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 一分鍾


    既然這個第三領域是以宮殿為主題,那麽當然也會有女王的王座室。廣大的純白空間擺放著兩張閃耀著紅色光芒的王座,旁邊站了一排以無銘天使武裝的空無。


    「當當」──鍾聲響起。


    「白女王!白女王凱旋歸來!啊啊,我的天啊!」


    平常會抱持歡喜與敬意迎接的空無們,如今內心忐忑不安。


    因為在她外出到返回的短短期間,事態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回來了──回來了,就要回來了。


    這個鄰界最邪惡的敵人,全準精靈的仇敵。


    突然浮現在半空中的門是利用【處女之劍】製造出來,為了往返領域之間的違法之門。


    單槍匹馬對全領域的全支配者宣戰,輕而易舉打敗那個時崎狂三分身的女王。


    偉大、傲慢、最強、凶惡,以上皆是,也以上皆非的怪物。


    ──剩下 零分鍾


    白女凱旋歸來的同時,響起宏亮的鍾聲。


    「──好了,發生了什麽事?速速報來。」


    隱怒的女王似乎知曉了一切。


    ◇


    白女王凱旋歸來後,聽到手下告知的情報後,表情陰鬱地歎了一口氣。一群空無跪拜在她的麵前。她們是在rook底下工作的少女。


    「我外出回來不過短短的時間,就發生這樣的騷動嗎?」


    「非、非常抱歉……請恕罪……請恕罪……!」


    「別在意,你們本來就打不過她們。責任在於留下的rook,要是rook又死了──啊啊,不對。看來她剛才已經死了呢。」


    「咦?」


    「這次輪到你了。」


    白女王慵懶地從王座用槍指向一名空無。


    「【天蠍之彈】。」


    被擊中的空無扭曲歪斜地改變了姿態。不過,盡管容貌變成了rook,似乎依然顫抖不已,無法動彈。白女王歪了歪頭說道:


    「……哎呀,是短期間內連續複活需要花費一點時間嗎?還是纏繞不去的『死亡』香氣所致?莫非是單純的構造問題?也罷。既然rook已經複活,就快傳令下去要收拾入侵者。我──必須去捉拿『她』才行。」


    一名空無不安地詢問:


    「……那其他兩位呢?」


    「她們兩個是分遣隊。一個負責搜尋,一個負責潛入,各自都有重要的任務在身。」


    「──這樣啊,所以正如我所料,『你是一個人嘍』。」


    「!」


    這道嗓音令白女王出乎意料。白女王對此做出神速的反應,但手上的短槍不知該指向哪個化為時崎狂三的空無,可說是選擇錯誤。


    一聲槍聲。


    「……!」


    子彈掠過白女王的手臂。空無們看見噴出的鮮血,發出尖叫──其中一名空無發現槍聲是在自己的背後響起,便戰戰兢兢地探頭窺視背後。


    〈刻刻帝〉的短槍從空無的影子中冒出來。


    「啊啊,我想起來了。你最擅長在影子裏爬來爬去了。」


    「你好呀,反轉體。」


    突然從影子跳出來的狂三拎起裙擺,優雅地行過一禮。


    「好久不見,好像也沒多久喔。」


    「你還真是老神在在啊。拿回被奪走的『時間』,還順便吸取了大量多餘的『時間』,所以現在很興奮嗎?這一點也很可愛呢。」


    「是多餘的嗎?」


    「你所吸取的時間就像是為防萬一而事先準備的燃料一樣。我原本擁有的時間,當然都在身上啊。」


    狂三歎息,聳了聳肩。看來白女王說的是事實。


    「那我可就感恩地收下你多餘的東西嘍。」


    ……但令人火不火大又是另一回事了。雖然她說是預備燃料,卻是她使用殘酷的手段搜刮而來的財產。


    「收集靈力,吸取時間,蠱惑空無……你在這個鄰界到底有什麽企圖?」


    「是你想象不到的非凡計劃。」


    很遺憾,白女王並沒有說出她的目的,而是對旁邊的空無使了個眼色。空無點頭示意,展開攻擊──狂三用腳應付,扣下短槍的扳機。


    消滅了空無。


    白女王看著這一幕,愉快地笑道:


    「你毫不猶豫就殺掉了呢。」


    「我非常痛心。」


    ──有三成是真心話。


    時崎狂三也不是想積極地殺害或傷害別人,但她決定不抱持模棱兩可的同情心放別人一條生路。


    遙遠悠久的過去,自己曾殺害過無辜的人,犯下了罪過。


    盡管看似矛盾,隻要這個罪過沒有消失,她便會一直戰鬥、殺戮下去。


    「要交手嗎?本女王『我』絕對奉陪。」


    白女王嘻嘻嗤笑,充滿了自信。這也難怪。畢竟她在之前的一戰穩穩當當地戰勝了狂三。


    「請不要用那張臉自稱『我』好嗎?令人寒毛直豎呢。」


    而且,恐怕她還沒有拿出真本事──狂三如此確信。


    那把軍刀和槍還沒有發揮出百分之百的能力。


    支配領域、場所的白女王。


    支配時間、影子的第三精靈,時崎狂三。


    「我再重複一次我不久前說過的話。你是害蟲,百害而無一利,隻會增殖、增加,毫無目的地散播破壞與病毒的蟲──」


    挑釁成功。不知道她是故意裝作中了挑釁,還是覺得不耐煩。


    好了,把目的從實招來吧,吐露動機吧,盡情地不屑一顧吧。


    你和那個人,究竟有什麽關係──?


    白女王冷笑道:


    「很不巧,我有我的目的。毀滅這個鄰界……啊啊,這麽說會被誤會吧。不是毀滅,而是獻上活祭品。」


    「獻上鄰界這個巨大活祭品後,你能得到什麽?孤獨萬年嗎?」


    「這世上最難得到的東西。如果能得到它,要我獻上鄰界也在所不惜,踐踏這準精靈建構而成的狹隘世界。」


    白女王的雙眸蘊含著難以掩飾的輕蔑。


    那是不認同自己以外的所有準精靈──視如塵芥的眼神。


    「既然如此,我就為守護鄰界而戰吧。」


    「戰?你說戰鬥?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哎呀……嗬嗬……即使反轉了,我依然是『我』嗎?時崎狂三,你應該也能理解吧?你跟我的力量有多麽懸殊。」


    ……或許是這樣沒錯。


    「是啊。沒錯,單憑我一個人……根本打不過你。」


    站在背後的rook咳了一聲……是因為懷抱著恐懼死去嗎?


    還要再花一些時間才能恢複鬥誌,踏上戰場。


    既然如此,與其從她嘴裏說出來,不如主動告知吧。


    「話說,我經曆了許多事情後,解除了一項被封印的力量。」


    「哦?簡直就像遊戲的主角一樣呢。」


    白女王紋風不動。不過,她突然感到一陣戰栗。時崎狂三擁有的天使〈刻刻帝〉。


    雖然在現實世界沒有將周圍夷為平地的破壞力,但她之所以被譽為最邪惡的精靈,正是因為它擁有扭曲法則的力量。


    停止時間的【七之彈】、加速時間的【一之彈】、回顧過去的【十之彈】。


    遇到破壞可以忍耐,遇到屏障可以粉碎。


    然而遇到「扭曲時間」這種違反常規的強力招式,該如何抵抗?……可是,白女王也有〈狂狂帝〉。


    不過──等一下。


    唯獨一枚子彈,擁有所向無敵的能力。


    白女王想起〈刻刻帝〉能力中最邪惡的子彈,將極為不合情理的現象化為現實的子彈。


    「……不,難不成……」


    「你想的沒錯。【八之彈】!」


    狂三開槍射穿自己的頭部──隨著一聲巨響,狂三的身體增殖為兩個。宛如變魔術一樣,時崎狂三變成了兩人。


    ……不對,並非完全複製,有不同之處。靈裝的顏色、散發出來的氣息,總覺得不太一樣。理當情緒平淡的空無們內心也開始產生起伏。這件事就是如此令人驚歎。


    「你好呀,『我』。不對,還是稱呼你為岩薔薇比較好吧?」


    「你好呀,『我』。說的也是。如我所料,你能召喚出的頂多也隻有我了。朋友很少……不對,應該說是自己很少吧?」


    「……沒想到竟然解除了那枚子彈。」


    手持〈刻刻帝〉短槍的那名少女曾遭白女王徹底地蹂躪、拷問。


    殺了可惜,又沒有東西能再繼續剝奪。


    直到捕捉到新的時崎狂三之前,都對她置之不理──


    「……人生真是難盡人意呢。」


    白女王對天歎息。


    「好吧,好吧。有兩個時崎狂三,這下終於可以期待──實力迎頭趕上我的程度了。」


    麵對白女王的挑釁,狂三從容


    不迫地回答:


    「是呀、是呀。所以這次,我要將你──擊垮。」


    當然,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溝通這個選項。最初相遇時,便憑直覺理解到──


    不容許彼此的存在。


    不容許彼此的概念。


    不容許彼此的主張。


    既非正義,亦非邪惡。我和「她」之間的戰爭說到底就是這麽回事。


    所以必須鏟除對方,手染鮮血。


    感覺槍很輕。不覺得〈刻刻帝〉沉重是狀態絕佳的證明。至少狂三是如此認為。


    她望向身旁的岩薔薇。自己吞噬,化為血肉──然後複活的存在。


    「要上嘍,『我』。」


    舉起彼此的天使與魔王。


    「〈刻刻帝〉──【一之彈】。」


    加速的狂三展開突擊,岩薔薇跟著行動。遠距離的狙擊加上近距離的亂射。狂三朝四麵八方移動,擾亂敵人;岩薔薇則是瞄準要害,阻止敵人。


    既沒有心靈感應,也沒有使眼色,卻宛如掐好時間似的完美配合。感覺跟與rook交手時一樣契合。


    子彈比起雨滴,更像是暴風雪。


    狂三她們充分補足了時間,以仿佛機關槍的速度連射〈刻刻帝〉。


    麵對蜂擁而至的子彈,白女王展開行動。


    「〈狂狂帝〉──【天秤之彈】。」


    她嘲笑兩人似的揚起嘴角後,將槍口朝向凍結般佇立不動的一名空無,扣下扳機。


    「咦……?」


    座標交換了。位於白女王先前所在的地方的,變成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空無。


    然而,看見自己正受到狂三和岩薔薇的攻擊,她卻非常歡喜。


    「哎呀,我派上用場了!深感光榮,女王殿──」


    少女說到一半便被暴風雪子彈給擊斃了。其他空無見狀,互相頷首後,開始朝王座室的四麵八方散開。狂三在內心咋舌。空無群並非選擇自殺式特攻,隻是一邊避開子彈飄浮著。這是最棘手的發展。


    「很好,諸君。繼續這樣到處移動──【天秤之彈】!」


    白女王添加要素。她與空無交換座標,達成擬似瞬間移動。


    「唔,可惡……!」


    千鈞一發之際,及時抵擋從背後攻擊而來的白女王。


    狂三手持的〈刻刻帝〉與白女王的〈狂狂帝〉──軍刀短兵相接。


    「體能是我占上風……!」


    白女王如此呐喊,向前踏進一步。軍刀閃爍,刀光一閃。狂三用長槍擋回去後跳向斜後方。


    她發射短槍試圖牽製追來的女王──然而,所有子彈全被軍刀揮開。


    軍刀從上方一揮而下──理應被逼入絕境的狂三邪魅一笑。


    不斷竄逃的狂三一個翻轉,一口氣衝向白女王。在無法揮下軍刀的近距離,狂三緊緊架住白女王的雙臂。


    「『我』!」


    岩薔薇立刻朝白女王的頭部開槍。女王腦袋一仰,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子彈,強行剝開狂三後拉開了距離。


    讚歎般吐了一口氣。


    「──我本來以為你們隻仗著有兩個人就得意忘形……看來我錯了。你們似乎有能得意忘形的戰鬥力。」


    狂三和岩薔薇──兩人並非烏合之眾。


    而是應該稱為搭檔。夥伴是比任何人都相當於自身的存在,當然稱得上合作無間。


    「……不過,她還有你,終究都不過是分身。」


    那嘲笑的模樣簡直就像真正的女王,無疑是自大、傲慢、貪婪的絕對強者。


    那麽,與她對峙的時崎狂三是小醜嗎?


    「我知道,在現實世界那邊,你們是消耗品,是為了時崎狂三不斷犧牲,一文不值、毫無意義的生命。那就是你們。即使運氣好落入鄰界,依然不會改變。就如同蜉蝣一樣,多麽──可笑又可悲呀。」


    白女王笑道。狂三麵無表情地麵對她,輕聲低喃:


    「……或許正如你所說吧。不對,你說的反而一點都沒錯。」


    深呼吸。


    事到如今才願意觸及真相。


    「我是分身,不知為何會落入這個鄰界,也不清楚為何能使用〈刻刻帝〉。是的、是的,了解後反而增加了更多不明了的事情。」


    心還有點痛。不過,那並非因為自己是分身。


    隻是單純地──因為對那個人而言,自己不過是無數個時崎狂三其中之一,並非女主角而是配角,所以感到心酸又難受。


    然而,還是停止不了。無論如何都無法克製,不願止息。


    啊啊──如果能見到他,「再死一次」也無妨。


    「不過,這倒也不失為一件開心的事,總比模糊不清要好太多了。下定決心,穩固腳步,那麽接下來就隻需前進而已。」


    時崎狂三不是小醜。


    不是騎士,也不是國王。時崎狂三是死神,手持巨鐮,切斷靈魂,不容分說地獻上死亡的存在。


    而且比普通的死神還要來得壞心眼一些。


    「──話說,『你也是吧』。」


    狂三用言語刺痛女王。


    「交戰了兩次,我這才終於確定。是的、是的,我原本擔心反轉的你才是本體,我們則是叛亂分子。不過,不是這樣吧?你也是分身,隻不過是脫離本體的個體。是的,沒錯。換句話說──可以說是叛逆期吧。」


    白女王瞪大雙眼,全身僵硬。周圍的空無也都不知所措地來來去去。


    「『我』,真是惹怒別人的天才呢。」


    「任人嘲諷,我聽了火大嘛。」


    岩薔薇走了過來,輕聲低喃。


    喀嚓一聲。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我才不是分身!我是本體,是本體!分身怎麽可能會反轉!我跟你們這些家夥不一樣!這個魔王〈刻刻帝〉就是證據!我跟使用劣化複製品〈刻刻帝〉還得意洋洋的你們不一樣……!」


    女王激動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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