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出了變故, 還是很重大的極有可能同時危害到三個王區的事情, 除了帶領戰部在秋冬花三城駐紮的向陽, 所有聞人訣手下心腹高層全數趕到了十七區的王居中。


    藍岸本來已經過來了, 可在中途不知是什麽事情,又匆匆趕了回去, 等再到王居時, 恰巧跟書易在門口碰到。


    二人沒顧的上說話, 彼此點頭示意後, 快步走進。


    他們身後, 炎振帶著刀戈匆忙下車。


    紅雨早他們一步進了會議大廳, 就見他們的王麵色平和, 坐在王位上, 闔眼假寐。


    而十八區的一眾高層, 除了吳豆留守,包括辛頭都已在位置上坐著。


    書易有別於一眾人, 到了後直接邁步走上王座下的台階,那上邊有特別為他安置了張椅子。


    聞人訣在他坐下時, 睜開眼睛瞥了眼, 就又托著臉頰合上眼。


    等炎振小步跑進來在位置上坐下, 聞人訣明明閉著眼睛, 卻像是看見了般,沒等任何人提醒, 徑直站起身, 狹長眼睛眯著, 慢悠悠的一個個打量過去。


    所有人迎著他黝黑雙目,不自覺的正襟危坐。


    聞人訣臉上表情雖然不差,可也沒了慣常有的笑意,很是嚴肅的和所有人對過視線,看的人心中緊張後,他又突然抬起手,捂嘴打了個哈欠。


    這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卻讓底下坐著的各區高層紛紛鬆懈一口氣,剛才聞人訣的目光雖然淡漠,可就似被異形盯上般,那股子壓迫絕對不好受。


    “王。”廳中二十多號人全數站起,又都深深俯身下去。


    站在王座所在的最高台階邊沿,聞人訣無聲盯了會,方才沉聲道:“都起來吧。”


    “謝謝王。”沒有多餘的話說,這裏的人身份高,自然跟聞人訣的關係也近一些。


    日常相見的次數比起底下人多多了,神情自在許多,但還是帶著小心。


    “王,不知是什麽事情召集我們過來?”炎振跟聞人訣的關係親厚一些,自然第一個開口問,不過他問完後,目光卻落到了一旁的黑虎身上,他知道,這次的消息是十八區帶過來的。


    黑虎迎著人視線,先扭頭看了眼聞人訣,見主上沒反應,他才道:“我們和十三區的聯盟,怕是要出變故。”


    炎振的神色一瞬變了,很快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威脅和嚴重,在情況未明前不好多說什麽,他聰明的坐回身去。


    比起他們,十五區中的紅雨顯然已經知道了些什麽,她的神情挺平靜的,向陽不在,十五區中她一人做主,一開始還有人看她是女人而輕視輕賤她,在這些人逐一付出慘痛代價後,所有的偏見慢慢消失。


    說起這點,紅雨對聞人訣很是感激。


    這個世界,生存不易,對女人的存在就更為苛刻,是聞人訣,從來沒在意過她的性別,隻把她看做一個人。


    給她,和黑虎向陽等人一樣的地位和機會。


    在她狠辣清理敵對時,沒有過問,甚至疑心過半句,這無聲也是在為她樹立威信。


    她是向陽的副手,和向陽的聯係比起其他人多了很多,這次的消息雖然是從十八區那裏得來的,但前線的向陽多少知道猜測了些。


    紅雨這次過來,隻不過是想知道王的大方針究竟是什麽。


    所有人都到齊了,可王居然又開始閉眼假寐。


    藍岸挑著眉,左右看了圈,一眾高層紛紛皺眉和他困惑相對,但就是無人願意做這隻出頭鳥。


    說起來,藍岸這性子本身就怕麻煩事,但這種情況下,好像也隻有他適合開口了。


    有意“咳”了兩聲,起身走到廳中,他先對低垂眼睫的聞人訣行禮,而後才開口問道:“王,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會議了嗎?”


    聞人訣雙手疊握在腿上,聞言掀了下眼皮,掃視了圈,不緊不慢道:“再等等,還有人沒到。”


    “呃……”這下就算是藍岸都吃驚了,扭頭看了眼炎振,炎振回給他個同樣迷茫的眼神。


    黑虎和身邊的辛頭對望,紅雨也看向了炎振。


    一眾下屬全都懵了,左右看看,沒錯啊,三區高層除了無法脫身的向陽,正副手都來齊了啊。


    可王怎麽還說有人沒到呢。


    雖然好奇的不行,但沒人想再去惹王心煩,反正一會就看到了。


    這麽一想,又都沉穩坐好,耐心等著。


    從黑虎說的隱約情況來判斷,若和十三區的聯盟真出了什麽問題,那可是火燒眉毛的急事,可看王座上的男人,腦袋後仰著,呼吸越來越輕緩。


    分明是快睡著了。


    眉眼間更是連一點的焦急暴躁都看不到。


    藍岸坐回位置,目光直直盯著聞人訣下巴看,他想,這就是聞人訣和陳涼息的差別,同樣為王,上麵這位不管遇到什麽事情神色都那樣,不知深淺,看不出真正情緒,而後者,陳涼息大概也清楚怎樣為王,所以在遇到大事情的時候,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很多時候同樣表現的沉著冷靜,雲淡風輕。


    可若是了解他的人,又或者足夠仔細的人就會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他的偽裝。


    陳涼息在大事後暴戾的處置,很多時候正是不安和情緒在作祟。


    而聞人訣,藍岸卷弄著臉頰邊頭發,似笑非笑的看向廳中其他人,剛還焦躁的一眾高層現在臉色卻慢慢恢複,在安靜的等待中慢慢靜下心來,這一切,不過是因為領頭的那個男人,冷靜如初,且沒有絲毫的慌亂。


    和廳中所有人一樣,這種時候藍岸也轉著自己的小心思,他在想,聞人訣是否有了主意,又是否對這次的變動提早知曉。


    可有什麽對策?


    這些他都不敢輕易判斷,曾經他以為和聞人訣接觸的久了,總能窺探一些內心,可後來,他越來越發現,他壓根就看不懂自己認主的這個男人。


    聞人訣的情緒,無論是暴怒,哀傷,喜悅,都隻是局勢下的激情表演。


    這點在笑桑語的事情上,尤其看的清楚。


    安靜持續,半個小時後,廳中一眾人卻還冷淡著臉,耐心等著,除了個別人有些焦躁的不斷看向門口,就隻有王座上聞人訣中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聲音。


    “部長?”辛頭的位置就在黑虎身側,在絕對的安靜中,他突然輕喊了聲。


    黑虎本還沉思著自己的事情,因為他的叫聲,扭頭望去,辛頭下巴朝門外點了點,除卻他們這裏,藍岸那邊和紅雨那邊,同樣有人注意到門口快步靠近的人。


    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看過去,各懷心事的打探,直白到走進門的那個男人緩了下步伐。


    從頭到腳罩著件黑色長袍,臉上還戴有灰色麵具,除卻露出來的雙臂,這個神秘人,沒有任何皮膚裸露在外。


    唯一能夠讓人窺探到的,就是他的身高。


    很矮小。


    就連體型,也因為寬大的黑袍而看的不分明。


    這樣一個神秘兮兮,鬼祟到來的人物,讓一眾等了快一個小時的王權高層們眉頭皺起。


    老鼠這次前來也是聞人訣打的電話,他現在是上了賊船沒辦法,在第十王區的事情徹底告一段落前,不好脫身。


    若不是因為這樣,以他喜愛生活在暗處的脾氣和心性,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王權組織麵前,尤其還是一群掌控權勢,可以說日常工作裏就有清理他這類組織的人。


    這就是耗子見著貓,他渾身不舒坦。


    單膝跪下行禮,比起其他人,他隻是少呼了聲王。


    聞人訣從他進門後就仰起腦袋,目光淡漠落在他身上。


    嗓音做過處理,老鼠樣子盡量恭敬的低下腦袋。


    要說以前他也見過聞人訣,但都沒有這次的威壓這麽重,可能人身上銀亮色的繁瑣王服是一回事,那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九步台階又無形給了他些壓力。


    “來了?”語氣和目光不同,帶著親熱,聞人訣點頭道:“說說吧,十三區這次的談判。”


    書易就坐在聞人訣身下兩步台階處,足夠居高臨下,他仔細打量著鬥篷下的人,雖然遮掩的嚴實,但是……


    目光閃爍,他不難猜測這個人是誰。


    應該是十區中經營情報組織的,老鼠。


    對這個男人,書易感官雖不好可也沒有太惡劣,除卻他,便隻有吳豆見過這男人,可吳豆這次留在了十八區沒來。


    所以如今的廳中,除了他,便隻有聞人訣認識老鼠。


    書易是個聰明人,隻要聞人訣無意說,他自然不會多嘴,整理了下自己臉上的表情,再抬起頭時,他目光已變得審視。


    黑虎對這次十三區的事情隻是恰巧知道一些,但不詳細,可比起他,老鼠知道的那就多的多了。


    處理過的嗓音粗啞,老鼠簡練道:“十三區在一個多月前正式派出了談判的隊伍,私下跟十區的江柏峯進行了聯絡,大致的已經接洽過,他們極有可能在短時間內達成同盟,轉而針對……”頓了頓,把你們兩個字吞了回去,老鼠改口道:“我們。”


    藍岸目光很是鋒利的掃視著說話的黑袍人,嘴角弧度勾的詭異。


    黑虎表情深沉,炎振則一臉的凝重。


    紅雨開口:“我不能理解,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們雙方接洽成功,我是說,十三區怎麽敢和十區聯盟,他們的原意是和我們拖死江柏峯,等十區大亂後我們雙方各憑本事爭奪,以後東南這片誰主沉浮,我們再論,如今他們找十區聯合,不怕我們倒下後,被緩過口氣來的江柏峯幹掉嗎?”


    這也是最早聞人訣肯定十三區願意和他們聯手而非十區的原因。


    雖說後來,情況有些脫離控製,十三區以為有的優勢,被他們快速拿下三城後抹平,可這,應該還不足以促使十三區轉而去找十區結盟。


    沒有掌握足夠準確的內部消息,老鼠就不會站在這裏。


    紅雨的質疑自然也是廳中其他人的。


    沒賣關子,他開口繼續道:“十三區讓江柏峯以割讓春夏二城為條件和他們聯手,先瓜分了我們。”


    一言落,滿堂皆驚。


    詫異驚呼議論瞬間響起,有的人臉瞬間就白了,還有的人一臉的不相信。


    交頭接耳,一時把老鼠都先拋到了一邊。


    聞人訣任由這種哄亂聲響起,足足有三分鍾,他才在上頭咳了一聲。


    交談聲瞬間減弱,又慢慢消失。


    所有人都把目光匯聚到他身上,炎振喃喃自語了句:“江柏峯怎麽可能會答應這種條件?”


    聞人訣的神情始終沒變,哪怕在聽到老鼠說出那句話後。


    等一眾驚慌的下屬們安靜下來,他才把目光投注到書易身上,沉吟道:“先生怎麽看?”


    書易表情沉重,半垂頭思考了很久,才起身對他點頭,而後轉身麵對一廳的高層,開口道:“這不無可能。”


    麵對一雙雙不安或質疑的眼睛,書易冷靜道:“局勢在變,十三區的占佩謀略心思都不差,他會有自己的打算並不奇怪,在我們閃電拿下秋、冬、花、三城前,按照他原先的預想,我們並無可能和他對抗。”


    “我們和他聯手,最終耗死因為內部問題無法全力對付我們的江柏峯,在那之後,十三區的勢力強大於我們,而我們就算得到了十區一定的地盤和資源,也還需要時間消化,他們卻可憑借著底蘊,調轉槍口拿下我們。”


    “可問題是,局勢變化了,我們拿下了秋冬花三城,且還是在根本沒付出多少代價的前提下,這超出了占佩的算計,我們在前線的戰局上和他們形成了僵局,長此以往下去,就算最終我們雙方合力吞並了十區,到最後,兩虎相爭,贏得不一定是他們。”


    “而江柏峯,他的局勢也產生了變化,在失去古知秋前他以為自己能夠掌控住局麵,這點沒有錯誤,若是沒有我們和十三區的逼近,以他的能力在失去古知秋後,強勢鎮壓住內部不成問題,他最欠缺的恰巧是時間,能緩過那口氣的時間,可惜我們和占佩都沒給他這個機會,在前線接連奪下他六座城市後,還在同時扶持他內部的反抗力量。”


    “這樣下去,消化融合他城市的我們和十三區足夠拖死內部傷口未愈合的他,所以這就逼迫的他不得不考慮妥協,明著聽割讓兩所大城市很愚蠢,但是,這能給他時間和選擇權,在這場三方爭奪中,先清理出局我們,麵對留下來更發強大的十三區雖然危險,但總比第一個被清理出局的好。”


    “且瓜分了我們,又有了這口緩過來的氣,江柏峯的死局說不定就破了。”


    書易慢慢梳理著其中的門道,廳中所有人仔細聽著,逐漸露出恍然。


    “而對十三區來說,他知道十區如今的局勢如此,與其和我們拖死江柏峯,給我們時間消化成長,最後兩虎相爭,不如現在逼迫江柏峯割肉,沒有一點犧牲的強大自身,成為三方中兵不刃血的最強者,這次我們在前線的三方僵持,如今看來,是十三區早有思慮的有意為之。”


    “借助我們,大兵壓境十區,逼迫江柏峯和他們聯手,憑白得到兩所大城市,二強聯手先清理了我們,留下他實力強大於十區,再二強爭奪。”總結性的最後說道,書易心事重重的扭過頭去,對著聞人訣憂慮道:“此種逆轉手段,大局觀念,揣摩人心的步步緊逼,不像是占佩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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