第140章 嶽然篇 (41)


    死期將近……


    曆小月吞了吞口水,可以想象出當諾妃娘娘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眼中的恨意。這世界本就無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不是也曾想先下手為強殺她滅口麽?


    曆小月淡淡的笑了,拿起筷子接著吃飯,隻是眼中的哀傷卻怎麽也彌漫不開。


    這宮裏,已經有不少的人因她而死了,她的身上已經背負了太多的恩仇。


    那天夜裏,曆小月醒來了很多次,每次都被夢境嚇出一身大很淋漓,可是睜開眼卻又想不起夢境中究竟看見了什麽。


    諾妃娘娘死了沒過幾天,皇宮裏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不論是太監宮女還是那些和諾妃娘娘有過交情的妃子才人,都沒有一個人再提起諾妃這個人,就好像諾妃娘娘從未在皇宮裏出現過一樣。


    沒了諾妃娘娘,皇宮裏最能說得上話的妃子就是米爾納和曆小月了。米爾納似乎對曆小月總是特別的好,有了什麽新鮮的玩意總要拿過來和曆小月一起參詳參詳。曆小月也並不排斥米爾納的親近,隻可惜經曆過太多的曆小月已經不會再輕易的相信別人。


    天色有些暗了,每到黃昏的時候,曆小月總喜歡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蒼茫的天空,在她的印象裏,那個叫纖漠的女子也是喜歡這般的吧。


    “娘娘,天空裏有什麽好看的麽,娘娘每天都在看。”小竹總想不明白,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問著相同的問題。


    曆小月總是搖搖頭淡淡的說:“正是不知道什麽好看,所以才會不斷的看……”


    小竹一臉茫然,曆小月的話讓讓原本就不明白的她更加的不明白了。小竹不明白,曆小月又何嚐明白?曆家寨被毀既然和嶽然有關,她的仇該怎麽抱曆小月也從未想清楚過。


    下個月十三是皇上的壽辰,所以宮裏又開始慢慢的熱鬧了起來,沉寂的後宮也恢複幾許生機。聽說為了慶祝,這次後宮裏的女人們可是花了血本,有幾個家底雄厚的娘娘特地請來了京城裏最有名的樂師,這幾日正在教導幾位娘娘琴藝。


    曆小月走在與花園裏,不經意的就聽見些絲竹之聲,不難猜定是那位樂師在教授琴藝。


    小竹跟在曆小月的身後,倒是有些焦急,“娘娘,您不準備些花樣兒到時候吸引皇上的注意嗎?這種風頭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


    曆小月沒有說話,隻是向樂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花圃中的一塊空地上,一群人正席地而坐。一名男子背對著曆小月的方向盤腿而坐,他的麵前放了一方古琴,纏綿悱惻的琴聲正是出自他手。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圍著他嬌笑連連。


    那男人的背影挺拔,倒是有些眼熟。曆小月邁出步子往前走,走到離那男人五丈的地方才停了下來。似乎感覺到了身後之人,那男人的琴聲猛的停下,卻回過頭衝曆小月一笑。


    “給月妃娘娘請安。”


    聲音溫柔卻不失氣勢,他淡淡的笑,笑容對曆小月來說有種難以置信的感覺。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皇宮裏見到夜囚的二把手,聶瓊宇。


    “你……”曆小月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草民是進宮教授娘娘們琴藝的樂師。”聶瓊宇淡笑,目光灼灼落在曆小月的麵上。


    曆小月應了一聲,禮貌性的點點頭之後轉身離開了。隻是步子卻在邁出的時候亂了軌跡,心中湧出一種不安的感覺,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是在怕什麽。


    聶瓊宇出現在皇宮裏,這裏麵絕對是不簡單的,他們有什麽機會?怎麽會大膽到混進皇宮來?這些疑問曆小月都不得而知,隻是從那天開始,她就開始小心的觀察周圍的一切了。


    夜深了,小竹伺候曆小月寬衣解帶之後退出了房門,曆小月正準備上床歇息,窗戶上卻募的傳來了一些窸窣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麽回事,窗戶吱呀一聲便自己開了,冷風肆無忌憚的灌了進來。


    曆小月擰緊眉,走到窗邊伸手就準備關窗,突然,一隻手握住了她的。


    “別急!是我。”聶瓊宇一個躍起就落進了屋內,這才鬆開了曆小月的手。


    “你怎麽會來?”曆小月一副戒備的模樣,雖然在夜囚的時候,他三番四次的救過她的性命,甚至為她險些和夜囚的主上鬧翻。


    聶瓊宇一身玄色的袍子,站在燭光下,渾身蕩漾著溫柔,“來看你。為了找你,我可是將夜囚的關係都動用了完全。不過……為你,值得!”


    曆小月愣了愣,麵前的男子比她想象中的更直接。她扭捏了一下,趕緊低下了頭,“那現在看完了,可以走了麽?”


    燭光暈黃,卻照不透聶瓊宇深邃的眸子,他哀傷的走到曆小月身旁,想抬起手撫上她的麵卻被曆小月一轉頭躲開了去。


    曆小月後退了兩步,抬起頭冷冷的說:“我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如果可以也希望有機會將這個情還給你。可是……”


    “我懂!”聶瓊宇低吼出聲,渾身上下都彌漫出哀傷,他轉過身,微微回頭看了一眼,卻重新一躍而起跳窗而走。


    窗戶敞開著,冷風湧進來打在曆小月的麵上,發絲蕩漾在眉宇之間,她卻久久沒不了神來。對不起,有些東西她給不起,從開始就注定了隻會是傷害而已。


    許久之後,當身體被冰涼的觸覺驚醒,曆小月才走到窗邊準備關上窗戶,不料目光卻突然被窗邊的一個紅色的東西吸引。那是一塊食指大小的瑪瑙,被一條紅色的繩子係緊。曆小月拾起瑪瑙吊墜握在手中仔細看,那瑪瑙為紅白兩色,色澤圓潤必定是極品。


    這是……聶瓊宇掉下的?


    剛將瑪瑙收入懷中,就突如其然的響起一陣敲門聲,曆小月回過神,也不等她答應,門外的人就推門走了進來。


    在皇宮裏能這麽毫無顧忌的人隻有一個,皇上嶽然。


    嶽然搖搖晃晃的走進屋中,濃鬱的酒氣從他的身上彌漫開來,瞬間就充斥滿整個房間。曆小月捂住鼻子,不禁往後退了幾步,可是嶽然的動作比她快,一把就將她拉入了懷中。


    “你喝醉了!”


    曆小月有些惱怒,掙紮了一下卻抵不過嶽然的力氣,隻得別開頭厲聲喝斥。


    嶽然抬起手,扳過曆小月的臉強迫她的眼睛與自己對視著,氣息吐在曆小月的眉心,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幾次想說什麽,可是一開口卻隻是哽咽而已。


    許久許久,嶽然突然沒了力氣,任曆小月從自己的懷中掙脫了去,他踉蹌的靠在窗邊,猛地推開了窗戶,隻有冷風才能讓他清醒片刻。


    “小月……我該拿你怎麽辦……”


    嶽然說話的時候,哀傷的看著窗外,院子裏的花草都還沒有從冬天的陰影裏徹底複蘇過來,那一片荒蕪讓人的心止不住的冰冷。


    風吹起了他的劉海,一縷一縷蕩漾在眉間,哀傷彌漫,隻一眼,曆小月竟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哽咽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開了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有些事,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承擔後果……”嶽然回過頭,眸子裏映出朦朧的痛苦,他突然笑了,“對,承擔後果……既然做了,不管是誰也要承擔後果……”


    嶽然似乎很痛苦,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曆小月,然後踉蹌著轉身離開了。


    “你到底是承認了你所做的一切嗎?”


    看著他近乎落魄的背影,曆小月緊緊的按住心髒跳動的地方,眼淚倉促的流下。


    直到嶽然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曆小月才恢複了一絲神智,細想起來,今天的嶽然似乎很奇怪,不,應該說最近的他都恨奇怪,這段時間他對自己冷漠了不少,即使她在天牢的時候,他表現得也過於的麻木了。


    難不成在他的身上還發生了什麽?曆小月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得明白,不過這些都不該是她關心的,她現在要做的隻是報仇而已。


    再望向窗外,皇宮的隱約輪廓下,夜色漸濃。


    淚落下,曆小月的哽咽也隨風消逝,“嶽然,你我不該相識相知……”


    這兩日曆小月又重新回到了書房裏,想看看還能不能從這裏發現更多有價值的信息。以前在曆家寨,她以為所謂的有實力就是要武功天下第一,到現在她才知道,武功和那些心機城府、心狠手辣比起來是那麽的弱不禁風。


    唯一擔心曆小月的是小竹,時不時的衝進書房裏見認真看書的曆小月,小丫頭的眉頭就堆疊到了極限。這日,她再一次呈著茶水來到曆小月的麵前,扭捏了很久才終於打破了曆小月封閉的自我世界。


    “娘娘……”小竹將茶水擺在曆小月的麵前,愁容滿麵的模樣。


    曆小月抬起頭,見小竹的樣子打趣的問:“小丫頭怎麽了,擺出這麽委屈的模樣,誰欺負你了不成?”


    小竹洗了洗鼻子,“還不是娘娘您嘛,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後天可就是皇上的生辰了,後宮裏的娘娘們可都忙翻了,就指望著能在皇上生辰的時候吸引住皇上的眼光,可娘娘倒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難怪皇上最近都不怎麽來了……”


    “小竹!”


    曆小月低吼出聲,放下書本,臉色有些難看。隨即又察覺到自己似乎反應過度了,她重重歎一口氣,想說點兒什麽來緩解尷尬的氣氛,可是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在小竹的眼中,她算是被皇上冷落了吧。


    書房的門沒有關上,向門外看去是灰色的天空,原來不知不覺天已經暗淡到了盡頭。


    曆小月站起身,拍了拍小竹的肩,隻能道一句“小竹對不起,不是故意要對你凶。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轉身走出房門,曆小月沒有忽略小竹擔憂的眼神,隻是她卻隻能佯裝沒看見而已。


    許是要下雨了,天空陰沉得恐怖,連邁出的步子都像是要被粘滯住一般竟是沉重不已。曆小月心緒紛亂,不知不覺竟來到了梅林,春天的梅林帶著一些新綠,曆小月站在梅樹下,抬起頭,就那麽看著天空,蒼茫而哀傷。


    一陣風吹過,帶起沙沙的聲響,恍惚中,梅林中竟然飄揚起了一陣琴聲,那琴聲三分熟悉。曆小月微微擰緊眉頭,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邁出步子就往梅林外走。


    “怎麽,你就那麽不想見到我嗎?”


    琴聲停住,聶瓊宇突然出現在了曆小月的麵前,依舊是一身玄色的袍子,懷中抱著一方墨色的古琴。很難想象出一隻用慣了武器的手,竟然能讓古琴蕩漾出那麽美妙的音樂。


    曆小月抬起頭,麵無表情,隻波瀾不驚的說:“皇宮裏勾心鬥角是非太多,如果你真是來看我的,就不會讓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麻煩……”聶瓊宇淡淡的笑了,“原來我的存在對你來說隻是一個麻煩而已……”


    空氣中一瞬間彌漫開尷尬的因子,曆小月微微別開了頭,不敢看聶瓊宇的眼睛。殊不知這樣的表現更是刺痛了聶瓊宇的神經,他握緊拳頭轉過身,大步往前走開了去。等曆小月回過頭來的時候,聶瓊宇已經走遠,可是他帶著苦澀的背影卻在曆小月的眼裏揮之不去。


    月光點點,從冒出頭的葉芽兒間穿梭而過,最後停留在曆小月的臉上化作白色的哀傷。曆小月仰起頭望了一眼,睜開眼時不自覺竟靠著樹幹哭了起來。


    心,好痛,忍不住抬起手按住心髒跳動的地方,可是卻不經意間摸到了懷中的那塊瑪瑙,那是上次見到聶瓊宇的時候他落下的。紅白相間的瑪瑙被月光一照,似乎更詭異了幾分,竟是散發著若隱若現的熒光。


    “你手中的東西哪裏來的?”


    在曆小月還來不及驚訝的時候,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嬪妃打扮的女人突然不知從什麽地方衝了出來,伸手就要往曆小月手中的瑪瑙抓去,還好曆小月眼明手快將瑪瑙收了起來。


    這宮中何時有這個年紀的嬪妃,而且看她的裝扮似乎是太後一級的人物,可曆小月進宮這麽久,卻從沒聽說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我問你這個東西是哪裏得來的?”


    那女人見曆小月沒有回答,又厲聲問了一句,不過這次聲音裏明顯的帶著一絲憤怒。


    曆小月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眉眼都很精致,雖然臉上有些細小的皺紋,可是仍能想象出她年輕時必定是豔冠群芳的女子。


    “你是誰,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曆小月挑眉,摸不清對方的身份,所以說話的時候也不暖不冷。


    那女人被曆小月這麽一問,麵上瞬間彌漫出一陣哀傷,可隨即又收斂起哀傷的神色,冷冷的說:“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隻要告訴我你手中的東西從哪裏來的就可以了。算是……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說到這裏,曆小月越發摸不清麵前這女人的底細了,聽她的口氣,似乎她的人情很有價值般。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雖然對聶瓊宇沒什麽好感,可是對曆小月來說,他卻是救過自己很多次的人。


    曆小月轉身就準備離開,不想再和這個弄不清身份的女人多做糾纏,皇宮裏是非太多,她曆小月也不想為自己招惹太多的麻煩。剛走了兩步,那女人又焦急的衝了上來,拉住曆小月的手不願意放開。


    “別走,別走。算我求你,求你告訴我這東西你到底是哪裏得來的。”女人眼中隱隱泛著淚花,麵上的焦急和希望不是裝出來的。


    有那麽一刻,曆小月被她的模樣感動了,險些開口說了出來,可話到喉間,她到底沒有說出口。人心難料,她曆小月早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


    那女人一見曆小月欲言又止,眼淚終於是忍耐不住落了下來,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她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麵金牌來,那金牌上隻寫了兩個字,“無憂”。


    “我把這個給你,隻要你告訴我那東西是誰的!會……會是剛才那個年輕人的麽?”那女人想起了什麽,有些不確定的問。


    “不是!”曆小月斬釘截鐵的說,話開口,連自己也弄不清為何要撒謊,剛才的一瞬,她隻是單純的不想讓聶瓊宇再牽扯到皇宮的是非中來。她將手從那女人手中抽了出來,“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看得出這金牌對您來說很重要,您還是自己留著的好。”


    那女人臉上的哀傷漸漸的變成了無奈,她苦澀的一笑,搖了搖頭,神思有些恍惚,口中嘮叨著:“算了,算了,是我做錯太多事,所以連老天也懲罰我……”那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恍恍惚惚的轉身離開。


    曆小月看著她漸漸走遠,那身影單薄,蕩漾出的是化不開的痛苦,那情景竟是讓她想起了一句話來,“自古紅顏多薄命”,這個麵上布滿哀傷的女人,這樣痛苦的活著又和死有什麽區別呢?


    明天才是嶽然的生辰,天剛剛亮,整個皇宮就熱鬧了起來,這是他作為君王的第一次生辰,所以場麵自然也是盛大的,文武百官自不在話下,那些來自各國的使臣也陸陸續續的住進了皇宮裏,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天的盛典。


    書房裏,曆小月從書架的最頂上取下一本布滿灰塵的書籍開始翻開,佯裝沒有看見一旁撅著嘴的小竹。


    “娘娘……”


    半個時辰之後,小竹終於按耐不住的開了口。“娘娘,明天就是皇上的壽辰了,您就算不準備什麽才藝,可是至少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奴婢剛才去衣櫃裏翻看了一下,娘娘……您可是連件像樣的喜慶衣服都沒有準備。”


    曆小月回過頭,凝眉細想了一下,卻隨口應了一聲“哦。”然後不理會小竹,又接著看書。


    小竹猛地一拍腦門兒,對曆小月的反應遲鈍和麻木,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繞到曆小月的麵前,猶豫了一下才說:“既然娘娘不上心,那不如小竹去幫娘娘準備怎麽樣?”


    小竹眨巴著眼,曆小月想了想淡淡的笑著點了點頭。與其讓小竹在這裏煩著自己,還不如讓她去準備好了。曆小月偷偷的打著小算盤,轉身的她沒有看見小竹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


    後宮裏的世界,也許,比曆小月想象的還要複雜很多。


    許是曆小月的錯覺,竟覺得背後有些冷,不禁回頭望上一眼,小竹笑容燦爛,依舊是那個純真的小宮女。她扯出一抹笑,將心中那份陰冷的感覺驅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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