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向王座, 聞人訣的身形步伐和之前走上去一樣, 很是沉穩, 沒有絲毫的急躁。


    在所有人眼中丟盡他王者威嚴的胡鬧似乎沒給他帶來太大的困擾, 除卻他那隨意從酒水破爛果子上拖過的銀色長袍。純潔高貴的王服有了髒汙,可聞人訣一步步往上走的時候, 廳中並沒人敢發出非議。


    白檀手中握著槍, 在聞人訣踏上台階後就停止了射擊, 他挺直著胸膛, 硬撐著自己的架勢。


    聞人訣沒他心中那些情緒, 他在重新踏上台階時, 目光頗有深意的在幾位部長身上一一停留。


    炎振對著他目光愣了一愣, 有些摸不著頭腦, 黑虎卻馬上肅正了神色, 整個人都嚴肅起來,藍岸撥弄著卷發的手放下了, 紅雨則把雙手垂到身側,低下了頭。


    書易倒是坦然, 對著聞人訣掃視過來的目光點了點頭。


    白檀很是緊張, 但這個時候肯定不能丟了氣勢, 剛剛俯視了眼大廳, 並沒看到古知秋,但也許是太過匆忙, 他來不及細看, 也不知道古知秋有沒有跑出去, 如果跑出去了,自己還是得為人爭取時間啊。


    心中是這麽告訴自己的沒錯,但太過清楚聞人訣扭曲的心理變態的手段,無法克製的,他還是害怕。


    心中默念著小時候家族中教給他的那些話,因為自小就要麵對一些大場麵,家裏的老師會告訴他各種調節緊張的辦法,白檀努力讓自己去回憶。


    他是做到了,因為他看著特別平靜。


    但是這樣的偽裝在熟悉他的人看來很容易被揭穿,因為一切都很正常的他在這種時候,眼睛卻會一直眨。


    這是他緊張的一個表現,就算因為從小的鍛煉維持的假象很完美,但不停眨動的雙眼,近距離下還是很容易被人看穿他的內心。


    聞人訣每往上踏出的一步,在他眼裏就跟催命符一樣。


    “古知秋,你欠我欠大發了。”握著槍的手看著還很穩,但隻有白檀自己知道,他的手筋都快抽搐了,心中絮叨著,他想盡一切辦法緩解自己的緊張。


    雖然自持能夠帶聞人訣離開地球,對方不會輕易殺自己,這樣安撫著,但他同樣沒有忘記,聞人訣跟自己初遇時,曾因為不耐煩就突然改了主意,準備殺掉他。


    後來看到自己的眼睛,又莫名其妙生起要挖下的念頭。


    實在一點都不讓人放心。


    聞人訣沒在意自己拖地在後的銀色長袍被酒水玻璃玷汙。


    他起了點反思,不隻是對白檀,或許對身邊人都縱容了太久,從而讓他們開始放肆。


    還是該適當敲打敲打的。


    心中盤算著其他事情,他沒注意到台階之上,王座旁的白檀已經被他逼的臉色慘白。


    有意思了,白檀總是這樣,會出乎自己的預料。


    還以為能夠強勢的再久一點。


    雙眼無神,絲毫不見了剛剛持槍的威風。


    聞人訣走到最高處,白檀還直挺挺站著,看著是一點也不害怕自己的。


    但看那長睫的抖動,聞人訣笑了,他緩慢伸出手去。


    白檀還傻站著,沒反應。


    再逼上前一步,沒廳中人等待著的暴躁狂怒,他異常輕柔的說了聲:“槍。”


    會怎麽做呢,白檀?


    聞人訣很是期待,反抗嗎?繼續大叫?


    吞了口唾沫,白檀剛剛是調節心神的過了,都沒注意到人已經走到自己身前,直到耳中鑽進來那個柔和的字眼。


    聽著真是相當溫柔。


    雙腳並攏,剛才的桀驁全部消失不見,白檀畢恭畢敬的低頭,雙手遞上槍支。


    五指收攏著槍把,聞人訣把槍提起旋轉在手心,而後又掀起眼瞼,盯著人眼睛看。


    這麽容易?


    白檀真摯的眨巴著大眼跟他對望。


    探身過去,唇齒湊近到人耳旁,聞人訣低沉著嗓音,黯啞道:“這麽聽話?”


    “嗯。”點頭如搗蒜,白檀的動作那是相當的小鳥依人,他討好的,可憐巴巴的問了句,“你現在……有多生氣?”


    “不知道。”兩人身子挨的很近,腦袋交錯著,看著很是曖昧的姿勢,彼此之間的對話廳中並沒其他人能夠聽見,聞人訣坦誠回了句不知道,右手抓著的槍卻被他一使力,槍把直接從中斷裂。


    白檀清晰的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急促聲響,驚恐萬狀的,他結巴道:“我……我知道……了,你現在非常生氣。”


    “玩什麽呢?”槍支如玩具般被他單手捏斷,聞人訣隨手就扔了,空出來的手抬起,當著廳中幾百雙眼睛,舉高到白檀頭頂。


    所有人都緊張的望著,似乎聞人訣下一秒就會直接一掌把人拍死在台上。


    可惜,聞人訣高舉起的手最終還是輕輕落下按在白檀頭心,伴隨著他的那句問話,揉了揉。


    許是因為聞人訣跟自己貼的太近,又比自己高出這麽多,擋到自己的空氣了,白檀覺的有些呼吸不過來,加重喘氣聲,他開始深呼吸。


    聞人訣卻耐心的再問了句,“我問你,玩什麽呢?”


    低著頭,揉著白檀頭發的手指並攏,拽提著手心的頭發,聞人訣把人腦袋往上提起。


    被抓著頭發抬起頭,白檀躲避不了的和聞人訣細長眼眸直直對視。


    那幽暗的瞳孔深不見底,透著千年冰凍下的寒涼,就近望著自己,一點情緒都沒有。


    可就是因為一點情緒都沒有,白檀才害怕,完全不知深淺的,似乎隨時都可以把自己連皮帶骨吞噬幹淨。


    就算有一點點的憤怒或者其他情緒都好,白檀也能不這麽害怕。


    “不……不能說!”雖然被拽著頭發很痛,但白檀想起古知秋,想起曾經被關押的昏暗地下室,絕望的日子裏,那雙明亮鼓舞著自己的眼睛,雖然話語不多,但在自己最恐懼脆弱之時,堅定回應自己的話語。


    聞人訣有些訝異,這點訝異讓他放下了拽拉住人的頭發。


    雖然被放開,但白檀也沒低下頭去,還平視著自己,滿是倔強。


    身前這人什麽性子,多少膽量,聞人訣自以為很清楚,稍微恐嚇一下總就倒豆子般說了,可是啊!這雙瞪著自己的黑亮眼睛中,害怕很明顯,但不說的意思更決絕。


    不自覺的,手順著白檀額頭往下,聞人訣在人臉頰上摸了摸,“真的不說?”


    “不說!”嘴唇有些抖,但白檀還在堅持。


    “厲害了。”玩味的,他在人臉頰上拍了拍,雖然很有趣,但他並不喜歡白檀現在的忤逆,想也知道讓一個如此害怕自己的人做出這樣抗爭的行為,定然不會隻是圖個有趣。


    別人當白檀是吃醋,但二者的關係,聞人訣不清楚嗎?


    大意了,隻當給個隨主的身份可以讓白檀保命,同時讓他不太被人注意,至少不是往深層次裏注意的留在自己身邊,卻沒想過,隨主這個身份,在其他人眼中,有太多可操控的空間。


    未嚐不會有人把注意打到白檀身上。


    大概是他沉默的久了,白檀實在怕的厲害,聞人訣拍打在他臉頰上的手被抓住,吃驚的低頭去看時,耳中聽到了白檀怯懦的聲音,有些著急,帶著懇切,“我……我明天就說,我明天早上就告訴你,真的,我發誓。”


    “嗯。”隨口應了聲。


    “呃……”請求著的白檀顯然沒料到,愣了半天後喜上眉梢,而後又變得心驚膽戰,不確定道:“真……真的讓我明天說啊?”


    “不然你現在說?”太蠢了,聞人訣看著人臉上的表情,突然有些不忍直視。


    “我明天說!你真是個好人。”淚眼汪汪的,所有的忐忑都消失不見,白檀心花怒放的就差原地跳起來。


    這種九死一生逃過,這種以為死定了又活過來,被一個萬噸大斧頭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逃脫生天感,讓白檀覺的身前的男人真是順眼又慈祥。


    聞人訣眯著眼睛看人,以往自己貼近他的時候,對麵這位總是僵硬如木板,現在卻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實在是……單純。


    挑著眼角,他把人拉到自己懷中,薄唇有意碰上白檀額頭,感覺到人身子的顫栗後刻意放緩了語調,盯著人臉頰上飛速升起的紅暈,溫言道:“這之後,要好好聽我話。”


    白檀很是不知所措,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大眼睛癡呆似的眨了眨,紅暈從耳根到頸間,一路蔓延下去。


    “吱吱呀呀”的回應不出話,聞人訣另一手攬上,把人按進自己懷中,從廳中人的角度看來,隻是低語後的溫柔安撫。


    可和白檀感受到的溫柔不同,聞人訣背著所有人的那雙眼睛中冷酷無比。


    眸中黑沉,他顯然在思慮著什麽。


    聞人訣是起了殺心。


    坐上王座後,他很少起這樣直白刻骨的殺意。


    不是針對白檀,而是這王區中的汙濁之氣。


    他有意的放縱是要養出狼性,必要時同類相食也無妨,聞人訣從沒要求手下人必須團結一體,相親相愛,他信奉的法則是除了自我,皆可掠奪。


    但這種脾性不代表可以無視規則。


    既然成了種群,那就要有必須遵從的底線秩序,違者就得死!


    他起了念頭,那手段自然和平不到哪裏去,王者念起下流淌的會是血液湧成的河。


    大概是不安於他又一次的沉默,白檀弱弱的,突然應了聲:“嗯。”


    聞人訣愣了愣,方才反應出人是在回應自己剛剛的那句話。


    有些無言的搖頭,他把人推離自己胸口,轉身對著下方悠揚開口,很是平靜的說瞎話:“檀兒說過會表演節目,看來的確出乎預料。”


    表演節目?


    剛剛那亂蹦亂跳一言不合掏.槍就射是表演節目?


    那一槍一個準的打人膝蓋是表演節目?


    莫不是當底下人全是傻子吧?


    “真是精彩的節目,哈哈,精彩!”藍岸神情自如的拍起掌,對著下方嘻哈大笑,讚賞道:“白隨主的節目的確出乎預料,萬眾矚目,相當完美!”


    四個字四個字的往外蹦,藍岸的神情中愣是一點尷尬都沒有。


    炎振開了口,原也想說點什麽,可實在是……說不出口,最終他還是僵硬的抬起自己雙手,“啪啪啪”的一聲不吭拍起手。


    紅雨盯了白檀一眼,人在聞人訣說出表演節目那四個字時就傻了,等到藍岸開始鼓掌,那癡傻又轉為羞恥。


    不太在意的,她也跟著拍起手,微笑鼓勵道:“確實精彩呢,隻是還要多練練噢。”


    白檀都不敢去回想自己剛剛跳動的樣子,還要多練練?


    實在是尷尬的不知道怎樣好,他隻能躲在聞人訣身後,一點剛剛的威風都沒有,腦袋都要垂到褲襠。


    黑虎一聲不吭的跟著鼓掌。


    底下三三兩兩對望後,總算跟著稀稀落落響起掌聲。


    還能怎麽辦呢?王都一句表演輕飄飄的帶過了,你還去認死理的追究到底,是嫌自己命太長嗎。


    沒看幾位部長都捧場的鼓掌嗎。


    晚宴結束的有些虎頭虎腦,聞人訣笑著讓人帶笑桑語回王居休息,又真誠的請占赫在王居多留了幾日。


    在對十九區的王表示感謝,一揮手就是十箱晶核的回禮後,他拉著白檀手腕,從後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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