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眾矚目的第二天,在一個豔陽高照中拉開了帷幕。


    顧喬想了一夜的對策,最終卻因為武帝的一道旨意,全無了用武之地。武帝對外表示,十皇子不敬太子,致使太子受傷,雖太子寬厚不欲追究,但他不能坐視不理,要防微杜漸,勿以惡小而為之。


    總而言之,十皇子涼了。


    雖然武帝最終,也還是沒能忍心讓小兒子背負上行刺太子的罪名,但“不敬兄長”和“不敬太子”,這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道旨意一下,十皇子就已經沒有未來了。


    三公主和十皇子的處罰,也隨著旨意一並下達,他們被發配到了京郊山上的祈寧庵裏,靜思己過。沒有個三年五載,是回不來了。


    祈寧庵,顧名思義,這是一座尼姑庵,由大啟皇室出資建造,居住的都是太-祖朝時無嗣的宮妃們,她們在太-祖去後,就出了家,長伴青燈古佛,為太-祖祈福。日子雖清苦,卻很知足。因為在此前的朝代裏,一直都有人殉的傳統。是因為太後不忍,才有了如今的祈寧庵。


    不管是前朝後宮都沒想到,武帝這回竟下了這樣的狠手。


    據說三公主和十皇子那個美豔動人的生母,直接哭暈在了皇帝的寢宮外麵,也沒能引動帝王半分的惻隱之心。


    這是太子的又一次勝利,全方麵的,碾壓式的,還沒有和武帝起衝突。


    讓很多藏在暗中的推手陷入了沉思。


    沒人相信,或者說是能夠想到,一貫強勢的太子這回之所以能這麽順利,是因為太子學會了以柔克剛。他們隻能按照常理來推測,太子真的受傷了,還傷的不輕。伴隨著武帝流水一般送入東宮的賞賜,好像也佐證了這一點。


    連給太子診脈的太醫,都忍不住產生了自我懷疑,是不是自己醫術不精,竟沒有發現太子病重。


    總之,顧喬借著在東宮養傷的機會,得到了他最迫切需要的緩衝。


    所有來探病的人,都被福來給謝絕了。


    顧喬也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往日裏在太子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都在昨天挨了板子,因為看護太子不周。這些宮人需要養傷,也就很難在短時間內發現太子的不同。


    老太監福來是周皇後生前留給太子的人,但他年紀實在是大了,一直以來都是以一種榮養的方式留在東宮,若不是這回太子重用的宮人都遭了秧,福來也不會被重新請出山。換言之,福來對於如今的太子的了解,並不比顧喬多多少。


    顧喬既無內憂,也無外患,隻希望躺著靜候下一步計劃的佳音便可。


    也就是尋找太子的計劃。


    顧喬在昨天就想好了派去國公府尋找自己的最佳人選,太子的伴讀,周叔辯。


    太子一共八個伴讀,其中尤以周叔辯的身份特殊,他是周皇後嫡親兄長的兒子,也就是太子的表弟。


    顧喬會選擇周叔辯,不是因為他對周叔辯有多少了解,而是因為他隻叫得出太子伴讀裏這唯一的一個名字。顧喬盡己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在這天一早就叫來了周叔辯。命運也很配合,幾乎是在顧喬剛剛和福來說出周叔辯名字的下一刻,這位周家的三公子就出現了。


    周三公子屏雀中選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走路的時候甚至有點飄。他不斷的和來找的太監確認:“是叫我嗎?真的叫了我?隻叫了我一個人?”


    “是的,周公子,殿下隻說了要見您。”


    周叔辯是和其他周氏兄弟一起來探看太子的,有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也有同氣連枝的堂兄弟。同為太子的外家,周家是個極其龐大又複雜的家族。人丁興旺,才傑背出。


    換言之,太子的表兄弟這個稱呼,其實一點都不值錢。


    哪怕不算庶出,隻說嫡出,在周家大門口喊一嗓子,分分鍾就能站出來十來個太子的表兄弟。還個頂個的有能力,有本事,人高馬大,像小山鐵塔似的穩健。太子從小到大,和人茬架的時候,就沒缺過人手和排場。


    而在太子的八個伴讀裏,周叔辯其實也不算特別突出,哪怕有血脈這層關係,太子重用的還是另外兩個更有用的伴讀。


    周叔辯對此倒是沒什麽意見,畢竟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太子先是太子,其後才是他們家的親戚。而他們自己也是,先是臣,再是家人。誰要是敢仗著外戚的身份胡作非為,都不用抬出律法,周家的老爺子第一個動手打死他!


    周叔辯對於太子的忠誠,是一種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行為習慣,已經融進了他的骨血裏,成為了他這個人思想的一部分。


    不管太子如何對他,他都會一心一意的為太子辦事。


    顧喬這是一次誤打誤撞、運氣極佳的選擇,而對於周叔辯來說,在越過兄弟,還有隨後也來請安的伴讀時,幾乎感覺自己活在夢裏。


    這可是他最露臉的一次了,他甚至沒出息的覺得,這一定會成為他最難以忘懷的記憶,要留下來傳給子孫後代的精神財富!


    ***


    在顧喬尋求周叔辯幫助的時候……


    真正的太子殿下,其實也想到了自己的這位表弟。


    在太子本來的計劃裏,他就是打算等養足了精神,早上一早就翻牆出去,找周叔辯幫忙的。周叔辯很好找,因為今天正是太子墜馬身亡的那個伴讀的頭七,其他伴讀肯定要代表太子去那個伴讀家探望。


    而周叔辯這個同學,他繼承了周家硬漢的外表,卻意外的有一顆柔軟的心腸,會給螞蟻讓路的那種柔軟。


    又因為周叔辯本人的一些特殊經曆,他是極其厭惡吃絕戶這種行為的。


    就聞道成來看,顧家二叔對於顧喬的種種行為,已經足夠被渲染成吃絕戶了。哪怕顧老太太在世也沒用,隻要有周叔辯站出來幫忙,便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掉發生在顧喬身上的危機。


    強權有時候就是這麽一回事,有些在顧喬看來能壓的他喘不過來氣的絕境,其實隻需要某些人動動嘴巴,就可以輕易的解決了。


    但是……


    聞道成想的有多好,現實就多打臉。


    他早上醒來,需要麵對的第一個困難就是,他現在被困在顧喬這個身嬌體軟戰五渣的身體裏。曾經飛天遁地、身輕如燕的他,如今不要說翻牆了,從顧喬自己的小院跑到國公府的外牆,這中途都喘了好幾次。


    太子殿下看了看自己如今的細胳膊細腿,有一百句髒話想要罵出口。


    不等聞道成再想其他辦法,顧貞兒也終於殺過來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想要找麻煩。顧貞兒是自己來的,她再一次沒能請來老太太,因為顧老太太經過昨天一役,直接病倒了,半個身子都是麻的,恐有中風之兆。


    府裏為此鬧了個人仰馬翻,二夫人帶著一眾女眷,一大早上就去哭了,誰也沒那個閑工夫再去管顧喬和顧貞兒昨晚有什麽官司。


    顧貞兒隻能自己糾集了一些人手,來和顧喬再戰。


    顧喬的身體素質確實跟不上,但太子的走位意識還是很靈活的,在他的肺部快要爆炸的前一刻,他還是拚盡全力,趕在顧貞兒抓到他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並再次插上了門。


    一對堂兄妹就這樣隔著小院對罵了起來。


    “有本事你出來啊。”


    “有本事你進來啊。”


    “顧喬你怎麽這麽沒種!”


    “確實不比顧二小姐你有種,你最有種,你就是縣國公府最後的爺們!”


    “啊啊啊啊啊,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是國公府的二小姐!”


    “你本來就不是國公府的!真難得,你竟也知道你一家鳩占鵲巢,不是東西!我勸你們早點滾,別髒了本世子的手!”


    顧貞兒氣的都要跳腳了。


    聞道成還不鹹不淡,不急不慢,甚至讓解厄給他搬了把躺椅,就放在門口,翹著腿,嗑瓜子,和顧貞兒死磕了起來。時不時還要朝著外麵扔點瓜果皮核什麽的,就差潑髒水了,深諳“人氣我不氣”的吵架終極奧義。


    有關於太子殿下的傳聞裏,有一句是真的,他確實能文能武,近可打架,遠可罵人,和太-祖、武帝一樣的接地氣。


    顧貞兒也是沒想到,顧喬能破罐子破摔到這一步,並且悲哀的發現,當顧喬這樣混不吝的時候,她還真的拿他沒轍。


    她怒極攻心,開始胡言亂語:“你就不怕我出去告官嗎?你差點殺了我!”


    “哦?”聞道成一雙眼睛都亮了,這不就是瞌睡了送枕頭嘛,他正愁沒辦法出門呢,顧貞兒就跳了出來,竟還有這種心想事成的好事,“快去!誰不去,誰是王八!”


    顧二小姐想殺人的尖叫聲,再一次響徹了整個顧家。


    就在差不多的時間,周叔辯一刻也不敢耽誤的登了縣國公府的門,得到了顧家二叔顧有銀的熱情招待,一點也不顧他的老母親需要人照顧。


    等周叔辯表明來意之後,顧有銀的表情卻一下子變了:“您說,您要見內侄顧喬?”


    “是的。”


    “能問一下,是為了什麽嗎?”


    “不能。”周叔辯謹記太子對他的囑咐,並不打算把太子召見的事告訴顧喬以外的人。


    “這……”顧有銀眼神出現遲疑,很顯然他也很清楚,不能讓顧喬見人,才是他們全家可以作威作福的基礎。


    就在這時,二夫人身邊的人走上了前來,在顧有銀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顧有銀的臉色飛速的由悲轉喜,又很快在周叔辯探究的目光看過來時,努力悲戚了下去,但怎麽看怎麽別扭,因為他的眼角裏藏著很難掩飾的喜悅。


    顧有銀表示:“家母身體不適,我大概沒有辦法繼續招待周公子了。”


    “你!”周叔辯好歹也是周家的人,還沒有被人如此不給麵子過。


    “公子莫急,我雖然離開了,但我會安排管家帶顧喬來見公子的。”顧有銀做的十分周到,讓人挑不出理來。


    但周叔辯莫名的就眼皮一跳,覺得這一趟看似簡單的差事,大概很難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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