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大量機械從遠方一邊揚起煙塵，一邊往這裏進軍。
即使我咽下口水滋潤幹渴的喉嚨，也因為這片荒野的空氣太過幹燥而沒什麽好效果。
看來我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緊張。
因為身為神言教教皇的立場，讓我沒有機會站在戰場上。
感受到戰場的氣氛，我才深深體會到自己是個政治家，而不是位指揮官。
也可以說是想起來了吧。
很久以前，當神言教還不是如此巨大的組織時，我也曾經站在前線。
不過，我似乎沒有當軍師的才能。
因為同樣是使用腦袋的職業，我還以為自己應該勉強能夠勝任，但實際站在戰場上後，我才發現自己隻不過是個擺飾品。
雖然在像這次這樣不得不踏上戰場的情況下，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除此之外的時候，還是把這種事全交給有才能的部下比較好。
這就是所謂的各司其事。
這裏不是我的戰場。
可是，我這次站在這裏是有意義的。
神言教的騎士團在我麵前列隊。
數量是三萬。
這些騎士本來的主要任務是防守神言教的大本營──聖亞雷烏斯教國。
我能夠立刻動員的軍隊就隻有他們。
因為這個緣故，聖亞雷烏斯教國變得毫無防備。
更進一步地說，隻要想到會有許多騎士在這場戰爭中犧牲，聖亞雷烏斯教國的戰力恐怕會一口氣減弱。
再加上先前在沙利艾拉國侵略戰爭中的失敗，這些損失就算害得整個國家崩盤也不奇怪。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無法在這種局麵下保存實力。
畢竟這一戰關係到這個世界的存亡。
在這場賭上世界存亡的戰爭裏，我絕對不能有所保留。
就算別人允許，我也不能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一切都是為了守護「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守護人族」這個誓言。
即使我會因此失去名為神言教的「力量」，隻要能夠守護人族，我也覺得無所謂。
然後，隻要能夠提升騎士團的士氣，就算要我投身戰場，我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即使我隻是個二流軍師，但隻要我站在這裏，能夠成為騎士團的心靈支柱就夠了。
如果接下來就要把他們派去送死，我至少得為他們做這點程度的事情。
麵對這個世界的危機，我不能一個人坐著枯等。
「各位，感謝你們來到這裏。」
我擴音後的聲音傳進騎士們耳中。
「接下來要麵對的敵人，比各位以往遇過的任何魔物都還要強大，這次的戰場，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險峻。」
騎士們側耳傾聽，深怕漏了我的一字一句。
「敵人是過去試圖將神言之神逐出天界的邪惡勢力的尖兵。那些殘兵敗將如今再次蘇醒，試圖毀滅這個世界。大家務必切記，這一戰將會左右世界的存亡！」
聽完我的演說，騎士團發出應聲呼吼。
聲音大到讓人有種地麵好像在搖晃的錯覺。
騎士們都是神言教的虔誠信徒。
即使處於這種一般來說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狀況，他們也對我這個教皇的話語深信不疑。
這就是我的「力量」。
我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們。
可是，我的罪惡感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麻痹。
對於派他們去送死這件事，我一點都不會感到猶豫。
「全軍突擊！」
聽到我的號令，騎士團一邊怒吼一邊衝向敵人。
可是，一聲巨響在下一瞬間響徹周圍，蓋過了他們的吼聲。
吹過來的狂風讓我不由得閉上眼睛。
我睜開雙眼確認狀況，卻被再次襲來的暴風逼得不得不閉上眼睛。
在閉上眼睛前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機械兵的陣型被擊潰。
在強大的力量麵前，它們隻能任人破壞，連同大地一起消滅。
攻擊者在這時毫不留情地乘勝追擊。
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正是女王蜘蛛怪。
愛麗兒大人召喚出來的神話級魔物們。
女王蜘蛛怪吐出的吐息蹂躪了那些機械兵。
神話級魔物非常少。
那是人族無法對付的魔物，就像是活生生的天災。
這些魔物絕大多數都是為了管理這個世界而誕生，並受到黑龍大人的管理。
唯一的例外，就是身為愛麗兒大人眷屬的女王蜘蛛怪。
不同於天生就是強者的其他神話級魔物，它們是從最底層不斷往上進化的魔物的頂點。
據說光是一隻就足以毀滅一個國家的蜘蛛女王。
那就是女王蜘蛛怪。
在為數不多的神話級魔物中，也是異於其他的存在。
而且有四隻。
光是這四隻女王蜘蛛怪，就不知道能摧毀幾個人族國家。
過去曾經為了擊敗一隻女王蜘蛛怪，由當時的勇者率領軍隊出征，結果全軍覆沒。
犧牲了勇者與軍隊，才好不容易解決一隻。
而且還是在相當奇跡性的狀況下才戰勝。
如此強大的魔物，現在居然有四隻加入我方陣營。
沒有比這更讓人放心的事情了。
女王蜘蛛怪輪流把吐息噴在那些機械兵身上，在地麵橫掃。
那些吐息造成超越人智的破壞，讓衝向敵人的騎士們不由得停下腳步。
他們不得不停下。
要是不停下，就會被卷入女王蜘蛛怪引發的破壞漩渦。
麵對如此巨大的破壞，身為人族的他們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即使如此，如果能夠就這樣隻靠女王蜘蛛怪的力量壓倒敵人，那倒也無所謂。
不過，看來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光彈開始射向女王蜘蛛怪。
即使承受著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戰車型機械兵依然若無其事地衝過來反擊。
根據愛麗兒大人的報告，我知道那種類型的機械兵會使用能夠妨礙魔術的結界。
女王蜘蛛怪的吐息也算是一種魔術，當然會被這種結界擋下。
雖然防不了吐息餘波造成的損害，像是跟被吐息破壞的地麵一起被轟飛等等，但直接被吐息擊中並不會受到損害。
而最麻煩的一點是，人族幾乎不可能摧毀這種戰車型機械兵。
雖然魔術妨礙結界也很難對付，但光是裝甲本身的硬度，就已經讓人族的攻擊很難造成傷害。
戰車型機械兵隻能交給愛麗兒大人的眷屬，以及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去對付了。
更何況，憑騎士團的實力，就連小型機械兵都難以對付。
就算好幾個人一起上，也不保證能摧毀一架。
雖然他們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精銳，但個人的力量還是有著極限。
人族這個種族實在是太脆弱了。
那他們還能做什麽？
答案是當人牆。
用來阻擋機械兵前進的人肉圍牆。
我並不期待他們擊敗機械兵，他們隻是為了爭取時間而存在於戰場上。
就隻是為了這個目的，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因為戰車型機械兵的攻擊，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中斷了。
趁著這個機會，機械兵們重新開始進軍。
雖然敵軍數量因為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而減少許多，但原本的數量實在太多，所以剩下的機械兵很難說是不多。
這些機械兵襲向騎士團。
機械兵射出的光彈射穿騎士們。
站在最前排的騎士們被光彈射穿身體，不斷受到致命傷。
可是，直到失去生命的瞬間，他們都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所有人都是往前倒下，寧死也不願意後退。
而後麵的騎士們就這樣不斷跨越前人的屍體。
盡管遍地都是死屍，他們依然繼續前進。
如果對手是尋常生物，或許會因為這種偏離常軌的突擊而感到害怕，畏縮不前。
可是，對手是完全沒有那種情感的機械。
它們與騎士團對抗，一邊平靜地射出光彈一邊前進。
然後，雙方相撞了。
騎士們像是要撲向機械兵一樣，直接衝上去揮出劍與盾牌。
雖然這似乎成功破壞了一些機械兵，但反過來被擊敗的騎士還要更多。
因為機械兵的質與量都優於騎士團，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不管他們有多麽努力奮戰，都無法彌補這樣的差距。
可是，就算他們無能為力，但他們爭取到的時間，卻讓其他人代為完成了這件事。
正在輾死騎士們的戰車型機械兵，被來自側麵的攻擊轟飛出去了。
巨大的金屬塊在空中飛舞，然後就這樣重重摔在地上。
即使如此，戰車型也沒有就此停下，一邊牽連其他機械兵一邊
在地上翻滾。
好不容易才終於停下來後，那輛戰車型的裝甲上出現了一個仿佛被大炮直擊般的凹陷。
倒在地上的戰車型又被同樣的攻擊轟飛了。
一名少女站在戰車型原本所在的地方，手上拿著隻在外型怪異的金屬塊上加了把手的簡陋打擊武器，擺出全力揮擊的姿勢。
雖然那名少女看似與這種地方格格不入，但她並不是人類，而是名為操偶蜘蛛怪的魔物，也是愛麗兒大人的眷屬。
即使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她的實力僅次於女王蜘蛛怪，是愛麗兒大人的親信。
因為少女隻有長相可愛，六隻手上分別握著粗獷的金屬塊，所以應該沒有會因為外表而小看她的蠢材吧。
根據我事前從愛麗兒大人那邊聽到的情報，就連操偶蜘蛛怪也打不贏戰車型機械兵，但看樣子是不需要擔心了。
也許是因為相當提防敵人，少女又在已經不會動的戰車型上多敲了好幾下。
……這樣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真希望她別隻顧著敲不會動的戰車型，去對付其他戰車型。
也許是感應到我的想法，另一隻操偶蜘蛛怪走向不停敲打不會動的戰車型的操偶蜘蛛怪，往她頭上拍了下去。
然後指向還在動的其他戰車型。
雖然最初那隻操偶蜘蛛怪有察覺到那個手勢代表的意義，卻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結果被後來的那隻操偶蜘蛛怪踢了一腳。
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那看起來就像是年幼少女們在吵架的溫馨場麵。
可是，她們都是重要戰力。
真希望她們不要胡鬧，趕快認真應戰。
因為在她們打鬧的時候，騎士們正不斷地失去生命。
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擊中後排的機械兵，吹散了我心中的焦躁。
騎士團拚命擋下的機械兵，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橫掃過去。
雖然飛行型機械兵從上空迅速飛向女王蜘蛛怪，但偷襲沒有成功，敵人在途中就被龍擊落。
龍跟飛行型機械兵依然在天上激戰。
即使完成把愛麗兒大人等人送到敵方旗艦的重要任務，龍群也沒有時間休息。
如果龍群沒有壓製住那些飛行型戰鬥機，我方陸軍恐怕會被來自上空的轟炸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吧。
多虧了女王蜘蛛怪用吐息攻擊將敵人一掃而空，我方陸軍的戰況比原本預期的還要有利。
不過，這樣的優勢其實是建立在危險的平衡上。
因為騎士團現在還健在，還有辦法抵禦敵軍前進，所以女王蜘蛛怪才能自由行動，但要是騎士團被突破的話，誰輸誰贏就不一定了。
雖然我不認為女王蜘蛛怪會被輕易幹掉，但要是敵人數量太多，還是會有危險。
因為女王蜘蛛怪也不是無敵的怪物。
如果被戰車型集中炮火攻擊，就算是女王蜘蛛怪，也無法全身而退。
現在應該讓騎士團化為人牆爭取時間，讓女王蜘蛛怪與操偶蜘蛛怪趁機盡量削減敵軍戰力。
雖然這段時間對騎士團來說會很難熬，但也隻能希望他們能設法撐過去了。
讓我特別在意的，是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
它們目前都還沒有采取積極的行動。
仿佛在找尋出手時機一樣，隻有消極地迎擊敵方機械兵。
它們不會主動進攻，隻會不斷用射擊牽製敵人，像是在維持戰線一樣。
那個男人帶來的機械兵不可能隻有這點程度的本事。
既然那個男人會在這種局麵拿出來，就表示那應該是相當優秀的兵器。
至少應該比敵方機械兵還要優秀才對。
畢竟雙方的時代不一樣。
雖說敵方機械兵是科學文明鼎盛期的產物，卻也是長期存放在地下遺跡裏的老骨董。
然而，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八成是那家夥親自設計製造的產物，製造時間也遠比敵方機械兵還要接近現代。
既然都是同一個人設計的兵器，那不用想也知道當然是比較新的一方更為優秀。
隻要那個男人沒有故意帶來性能較差的機械兵，就絕對不可能輸給敵方機械兵。
然而，它們卻沒有任何顯眼的行動，難道是有什麽企圖嗎？
很有可能。
那個男人很可能這麽做。
剛才那件事也一樣。
我用千裏眼清楚看到，當那個有著人類上半身、名為白的奇妙蜘蛛破壞敵方旗艦的主炮時，波狄瑪斯提供的大炮失控爆炸了。
不是因為發生意外，才導致使用者受到危害。
而是原本就被設計成會殺死使用者。
目標是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
波狄瑪斯想要解決掉她們的其中之一，才會把那種大炮交給她們。
沒想到還有這種光明正大的暗殺計畫。
如果是波狄瑪斯的話，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即使是在這種緊急時刻也是。
幸好白小姐似乎撿回了一命，但看到那種足以破壞敵方旗艦的巨大主炮的威力，就算她沒能活下來也不奇怪。
因為白小姐會使用能讓失去的肉體瞬間再生的強力恢複魔法，才有辦法存活。
萬一開炮的是愛麗兒大人，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雖然愛麗兒大人在這個世界是除了黑龍大人以外最強的人，但她也跟女王蜘蛛怪一樣並非無敵。
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
而波狄瑪斯就是明白這點，才會設下那樣的陷阱。
那個男人肯定是確信能殺掉愛麗兒大人，才會選擇那種大炮。
愛麗兒大人說不定也是因為察覺事有蹊蹺，才把大炮交給白小姐。
不曉得是因為她相信白小姐不會輕易死掉，還是因為覺得就算白小姐死掉也無所謂，但這就不是我能判斷的事情了。
白色蜘蛛。
就連失去的肉體都能再生的恢複魔法。
還有那種在戰場上絲毫不遜於愛麗兒大人與龍的戰鬥能力。
如果有這麽多的提示，要猜到她的真實身分並不困難。
迷宮惡夢。
從艾爾羅大迷宮出現，定居在沙利艾拉國的神秘蜘蛛型魔物。
不曉得現在是她進化後的模樣，還是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雖然這部分隻能想像，但我幾乎可以肯定白小姐和迷宮惡夢是同一種存在。
那種怪物不可能有好幾隻。
如果愛麗兒大人暗中擁有好幾隻這樣的部下，沒有在這種局麵下派出來就太不自然了。
更何況，愛麗兒大人本人已經說過，迷宮惡夢不是她的部下。
換句話說，迷宮惡夢不受愛麗兒大人掌控，甚至很有可能處於敵對關係。
據說，在歐茲國與沙利艾拉國交戰的戰場上，惡夢曾經跟某人展開激烈戰鬥。
能夠跟惡夢打得不相上下，而且當時正好待在附近的人物。
就隻有愛麗兒大人了。
我認為愛麗兒大人與惡夢在當時還處於敵對關係。
當我後來直接見到愛麗兒大人打聽情況時，得到了「我跟那家夥已經做出了斷」的答覆。
雖然我無法確定她當時到底是已經成功抹殺掉惡夢，還是成功把惡夢拉進己方陣營，但我從之後的監視行動中，得知白小姐加入了愛麗兒大人一行人的隊伍，可見她應該是成功把惡夢拉進己方陣營了。
不過，持續監視一段時間後，我發現了一些不自然的事情。
愛麗兒大人並沒有把白小姐當成部下。
根據監視者的報告，她們兩人的立場似乎是對等的。
監視者受過特殊訓練，有學過讀唇術。
麵對像愛麗兒大人這樣的高手，沒辦法用技能進行監視。
一定會被發現。
因此，隻能利用最原始的望遠裝置，以肉眼進行監視，所以無法得到所有情報。
透過這種不完全的監視，還是能夠看出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的奇妙關係。
聽到這樣的報告後，我才發現不能盲目相信愛麗兒大人的「已經做出了斷」這句話。
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可能還沒完全和解。
雖然身為外人的我，無從得知她們之間到底是哪種關係，但我看得出她們不是能發自心底互相信任，將背後交給對方的夥伴。
如果是這樣的話，愛麗兒大人甚至有可能趁機利用波狄瑪斯解決掉白小姐。
隻不過，考慮到愛麗兒大人的個性，我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小。
此外，像愛麗兒大人這樣的強者會跟白小姐平起平坐，也讓我覺得不太對勁。
憑愛麗兒大人的實力，絕對能夠用力量讓絕大多數的對手屈服。
如果是敵對關係的話，她應該會選擇用實力擊潰
對方，逼對方屈服。
可是，愛麗兒大人和白小姐實際上卻看似處於對等。
即使親眼見到她們，我也感覺不出她們之間有著上下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中應該存在著某種能讓白小姐不必屈服於愛麗兒大人的理由。
可是，那理由到底是什麽？
雖說白小姐其實就是惡夢，但我不認為她的實力強過愛麗兒大人。
難道她身上有著明明實力較弱，卻能讓愛麗兒大人無法出手的優勢嗎？
說到這點，現在的波狄瑪斯也是一樣，但他是用自己處理炸彈的能力當擋箭牌，情況比較特殊。
沒有參考價值。
不對，她很可能有著某種擋箭牌，讓愛麗兒大人無法對她出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不成她的擋箭牌是蘇菲亞?蓋倫嗎？
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並非如此。
那麽，難不成是操偶蜘蛛怪？
可是操偶蜘蛛怪是愛麗兒大人召喚出來的眷屬。
如果不想讓她們遇到危險，隻要解除召喚就行了。
這樣不合邏輯。
難不成白小姐跟現在的波狄瑪斯一樣，擁有失去會令人覺得可惜的技能？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不過，我不覺得白小姐擁有愛麗兒大人事到如今還會想要的技能。
腦海中閃過以前見麵時的愛麗兒大人。
這麽說來，當時愛麗兒大人好像問過我關於不死身的事情。
而且還是無視於對話的脈絡，突然就蹦出這個問題。
之後她還變得有些不太對勁，很快就起身離席，讓我印象深刻。
這個秘密跟不死身有關嗎？
難不成白小姐擁有不死這個技能？
不，就算是這樣也說不通。
雖然不死確實是相當罕見的技能，但如果說她隻因為擁有不死這個技能，就能讓愛麗兒大人如此在意，也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不會死的戰力確實很厲害，但隻因為這樣就讓以前的敵人加入己方陣營，風險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不死這個技能有著缺陷。
以深淵魔法為首，有好幾種方法能殺死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人。
愛麗兒大人當然知道那些方法，應該有辦法殺死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人。
雖然想到這點就能否定白小姐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可能性，但我對此還是有些疑慮。
因為當時的愛麗兒大人顯然有些不太對勁。
「除了不死和你的節製以外，你知道還有什麽能讓人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不死身的技能嗎？」
愛麗兒大人當時是這麽問的。
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除了不死之外，還能讓人變成不死身的技能。
就算那種技能真的存在，跟愛麗兒大人又有什麽關係？
難道愛麗兒大人想要那種技能嗎？
不。下定決心當上魔王的愛麗兒大人，事到如今應該不可能還想追求不死身。
這麽說來，難道是白小姐有不死身？
事情該不會是這樣吧。
愛麗兒大人有意殺死白小姐，卻沒有能力付諸實行。
雖然她試圖殺死白小姐，卻以失敗收場，導致雙方不得不停戰。
隻要這麽一想，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如果白小姐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而不得不跟愛麗兒大人和解，那我就能理解她們的關係為何會如此微妙了。
她們兩人至今依然沒有發自內心原諒對方，隻是因為不得不這麽做而聯手，本質上依然算是敵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敵方旗艦裏現在就等於是有三個互相敵對的人齊聚一堂。
波狄瑪斯就不用說了，愛麗兒大人跟白小姐之間則是潛在的敵人。
而這個世界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三個人手上，讓我感到非常不安。
即使如此，弱小的我也隻能把一切都托付給他們。
我終於徹底了解了。
原來我所累積的力量，遠比愛麗兒大人與波狄瑪斯還要弱上許多。
弱到隻能用來爭取時間的人牆。
不過，為了守護這樣的弱小，我自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並不對自己走過的路感到後悔。
也沒有資格後悔。
跟剛才不一樣的巨響響徹周圍，打斷了我漫長的思考。
糟糕。我這一不小心就會想太久的壞習慣又犯了。
我的壞習慣就是容易陷入思考的巢臼，並且胡思亂想。
現在明明就不是思考那種事情的時候。
再次環視戰場後，我發現到處都依然還在激戰。
騎士團還在苦苦抵擋著機械兵的猛攻。
空中也上演著龍與飛行型機械兵的爭鬥。
女王蜘蛛怪還是一樣忙著用吐息攻擊轟散後排的機械兵。
唯一的變化，就是波狄瑪斯的機械兵與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正展開激烈衝突。
不管是騎士團還是女王蜘蛛怪的吐息都無法解決掉的戰車型機械兵，想當然不隻這點數目。
而這些戰車型正一舉襲向波狄瑪斯的機械兵。
而且集中到不自然的地步。
仔細一看，原來是因為有人把戰車型機械兵引誘過去。
就是那些操偶蜘蛛怪。
她們巧妙地誘導戰車的前進方向，讓敵人撞上波狄瑪斯的機械兵。
看來她們也感受到了跟我一樣的疑惑。
仿佛是要在波狄瑪斯的機械兵鬧事之前先摘除禍根。
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就這樣忙著迎擊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沒有餘力做出奇怪的舉動。
在避免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做出奇怪舉動的同時，操偶蜘蛛怪還順便把自己的工作丟給它們，高明的手腕令人畏懼。
把光靠隻有四個人的操偶蜘蛛怪難以應付的戰車型機械兵，交給還有餘力的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去解決。
雖然說起來隻不過就是這樣，隻要觀察戰況，就能明白這樣的判斷有多麽正確，這同時還消除了內憂，讓波狄瑪斯的機械兵無法反叛。
而且還成功地讓操偶蜘蛛怪們自己的工作量急劇減少。
麵對為數眾多的戰車型，光靠隻有四個人的操偶蜘蛛怪實在應付不來。
改善這樣的狀況後，工作量過多的操偶蜘蛛怪們，也得到了行動上的自由。
光是把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推給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去解決，就一次收到了三種成效。
優秀的懶惰鬼果然就是最好的指揮官。
看來操偶蜘蛛怪們的領隊有著成為優秀指揮官的才能。
不對，她們可是在現場努力奮戰的同時完成這件事，說她們是懶惰鬼可能有些失禮。
總之，因為身為總指揮官的我隻是擺飾，所以現場指揮官優秀是件好事。
如果是在全世界陷入危機的這個局麵下，她們也不會對將來會變成敵人的我們露出獠牙。
希望波狄瑪斯的機械兵也是如此。
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波狄瑪斯的機械兵也沒有反叛的餘力，所以我永遠無法得知它們是否有那種意圖。
不過，答案大概是無限接近於黑的灰色吧。
隻要不把炮身對準我們，我希望它們能充分發揮戰力。
就跟我先前的推測一樣，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在性能上贏過敵方戰車型機械兵。
雖然沒到輕易戰勝的地步，但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是波狄瑪斯的機械兵有優勢。
明明一對一也能打贏，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卻以多打少的方式對付敵方戰車型機械兵。
由於總計兩千架的機械兵全都聚在一起，所以不太會被敵人破壞。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出現了被破壞的機體。
不管性能是不是比較優秀，雙方都是波狄瑪斯所設計的兵器。
即使是舊型機體，也是那個男人設計的兵器，不可能好對付。
雖然令人心有不甘，但波狄瑪斯是個優秀的男人。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同時我也必須承認。
那個男人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正因為他無比優秀，卻又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他才是波狄瑪斯。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
看到那副光景，在內心感到動搖之前，我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那人渣。」
即使如此，我還是壓抑不住脫口而出的話語。
我身旁的隨侍神官都嚇傻了。
我現在的表情肯定不能見人吧。
因為我一直告訴自己要保持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所以經常被人誤會，但我這個人原本就很容易生氣。
隻是沒有把憤怒表現在臉上罷了。
但現在的我拿下了麵具。
「你這混帳還是一樣喜歡玩弄生命。」
雖然本人不可能聽見，我還是無法不說出這句話。
眼前是
被破壞的波狄瑪斯機械兵。
從殘骸中露出了某種柔軟的物體。
在機械的殘骸中，那個部位顯得特別異常。
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人腦。
那些機械兵使用人腦來取代ai。
隻使用腦部。
我不確定腦部的主人有沒有自己的意識。
或許那隻是用來操縱機械兵的裝置，其中沒有人類的意識也說不定。
不過，就算是這樣，那些機械兵還是違背了自然之理，毫無疑問是禁忌之物。
而他麵不改色地做出了那種禁忌之物。
波狄瑪斯就是這種人。
隻要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就連倫理都能輕易舍棄。
隻要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就能若無其事地踐踏他人。
我將視線從波狄瑪斯的機械兵身上移開。
因為我沒辦法繼續直視那些被波狄瑪斯利用的可悲存在。
不過，移開視線後，我看到了被機械兵蹂躪的騎士團，忍不住自嘲。
派騎士團去送死的我，跟波狄瑪斯到底有何不同。
如果那家夥是邪魔歪道，那我也是一樣。
我也隻不過是玩弄人命的邪魔歪道罷了。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隻能繼續在這條邪魔歪道上前進。
因為那是我發誓要走的路。
即使淪落為邪魔歪道，也不能停下腳步。
對不起。
不管在心中道歉多少次，我也不能說出這句話。
因為我沒有那種資格。
但是，即使是個邪魔歪道，我也要貫徹守護人族的信念。
即使我咽下口水滋潤幹渴的喉嚨，也因為這片荒野的空氣太過幹燥而沒什麽好效果。
看來我似乎比自己想的還要緊張。
因為身為神言教教皇的立場，讓我沒有機會站在戰場上。
感受到戰場的氣氛，我才深深體會到自己是個政治家，而不是位指揮官。
也可以說是想起來了吧。
很久以前，當神言教還不是如此巨大的組織時，我也曾經站在前線。
不過，我似乎沒有當軍師的才能。
因為同樣是使用腦袋的職業，我還以為自己應該勉強能夠勝任，但實際站在戰場上後，我才發現自己隻不過是個擺飾品。
雖然在像這次這樣不得不踏上戰場的情況下，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除此之外的時候，還是把這種事全交給有才能的部下比較好。
這就是所謂的各司其事。
這裏不是我的戰場。
可是，我這次站在這裏是有意義的。
神言教的騎士團在我麵前列隊。
數量是三萬。
這些騎士本來的主要任務是防守神言教的大本營──聖亞雷烏斯教國。
我能夠立刻動員的軍隊就隻有他們。
因為這個緣故，聖亞雷烏斯教國變得毫無防備。
更進一步地說，隻要想到會有許多騎士在這場戰爭中犧牲，聖亞雷烏斯教國的戰力恐怕會一口氣減弱。
再加上先前在沙利艾拉國侵略戰爭中的失敗，這些損失就算害得整個國家崩盤也不奇怪。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無法在這種局麵下保存實力。
畢竟這一戰關係到這個世界的存亡。
在這場賭上世界存亡的戰爭裏，我絕對不能有所保留。
就算別人允許，我也不能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一切都是為了守護「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守護人族」這個誓言。
即使我會因此失去名為神言教的「力量」，隻要能夠守護人族，我也覺得無所謂。
然後，隻要能夠提升騎士團的士氣，就算要我投身戰場，我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即使我隻是個二流軍師，但隻要我站在這裏，能夠成為騎士團的心靈支柱就夠了。
如果接下來就要把他們派去送死，我至少得為他們做這點程度的事情。
麵對這個世界的危機，我不能一個人坐著枯等。
「各位，感謝你們來到這裏。」
我擴音後的聲音傳進騎士們耳中。
「接下來要麵對的敵人，比各位以往遇過的任何魔物都還要強大，這次的戰場，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險峻。」
騎士們側耳傾聽，深怕漏了我的一字一句。
「敵人是過去試圖將神言之神逐出天界的邪惡勢力的尖兵。那些殘兵敗將如今再次蘇醒，試圖毀滅這個世界。大家務必切記，這一戰將會左右世界的存亡！」
聽完我的演說，騎士團發出應聲呼吼。
聲音大到讓人有種地麵好像在搖晃的錯覺。
騎士們都是神言教的虔誠信徒。
即使處於這種一般來說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狀況，他們也對我這個教皇的話語深信不疑。
這就是我的「力量」。
我知道自己是在利用他們。
可是，我的罪惡感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麻痹。
對於派他們去送死這件事，我一點都不會感到猶豫。
「全軍突擊！」
聽到我的號令，騎士團一邊怒吼一邊衝向敵人。
可是，一聲巨響在下一瞬間響徹周圍，蓋過了他們的吼聲。
吹過來的狂風讓我不由得閉上眼睛。
我睜開雙眼確認狀況，卻被再次襲來的暴風逼得不得不閉上眼睛。
在閉上眼睛前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機械兵的陣型被擊潰。
在強大的力量麵前，它們隻能任人破壞，連同大地一起消滅。
攻擊者在這時毫不留情地乘勝追擊。
造成這一切的元凶正是女王蜘蛛怪。
愛麗兒大人召喚出來的神話級魔物們。
女王蜘蛛怪吐出的吐息蹂躪了那些機械兵。
神話級魔物非常少。
那是人族無法對付的魔物，就像是活生生的天災。
這些魔物絕大多數都是為了管理這個世界而誕生，並受到黑龍大人的管理。
唯一的例外，就是身為愛麗兒大人眷屬的女王蜘蛛怪。
不同於天生就是強者的其他神話級魔物，它們是從最底層不斷往上進化的魔物的頂點。
據說光是一隻就足以毀滅一個國家的蜘蛛女王。
那就是女王蜘蛛怪。
在為數不多的神話級魔物中，也是異於其他的存在。
而且有四隻。
光是這四隻女王蜘蛛怪，就不知道能摧毀幾個人族國家。
過去曾經為了擊敗一隻女王蜘蛛怪，由當時的勇者率領軍隊出征，結果全軍覆沒。
犧牲了勇者與軍隊，才好不容易解決一隻。
而且還是在相當奇跡性的狀況下才戰勝。
如此強大的魔物，現在居然有四隻加入我方陣營。
沒有比這更讓人放心的事情了。
女王蜘蛛怪輪流把吐息噴在那些機械兵身上，在地麵橫掃。
那些吐息造成超越人智的破壞，讓衝向敵人的騎士們不由得停下腳步。
他們不得不停下。
要是不停下，就會被卷入女王蜘蛛怪引發的破壞漩渦。
麵對如此巨大的破壞，身為人族的他們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即使如此，如果能夠就這樣隻靠女王蜘蛛怪的力量壓倒敵人，那倒也無所謂。
不過，看來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光彈開始射向女王蜘蛛怪。
即使承受著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戰車型機械兵依然若無其事地衝過來反擊。
根據愛麗兒大人的報告，我知道那種類型的機械兵會使用能夠妨礙魔術的結界。
女王蜘蛛怪的吐息也算是一種魔術，當然會被這種結界擋下。
雖然防不了吐息餘波造成的損害，像是跟被吐息破壞的地麵一起被轟飛等等，但直接被吐息擊中並不會受到損害。
而最麻煩的一點是，人族幾乎不可能摧毀這種戰車型機械兵。
雖然魔術妨礙結界也很難對付，但光是裝甲本身的硬度，就已經讓人族的攻擊很難造成傷害。
戰車型機械兵隻能交給愛麗兒大人的眷屬，以及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去對付了。
更何況，憑騎士團的實力，就連小型機械兵都難以對付。
就算好幾個人一起上，也不保證能摧毀一架。
雖然他們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精銳，但個人的力量還是有著極限。
人族這個種族實在是太脆弱了。
那他們還能做什麽？
答案是當人牆。
用來阻擋機械兵前進的人肉圍牆。
我並不期待他們擊敗機械兵，他們隻是為了爭取時間而存在於戰場上。
就隻是為了這個目的，他們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因為戰車型機械兵的攻擊，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中斷了。
趁著這個機會，機械兵們重新開始進軍。
雖然敵軍數量因為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攻擊而減少許多，但原本的數量實在太多，所以剩下的機械兵很難說是不多。
這些機械兵襲向騎士團。
機械兵射出的光彈射穿騎士們。
站在最前排的騎士們被光彈射穿身體，不斷受到致命傷。
可是，直到失去生命的瞬間，他們都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
所有人都是往前倒下，寧死也不願意後退。
而後麵的騎士們就這樣不斷跨越前人的屍體。
盡管遍地都是死屍，他們依然繼續前進。
如果對手是尋常生物，或許會因為這種偏離常軌的突擊而感到害怕，畏縮不前。
可是，對手是完全沒有那種情感的機械。
它們與騎士團對抗，一邊平靜地射出光彈一邊前進。
然後，雙方相撞了。
騎士們像是要撲向機械兵一樣，直接衝上去揮出劍與盾牌。
雖然這似乎成功破壞了一些機械兵，但反過來被擊敗的騎士還要更多。
因為機械兵的質與量都優於騎士團，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不管他們有多麽努力奮戰，都無法彌補這樣的差距。
可是，就算他們無能為力，但他們爭取到的時間，卻讓其他人代為完成了這件事。
正在輾死騎士們的戰車型機械兵，被來自側麵的攻擊轟飛出去了。
巨大的金屬塊在空中飛舞，然後就這樣重重摔在地上。
即使如此，戰車型也沒有就此停下，一邊牽連其他機械兵一邊
在地上翻滾。
好不容易才終於停下來後，那輛戰車型的裝甲上出現了一個仿佛被大炮直擊般的凹陷。
倒在地上的戰車型又被同樣的攻擊轟飛了。
一名少女站在戰車型原本所在的地方，手上拿著隻在外型怪異的金屬塊上加了把手的簡陋打擊武器，擺出全力揮擊的姿勢。
雖然那名少女看似與這種地方格格不入，但她並不是人類，而是名為操偶蜘蛛怪的魔物，也是愛麗兒大人的眷屬。
即使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她的實力僅次於女王蜘蛛怪，是愛麗兒大人的親信。
因為少女隻有長相可愛，六隻手上分別握著粗獷的金屬塊，所以應該沒有會因為外表而小看她的蠢材吧。
根據我事前從愛麗兒大人那邊聽到的情報，就連操偶蜘蛛怪也打不贏戰車型機械兵，但看樣子是不需要擔心了。
也許是因為相當提防敵人，少女又在已經不會動的戰車型上多敲了好幾下。
……這樣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
真希望她別隻顧著敲不會動的戰車型，去對付其他戰車型。
也許是感應到我的想法，另一隻操偶蜘蛛怪走向不停敲打不會動的戰車型的操偶蜘蛛怪，往她頭上拍了下去。
然後指向還在動的其他戰車型。
雖然最初那隻操偶蜘蛛怪有察覺到那個手勢代表的意義，卻表現出不情願的樣子，結果被後來的那隻操偶蜘蛛怪踢了一腳。
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那看起來就像是年幼少女們在吵架的溫馨場麵。
可是，她們都是重要戰力。
真希望她們不要胡鬧，趕快認真應戰。
因為在她們打鬧的時候，騎士們正不斷地失去生命。
女王蜘蛛怪的吐息擊中後排的機械兵，吹散了我心中的焦躁。
騎士團拚命擋下的機械兵，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橫掃過去。
雖然飛行型機械兵從上空迅速飛向女王蜘蛛怪，但偷襲沒有成功，敵人在途中就被龍擊落。
龍跟飛行型機械兵依然在天上激戰。
即使完成把愛麗兒大人等人送到敵方旗艦的重要任務，龍群也沒有時間休息。
如果龍群沒有壓製住那些飛行型戰鬥機，我方陸軍恐怕會被來自上空的轟炸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吧。
多虧了女王蜘蛛怪用吐息攻擊將敵人一掃而空，我方陸軍的戰況比原本預期的還要有利。
不過，這樣的優勢其實是建立在危險的平衡上。
因為騎士團現在還健在，還有辦法抵禦敵軍前進，所以女王蜘蛛怪才能自由行動，但要是騎士團被突破的話，誰輸誰贏就不一定了。
雖然我不認為女王蜘蛛怪會被輕易幹掉，但要是敵人數量太多，還是會有危險。
因為女王蜘蛛怪也不是無敵的怪物。
如果被戰車型集中炮火攻擊，就算是女王蜘蛛怪，也無法全身而退。
現在應該讓騎士團化為人牆爭取時間，讓女王蜘蛛怪與操偶蜘蛛怪趁機盡量削減敵軍戰力。
雖然這段時間對騎士團來說會很難熬，但也隻能希望他們能設法撐過去了。
讓我特別在意的，是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
它們目前都還沒有采取積極的行動。
仿佛在找尋出手時機一樣，隻有消極地迎擊敵方機械兵。
它們不會主動進攻，隻會不斷用射擊牽製敵人，像是在維持戰線一樣。
那個男人帶來的機械兵不可能隻有這點程度的本事。
既然那個男人會在這種局麵拿出來，就表示那應該是相當優秀的兵器。
至少應該比敵方機械兵還要優秀才對。
畢竟雙方的時代不一樣。
雖說敵方機械兵是科學文明鼎盛期的產物，卻也是長期存放在地下遺跡裏的老骨董。
然而，波狄瑪斯帶來的機械兵八成是那家夥親自設計製造的產物，製造時間也遠比敵方機械兵還要接近現代。
既然都是同一個人設計的兵器，那不用想也知道當然是比較新的一方更為優秀。
隻要那個男人沒有故意帶來性能較差的機械兵，就絕對不可能輸給敵方機械兵。
然而，它們卻沒有任何顯眼的行動，難道是有什麽企圖嗎？
很有可能。
那個男人很可能這麽做。
剛才那件事也一樣。
我用千裏眼清楚看到，當那個有著人類上半身、名為白的奇妙蜘蛛破壞敵方旗艦的主炮時，波狄瑪斯提供的大炮失控爆炸了。
不是因為發生意外，才導致使用者受到危害。
而是原本就被設計成會殺死使用者。
目標是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
波狄瑪斯想要解決掉她們的其中之一，才會把那種大炮交給她們。
沒想到還有這種光明正大的暗殺計畫。
如果是波狄瑪斯的話，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即使是在這種緊急時刻也是。
幸好白小姐似乎撿回了一命，但看到那種足以破壞敵方旗艦的巨大主炮的威力，就算她沒能活下來也不奇怪。
因為白小姐會使用能讓失去的肉體瞬間再生的強力恢複魔法，才有辦法存活。
萬一開炮的是愛麗兒大人，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雖然愛麗兒大人在這個世界是除了黑龍大人以外最強的人，但她也跟女王蜘蛛怪一樣並非無敵。
該死的時候還是會死。
而波狄瑪斯就是明白這點，才會設下那樣的陷阱。
那個男人肯定是確信能殺掉愛麗兒大人，才會選擇那種大炮。
愛麗兒大人說不定也是因為察覺事有蹊蹺，才把大炮交給白小姐。
不曉得是因為她相信白小姐不會輕易死掉，還是因為覺得就算白小姐死掉也無所謂，但這就不是我能判斷的事情了。
白色蜘蛛。
就連失去的肉體都能再生的恢複魔法。
還有那種在戰場上絲毫不遜於愛麗兒大人與龍的戰鬥能力。
如果有這麽多的提示，要猜到她的真實身分並不困難。
迷宮惡夢。
從艾爾羅大迷宮出現，定居在沙利艾拉國的神秘蜘蛛型魔物。
不曉得現在是她進化後的模樣，還是這才是她真正的模樣，雖然這部分隻能想像，但我幾乎可以肯定白小姐和迷宮惡夢是同一種存在。
那種怪物不可能有好幾隻。
如果愛麗兒大人暗中擁有好幾隻這樣的部下，沒有在這種局麵下派出來就太不自然了。
更何況，愛麗兒大人本人已經說過，迷宮惡夢不是她的部下。
換句話說，迷宮惡夢不受愛麗兒大人掌控，甚至很有可能處於敵對關係。
據說，在歐茲國與沙利艾拉國交戰的戰場上，惡夢曾經跟某人展開激烈戰鬥。
能夠跟惡夢打得不相上下，而且當時正好待在附近的人物。
就隻有愛麗兒大人了。
我認為愛麗兒大人與惡夢在當時還處於敵對關係。
當我後來直接見到愛麗兒大人打聽情況時，得到了「我跟那家夥已經做出了斷」的答覆。
雖然我無法確定她當時到底是已經成功抹殺掉惡夢，還是成功把惡夢拉進己方陣營，但我從之後的監視行動中，得知白小姐加入了愛麗兒大人一行人的隊伍，可見她應該是成功把惡夢拉進己方陣營了。
不過，持續監視一段時間後，我發現了一些不自然的事情。
愛麗兒大人並沒有把白小姐當成部下。
根據監視者的報告，她們兩人的立場似乎是對等的。
監視者受過特殊訓練，有學過讀唇術。
麵對像愛麗兒大人這樣的高手，沒辦法用技能進行監視。
一定會被發現。
因此，隻能利用最原始的望遠裝置，以肉眼進行監視，所以無法得到所有情報。
透過這種不完全的監視，還是能夠看出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的奇妙關係。
聽到這樣的報告後，我才發現不能盲目相信愛麗兒大人的「已經做出了斷」這句話。
愛麗兒大人與白小姐可能還沒完全和解。
雖然身為外人的我，無從得知她們之間到底是哪種關係，但我看得出她們不是能發自心底互相信任，將背後交給對方的夥伴。
如果是這樣的話，愛麗兒大人甚至有可能趁機利用波狄瑪斯解決掉白小姐。
隻不過，考慮到愛麗兒大人的個性，我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小。
此外，像愛麗兒大人這樣的強者會跟白小姐平起平坐，也讓我覺得不太對勁。
憑愛麗兒大人的實力，絕對能夠用力量讓絕大多數的對手屈服。
如果是敵對關係的話，她應該會選擇用實力擊潰
對方，逼對方屈服。
可是，愛麗兒大人和白小姐實際上卻看似處於對等。
即使親眼見到她們，我也感覺不出她們之間有著上下關係。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其中應該存在著某種能讓白小姐不必屈服於愛麗兒大人的理由。
可是，那理由到底是什麽？
雖說白小姐其實就是惡夢，但我不認為她的實力強過愛麗兒大人。
難道她身上有著明明實力較弱，卻能讓愛麗兒大人無法出手的優勢嗎？
說到這點，現在的波狄瑪斯也是一樣，但他是用自己處理炸彈的能力當擋箭牌，情況比較特殊。
沒有參考價值。
不對，她很可能有著某種擋箭牌，讓愛麗兒大人無法對她出手。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不成她的擋箭牌是蘇菲亞?蓋倫嗎？
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並非如此。
那麽，難不成是操偶蜘蛛怪？
可是操偶蜘蛛怪是愛麗兒大人召喚出來的眷屬。
如果不想讓她們遇到危險，隻要解除召喚就行了。
這樣不合邏輯。
難不成白小姐跟現在的波狄瑪斯一樣，擁有失去會令人覺得可惜的技能？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不過，我不覺得白小姐擁有愛麗兒大人事到如今還會想要的技能。
腦海中閃過以前見麵時的愛麗兒大人。
這麽說來，當時愛麗兒大人好像問過我關於不死身的事情。
而且還是無視於對話的脈絡，突然就蹦出這個問題。
之後她還變得有些不太對勁，很快就起身離席，讓我印象深刻。
這個秘密跟不死身有關嗎？
難不成白小姐擁有不死這個技能？
不，就算是這樣也說不通。
雖然不死確實是相當罕見的技能，但如果說她隻因為擁有不死這個技能，就能讓愛麗兒大人如此在意，也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不會死的戰力確實很厲害，但隻因為這樣就讓以前的敵人加入己方陣營，風險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不死這個技能有著缺陷。
以深淵魔法為首，有好幾種方法能殺死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人。
愛麗兒大人當然知道那些方法，應該有辦法殺死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人。
雖然想到這點就能否定白小姐擁有不死這個技能的可能性，但我對此還是有些疑慮。
因為當時的愛麗兒大人顯然有些不太對勁。
「除了不死和你的節製以外，你知道還有什麽能讓人在某種意義上變成不死身的技能嗎？」
愛麗兒大人當時是這麽問的。
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除了不死之外，還能讓人變成不死身的技能。
就算那種技能真的存在，跟愛麗兒大人又有什麽關係？
難道愛麗兒大人想要那種技能嗎？
不。下定決心當上魔王的愛麗兒大人，事到如今應該不可能還想追求不死身。
這麽說來，難道是白小姐有不死身？
事情該不會是這樣吧。
愛麗兒大人有意殺死白小姐，卻沒有能力付諸實行。
雖然她試圖殺死白小姐，卻以失敗收場，導致雙方不得不停戰。
隻要這麽一想，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如果白小姐是因為自己實力不足而不得不跟愛麗兒大人和解，那我就能理解她們的關係為何會如此微妙了。
她們兩人至今依然沒有發自內心原諒對方，隻是因為不得不這麽做而聯手，本質上依然算是敵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敵方旗艦裏現在就等於是有三個互相敵對的人齊聚一堂。
波狄瑪斯就不用說了，愛麗兒大人跟白小姐之間則是潛在的敵人。
而這個世界的命運就掌握在這三個人手上，讓我感到非常不安。
即使如此，弱小的我也隻能把一切都托付給他們。
我終於徹底了解了。
原來我所累積的力量，遠比愛麗兒大人與波狄瑪斯還要弱上許多。
弱到隻能用來爭取時間的人牆。
不過，為了守護這樣的弱小，我自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我並不對自己走過的路感到後悔。
也沒有資格後悔。
跟剛才不一樣的巨響響徹周圍，打斷了我漫長的思考。
糟糕。我這一不小心就會想太久的壞習慣又犯了。
我的壞習慣就是容易陷入思考的巢臼，並且胡思亂想。
現在明明就不是思考那種事情的時候。
再次環視戰場後，我發現到處都依然還在激戰。
騎士團還在苦苦抵擋著機械兵的猛攻。
空中也上演著龍與飛行型機械兵的爭鬥。
女王蜘蛛怪還是一樣忙著用吐息攻擊轟散後排的機械兵。
唯一的變化，就是波狄瑪斯的機械兵與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正展開激烈衝突。
不管是騎士團還是女王蜘蛛怪的吐息都無法解決掉的戰車型機械兵，想當然不隻這點數目。
而這些戰車型正一舉襲向波狄瑪斯的機械兵。
而且集中到不自然的地步。
仔細一看，原來是因為有人把戰車型機械兵引誘過去。
就是那些操偶蜘蛛怪。
她們巧妙地誘導戰車的前進方向，讓敵人撞上波狄瑪斯的機械兵。
看來她們也感受到了跟我一樣的疑惑。
仿佛是要在波狄瑪斯的機械兵鬧事之前先摘除禍根。
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就這樣忙著迎擊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沒有餘力做出奇怪的舉動。
在避免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做出奇怪舉動的同時，操偶蜘蛛怪還順便把自己的工作丟給它們，高明的手腕令人畏懼。
把光靠隻有四個人的操偶蜘蛛怪難以應付的戰車型機械兵，交給還有餘力的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去解決。
雖然說起來隻不過就是這樣，隻要觀察戰況，就能明白這樣的判斷有多麽正確，這同時還消除了內憂，讓波狄瑪斯的機械兵無法反叛。
而且還成功地讓操偶蜘蛛怪們自己的工作量急劇減少。
麵對為數眾多的戰車型，光靠隻有四個人的操偶蜘蛛怪實在應付不來。
改善這樣的狀況後，工作量過多的操偶蜘蛛怪們，也得到了行動上的自由。
光是把敵方戰車型機械兵推給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去解決，就一次收到了三種成效。
優秀的懶惰鬼果然就是最好的指揮官。
看來操偶蜘蛛怪們的領隊有著成為優秀指揮官的才能。
不對，她們可是在現場努力奮戰的同時完成這件事，說她們是懶惰鬼可能有些失禮。
總之，因為身為總指揮官的我隻是擺飾，所以現場指揮官優秀是件好事。
如果是在全世界陷入危機的這個局麵下，她們也不會對將來會變成敵人的我們露出獠牙。
希望波狄瑪斯的機械兵也是如此。
因為在目前的情況下，波狄瑪斯的機械兵也沒有反叛的餘力，所以我永遠無法得知它們是否有那種意圖。
不過，答案大概是無限接近於黑的灰色吧。
隻要不把炮身對準我們，我希望它們能充分發揮戰力。
就跟我先前的推測一樣，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在性能上贏過敵方戰車型機械兵。
雖然沒到輕易戰勝的地步，但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是波狄瑪斯的機械兵有優勢。
明明一對一也能打贏，波狄瑪斯的機械兵卻以多打少的方式對付敵方戰車型機械兵。
由於總計兩千架的機械兵全都聚在一起，所以不太會被敵人破壞。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出現了被破壞的機體。
不管性能是不是比較優秀，雙方都是波狄瑪斯所設計的兵器。
即使是舊型機體，也是那個男人設計的兵器，不可能好對付。
雖然令人心有不甘，但波狄瑪斯是個優秀的男人。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同時我也必須承認。
那個男人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
正因為他無比優秀，卻又是個無可救藥的人渣，他才是波狄瑪斯。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
看到那副光景，在內心感到動搖之前，我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那人渣。」
即使如此，我還是壓抑不住脫口而出的話語。
我身旁的隨侍神官都嚇傻了。
我現在的表情肯定不能見人吧。
因為我一直告訴自己要保持著和藹可親的笑容，所以經常被人誤會，但我這個人原本就很容易生氣。
隻是沒有把憤怒表現在臉上罷了。
但現在的我拿下了麵具。
「你這混帳還是一樣喜歡玩弄生命。」
雖然本人不可能聽見，我還是無法不說出這句話。
眼前是
被破壞的波狄瑪斯機械兵。
從殘骸中露出了某種柔軟的物體。
在機械的殘骸中，那個部位顯得特別異常。
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人腦。
那些機械兵使用人腦來取代ai。
隻使用腦部。
我不確定腦部的主人有沒有自己的意識。
或許那隻是用來操縱機械兵的裝置，其中沒有人類的意識也說不定。
不過，就算是這樣，那些機械兵還是違背了自然之理，毫無疑問是禁忌之物。
而他麵不改色地做出了那種禁忌之物。
波狄瑪斯就是這種人。
隻要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就連倫理都能輕易舍棄。
隻要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就能若無其事地踐踏他人。
我將視線從波狄瑪斯的機械兵身上移開。
因為我沒辦法繼續直視那些被波狄瑪斯利用的可悲存在。
不過，移開視線後，我看到了被機械兵蹂躪的騎士團，忍不住自嘲。
派騎士團去送死的我，跟波狄瑪斯到底有何不同。
如果那家夥是邪魔歪道，那我也是一樣。
我也隻不過是玩弄人命的邪魔歪道罷了。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隻能繼續在這條邪魔歪道上前進。
因為那是我發誓要走的路。
即使淪落為邪魔歪道，也不能停下腳步。
對不起。
不管在心中道歉多少次，我也不能說出這句話。
因為我沒有那種資格。
但是，即使是個邪魔歪道，我也要貫徹守護人族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