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上前恭敬邀請, 他才恍然明白發生了什麽。


    全場人關注的焦點都放到他身上, 白檀覺的自己馬上就要被這些灼熱的目光燒化了。


    誠惶誠恐的起身, 手腳僵硬的不知往哪裏放, 他姿勢古怪的邁著步,雙眼無神的落到聞人訣身上。


    這個君臨天下的男人還在上位靠坐著, 腦袋微低, 目光似落在自己身上。白檀瞪著大眼, 試圖從人臉上窺探出什麽, 可惜有那張銀色麵具的阻隔, 聞人訣雙瞳中的黝黑, 隻能讓他更發膽寒。


    忐忑不安的往前走, 他帶來的人全部留在原位。


    白檀雙眼中隻剩下那個老神在在等著自己靠近的男人, 耳中一切聲響似都離自己遠去, 屏息凝視,迎著黑虎深沉的目光, 他踏上了第一步台階。


    因為聞人訣的突然出聲和白檀的出席上台,原本準備離席說話的十九區代表, 那個外表看著非常儒雅的老年男人停住身形, 安靜的等待著。


    他的彬彬有禮讓廳中不少家族族長們注目, 但更多的人, 還牢牢盯緊一步步往王座走的少年。


    很多人都認出,這個容貌和氣質都相當出色的少年, 正是剛剛彈奏鋼琴, 震撼了不少人的那個孩子。


    白檀本該雄赳赳氣昂昂, 拿出他的氣勢來。


    但不知何時起,對聞人訣的懼怕早已融入他的骨血,這讓他在不清楚聞人訣目的的情況下,表現虛弱。


    沒他心中敲鼓般繁雜的想法和情緒,坐在王位上的聞人訣,目光卻還似有若無的停留在占赫身上。


    白檀手腳並用的走路姿態,換作以往定能讓他挑起唇角博他一樂。


    但今晚,聞人訣心中稍許沉重。


    心不在焉的走完五步台階,白檀覺的自己的後背已經被那些目光穿透出一個個孔洞。


    王座很大,足以坐下三個聞人訣,但白檀還是沒膽量坐上去,畢竟他的身份再榮寵,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男隨。


    這種身份,沒資格沾染上一點點王權的象征。


    除卻,那個本身就代表王權的男人。


    剛剛走上來的時候,一路還迎接了幾位部長審視的目光,白檀差點沒腳底打滑從台階上滾下去。


    在他看來,身後壓抑著的議論詢問聲,那些充滿各種含義的探視目光,都不及台階上這幾位重權在握氣勢淩然的男人,從高處往下俯視時那無情打量讓他難熬。


    聞人訣,這個三區共主日常低調的不能再低調,就算是十七區內的權貴們都不見得知道他還有個男隨,隻有家族中有人在王權組織中效命的,才能大致聽聞一二。


    今晚這樣的場合白檀被請了上去,那些知曉一定內情的也不再隱瞞,彼此之間坐的近,關係好的就互相交頭接耳起來,於是沒等白檀走上王座,廳中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既不可能同坐王座,早有機靈的服務生在王座一旁鋪上了毛毯,白檀畢恭畢敬的對著聞人訣行禮,而後老老實實的蹲坐在毛毯上。


    局促不安的等了會,不見身旁有任何聲音發出,白檀奇怪的扭頭瞥了眼,就見聞人訣環視著下方,似乎對他的靠近沒多餘想法。


    “我做錯什麽了嗎?”楚楚可憐的擠弄眉眼,他毫無自尊的示弱。


    聞人訣聽聞話音,側視他一眼,突然就向下伸出手,右手中指和大拇指捏著白檀下巴往自己的方向抬起,上半身也貼近過去。


    廳中所有人一時都屏住了呼吸,王身上的氣息,現在很柔和。


    動作強勢卻溫柔,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恍惚覺的,王座上的男人會那樣俯身吻向那個少年。


    白檀傻了,第一反應就是要掙紮,一張放大的臉突然靠近他,雖然不知道聞人訣想做什麽,但他就是從中察覺出了危險。


    聞人訣看清人瞳孔中一覽無餘的驚恐,反而越發慢了自己的動作,惡趣味的,嘴唇擦著白檀臉頰而過,輕聲誘哄了句:“老實點,老實些坐著。”


    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白檀動作是不敢有了,可高仰的腦袋,目光中全是無知的脆弱。


    白檀很不安,他不知道聞人訣打算做什麽。


    下巴上捏著的手用力不大,但他還是覺的有點疼。


    近距離下對望聞人訣那雙眼睛,他神思恍惚。


    讓所有人期待的吻沒有發生,可廳中所有人依舊不願移開自己的目光,因為聞人訣另一手也探了出去,中指從眉角到嘴唇摩擦著白檀臉龐,二人交錯的身子,可讓他們看出王在人耳邊低語著什麽,就是聽不清晰。


    因為聞人訣在白眼臉上慢慢撫摸著的那隻手,底下人沒能看到白檀驚恐萬狀的表情。


    “聽話,如果這樣還不能打消他的興趣,你的這張臉……”聞人訣笑著,中指按壓了下白檀臉腮,平靜道:“就保不住了。”


    早在有意接觸十三區王權的時候,聞人訣就化身成書易的隨從遠遠見過占赫了,那時候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晚宴上的主人占佩身上,唯獨他對占赫上了心。


    早從情報中他就知道,十三區的王占佩有個同父同母,年齡卻相差了十五歲左右的弟弟,那次的晚宴上,曾有五個披著薄紗抱著古典樂器的男孩出現,當中一個的容貌異常出色,席地演奏著箜篌,那時占赫的迷醉表情,聞人訣全部收在眼底。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王區也一樣。


    若是正麵不能相爭,就該去找王區的關鍵點,在王區關鍵點上再找到人性的弱點,而後把這個弱點無限放大加以利用。


    在晶核能量出現前,王權的交替是很快的,畢竟每個人的壽命有限,而在晶核體係出現後,所有既定的交替消失了,壽命從五十的上限一路增長,那些王座上的人如何還肯放手。


    而那些本等著接掌王權的人,心中會有怎樣的失落與不甘?


    占佩本來已經開始培養占赫,如果不是九域之碑重新分裂,晶核能量體係的出現,沒準現在坐在王位上的人就是占赫了。


    雖從情報中搜集到的信息來看,占赫在不能順利接手王權後也沒表現出什麽,但這跟占佩的強勢不無關係。


    就算占赫真的能想開,聞人訣也不會放棄這個漏洞和可利用點,很多人心中都深埋著黑暗,隻要能夠好好催化,爆炸起來一定出乎意料。


    唯一的意外……愛不釋手的捏著白檀臉頰上的肉,聞人訣剛發現,白檀原來不隻是眼睛漂亮而已,觸感也相當好。


    雖有克製力道,但思緒一時飄遠手下就不那麽把控了,白檀被他掐的一直低聲哼哼,就是不敢動。


    因為頭頂男人身上的氣息越來越陰森,瘮人的慌。


    白檀一直以來,都很想看看聞人訣麵具後的那張臉,不過這個時候,他才發覺這個人戴著麵具也挺好,否則一定嚇死人了。


    這張臉,保不住?什麽意思?白檀不想深究,他知道聞人訣說的就一定是真的,這男人說出什麽殘酷冷血的話,都不會讓他感到意外。


    “疼。”聞人訣手上有指甲,白檀一開始還能忍,等指甲嵌入肉中,他眼中一下蓄滿了淚水。


    這次的委屈可憐就不是裝的了,而是疼的。


    要不是注意到聞人訣的眸色實在陰暗,白檀鐵定早一巴掌甩過去了。


    聞人訣在不悅。


    計劃全在鋪設中,唯獨白檀可能成為這個意外,早在人前幾天念叨糾纏著要參加晚宴時,他隨口應了。


    白檀的容貌是很出色,可是這個世界上容顏勝過他的人太多了。


    他這次讓炎振找好,並訓練的那幾個男孩,容貌就不遜於白檀。


    所以沒什麽可多擔心的。


    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啊,白檀就是能給他意外。


    幾首鋼琴曲彈的,一下就成了不少人的關注中心。


    包括占赫,這個王的親弟弟,日常身邊接觸和養著的人不少,可還是被白檀吸引了。


    跟引人毀滅的單純柔弱不同。


    白檀身上的那種純粹,尤其是不說話彈琴時的氣息,奇異的能夠讓他們這些終日浸淫在權勢算計中的人寧靜下來。


    “疼嗎?”回神後,聞人訣就發現自己下手狠了。


    人如玉的臉頰上,硬是被他掐出了塊紅腫。


    白檀雙腿盤坐,仰著頭看他,熱淚盈眶的重聲回了三個字:“相當疼!”


    “抱歉。”收回手,聞人訣臉上倒真帶出幾分歉意。


    白檀眼淚汪汪,一字一咬牙,“我不接受!”


    聞人訣沉默著轉過頭,下方的十九區代表已經出席,命人抬上了不少禮物。


    今晚的目標雖是占赫,但其實聞人訣對十九區的來意更好奇,這個目前與自己一點接觸和交際都沒有的王區,為何會因為自己的生日而專門派人來賀?


    送上的禮物大多精致,可見主人準備的用心。


    聞人訣目光掃過台階上站著的幾個心腹,包括紅雨這個姑娘,皆專注的盯視著那些禮物思索對方的用意。


    維端同樣猜不透,心識中好奇道:“主人,您知道十九區的用意嗎?”


    雙手交疊在胸前,聞人訣端正了坐姿,沒回應。


    那年歲挺大的沉穩男人等禮物全部抬上,才說還有最後一樣,也是十九區此次前來的重頭戲,隻不過還在準備,讓聞人訣稍等。


    這麽一出,倒是勾起了廳中所有人的好奇。


    包括被掐疼的白檀,摸著自己臉,憋回因為疼痛本能流出的淚水,半探著身子看下頭。


    比起他之前坐的位置,王座所在的台階之上,讓他更清晰的觀察到了整個大廳。


    這一掃視下去,他才發現之前聞人訣坐著可以這樣清晰的看到他所坐的位置。


    虧的他還以為,小心些就不會被人關注到。


    因為有一小段等待的時間,幾個服務生抬上了木桌擺放在王座前,白檀身前沒有,他還席地坐著毯子,倒也不是很想吃東西。


    出門前包括剛剛出來的路上,在車裏的時候他還在吃水果。


    現下倒是不餓。


    聞人訣是刻意把人叫到自己身邊來的,占赫雖然對白檀起了興趣,但是不大,聞人訣希望對方在知道白檀特殊的身份後,能夠自動消除了這點關注。


    如果不能……是否會把白檀推送出去達成目標?聞人訣思考過,不用想太久,他就明白鑰匙的存在,還是比短期的這點目的重要,但就算不把白檀推送出去,也不能因為他,而毀壞了自己的算計。


    實在不行,唯有當場毀掉白檀這張臉,占赫也就執著不起來了。


    倒了杯酒,他拿過,親手遞給身旁的人。


    白檀老實坐著,對他送到眼前來的酒受寵若驚,呆的時間有些久了,聽到聞人訣不耐的一聲輕嘖,慌手慌腳的接過。


    聞人訣就又轉過身去。


    雖然二者再沒什麽親密舉動,但就是這幾個小動作,還是讓不少人上了心。


    白檀握著酒杯卻沒喝。


    底下十九區的代表笑著請示,可否打開宴會廳中的所有窗戶。


    聞人訣點頭允了。


    廳中燈光在稍後配合的暗了一暗,從大廳入口處,十多個男人推著架子進來了。


    因為燈光的突暗,一時沒讓大家看清楚。


    等這行人走到正中,燈光重新閃爍亮起,包括白檀在內,台階上的幾位部長,廳中數個王區的權貴,全部傻住了。


    大漢們手中推著個十多平米的木板車,上邊還安放了個四五米高,兩三米寬的白色鳥籠。


    打造的異常精致的鳥籠中,關著的卻不是什麽鳥類。


    而是一個活生生,披著鳥羽外衣,露出冰肌玉骨的年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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