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界中的最高權力者為支配者。


    但選拔的方法各個領域皆有不同。有像第二領域一樣遵循傳統,隻拔擢符合條件之人成為支配者。


    有像第十領域〈malchut〉一樣單以力量為準,勝者為王;也有領域是由上一任來指定繼承者;更有像第九領域〈yesod〉一樣,以人氣投票這種特殊的方式來決定。無論如何,支配者之間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沒有人希望擴張領土,統治各自的領域就已費盡心神,就算統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除了第十領域曾有一段時期隻因渴望戰鬥而積極擴張領土,不過自從「操偶師」擔任支配者以後,便完全停止擴張領域。


    最麻煩的支配者安分下來,還安心不了多久,這下又換過去根本不放在眼裏的第三領域支配者──開始興風作浪。


    而且手段並非像第十領域那像訴諸單純的暴力,而是耍弄陰謀詭計。那是支配者以往想都沒想過,或是想來「可笑」而不視為問題的伎倆。


    但是,白女王卻堅持實行了。


    操縱空無,把她們當作棋子來利用──侵入其他領域,擴大領土。


    在鄰界,這已經等同於恐攻了。


    於是,各個領域的支配者不是心不甘情不願,就是興高采烈地前往鄰界的中央領域──第六領域〈tiphareth〉。除了第十領域外,第六領域能一步抵達其他各個領域,因此自認為和事佬。


    第二領域、第四領域〈chesed〉、第五領域〈geburah〉、第六領域、第七領域sah〉、第八領域〈hod〉、第九領域。


    七個領域的八名支配者,如今齊聚一堂。


    「雪城,能麻煩你幫我點名嗎?」


    第六領域的支配者宮藤央珂說完,第二領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便點頭答應。她一手抱著皮製封麵的厚重書本,招牌標記的眼鏡一閃並站起身。


    「那麽,開始點名。第一領域當然不參加,沒有聯絡,也無法確認是死是活。第二領域……我雪城真夜出席了。第三領域……也不參加。第四領域……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羅特,出席。」


    「這算是出席啊。」


    趴在桌上被點到名的她,螺旋狀的頭發像手腳一樣舞動。眼皮闔上,嘴巴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央珂傻眼地歎了一口氣。


    「第五領域……篝卦葉羅嘉。」


    「到。」


    眼神凶暴如虎的少女回答。若將她的眼神比喻為虎,那麽她散發出來的氣息就有如火藥。雖然身穿前襟大開的巫女服,卻完全隱藏不了她的狠勁。


    危險的氣氛令雪城真夜害怕得倒抽一口氣。阿莉安德妮這名少女倒是睡得不醒人事。


    「哎呀,你那總是形影不離的徒弟呢?」


    麵對央珂的疑問,葉羅嘉麵露苦澀。


    「蒼啊,好像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樣子呢。是吧,第九領域的?」


    「沒錯~~真的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救了回來呢!」


    第九領域支配者……輝俐璃音夢挺起胸膛。絆王院瑞葉將椅子緊靠著璃音夢,坐在她旁邊。


    「呃,救人的不是你,而是絆王院的妹妹吧……話說,為什麽你們那邊是兩個人出席啊?」


    「啊,是我拜托璃音夢的。我過去沒有參與過什麽領域之間的會談,搞不太清楚狀況……」


    「是喔?」


    葉羅嘉饒富興味地望著兩人。說得更正確一點,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瑞葉紅著臉緊抓著璃音夢的衣角。


    「真不錯呢,嗯。看可愛的女孩慌了手腳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啊!」


    葉羅嘉一臉滿足地高聲喊道。璃音夢聞言,歪了歪頭。


    「嗯?什麽事?」


    「哎呀,這家夥竟然不知道啊!」


    「咦?什麽~~?欸~~到底是怎樣啊~~?」


    真夜清了清喉嚨。


    「呃~~我可以繼續嗎?第六領域,宮藤央珂。當然出席了。」


    宮藤央珂這個美麗的少女就像是優雅的化身。一頭淡紫色的秀發,白色襯衫搭配百褶裙,更突顯出她清純可人的氣質。她優雅地拿起紅茶杯,優雅地坐著,優雅地品茶的模樣,簡直像個大家閨秀。雖然闔著眼(大概是故意的),卻毫無滯礙地麵向所有支配者。


    「各位,請多指教了。」


    「第七領域,佐賀繰由梨。」


    一名身穿白色連身裙的少女露出向日葵般燦爛的笑容,揮了揮手。澄澈的眼瞳如珍珠般美麗……不過,由於太過美麗,也給人一種目中無人的印象。


    「到~~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華羽小姐,我的小唯還好嗎?有認真工作嗎?」


    「嗯,她好得很。」


    「是嗎?太好了~~『她最近死了』,我又做了一個新的。當然這次的小唯也是『曆年來最完美的成品』。不過,還是得問問顧客的感想才能安心。」


    「啊哈哈哈哈,品質非常優秀,我很仰仗她。」


    完美撐起高雅服裝的絆王院華羽以扇子遮掩嘴角,敷衍地笑道。瑞葉拉了拉璃音夢的衣服,悄聲耳語:


    「那個……她們剛才的對話是什麽意思啊?」


    「咦?你不知道嗎?」


    「我隻知道佐賀繰唯是佐賀繰由梨的妹妹……」


    璃音夢聞言,搖頭否認。


    「才不是呢。妹妹是佐賀繰由梨『製造出來』的。嗯~~算是人偶嗎?就像是另一個自己?基本上三具是極限了。這三具小唯形成一張網絡,逐漸成長。算是人工智慧吧?我也搞不太清楚。總之,用一句話簡單來說的話,就是由梨是個危險至極的女人,千萬不要靠近她!」


    所有人啞然望向璃音夢。由梨看著璃音夢的眼神依然透明,嘴角卻向上勾勒出一抹微笑。


    「那個……由梨小姐不會生氣嗎?還是向她道個歉比較好吧?」


    瑞葉畏畏縮縮地問道。


    「我沒有生氣。」「她沒在生氣啦!」


    由梨與璃音夢同時回答。看起來確實沒有在生氣。早就已經氣過頭,開始轉為殺氣。然而,璃音夢還是若無其事地發出「啊哈哈~~」的笑聲。


    「……話說,你不是唱不了歌,退位了嗎?現在的支配者應該是我妹妹吧?」


    華羽對瑞葉投以疑問的眼光問道。


    「啊,那是因為──」


    「我又複活了!噗哈哈哈!很吃驚吧,我自己也很驚訝!要不然我現場高歌一曲吧?好,就唱給你們聽!」


    璃音夢站起來,高聲如此宣言──其他支配者各個瞪大雙眼。


    所有人都知道璃音夢無法唱歌,也清楚造成這個結果的理由是因為她觸碰了鄰界編排pile〉時冒出的「那個物體」。


    「……你重新振作起來了嗎?」


    麵對央珂的提問,璃音夢點頭回答:


    「沒錯!我本人超越了過去、現在、未來的自己,蛻變成了超級璃音夢!」


    璃音夢「哼哼」兩聲,不可一世地如此宣言。


    「好在愚蠢沒藥醫……」


    葉羅嘉鬆了一口氣地呢喃,所有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同。璃音夢氣得就要不分青紅皂白地叫罵回去,瑞葉將她的衣袖抓得更緊,連忙阻止她。


    「我看看,第八領域跟第九領域也出席了……確認完畢,宮藤央珂。可以開領域會議了。」


    唯一我行我素的真夜在點名簿上畫圈做記號。


    「好,那麽──開始聊吧,開始討論吧。為了鄰界更美好的未來與明天。我們別用無銘天使,來唇槍舌戰吧。」


    在央珂的宣言下,八名最高權力者開始進行左右鄰界未來的會談──也就是領域會議。


    ◇


    「正如各位所知,四十八小時之前,白女王出現在第九領域,隨後與自稱精靈的時崎狂三〈kurumi〉交戰。時崎狂三敗北,白女王利用疑似傳送門的工具與部下一起消失了。」


    「我的部下,還有由梨小姐的妹妹小唯小姐把過程拍了下來。要看嗎?」


    「要、要、要!」


    璃音夢立刻回答。葉羅嘉也探出身子頷首。


    「精靈與支配者之戰啊,當然得看啦。」


    「我也非常好奇,精靈跟我們支配者有何不同。真的很強嗎?還是說──隻是浪得虛名?」


    「如果真是這樣,還真令人失望呢~~」


    「不,是名副其實喔。」


    璃音夢說完,所有人都望向她。


    「璃音夢小姐,憑你的實力應該無法推斷精靈的力量吧?」


    「我是很弱沒錯啦,但起碼還看得出一個人強不強。我跟你們碰麵好幾次了,


    也見識過你們的能力,看過那邊那個詭異妖怪──力大無窮的巫女徒手破壞建築物的場麵。可是,胡桃〈kurumi〉的力量啊,『看了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對方莫名其妙就被打飛或是翹辮子了!」


    「瑞葉,你怎麽說?也告訴我你的想法吧。」


    華羽望向瑞葉,眼神冷若冰霜,不像是麵對妹妹該有的神情。


    「……那個……我……我也……這麽認為。時崎狂三的……力量……非比尋常。」


    姑且不論璃音夢,至少瑞葉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那我們就來播放影片,確認她們所說的是真是假吧。先從前哨戰開始觀看。」


    於是放映出從佐賀繰唯的視角所捕捉到的時崎狂三與手持無銘天使〈紅戮將〈vermillion〉〉的白女王幹部rook交戰的畫麵。


    「啊,有拍到我一下下!嗯,即使是配角,我也依然十分耀眼呢!真迷人!」


    「就、就是說呀。璃音夢非常閃耀動人呢……」


    「輝俐璃音夢,你很聒噪耶。還有,瑞葉小姐,不要吹捧她。」


    「不好意思……」


    在rook脫逃的瞬間,影像暫時中斷。後來播放時,場景已經移動到第九領域的邊緣「夢之搖籃」。


    「……這裏的戰鬥呢?沒有拍到嗎?」


    「來不及追上去。似乎是跟在蒼她們的後方追蹤的樣子。」


    「真是可惜。」


    「不過,真正精彩的一戰可沒有遺漏掉。你們看──」


    她──白女王終於出現在影像中。


    「她就是……白女王……」


    幾名同為支配者卻尚未目睹她容貌的人低吟般呼喚她的名字。


    「──這兩人真厲害呢。」


    真夜呢喃道。所有人紛紛表示讚同。無論是非戰鬥型的支配者,還是人生以戰鬥為主軸的支配者,都明白時崎狂三與白女王的力量有多麽強大。


    每次發射子彈便顛覆因果的老式手槍。


    每次揮舞刀刃便推翻邏輯的軍刀。


    可想而知,她們的速度、破壞力、判斷力全都與支配者互相匹敵──或是淩駕其上。不過,葉羅嘉看穿了她們的本領並不在上述的那些條件上。


    「……真是棘手啊……」


    「篝卦葉羅嘉,你打得過這兩人嗎?」


    麵對央珂的提問,葉羅嘉聳了聳肩。


    「要交手過才知道──我是很想這麽說啦。」


    「哎呀,你這不是等同於認輸嗎?」


    聽見央珂尖銳的提問,葉羅嘉苦笑道:


    「蒼啊,很強喔,無疑是我所有徒弟中的翹楚。連她豁出性命都打不過時崎狂三。」


    蒼有身陷陰謀卻能反敗為勝的強韌;有毀壞正當計謀的破壞力。不過──若是一再發射顛覆因果的子彈,又一直出奇不意地耍花招攻擊,她也隻能投降了吧。


    那兩人並非單純實力強大、能力高強。


    該怎麽說呢,是擁有主宰這世界法則的荒誕不經。那是支配者也無法做到的事情。


    「我……『應該』會輸吧。」


    央珂歎了一口氣,動了動一根手指,紅茶便重新注滿。


    「……不過,你這麽幹脆地認輸有點傷腦筋呢。畢竟我們彼此都保留有兩三招殺手鐧吧──你有把這件事算進去嗎?」


    「沒有。我是指正麵對決,感覺打不過她們。還有,我的殺手鐧沒那麽多,就隻有一招。」


    「我想也是。」


    打破殺戮氣氛的,想當然耳,就是輝俐璃音夢了。


    「瑞葉,你還好嗎?還受得了嗎?放心吧,那兩個人隻是心眼壞而已!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還不掀開自己的底牌!鄰界都陷入危機了!話說,我覺得可以考慮救出胡桃,讓她加入我們的陣營!」


    瑞葉壓力大得胃都痙攣了,同時再次體認到自己果然無法勝任支配者一職。總之,這個壓力大到就要壓垮她。


    「救出時崎狂三?我反對。不可能。」


    央珂一口斷言。


    「咦!可是胡桃是精靈耶,精靈!不像我們是『準』精靈,很厲害的!」


    「……所以我才反對。」


    真夜說完後,璃音夢歪頭表示:「怎麽說?」


    「我們落入或是造訪這個鄰界,已經漫長到﹃世代交替﹄的地步了。精靈存在的時期早已成為了傳說……隻聽說精靈曾經所向無敵而已。」


    精靈是災害,是天神。


    隻留下這樣的傳說給活在現下的準精靈。這時,突然出現一名精靈──與宛如照鏡子般容貌一模一樣的支配者。


    「我們不能、不願也不應將天神、災害拉攏到自己的陣營。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抱持著同樣的意見。」


    「是嗎?除了我之外,應該也有人希望拉攏她吧!」


    璃音夢有時會一針見血地挖掘出真相。幾名原本擺出一張撲克臉的人稍微扭動了一下身軀。


    「……管理第六領域的宮藤央珂我反對。」


    「我們第二領域也反對。」


    「嗯~~這個嘛……第五領域也不讚成。」


    璃音夢一臉不滿地望向其他支配者,無奈每個人都噤口不語,代表沒有反駁三人的明確意見或是不想與之對立、坦露真心。


    央珂一副結論已定的樣子舉起手宣言:


    「那麽,關於時崎狂三,就依然將她視為敵對勢力之一。接下來討論戰勝她的白女王──」


    「『嗨,你們對我有什麽意見呀』?」


    宮藤央珂舉到半空的手停了下來;篝卦葉羅嘉與佐賀繰由梨聽到呼吸聲的瞬間立刻站起來,進入備戰狀態;雪城真夜半張著嘴,僵在原地;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羅特撐開惺忪的睡眼;絆王院華羽反射性地退後;而絆王院瑞葉與輝俐璃音夢則是與雪城真夜一樣,表情愕然地凝視著「穿過天花板而來」的「她」。


    「與其觀看那種影片,不如親眼目睹本人比較好吧,占領鄰界過著有如扮家家酒的生活浪費時間的諸位準精靈?」


    白色少女。


    發、帽、衣、裙,全都白得美麗。


    單邊眼球是天文鍾,雙手拿著軍刀與宛如精密機械的短槍。明明外表不怎麽凶狠,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栗。


    人稱白女王的少女現身,光明正大地站在圓桌上。


    「幾乎都是初次見麵的人呢。硬要說的話,隻有篝卦葉羅嘉可說是好久不見吧?」


    「……我有見過你嗎?」


    「有啊,見過一次。在你把你的戰友們全都殺掉的時候。」


    「……!」


    葉羅嘉湧起一股殺氣──又立刻壓抑住。


    「哎呀。」


    「胡說八道,那不過是物競天擇,在第十領域的廝殺中對上同伴罷了。」


    「哈哈,沒錯。我亂說的。知道你的過去,就忍不住調侃了你一下。」


    說是調侃一下,倒是充滿了強烈的惡意──璃音夢如此心想。


    既然知道葉羅嘉的過去,應該十分清楚那是一群葉羅嘉以前的準精靈朋友為了爭奪第十領域的支配權而互相殘殺。


    「……白女王連別人的過去都要偷看嗎?這興趣可真是低俗。」


    臭著一張臉的葉羅嘉已心情平靜,短短一瞬間差點冒出的殺氣已經消失無蹤。


    「準,或是該稱為亞種嗎?你們真的很煩。像你們這種程度還擁有自我意識,建構社會,簡直令人傻眼。」


    麵對白女王的挑釁,支配者們隻是怒目而視。所有人早已站好,準備呼喚自己的無銘天使。就連璃音夢和瑞葉也已不再驚愕,與其他支配者四目相交好對抗白女王。


    「哎呀,你就是成為第三領域支配者的時崎狂三吧。」


    白女王回過頭,央珂正拿槍指著她。


    「『放肆』,別用她的名字稱呼我。」


    「那麽,要稱呼你為女王,還是東施效顰的女王呢?」


    「有意思。你可真是會逞口舌之快啊。」


    「是呀,常聽別人這麽稱讚我。那麽,女王殿下,你不請自來,究竟有何貴幹?」


    「這還用說嗎?我已經沒必要在背地裏偷偷摸摸策劃陰謀了,所以就堂堂正正地過來向你們宣戰。」


    「哎呀,那還真是禮數周到啊。宣戰完後,想快點踏上黃泉路嗎?」


    「你以為殺得了我嗎?笑話。」


    「你以為殺不了你嗎?笑話。」


    彼此狂妄一笑。


    殺意蔓延整個房間,如同在火藥庫揮舞點了火的火把一樣危險。就在這時──


    「呃,我可以插個嘴嗎?女王~~!」


    「……嗯,有什麽事嗎?你是哪位?」


    白女王聽到呼喚,明白出聲發言的是輝俐璃音夢後,似乎突然失去了幹勁


    。


    「輝俐璃音夢!你好歹記一下我的名字吧!」


    白女王嘻嘻嗤笑。


    「有必要記住第九領域的支配者是誰嗎?」


    「……先不管這個!胡桃怎麽了?胡桃!」


    「喔喔,那個『被我打敗』的女人啊。她有她該做的事,有她必須去盡的義務。所以不必擔心,她還活著。」


    「這樣啊~~太好了~~!」


    璃音夢輕易便相信她說的話,鬆了一大口氣,然後像是該問的已經問完了似的一屁股坐下。除了白女王,所有人都對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感到啞然無言。


    「你……相信她說的?」


    真夜戰戰兢兢地問道。


    「?相信啊。說已經把人『殺了』不是更可怕嗎?可是她卻脫口說出沒把人殺了,就代表不小心說出了事實。啊~~不對,應該是怕謊言被看穿會沒麵子吧~~?」


    「……你能看穿別人在說謊?」


    白女王這才第一次對璃音夢產生了興趣。


    「還算擅長吧~~」


    「咦,你不是被桃園欺騙了嗎?」


    瑞葉提出質疑後,璃音夢便挺起胸膛回答:


    「她很明顯想騙我,但其中確實摻雜了一些真話,所以我就碰碰運氣,當作被她騙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麽,你能判斷我接下來說的話是真是假嗎?」


    所有人的背脊全都一陣發涼。


    於是,白女王嚴肅地輕聲宣言了。就算不是璃音夢,也能清清楚楚地明白……這無庸置疑是真話。


    「我打算殺了你們所有人。為了我的安寧,將你們趕盡殺絕。我絕不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也不允許有人投降。徹頭徹尾地為我奉上性命吧。」


    ──空間劃過一道裂痕。


    葉羅嘉立刻拔刀衝上前;央珂毫不猶豫地扔掉裝著紅茶的茶杯;阿莉安德妮嘴裏喃喃有詞,幹涉房間;由梨彈了一個響指;真夜輕輕打開書本;絆王院華羽默默地退後一步;輝俐璃音夢和瑞葉則是同時蹲下,避免妨礙他人戰鬥。


    無論攻不攻擊,支配者們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


    不過,白女王以淩駕所有知名準精靈行動的速度,發動她的能力。


    「〈狂狂帝〈lucifugus〉〉──【處女之劍】。」


    令所有攻擊「失去效力」。她的身體宛如幻影變得朦朧,不久後嘻嘻嗤笑著化為塵埃。


    「是……幻影嗎……?」


    「不對。如果是幻影,我會發現!我好歹還分得出來!」


    真夜也點頭同意葉羅嘉說的話。


    「……她現身的瞬間,這個房間的整體重量確實多了她的體重。不過,現在卻消失了。」


    「這是怎麽回事?『她剛才確實來過這個房間吧』,然後現在消失了?她還在這裏嗎?」


    由梨說完,所有人麵麵相覷。


    「不,不在了。整體重量已經恢複原狀……她瞬間現身,又瞬間化為幻影。雖然不清楚她化為幻影的理由,但她之所以能現身……」


    真夜輕盈地跳上桌,望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打開書。


    「『開放〈open sesame〉』。」


    隨後便出現一扇透過水晶吊燈,坐鎮其中的奇妙半透明之門。宛如數位全像投影,如幻似真。所有人立刻理解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是透過這扇門來到這裏──然後又回去了。


    「央珂小姐~~?這是什麽?」


    「我、我也不清楚……真夜,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不過……葉羅嘉。」


    「了解。」


    她拔刀立刻斬斷。水晶吊燈被斬斷的同時,那扇門也扭曲消失。


    「這樣就暫時無虞了。」


    「……究竟是在何時設置這樣一扇門的……」


    聽見央珂的低喃,真夜朝她投以銳利的目光。


    「這裏是空無們親手打掃的嗎?」


    「對。比起將靈力用在打掃這種小事上──」


    這時,央珂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開口:


    「是空無設置了這扇門……?」


    「很有可能。我們認為空無是不成才的準精靈,任意使喚她們做雜事或任何事……不過,看來必須改變想法了。滲透到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她們,對白女王而言是一支軍隊。」


    而且,搞不好──真夜以誰都聽不見的細小聲音喃喃說道。


    「除了空無之外,她還有其他同夥」。


    ◇


    「白女王……」


    狂三驚愕地呢喃這個名字。


    「沒錯。她是個怪物,自稱我們的名字,身穿與我們相反的靈裝。她就是這個第三領域的支配者。」


    「與其說自稱我們的名字,不如說是我們本人吧?……不對,討論這件事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狂三凝視著另一名狂三說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聲音、長相都跟我一樣,衣服破破爛爛的待在這裏呢?」


    另一名狂三聞言,表情凝固注視狂三。由於這個疑問太過出乎意料,她因此僵在原地。


    從狂三的角度來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她存在比白女王更加駭人。隻要把白女王當作冒牌貨,倒還解釋得過去,但眼前的少女模樣令狂三無法接受。


    另一名狂三凝視狂三片刻後,一臉尬尷地輕聲歎息道:


    「我是……時崎狂三的分身。」


    「分身……」


    「是刻刻帝的能力【八之彈〈het〉】。截取『我』的過去,製造分身的力量……『我』忘了嗎?在另一邊的世界,我們和『我』曾利用這個能力一起戰勝無數的敵人。」


    ──聽見這句話,狂三的腦袋嘎吱作響。


    分身,聚集在時崎狂三影子裏的無數個「自己」,最強的士兵。由於是從她的過去的時間中截取出一瞬間,事實上隻要儲存夠時間,便能無限增加手下。完全符合〈夢魘〈nightmare〉〉這個稱號,邪惡、狂妄至極的能力。


    ──為什麽自己會忘記這麽重要的能力?


    腦袋劇烈疼痛。不能記起,有些事「正因為重要才必須繼續遺忘」。


    「……我失憶了。恐怕是掉落這個鄰界時發生了什麽意外……」


    「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那倒沒有,我隻記得一件重要的事。」


    要不要說出口呢?少女疑惑地凝視著猶豫的狂三。


    「我……渴望那個人,迷戀那個人……」


    狂三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嫣紅。明明身處於這種狀況,甚至忘記了一切。另一名狂三微微一笑。


    「那麽,就更加必須逃脫這裏才行了呢。」


    「那是當然……不過,你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不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我覺得我們有必要這麽做。」


    另一名狂三點頭答應。


    「聽好了,『我』。那個白女王是怪物,她真的打算毀滅這個鄰界。另外……這終究是我的推測就是了……」


    少女深呼吸,告知絕望的真相:


    「她是『時崎狂三的反轉體』。是與我們水火不容的存在。」


    反轉體。狂三還隱約記得那種現象,但模糊不清,無法成形。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正如字麵上反轉的意思──她是個屬性、性格、精神、性質、能力包含在內的所有要素都相反的生命體,會帶來終極破壞的毀滅性存在。」


    「毀滅性……她的確腦袋壞了吧,感覺不像在和人對話,比較像是她單方麵在自說自話。」


    「白女王還算溫和的了。我聽說反轉體是一種自動散發破壞力的概念,『會策劃什麽陰謀反倒才奇怪』。」


    「策劃……對了,你說毀滅鄰界是怎麽回事?」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奪走我力量的時候,她這麽呢喃:『還遠不足以毀滅鄰界』。」


    「奪走……力量……?」


    「沒錯。老實說,現在的我戰鬥力等於零。她搶走我的武器,拷問我,奪走我的時間和靈力,就連靈裝也正如你所見,變成這副德性。」


    另一名狂三的模樣的確很淒慘。外表還勉強看得過去,但狂三心裏明白她體內肯定是傷痕累累。


    拿人類來比喻的話,她的狀態就相當於除了心髒以外的內髒全被扯了出來。


    「……我的〈刻刻帝〉也被奪走了。」


    「〈刻刻帝〉被……」


    天使和精靈本來是密不可分的。像緋衣響的〈王位篡奪〈king killing〉〉那樣把「時崎狂三整個存在」都奪走的例子倒是另當別論,但隻奪取〈刻刻帝〉是不可能的。


    不過,看


    來隻有反轉體白女王例外。


    「我再活下去也沒意義。力量被奪走隻有死路一條,但殺了又可惜,就像一塊肥肉一樣。」


    「……我遲早也會落入這種境地嗎?」


    「既然白女王說了力量還不夠……你肯定也會加入我的行列吧。起碼在今天之內。」


    歎息。


    事態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再加上所剩的時間不多。


    「逃是一定要逃的,但逃出去之後才是問題。我無論如何都想前往第一領域──」


    「那是不可能的。」


    少女立刻打斷狂三的話。


    「你、你說不可能,是什麽意思!」


    「……我剛才說過白女王打算摧毀鄰界吧。她目前正徹底活用靈力和時間,想要製造一扇通往第一領域的門。就連那個白女王都無法到達了。」


    「……製造……一扇……門……?」


    狂三聞言,歪頭表示不解。


    「從第十領域通往第九領域,隻是門關起來而已,但第一領域甚至不存在人稱【通天路】的通道,完全與其他領域隔絕,沒有人到達過那裏。」


    「沒有人……?第一領域不是能通往現實……另一個世界嗎……?」


    狂三發出高八度變調的聲音。如此一來,她便失去了旅行的目的。


    「沒錯,傳聞第一領域確實能通往另一個世界。但是,根本沒有人到達過那個領域,所以才會謠傳這個可能性。況且在第二以後的領域,也沒有一個準精靈返回另一個世界。」


    「……如果我前往第一領域……也沒辦法回到那邊嗎……?」


    少女將頭偏向一邊。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那麽想回去嗎?──回到另一個世界。」


    「沒錯。為了見那個人,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遙遠、悠久的記憶。


    顫抖著不斷祈禱,堅信總有一天能再次相會的歲月。


    即使是傳言,仍想確認真偽。假如傳聞是假,就再找尋其他手段。


    「為了前往第一領域,就算毀滅整個鄰界也無所謂?」


    「這──」


    麵對另一名狂三的提問,狂三實在無法回答,隻好移開視線。少女輕聲嗤笑,像是看見什麽溫馨的畫麵一樣。


    「抱歉,這問題有點壞心眼呢……說的也是。『我』……不對,你……為了見那個人……」


    「你知道他?」


    「那是當然。因為我就是『我』啊。」


    「那麽,關於那個人──」


    狂三本想詢問另一名狂三是否知道他的什麽消息,卻遭她舉手製止。


    「這件事,之後再討論吧。現在還是將精神集中在如何打破現狀比較重要。」


    「唔。你說的是沒錯啦……」


    「逃離這裏之後,我再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


    「一言為定喔!」


    興奮得將身體探向前方的狂三,想當然耳被身上的鎖鏈給拉了回去。


    「一言為定。所以先想辦法逃脫吧……畢竟能與白女王抗衡的,也隻有『我〈你〉』了。」


    「連支配者等級的準精靈也敵不過她嗎?」


    「……如果有兩人以上,或許還有辦法對抗她……但你也知道,白女王身旁總是有三名幹部隨侍在候。」


    聽完這句話,她回想起一名少女。


    在第九領域與她廝殺的難纏高手,手持巨鐮的空無。


    「其中一名是rook吧……」


    「沒錯。其他還有bishop跟knight。看來包括她自己在內,她似乎把自己的陣營當作西洋棋了呢。」


    原來如此。狂三點頭表示認同。rook在西洋棋中是代表戰車的棋子,而bishop是主教,knight則是騎士。


    「所以pawn是──」


    「pawn是空無吧。白女王似乎擁有支配她們的能力。」


    「那股力量對原本是空無的準精靈也有效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樣啊。」


    狂三咬牙切齒道:「真是失策。」有一名空無──緋衣響獨自留在「夢之搖籃」。這樣不是會被白女王納入麾下嗎?


    不,在那種狀況下,她應該沒有餘力理會響。rook被蒼壓製住,其他幹部也不在。


    雖然捕捉了敗北的狂三,但當時的情況不容大意。


    照理說沒有閑情逸致去理會響才對──


    「打擾了。」


    傳來耳熟的聲音,狂三背脊一陣戰栗。沉重的鐵門開啟,一名少女走了進來。一身簡樸的深藍色連身洋裝,以及純白的圍裙。想必是女仆的職務吧。


    問題在於那名女仆的長相和聲音都極為熟悉。


    「吃飯了。」


    「哎呀哎呀,竟然會送餐點,真是難得啊。第二個我本身的存在那麽重要嗎?」


    狂三並沒有將少女的話聽進耳裏,因為她的目光完全被推著餐車的少女吸引。


    浮現溫柔笑容的臉龐如鋼鐵般僵硬不變。直挺挺的背脊,充滿虛無的眼神──宛如剛誕生的人偶。


    「響……」


    「……吃飯了。」


    狂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曾是緋衣響的少女那張空洞的臉龐。


    「響!」


    怎麽呼喚都沒有回應。響歪了歪頭,以空無的眼神望向狂三。


    那不是往日的她。


    失去靈魂的軀殼,虛無的人格──狂三如此想象,反胃作嘔,感到一陣惡寒。


    「怎麽會這樣……」


    狂三啞然無言,鐵門響起厚重的聲音關上──


    「……噗哈~~!真是緊張~~!狂三,你沒事吧~~?」


    ──響的眼瞳瞬間蘊含著光彩。


    「咦?」


    宛如人偶的少女轉瞬間化為小動物般靈巧可愛。


    「響……?」


    狂三發出茫然的聲音,這可是非常罕見的情況。但是響並未察覺,隻是滔滔不絕地說:


    「沒錯,我就是緋衣響。哎呀,我裝得很辛苦耶!真的、真的!你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吧?落花流水(說兩次)!還有蒼也是。蒼好不容易逃之夭夭,你卻被抓住帶走了。那兩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離開了,但她們穿過的類似空間跳躍區域的東西沒關!我就抱著豁出性命的決心跳進去,就來到這座城堡了!但我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你,就看到一群像我一樣的空無聚在一起,似乎在做女仆的工作,我就撂倒一人,換上這身靈裝,找啊找的,終於找到你了!幸好我們都還活著!對吧,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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