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一直沒和你提過,其實咱們叫老虎幫或者大陸幫!”


    算盤爺安靜的坐在車裏,罕見的點了一根煙。


    “二十多年前,我和彪子還有另外幾個老兄弟,帶著一批人從大陸偷渡過來謀生。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隻想多賺點錢養家糊口,可等我們到了這裏才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我們沒有合法的身份,是黑工。那些最肮髒、最致命的工作就由轉包商分派給我們做,可本因得到的高薪水,卻被轉包商、幫派、蛇頭層層盤剝,拿到手裏時連應有的一成都不到!”


    算盤爺說到這裏猛吸了一口香煙,時明時暗的煙頭隱隱照亮了他的神情,我這才發現,他的目光中透著悲憤。


    “如果僅僅是被壓榨,收入低我們也忍了。可最讓我們受不了的,是這裏的所有人都不把我們當人看!加拿大人自不必說,在白人的眼中,我們就是豬玀一樣的存在。黑人、西班牙裔、越南人、印度人......甚至是在這裏已經紮根一兩代的華人,同樣不把我們當人看!當時那種感覺,好像我們就是多餘的,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如果還有奴隸製的話,我毫不懷疑他們會把我們當奴隸!”


    “所以我們終於反抗了!用我們的拳頭和血,用我們手裏的工具和刀,在犧牲了十幾條人命後,我們終於站穩了腳跟,贏得一塊很小的地盤!”


    “然後我們也學著開始做一些生意,黑的白的,賺錢的不賺錢的,等攢到一些錢後我們就繼續接一些偷渡來的華國兄弟加入,讓大陸幫慢慢壯大!但至始至終,我們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同胞做過一點虧心事,我們始終捏成一個拳頭一致對外,這才打下現在的名頭!”


    算盤爺說到這裏沉默了,可一副血與淚的畫麵卻浮現在我的腦海,不停翻滾著。


    他說的很簡單,卻十分沉重。即便我努力去體會,怕也無法真切感受到那種不被當人看的滋味。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表達自己此時的感受,所以我保持沉默。


    少頃,算盤爺打開車窗,一陣冷冽的寒風頓時灌入車內,他伸手將煙頭彈飛出去,一串火星很快不見。


    “三栓,你或許很奇怪,為什麽我和波比在會議時寸步不讓,卻能在最後坐在一起達成了某種協議,對不對?”


    我摸摸鼻子笑道:“對,我確實不解。我還以為等咱們離開他的莊園古堡,就會各自準備動手呢。”


    算盤爺輕輕搖頭,伸手拍拍我的肩膀,長歎一聲:“盲目的動手對誰都沒好處,說到底,大家都是為了賺取更多的生存空間和利潤。所以會議時我和波比在死磕,隻不過是在表明我們大陸幫的態度:我們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


    “而他弄什麽珍藏展示,無非是在傳達他的信號。如果我們過分強硬,強硬到觸碰了他的底線時,他就會用某些手段將我們的領導體係摧毀。你應該懂,一個人的神經中樞毀掉,那麽這個人就廢了。各種組織和幫派也同樣如此。而波比之所以能和我坐下來談,並不是因為他害怕我,而是因為他需要我!”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反問道:“他需要你?”


    “對!他需要我。波比的生意已經產業化集團化,經過多年的沉澱,他們的支柱產業已經不是du品,他們利用賺到的錢,在地產、數字化、酒店等領域大規模投資,甚至在科研和生化領域也有涉足。說白了,他們已由黑洗白,至少表麵上無法讓人找出詬病的地方。”


    “但du品這種一本萬利的生意他們並沒有完全割棄,它不僅可以給波比帶來財富,更能通過供應du品,讓其直接或者間接的控製大小勢力。但最近兩年美國和墨西哥的邊境很麻煩,為了防止穿越邊境的偷渡客和du販子,美國加大了邊境管理力度,並且建設了很長的邊境牆,這也卡死了不少‘送貨’的渠道,讓波比的存貨捉襟見肘。”


    算盤爺見我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解,便笑著舉了個例子:“這麽說吧,du品的最大產地在南美的哥倫比亞附近。它首先要通過墨西哥,然後穿越邊境流通到美國,再來到最北端的加拿大。而地處中間的美國一發力,便將供收兩頭都掐死了,所以波比拿不到貨,明白嗎?”


    我點點頭,又問他為什麽不走海運直達。


    可算盤爺卻告訴我,海運雖然快捷簡單,但美國的海岸警衛隊實力太強,以至於走海運的風險比陸運更高,再加上美國一些地下組織的阻撓,這讓加拿大幾乎處於沒有貨源的狀態。


    算盤爺繼續道:“但我們大論幫不同,我們的貨源在亞洲,在金三角。那個地方波比很難插手,如果他想維持庫存,現在就必須依賴我們!當然,越南幫、印度幫也同樣有一定的渠道,這就是我們出現爭端的原因!”


    “而在我的理念中,我一直都想將我們大陸幫轉型。那些傳統的地下生意,已經沒辦法跟上時代的腳步。並且隨著各國政府的大力打擊,它雖然不至於消失,卻隻會越來越難。我們也需要像波比一樣,在各個正常的商業領域裏洗白自己,全麵降低被打擊的風險!這也是我願意共享亞洲渠道給波比,換來他高科技集團利潤一成的原因。”


    他說到這裏張嘴笑了笑,然後又拿出一根煙點上,看起來有些興奮。


    “曆史的大勢不可以違背,我帶著這麽多人始終在刀尖上跳舞,太險。我不希望大陸幫的後人還沿著我們的老路走下去,但和我打下江山的老人都不讚同我的想法,他們不願意改變現有的生意模式,隻想賺快錢......可錢是轉到了,埋下的禍根也越來越多。哎......世事難,便難在這裏!”


    “你知道為什麽我和波比提到了你嗎?”算盤爺正在感歎,卻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隻是愣了一下,很快便猜到了他這番長篇大論的含義。


    說來說去,他和波比達成的協議,是要犧牲一部分大陸幫的利益從而轉型,但恐怕大陸幫眾人並不讚同他的想法,那他就需要一個支持他的人去執行。


    而那個人,恐怕就是我。


    但我才來加拿大月餘,很多最基本的事情還沒有理清,怎麽能擔此重任?


    就在我疑惑時,算盤爺問道:“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我肯定支持您,因為您看得很遠,不拘泥於眼前。”


    算盤爺聽我這麽說,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沒有看錯你,也許這件事來得有些突然,按理說你隻是經過了最初的磨練,我不應該就這麽把你放出去擔此重任......但以你的性格,不可能久居人下,你的將來會遠超大陸幫的格局。”


    “所以,你不同於常人,你要走的路也不會和別人一樣循序漸進!”


    “這是我們大陸幫的契機,同時也是你自己的契機。如果你能把接下來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做好,你會在加拿大一飛衝天!可如果沒做好,你就要有和我們從頭開始的心裏準備......”


    我緩緩點頭,心情隱隱有些激蕩。


    按照算盤爺的說法,我很可能要進行一個跨越式的突進。那也就意味著,我真正建立起自己勢力的那一天越發的近了!


    “在合作中,有兩個障礙要解決!”算盤爺伸出兩個指頭,輕輕晃了晃。


    “第一個就是越南佬!雖然在亞洲,越南人被我們華國壓的死死的不敢動,但你千萬不要以為在加拿大或者美國都是如此。對於我們大陸幫來說,他們紮根的更早,很有勢力!甚至我可以告訴你,那些華人的宗親會,也不敢輕易招惹越南人。原因很簡單:他們窮,太窮!窮到可以連命都不要來賺錢。另外在這邊的越南佬,很多都是退役兵或者金三角的雇傭兵,手上沾的血很多!”


    “第二個,就是以華人宗親會為首的一些勢力。這些人......雖然他們流著炎黃血液,但幾十年上百年的同化,他們已經對華國沒有太多的感情,他們認為自己是加拿大人,沒有我們那種歸屬感!甚至在我們剛剛來到加拿大時,就是他們對我們這些所謂的‘同胞’最狠!直到現在,他們都不希望我們這些後來者挺起脊梁......”


    算盤爺稍稍停頓,轉頭繼續:“我和波比隻是達成了一個初步的協議,具體的事情我們還要再商議。在正式合作之前,我會讓人教你一些東西,等協議正式達成,你就是和波比對接的負責人,你會全權代表我與其交易!”


    我心中隱隱激動,深吸一口氣才說道:“算盤爺,您放心,我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算盤爺臉色漸漸輕鬆下來:“我相信你。對了,你之前給我那張從劉九指身上搜到的照片......我記起一些事情。劉氏宗親會確實和一個國內的生物科技公司有生意來往,而且就是苗氏。並且這個公司應該還和波比有一些往來......”


    我聽得精神一振,一下來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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