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內沒一會, 書易就看到有束火把被人舉著快速奔跑回來。


    那是個前線傳遞消息的戰隊隊員, 到了他車旁, 速度慢下來, 一聲口哨表明身份後,被護衛著自己的戰隊成員放上前來。


    半個身子側到車外, 書易盯著那人眼睛, 問道:“如何了?”


    墨綠戰衣在身的男人完全和夜色融合, 隻有火把的光晃動著打亮他眉眼, 男人急促道:“門洞已被從內打開, 人也衝進去了。”


    “很好, ”點了下頭, 書易神情看不出什麽, 語調依舊平平, 望了男人身後一眼,遠處巨大的戰場廝殺聲傳到這處已微弱很多, 慢慢的,他再問了句:“還沒有人來和我們聯係?”


    他停留在後方, 一是因為向陽擔心他的安危, 但同樣的, 他也在等一個人, 一個可能存在的,不知是友是敵的人。


    如果說這全盤計劃中, 哪裏是在自己算計之外, 那就是莫名出現在聚集村落中的兩萬顆晶核。


    在十八區未被攻擊時, 他就有幫忙管理倉庫,且早在上前線和十五區打仗前,倉庫物品就被清理了一遍。


    還在庫中的,都是他們特意留下的。


    十七區的晶核被奪了,這是他們事後打探才知道的,根據附近的聚集村落人所說,十七區曾經派出大量人事後追查,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沙南茂林中如今就三方勢力,若是十五區所為,這晶核就到不了他們手中,可他們自己又沒截取,書易隻能暗猜,是十七區的內部出了問題。


    既然是內部的人所為,那大概是怕被發現痕跡,才扔到聚集村,可這同樣說不過去,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對方為何要做?況且真沒辦法,還可以就地掩埋了晶核。


    想過很多種可能,他最後隻能判斷是陳涼息身邊有人不希望他得到十八區,再壯大自己的王權。


    可扔到聚集村,對方又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


    但先不管這個人是如何想的,當務之急是拿回王區,若陳涼息身邊真有這麽個居心叵測之人,那也犯不上他們去主動尋,隻要他們打回去,那個人自會主動找來。


    不管是談合作,還是談別的什麽。


    書易現在的想法,聞人訣不知,但他離書易的距離其實倒真的不遠。


    同樣是在王區外邊的茂林中潛伏,他帶著第四戰隊僅存的七百來人,站在一處坡勢稍高處,打量著不遠處的混戰。


    炎振就站在他身後,警惕著四周動靜,自言自語般感歎了句:“誰能想到,十八區居然演了出瞞天過海。”


    站在最前頭,聞人訣看的仔細,王區外頭的茂林中火光暗動,應該還有人包圍在外。


    心識中維端雀躍不已,“夠厲害的,向陽他們的表現不錯嘛。”


    不過這也少不了自家主上的隔空巧妙配合。


    沒有它的過分樂觀,他盯著遠方門洞處,雙方人跟拉鋸般,你來我往的奪取著控製權。


    眉峰漸蹙,耳中聽著王區內偶爾炸響的巨大動靜逐漸勢弱。


    “還差點火候。”唇一啟,他直接說出了聲。


    炎振:“啊?”


    維端心識中也跟著:“啊?”


    瞥過身旁男人,聞人訣切換到心識中繼續道:“十八區殺回來是做什麽的?”


    維端:“奪回王區啊!”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嗬!若是向陽和黑虎的手筆,怕真隻是如此,可這局棋下到這步,執棋之人絕不會是他二人。”他對自己手下的脾氣和能耐還是有了解的。


    維端:“那……那個讓主人您期待的神秘人,會怎麽做?”


    “兵強者,伐其將。”六字落,聞人訣頓了頓,繼續道:“就算十八區今晚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一晚上也清空不了所有人,隻要讓十七區耗到天亮,殺出王區重新擺開陣勢,或在王區中穩住陣腳,那麽落下風的,就會是十八區,畢竟火力上的弱勢在如鳥籠般的王區中尚不明顯,等到了外頭,地方大了,天一亮,“煙霧\\彈”又被拆,就會被徹底壓製。”


    維端急了,感情還要繼續玩?


    “主人,那怎麽辦啊?”


    “我說過了,兵強者,伐其將,隻要殺了陳涼息,問題就都解決了。”關鍵的問題是,看現在這漸成僵局的場麵,很有可能造成斬首行動無法成功。


    維端自然也明白當前境況,可它還沒法召喚天眼,可急死了。


    聞人訣麵無表情,卻以行動回答了它,身型極快的衝王區跑去,側頭衝後吼了聲:“第四戰隊,跟我殺回去,救王!”


    六七百人從茂林中殺出,在混亂的戰場並沒能引起太大的關注,門洞已經被十八區掌控,但圍繞爭奪的戰爭正激烈白熱化,聞人訣帶人跑到牆下時,十七區正組織起第二波力量,準備重新把門關上。


    對著突然從兩方間隙中穿插過來的第四戰隊,兩邊都緊張的下手攻擊,炎振看情況不對,護著身後主上,大吼一聲:“第四戰隊回來護衛我王!”


    他一喊,旁邊刀戈立馬跟著大吼。


    七百多人紛紛大叫起來,混亂中,十七區放任這支小隊伍進入城中,十八區的人倒是想攔,但無奈這七百多人絕不糾纏,快速穿過門洞就往王區內跑,他們想追,卻被門洞處重新組織起來的十七區戰隊阻下。


    一路往王居跑去,聞人訣始終領頭在最前,目中所見,皆是廝殺和動亂。


    不少房子被炸坍塌,東邊百米高、層層搭建的屋子也從最上邊開始往下跨落。


    整個王區一片狼藉,有不少身穿區內家族服飾的護衛正在街道上跟十七區戰隊零星戰鬥,路上扔滿了普通居民的包袱,沿途倒著被無辜波及的平民屍體。


    沒被兩旁任何動靜所幹擾,聞人訣以最快的速度往王居跑。


    路上偶爾遇到十八區參與動亂之人阻擊,他總留下一部分人迎擊,而後帶著剩餘的人繼續跑。


    到後來,越是接近王居的街道,戰鬥越是激烈,但相反的,匯攏而來的十七區戰隊成員正越來越多。


    和其他處早已經停歇的巨大爆炸不同,王居周邊不時還有爆炸聲響起,晃動的四周樓房皆往下掉落碎塊。


    因為穿著十七區隊服,也因為他那張辨別度頗高的麵具,聞人訣暢通無阻的在層層包圍下進入王居。


    等他見到躲在三樓的陳涼息時,對方臉色陰沉,看似沉著的表情下,眸中閃爍著慌亂。


    見到他回來,陳涼息的表情很是意外,但還是親熱的招手把人叫到自己身邊,緊張道:“聞人,你怎麽回來了?”


    一路來的麵無表情在見到陳涼息後馬上變得激動起來,之前清淡沒有煙火氣的聲調忽然變得哽咽,聞人訣堅毅道:“王,十八區圍城了!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包圍了王區入口。”


    無意怪罪聞人訣,畢竟進入王區的大道雖隻有三條,但他們當日偷襲十八王區也沒走大道啊,從茂林中穿出,誰能全部防備的住?


    何況,聞人手上總共就沒幾個人。


    陳涼息隻是有些懊喪,是他自己太過不小心了,才成為人家的籠中物,隻是,看著聞人訣,他急切道:“你剛從外邊進來,現在情況到底如何了?”


    剛才有人來報告消息,說是王區外有十八區的大軍殺了回來,且裏應外合的打開了門洞,這都不算什麽,主要是現在王區內什麽情況他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參與了反叛,哪些人是敵。


    在他看來,聞人當日被排擠出區,今晚卻還能不顧危險趕回來救自己,心中感慨萬分,他不由得想,等回了十七區,他定要好好重用對方。


    聞人訣愁眉苦臉,憂慮道:“王,整個王區都亂了,到處都在交戰,藍隊長和武隊長都還在外抵抗,依我看,整個王區內,都是十八區事先安排好的人,怕……”


    迎著陳涼息難看臉色,聞人訣還是艱難的把話說完,“怕我們拿下他們王區,就在他們的算計當中。”


    今晚這樣大的動靜,陳涼息能想不到這點?


    他身邊蹲坐著的都是親衛隊高層,王區一亂,兩支戰隊都外出平亂,他卻手握著半支親衛隊,半刻不敢放離身邊。


    讓他們層層守衛住了王居。


    陳涼息不傻,王居外的動靜越來越大,他怎麽會看不出,對方的火力全在自己身上。


    怕就是衝著自己而來。


    可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十八王區內接近三萬人,有多少人是……想到這,他方寸大亂,聽著外邊又一聲巨響,動靜就在樓下,心亂如麻下,他視線從圍繞著自己的所有人臉上滑過,見到的皆是一張張驚恐的臉。


    這更讓他心煩意亂,六神無主下,對著麵色還算沉著的聞人訣,快速問了句:“你怎麽看?本王要怎麽做?”


    聞人訣現在越發顯得鎮定自若,果敢道:“十八王區完全是他們的主場,咱們的坦克和重火力在王區街頭巷角根本發揮不出威力,現在看來,第二戰隊和第三戰隊遠遠沒有壓製性平亂的能力,剛才我一路過來,見茂林中前來的攻擊者越來越多,我擔心他們會在王區外,徹底組建起包圍圈,把我們完全封死在這個鳥籠內。”


    他說的話,陳涼息也能想到,若有所思的,陳涼息盯著他眼睛,問了句:“你的意思是,撤出王區?”


    聞人訣點頭肯定,冷靜道:“起碼您得先撤離,看今晚這動靜,我擔心十八區是否和外區聯合了,若咱們的兩支戰隊不能及時平亂,您的親衛隊還能夠守得住王居多久?”


    陳涼息神思恍惚。


    聞人訣趁機誠懇道:“您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撤離王區,在茂林空地處召回兩位隊長,等天亮了,咱們的重火力也能完全施展開,先破了他們的天時和地利。”


    陳涼息明白對方的話中並沒錯落,隻是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十八王區才掌握在手沒多久,怎麽就……


    看出他的遲疑不決,聞人訣越發堅定道:“王,快決定吧!等茂林外的包圍圈合攏,咱們就隻能被拖耗在裏麵了,當斷不斷,必要深陷泥潭。”


    也是被突來的反擊打懵了神了,加上陳涼息本就惜命,對急慌慌拚死趕回來救自己的聞人訣很是感動和信任,左右一想,王區內現在什麽情況都不知,門洞又被對方掌握,如手底下人說的,重火力用不上,對街道又沒有對方熟悉,且動靜能鬧這麽大,怕整個王區有點能量的都加入對方了。


    深陷敵窩,生命毫無保障,倒不如殺出去,拖到天明,擺開陣仗再算賬。


    最關鍵的是,先保住自己的命。


    他本也想堅守王居,但看武廣和藍岸遲遲沒回匯報,情況看來真和聞人說的一樣,糟透了。


    在被聞人護著拚命往外跑時,沿途的廝殺呐喊讓他心驚膽戰,好在身周跟隨的親衛們很是強悍。


    茫茫夜色中,誰也不知道十八區究竟集結了多少人,陳涼息一路跑來,隻覺的所有的街道都在戰鬥,不時路過交戰的雙方,可是沒人認出他來。


    聞人讓他換了身普通戰隊隊員的衣服,為了不吸引人注意,還讓一大半的親衛留在王居裝作抵抗守衛的樣子,他們則隻帶著一小部分精銳跑。


    在快到達門洞時,慌亂的陳涼息想起什麽,突然駐足腳步,停了奔跑。


    聞人訣就跟在他身側,看人突然停了腳步後,立馬跟著站住身子。


    黑夜中,細長眉眼微挑,神色很是冰冷,隻語氣還一如既往的尊敬,“王,怎麽了?”


    調整了一下因快跑而亂的呼吸,陳涼息短促道:“藍岸和武廣怎麽辦?”


    他們還陷在城內啊!


    聞人訣無聲靠近他兩步,但人還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重新戴上麵具,聲音中摻雜上了絲隱晦的嘲諷,玩味道:“王,不扔下人,跑不了呢。”


    陳涼息要真是個心係下屬之人,就不會跑到這裏才想起這茬,更不會讓舍命護他的大半親衛繼續留在王居吸引火力。


    這種時候,根本不可能全部人一起撤離王區,陳涼息怎麽可能不明白。


    聞人訣的直白,讓他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大概是反應過來,對方隻是需要個台階下,聞人訣很快就識時務的苦口婆心相勸:“為了大家著想,請您先保證自己的安全,隻有您先撤離,我們才能重整軍心啊!”


    陳涼息馬上就順著台階下了,重新加快步伐跑起來。


    心識中維端先不屑的嗤笑一聲,才問道:“主人,您怎麽想的?真帶人跑出去重整隊伍啊?”


    主人的心思誰能摸得透?就算是真這麽幹了,它也不吃驚好吧。


    心識中溝通的好處就是不影響呼吸,雖在跑動,但聞人訣的語氣還很平和,“武廣和藍岸都不是吃醋的,你沒發現嗎,久耗之下,他二人已漸漸穩住局勢了,拖到天亮不是問題。”


    陳涼息隻是太過慌亂,失了分寸,且又膽小的一直龜縮在王居中,未去現場看情況,十八區的“煙霧\\彈”動靜又太大,藍岸和武廣又顧不上時時對他匯報,加上自己的誇大其詞。


    人才會乖乖的跟著自己跑了。


    奇怪的是從王居逃離後,一路來太過順利,可剛才去時,分明一路激戰,這一點被保護在最中心,一門心思隻想快點離開這危險之地的陳涼息自然注意不到,可聞人訣嘴角的笑容已是越來越大。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門洞交戰處,激烈的戰火中,聞人訣舍命護住陳涼息,等十七區稍稍占據優勢時,帶著人,遁入了茂林。


    剛趁亂跑離王區門前空地,抬頭看,四周茂林中皆有火把閃爍。


    陳涼息剛恢複些血色的麵龐又一次“唰”的慘白,看來真和聞人說的一樣,對方真的是在組建大包圍圈。


    不知道十八區突然從哪調來了這麽多人,陳涼息隻是選了個還沒合攏處,暗沉一片的方向,奔向茂林深處。


    聞人訣跟在他身後,笑容漸漸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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