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刀戈的擔心不無道理。


    回到十七區後, 聞人訣先去見了陳涼息, 在上交完此趟茂林所得後, 就回賭坊休息,而後不過四五天, 就有消息傳來, 說王要對這批晶核進行分配。


    按道理來說, 第四戰隊付出最大, 理應得到最多, 但顯然陳涼息不這樣想, 十多顆光核交上去, 沒有一顆分配回來, 就算是普通的晶核, 到手也不過十顆。


    賭坊中其他人的怨言頗多,聞人訣倒一如初始的沉默, 沒人看的穿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而後再過不到半個月,又有一個大消息傳來。


    十五區和十八區在沙南茂林中開戰了。


    規模頗大, 雙方總共派出將近三萬人, 打的是異常激烈, 一路拔村燒房, 波及到的地方可謂生靈塗炭,寸草不生。


    甚至造成區域獸群潰散, 不少猛獸逃離, 很多途徑外沿的商隊都遭了殃。


    “聽說是因為顆光核。”炎振走在最後, 把會議室的門關上,坐到聞人訣下首後,仰頭對所有人道。


    “打到現在也沒止戰的意思,看來是真惹惱了十八區。”


    “自己的東西頻頻遭人窺視,還能心平氣和才真正奇怪,尤其兩家前個幾年還幹過一場。”


    在座的都是賭坊心腹,若是以前這些事情輪不著他們操心,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己的頂頭老板當了王區戰隊隊長,真要有個大變動,他們首先逃不了波及。


    那人口中說的前幾年幹的那一場,始作俑者就在上首坐著呢。


    維端知道今天有會議,便從早上開始維持著清醒。


    前個幾天,在主人回到十七區後,它迫不及待的纏著求著,總算是知道在自己沉睡的這一年來所發生過的事情,雖然很多細節都被主人略過,但大概的經過它卻聽主人親口說了。


    在嘖嘖稱奇主人的經曆後,它開始認真思索一個問題。


    本以為沒了自己和天眼,主人勢單力薄一定會很淒慘,結果確實有慘過,但還是出乎它意料的快速“逆襲”了,且還是在身體能量消失的前提下。


    可見啊,這個被它們陰差陽錯所選定的繼承者,即使沒有遇見過神裔文明,在這個世界上,也會非常難纏。


    思索著剛才那個人的話,它在心識中道:“他說的那場戰爭,是前幾年因為天眼毀掉對方飛艇而終止的那次嗎?”


    聞人訣一點反應也沒有,但維端知道他能聽見。


    “光核?是多大的啊?很純粹嗎,居然引動戰爭?”


    “聽說非常稀有,光芒異常耀眼,且顏色純粹的少見。”


    “怕隻是個導火索吧,沙南茂林如今在周邊王區眼裏就是個大型晶核庫,誰又能眼睜睜看著而無動於衷呢。”


    會議桌上議論不斷,聞人訣維持著沉默,手捏下巴,半側著身子,微闔眼。


    心識中突的對維端道:“依你看,這場戰爭,真正應該關注的點在哪裏?”


    呃……沒想到主人會突然開口跟自己說話,維端一聽這問題有些激動,很明顯這是在考驗自己啊。


    沉凝了會,覺的肯定找到了重點,它慢道:“應該關注十五區究竟是認真要開打,還是隻和陳涼息之前派出你一樣,前戲的試探?”


    聞人訣沒說話。


    它有些尷尬,“不然就是他們還會打幾天?會不會波及到十七區?”


    聞人訣繼續沉默。


    維端接著試探,“十八區能否打的過?十七區是否會趁機插手?”


    沉默繼續。


    維端幹脆不開口了,它有點心累。


    等了有一會,連會議室中其他人的討論聲都漸漸停歇,聞人訣突然對它道:“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十五區是怎麽知道這顆光核的存在的,在十八區戰隊還未把光核送回王區之前就出來半路截殺。”


    呃……關注點還真是不一樣,不過也是,“您的意思是,十五區在十八區內有臥底?”


    沒等它繼續往下猜,聞人訣肯定道:“且地位很高,高到足以掌握十八區搜集部隊的全部消息。”


    “不過,這倒也不奇怪。”眯了下眼,他眼神落到空無處,深思著自言自語:“和十七區從不關注十八區不同,十五區想必對四年半前那場無疾而終的戰爭很是忌憚和不解,在不清楚十八區究竟是如何廢掉他們的飛艇前,不好再挑釁,那麽唯一最好的辦法就是臥底摸清楚狀況。”


    他在思考問題,維端自然不會打斷。


    不過那頭會議桌上倒有人輕喊了幾聲:“主上?主上!”


    聞人訣抬眼看過去。


    炎振對著他的目光,點了下頭,環視其他人一眼,又看向他,道:“我們大家討論出的意見是一樣的,王一定會趁機插手十五區和十八區的戰爭,所以我們賭坊是否要提早做些準備?”


    雙手交叉疊在下巴處,他緩慢打量起會議桌上的人,漫不經心般瞥向炎振,輕道:“說說看。”


    “咳咳,”炎振先咳了聲清嗓子,而後低沉道:“前幾天您帶隊到沙南茂林掃蕩晶核,咱們賭坊死了不少異變者,可王區又沒撥下多少晶核,且現在十八區一開戰,是半顆晶核都不往外出了,我們還是要早些做準備。”


    “什麽意思?”


    “呃……”炎振有些遲疑,但還是說出了口:“是否把賭坊的異變者從第四戰隊中抽出來呢?”


    在他看來,主上當這個戰隊隊長,賭坊並沒見得撈到多少好處,騷倒惹了一身。


    聞人訣近段時間心思都放在第四戰隊,很少關注賭坊,現下環看會議桌上所有人的難言表情,反倒提醒了他什麽。


    “我離開十七區的這段日子,有勢力為難賭坊?”問的輕緩,他表情較為淡漠。


    炎振直了下脖子,避開他目光,不答。


    下首之人卻再坐不住,氣道:“可不是,您剛帶隊出王區,馬上就有人來找我們不痛快!”


    他視線籠罩到說話的那人身上。


    男人想必氣的狠了,沒顧得上看會議桌上其他人神色,直白道:“怕是以為您回不來了,賭坊這塊大蛋糕讓人給瓜分了,先染上一手,也免得日後分不上,可這也太讓人心寒了,您帶人為十七區拚死拚活,您走後,馬上一堆子小人圍攏上來。”


    聞人訣眯眼,神色未變。


    那人紅著眼睛,看身邊其他人,重道:“大家都不讓我跟您說,怕您傷心王區的作為,可您是我們的主,為什麽我們受了委屈還得瞞著您?您效忠王,沒把賭坊和王區戰隊分開,我們不說什麽,可是不是咱們還得為自己多著想,多留一手,別真為王區事務耗光了自己的底子。”


    好運賭坊在他成為王區戰隊隊長後,對外擴張的更快了,幾乎所有沾黑的生意都攙和了一手,來錢快的很,不知招惹多少人嫉恨,他在時自然沒人敢動手,可他一走,不僅帶走了整支戰隊,還帶走了賭坊真正的底牌,且還是去執行一個凶吉未卜的任務。


    他若真回不來,賭坊就是眾狼中的肉,撲的晚的就輪不上,趁著之前“抓”上一手留記號,也好在日後分食。


    這是有多迫不及待的等著他“死”呢?


    陳涼息也有趣的保持了沉默,這某種程度是種縱容,想來,一是對賭坊擴張速度和沾黑的不滿,二是為了警告。


    就算自己從茂林中出來,知道這個情況,日後也隻會更加依附於他。因為身邊群狼環繞,脫了第四戰隊隊長的位置,他還能否保得住目前的一切?


    這是陳涼息的用人之法,給你榮寵之後還要在你頭頂懸把刀子,本性的多疑使他某種程度表現出為王者的“傲慢”。


    可聞人訣會在意嗎?


    他看向那個說著說著紅了眼睛,神色委屈的男人,反而有點不知情由的好笑,柔和道:“這時候從戰隊中抽出異變者,隻會讓王心裏不舒服,不過……”


    看向炎振對麵坐著的刀戈,他的語氣突然陰鷙起來,“帶上第四戰隊,去砸抄了這段時日找不痛快的人,用不著留手,往絕了做。”


    “這……”雖感覺委屈萬分,那個憤恨不已的男人還是馬上出了聲:“是不是不好?畢竟咱們好運賭坊是私事,動用王區資源這?”


    對啊,不能讓主上因為一時氣急,犯了王的忌諱。


    對那人擔憂的表情笑笑,他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揮了揮手,斷然道:“按我說的做,做的大一些,也做給王區所有不懷好意之人看看,我好運賭坊大老板,王區第四戰隊隊長,有多蠻橫。”


    話音落地,他轉身離開會議室。


    沒人敢相攔,所有人都坐在桌旁,彼此麵麵相覷。


    維端等他出了房間,直接在空氣中出聲詢問:“主人,真的沒問題嗎?您可別逞一時之氣,毀了您這段日子以來的蟄伏和隱忍。”


    “嗬嗬,”笑了聲,他加快步伐往樓上走,慢道:“超出極限的隱忍反倒會招人懷疑,我這做法,陳涼息一時肯定不爽,但他身邊的潘肖卻會相勸。”


    “隻有真正心懷不軌之人,才會在情理之外一忍再忍,我若是個真正效忠於他的人,沒有別的必須要忍耐的理由,這個時候還不發作?潘肖和武廣玲瓏心思,難免要看出點什麽。”


    “那……”維端又切換到心識中說話,“您這樣大張旗鼓動用王區力量辦私事,是否會引起王區其他勢力的不滿?”


    “於我何幹?”伸手推開自己房間的門,走進去後,徑直去了窗邊,彎腰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他靠向窗戶,把酒杯舉高,仰頭漫不經心注視著那鮮紅顏色,緩道:“難不成我真要在十七區一點點往上爬?否則我為何要在意惹了多少人不快?”


    映著窗外日光,透明酒杯中的紅酒顏色絢麗奪目,夕陽緩慢下落後,映照的一室溫暖平和,在那極度柔和的光芒之下,聞人訣把手中酒一口飲盡,慢慢咽下喉嚨,聲音縹緲的維端一時沒聽清。


    他道:“此次晶核分配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公,陳涼息本就有虧欠之情,他不發作,其他人哪敢明著出聲呢。”


    “那些暗下的言論,在我眼裏還不如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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