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八千人, 加上後來過去的由藍岸帶領的第二戰隊四千餘人, 十七區此次征伐十八區共計派出了一萬多人。


    可是不到一個月, 狼狽逃離回來的卻隻有五千左右, 一半都不到。


    且比傷亡慘重更糟糕的是,十七區的王, 陳涼息居然也死在了十八區。


    逃回來的所有人, 包括武廣手下的第三戰隊隊員, 皆眾口一詞的說是武廣叛亂, 趁機殺了陳涼息, 要自立為王。


    武家當然不會承認, 可偏生第三戰隊存活的人怕被報複, 比藍岸和聞人都還咬死, 確實是隊長參與了叛亂。


    更要命的是之前武廣為了衝進王居, 下令攻擊過王居剩下的王親衛隊員,那些人中有幾個跑了出去, 後來就隨著藍岸他們撤了回來。


    王死了,肯定有人得承擔責任, 捕風捉影也好, 暗自猜測也罷, 等十八區傳出消息, 原王黑虎被囚,新王登位後, 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武廣肯定和十八區現在的新王有暗中聯合, 消滅十七區戰隊後, 他來做王。


    沒成想,互相算計,最後人家刻意放開口子,讓急於為王報仇的藍岸和聞人殺了武廣,自己則成為了最大的贏家。


    不論如何,武家是不能留了。


    群起而攻之下,一個昔日盤根縱橫的大家族,幾日間就灰飛煙滅,垮台的速度比藍岸想的還快些。


    作為從茂林中撤回來的王區高層,藍岸和聞人的話,在人心浮動的當下,還是很具有代表性的。


    藍岸在王區大會上,語氣沉重,悲傷萬分的轉達了陳涼息死前的話。


    “王在陷入劣勢被封堵在十八王區中時,曾對我們說,若他萬一有個意外,那麽,他日誰能為他複仇,誰就是我十七區下一任的王者。”


    “可以說,我們十七區這次之所以慘敗,除了十八區外,十五區一直以來的不懷好意,主動攻擊算計,也有很大原因。”


    十七區內大家族盤根複雜,但也正因為如此,彼此之間互相牽製,相互拉扯下,能夠真正站出來,或者說想要那張王位的,反倒不多。


    對一些大家族,如雲家來說,當王自然風光,但風險同樣不小,而隻要他們家族力量昌盛,誰當王都得捧著他們。


    與其去爭奪那張位置,不如在人家坐上去後,去搶奪底下的利益。


    藍家向來是擁王派,但並不是說他們就固定捧著一個人了。


    隻要是有潛力之人,藍家就會跟人搞好關係,如果這個人當上了王,藍家較之其他大家族,會態度鮮明的站在他的那邊。


    潘肖深得陳涼息信任,手上掌握著不少資源,前個幾年他是壽命將盡身體差了,對很多事情看開看淡了。


    這幾年,人類出現進化的契機,他身體是一日比一日好,高等王區早有風聲傳出,說所有人類的基因都開始緩慢變化,很有可能會恢複至星墜事件前的人類壽命。


    身體好了,心思自然也就活絡了。


    他一在底下聯動,藍家也沒歇著,帶著王區輿論造勢,說要坐上新王之位,那就得替老王和在茂林中死去的十七區隊員們報仇。


    慢慢的,潘肖和其他人就回過味來,藍家這是看上了那個醜八怪,要為他造勢,扶他上王位。


    因為聞人在區內沒有根基,沒有一定的大義又要如何當王?


    且報複說起來簡單,但敵人並不是什麽私人或者家族力量,而是一整個王區。


    這一點,足夠讓很多家族知難而退。


    有能耐,有力量去報複,並且對王位感興趣的競爭人正逐漸“減少”,太多人死於非命下,炎振對主上的安危變得很焦慮。


    聞人訣倒一直表現的很淡定。


    直到一個消息在十七區內越傳越凶。


    有人開始傳說,僵持著的兩位競爭者,王區第一戰隊隊長潘肖和王區第四戰隊隊長聞人彼此商議好了,一方去攻擊十八區,一方則去攻擊十五區,在一定時間內,誰拿回來的敵方人頭最多,誰就當王。


    有些荒唐的說法,卻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相信,且消息一路往外傳,說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


    在其他人看來,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總比繼續僵持內耗下去的強。


    沒能為陳涼息報仇,就算是強硬坐上那張位置了,都沒大名義。


    隻怪藍家悲情牌舉的太高,勢造的太過。


    估摸著消息差不多傳到兩個王區後,聞人訣在賭坊專門重新為他安排的臥房內,給十八區打了個電話。


    向陽他們一直在收拾殘局,順便等著回到十七區去的主上給自己這邊消息。


    這一等,主上還沒聯絡他們呢,一個消息就先一步傳了過來。


    說是十七區準備前來報複。


    向陽握著電話,仔細聽著話筒那邊的聲音,目光在下方坐著的黑虎身上停留,連連點頭,回道:“是,黑虎隊長已經沒事了,還需要慢慢調理。”


    “啊,餘剛那小子也沒事,是有一些影響,嗯,但晶核能量也在慢慢修複。”


    主上電話打過來,向陽立馬就讓人通知了在王居中休息的高層們匯聚到他的房間來,眼下他握著話筒,其他人雖聽不見對麵的王在說什麽,但也能通過他的回話,判斷一二。


    辛頭發出一聲短促的“哼”表達不屑,他對聞人訣讓向陽做這明麵上的王十足不滿。


    覺的對方絲毫未能體諒黑虎的付出,雖看著對黑虎和向陽一視同仁,說到底,說穿了,還是更信任向陽。


    找著機會也要給向陽更大的權利。


    黑虎身體沒全好,坐在輪椅中,下半身還是沒什麽力氣,看向陽拿著話筒畢恭畢敬,神色倒始終從容淡定。


    “啊?”向陽皺眉了,神情變的有些為難,也不知主上在那邊說了什麽,他回了句:“我們剛跟十五區打的你死我活,這個時候去談聯手,人家肯嗎?”


    “可是,主上我……”愣了愣,他愁眉苦臉的停下,目光放到一旁安靜坐著的書易身上,喚道:“書先生,王要您接電話。”


    悠然自得的坐著,書易對向陽的話並不感到多意外,施施然起身後,他先理了理自己的衣擺,而後才笑著接過了向陽遞來的話筒。


    電話那邊很安靜,隻能聽到一個平緩的呼吸聲。


    書易把話筒放到耳側後,並未先出聲,那頭的人大概也不知道電話已經換人,正安靜等著。


    繼續維持沉默,書易對目光疑惑聚攏到他臉龐上的十八區眾人笑了笑。


    話筒那頭一個低沉的儒雅聲音,突然響起,像是肯定他在聽,關切道:“書先生的身體還好嗎?”


    坦然自若,捏著話筒靠向桌子,書易含蓄道:“有您的細微關照,我很好。”


    心照不宣的笑了聲,聞人訣直接道:“書先生想必聽到消息了?”


    “您是說十七區流傳出的那個消息?兩位王權競爭者說好了,一方攻擊十八區,一方攻擊十五區,一定時限內,誰拿到的人頭多,誰做王?”


    眯了眯眼,聞人訣語調平緩道:“先生怎麽看?”


    “好像很有道理,先王遺言自然要遵守,否則就是沒了大義,與其兩方牽扯無數家族僵持下去,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先生相信這個說法?”


    聲音圓潤,書易一語雙關的道:“您放出的消息,您是希望我信還是不信?”


    聞人訣那邊有片刻沉默,而後一個低沉笑聲透過話筒傳來。


    抿著嘴,書易無意打斷他笑聲,目光落到自己腳背上,有些走神。


    “那便信了吧!”笑夠了,聞人訣重新開口,和之前柔和的語氣不同,這次他的語句雖慢條斯理,卻不容置疑,“我剛已經和向陽交代過,讓他馬上帶著人去往十五區,盡全力說服十五區的王夏國和十八區聯手,趁十七區新王未定,打進城來。”


    書易:“您要我做什麽?”


    “夏國這人,心思異常狹窄,先前十八區和他在茂林中打了那麽久,他不可能不記恨,就算是聯盟現在對他有利,他也會找麻煩尋事,從他過往事跡看,這人手段相當毒辣,單憑向陽一個人,就算能談妥聯手也會暗吃大虧。”


    書易鎮定自若,“您要我一起去?”


    聞人訣突然停了下,正對著他的臥房門被推開,炎振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個一襲大紅長裙,黑發直垂腳踝的女子。


    “我要你一起去,並且辦妥這件事情。”簡潔下著命令,他兩指夾過桌上鋼筆,旋轉在指尖。


    看他在說話,炎振對那女子示意後,安靜站到了一旁。


    “可以,但我需要您答應我一個條件。”


    聞人訣挑眉,兩指把鋼筆彈向空中又接住,慢道:“說說看。”


    “這個條件,我日後會提,因為我現在也沒想好。”


    “可以。”絲毫猶豫都沒有,聞人訣說完這兩個字後,把話筒擱回,掐斷了通話。


    目光直直落到剛才進來的女子身上。


    女孩年紀不大,身材高挑,體態豐盈,烏發如漆垂落身後,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雙眸似水,望著人的目光卻透著冰冷。


    安靜站著時,端莊嫻雅,看他掛了電話,徑直就朝著他走近。


    炎振低著頭,眼是眼,鼻是鼻的,盡量縮小自己存在感。


    主上從入主賭坊後,一向表現的既不近女色又不好男色,唯一可以算的上曖昧,被他們底下人視為女隨身份的,就是這個被從“蓮花小閣”帶回來的人。


    若不是這幾日炎振一再提起,聞人訣早就忘了這茬。


    當初他赴雲家兄弟私宴,誤中紫鬽紅鴛之香,雲家人刻意為他安排了個女子。


    他情香發作上來時,曾握著手‘槍抵在人額頭,問她怕不怕死,女子當時睜著雙天藍眼睛,毫不畏懼的告訴他,世上有的是比死還難受的事情。


    不知道是被那雙眼睛所惑,還是想起不將計就計,將會有不斷的麻煩,聞人訣真沒開槍。


    女子曾被雲家人交代過監控器的位置,為的是讓她好好找角度爭取拍的清晰些,可這也讓她掌握了死角提示聞人訣,兩人配合默契的迷惑過了雲家。


    聞人訣未必沒想過幹脆把戲演真,這種事情在他看來,其實沒那麽重要。


    “紅雨。”他叫了聲。


    雖早忘了這麽回事,但再看到這個人,聞人訣關於那天的記憶又全部回籠。


    雲家兄弟曾說紫鬽紅鴛之香無解,明顯是錯的,身前這個女子就曾在那晚把解藥給自己服下。


    紅雨隻不過是雲家養的“男孩子女孩子”們中普通不過的一個,從小練習各種魅惑之術,精通各種罕見的下毒方式。


    但比起那些還被圈養的人,她又有那麽些不同。


    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從小便加倍努力,抓住一切機會學習,更小心的隱藏著自己的底牌,隻等一個機會,破繭成蝶。


    她不想跟那些得了病,半死不活被送回的“同伴”們一樣,屈辱無奈的死去。


    她私下裏配置了各種雲家要她掌握的□□解方,也存好了錢。


    那日,她本打算在殺了任務目標後逃離十七區的。


    可在看到人後,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配合對方演了出戲,並請求對方帶她離開了雲家。


    聞人訣雖然把人帶了回來,但馬上又把這件事件拋到了腦後,他底下人又不清楚二人之間的具體“經過”,想當然的以為這是主上的女人,好吃好喝,精致衣飾,還給安排了女仆伺候。


    炎振說人一定要見自己,鬧過很多次了。


    眯著眼睛,聞人訣口吻冷淡:“炎振說你非要見我?”


    “那日我不肯委身於你,今日自然也不會,我本當你是位明主,真心想要跟隨你改變自己的命運,看來是我錯了,你跟那些自視高人一等的男人沒什麽兩樣,視天下所有女人為玩物。”柔聲細語中夾槍帶棒。


    “您若不肯用我,那您便放了我,天下女子這麽多,為了權勢肯侍奉您的人太多了……還是說,您是想看看血濺三尺的模樣?”嬌笑著,紅雨突然從腰間抽出了匕首。


    炎振聽著話不對,抬頭時隻來得及見到刀光閃過。


    他上前兩步想要阻攔,紅雨就已經隔著一張桌子在聞人訣身前停下,匕首並未刺向男人,反而放到了桌麵上。


    “我給您刀,”柔婉聲音輕柔,雙臂伸直,長裙飄蕩,“您如果喜歡,從哪裏下刀都可以。”


    維端一忍再忍,還是憋不住出聲:“主人,您居然成了強迫良家少女的壞人!”


    聞人訣麵無表情。


    紅雨衝向他時,他就麵無表情,現在,他還是麵無表情。


    “你吞噬了光核。”


    愣了愣,紅雨想過身前男人此時會有的很多種反應,唯獨沒有這種。


    而且,自己吞噬光核的事情是很隱秘的,這個人又從何得知?


    不過,她還是老實應了聲:“是。”


    “機會不是別人給的,而要自己爭取。”轉身回沙發上坐下,聞人訣雙手疊在腦後,冷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實無意限製你的自由從而逼你獻身於我,話又說回來,我若真想要你,不會有這麽多的耐心等你。”


    紅雨模樣冷淡,垂著的手卻在長袖中無聲捏緊。


    不知有沒看出她的裝腔作勢,從沙發旁抽過本文件,聞人訣仔細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最後說了句:“沒有一定的資本,你今天不敢來找我談判,不用刺激我,男人女人隻要能用,在我眼中就都是一樣的,我看重的從不是性別,而是能力。”


    “所以別再消耗我的耐心,說說看吧,想要地位的你,除了肉體,還有什麽?”


    深呼吸了口,紅雨靜了靜心,平直道:“您想除掉潘肖,對嗎?”


    “又如何?”眼都沒抬,聞人訣目光還在手中文件上。


    “我可以幫您除掉他!”語調鏗鏘堅決。


    手指一直隨著目光在文件上移動,聞人訣看的速度極快,聽見身前人這句話,手指頓時停下,抬眸,他饒有趣味的對著人決絕目光看了片刻,終於深沉笑道:“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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