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仔細打量著對麵的男人, 他以為會從對方眼中看到憂慮或憤怒。


    然而沒有, 四目相觸間, 黑色瞳孔中全是冷漠。


    “在這東南大陸, 我還真想不出有哪方勢力敢膽大包天的同時打你們三方的主意。”搖了搖頭,他心中更為不爽的是自己居然追查不出這個可能存在的暗中勢力。


    他的判斷和猜想來自於那份微妙的不和諧, 來自於直覺和經驗。


    可對麵這城府極深的王, 居然一點也不懷疑的就信了。


    “別的先不提, ”猶豫了下, 老鼠換了個話題, “您對十區目前的局勢, 有什麽看法嗎?”


    聞人訣挑眉, 未答。


    老鼠自說自話, 嗓音放低, “您不覺的,古知秋的情況和如今十七區的藍岸很像嗎?”


    這話可就誅心了。


    對一個未加入聞人訣手下的人來說, 這話不該說,但凡聞人訣往深裏去想, 老鼠的處境就危險了。


    男人不會不明白這點, 所以他在開口前有過猶豫, 但他最終還是說了。


    “藍家在舊有王權陳家為代表的力量消失後, 潘家和武家跟著潰散,他們接收了全部的底盤不說, 還因為藍岸這位部長的存在, 擁有了王權身份, 周圍擁簇了區內幾乎所有的大家族。”


    “而嚴部長的平民身份,兩人在某種程度上的抗衡,嚴部長的出身與對您完全無主見的服從,注定他無法為區內的大家族爭取權益,就算他願意,這些區內的家族怕也看不上他。”老鼠別有深意的,很是不怕死的繼續了句,“我很好奇,如今哪怕是您,想要對藍岸下手,您動的了嗎?”


    江柏峯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老鼠相信身前的這位王者,心中已有思量。


    “對您來說擊殺藍岸不難,可看看江柏峯吧,藍岸倒下後的局麵會更加惡化,我相信書先生一定有在思考您為何對眼前的局勢無動於衷,您看著太強大了,或許根本就沒人想過,其實您對現在的局麵,已經有心無力?”


    這話可就不僅僅是誅心了。


    酒在自己來前就已經醒過,聞人訣一口口抿著,耐心聽身前人的話,絲毫沒有打斷對方的意思,等人告一段落雙手抱胸,目露探尋望著自己時,他才輕笑著開口:“老鼠,你越這樣表現,我就越想得到你啊。”


    沒有遮掩自己的想法,他把酒杯暫時擱到桌麵,伸出中指衝人晃了晃,沉道:“你說的其他都對,但是你要記得,一場對弈中永遠不隻有黑白二色。”


    老鼠神情凝重,半天沒說話。


    他深思著,可依舊沒懂聞人訣話中的意思。


    留給對方思考的時間,聞人訣身子向後仰倒,雙手攤平在沙發靠背上,仔細打量著人變裝過後的眉眼。


    他很清楚老鼠為何突然壯起膽子對自己說這些話,在十區的事情沒完全告一段落前,身前的這位男人,應該很擔心自己會垮台。


    所以不得不膽大妄為的來提醒自己。


    “你在擔心那個可能存在的勢力,未來不會放過你。”畢竟幫自己操作過照片事件,若黑暗中真有那麽雙眼睛盯著,老鼠免不了被牽連。


    聞人訣給他個建議,“真不認我為主?”


    “啊,雖然我手上的權利不大,但已經習慣了自己做主。”撓著頭,老鼠一臉的遺憾。


    並沒有生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自己,聞人訣道:“你就不想嚐試一下淩駕於部長之上的權利嗎?”


    老鼠訝異,“您的意思是給我的地位,會比幾位部長高?”


    “當然不是。”聞人訣坦誠:“但他們的命或許會掌握在你的手上。”


    老鼠這男人聞人訣沒有看錯,能耐遠在炎振向陽等人之上。


    沒有問他話中深意,開口肯定道: “一條綁縛在幾位部長身上的鎖鏈。”


    聞人訣搖頭更正,“一雙存在於暗處的眼睛。”


    “這不是一件好差事,您的部長們都不好惹。”


    “啊,是嗎。”平平道了句,聞人訣起身,居然沒有再勸,居高臨下盯著人,聲色冷淡道:“你對十七區比我還了解。”說這話時有意掃了眼酒吧,老鼠知他話中暗示,坦誠道:“幹一行愛一行,逼不得已嘛。”


    “看來不是逼不得已,你是不會來到我身邊了。”


    老鼠深皺眉,苦道:“您這想法太危險了。”有意轉換話題,看人背朝著自己準備走,他開口問道:“您肯抽出時間來見我,一定是還有吩咐吧?”


    三區共主,如今東南大陸呼風喚雨的男人,怎麽可能因為自己的電話專門跑這一趟。


    聞人訣沒有回頭,他盯視著酒吧某一處,陰沉道:“我曾不允許你把手伸進十七區,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


    “什麽意思?”老鼠蹙眉。


    “我允許你伸手進十七區。”聞人訣回頭,目光幽暗。


    老鼠對聞人訣這樣的許諾並不感到榮幸,有的隻是深深的不安,“您想幹什麽?”


    “我的身邊出了問題。”因為這句話,聞人訣轉過身,他背後有一盞旋轉的藍色小燈,光芒打在他腦後,讓他的五官和神色都變得晦暗不清。


    老鼠站起身,慎重的望著對方。


    堂堂王者,如此示弱的說出自己的身邊出了問題,並求助於一個沒有跟隨自己的人,放手讓一個王權外的組織進入自己的地盤。


    老鼠可以想象這個問題有多嚴重。


    絕不是麵前這個男人輕描淡寫的這麽簡單。


    聞人訣坦誠至此,他也決定放開戒備,露齒道:“我相信您的手段和能力,將來若事情平順了,我這伸進來的手,不就要被您給剁了嗎?”


    “所以你要藏好啊。”聞人訣居然沒有否認。


    老鼠的眉頭完全打結,鬱悶道:“您還沒有過河,就告訴我這座橋,將來要過河拆橋?”


    “老鼠。”玩味的叫著人名字,聞人訣認真道:“我可以給你的,遠比你想的要多。”


    聞人訣轉身離去,再未多言,走出十數步,反手朝後扔出塊東西。


    老鼠一直望著他背影,察覺出襲擊向自己的物體後,果斷伸手在空中抓住。


    前頭,聞人訣已經走出大堂進入通道。


    老鼠緩慢攤開自己的手心。


    一塊代表王權的銀色令牌靜靜躺在掌中。


    鄰座有兩個黑色身影站起,快步走到他身後,當中一人探頭看清他手中令牌後,憂心忡忡道:“老大,我怎麽覺的這位王遠比那些人都要危險?”


    另一個男人跟著粗獷道:“我們一定要小心他。”


    捏緊令牌,老鼠沒回應。


    ……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白檀的臉色從一開始的蒼白,到現在恢複正常,這中間有兩個小時,不變的是,他還在房內焦灼的來回轉圈。


    門外有人看守,他不止一次伸手拉門未果。


    心煩意亂的打量著房內擺設,他右手握拳,不自覺的敲擊著自己左手掌心,腳下未停,白檀轉身間突然立住,跟個木樁子似的發愣,“不是吧,秋後算賬?可這秋來的也太早了吧!”


    明明晚宴的時候,聞人訣並不生自己的氣啊。


    還……還,那樣溫柔的抱著自己安撫,雖說拉拽自己頭發的動作還是很粗魯。


    但想起對方濕潤的唇輕輕貼上自己額頭,白檀俏臉瞬間緋紅,“啊啊啊!”死命揪著自己頭發,他心中不安羞恥交雜,目光又一次忐忑的落到緊閉的門上。


    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今天晚宴結束後,聞人訣親自把他送上車,回到王居後就有人安排他洗澡,而後又強製帶他來了這邊。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還在自言自語的揣測著,兩個小時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白檀很是心力交瘁。


    “嘎吱。”木門被推開的聲音在夜中顯得幽冷而詭異。


    得益於陳涼息古怪的品味,這王居中大部分的建築都是木製的,聞人訣入主後對居住環境一點要求都沒有,下邊人當他也喜歡這種風格,便維持了下來。


    坐下沒兩分鍾,白檀的身子又像彈簧一樣,瞬間從椅子上蹦起。


    聞人訣打著哈欠進門,今天白天他就有在準備晚宴的事情,晚宴結束後又獨自一人走去了老鼠約他見麵的酒吧,回王居後草草洗漱,如今回了房,一臉的沒精打采。


    對自己的房中還有個外人,他好像並不意外。


    右手抬高伸展了下,人越過白檀就往裏邊的床走。


    白檀一整個晚上都在焦躁不安心煩意亂,好不容易等到聞人訣進門,他屏氣凝神等著人發作。


    極度疲倦下還要保持高度緊張真是快要逼瘋他了。


    可是,人就那樣漫不經心的擦肩自己走過去了。


    看方向,似乎是床?


    就像是完全沒看見自己一樣……


    角度誇張的扭過脖子,白檀呆若木雞。


    回神後很是怒不可遏,手疾眼快的飛奔到聞人訣身前,雙臂伸展著攔住人,他鐵青著臉質問,“聞人訣,你什麽意思?”


    聞人訣有些萎靡,眯著眼睛看他,困乏的聲音低沉沙啞,“睡覺。”


    “什麽?”白檀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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