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看他堅持, 沒有辦法, 隻能將他大半個身子靠到自己身上, 扶著往樓下走。


    聞人訣盡量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但因為體內神眼的異動,眼皮子越來越重。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挪下樓, 白檀抬頭看了圈左右, 隨便找了個方向走。


    聞人訣眉頭緊皺, 他能夠感覺出來這波能量的不同, 此刻最為明智的做法是等朱閣他們回來, 但是情況不允許, 隨著聚攏在垃圾球邊上的人越來越多, 萬一他鬧出的動靜太大吸引外人的注意, 到時候朱閣等人不一定能夠護住他, 說不準還會連累所有人被人盯上。


    在二十二區,被人盯上往往隻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死。


    像上次那樣僥幸從廠房逃出,不會每次都發生。


    且在真正遇到關乎自身狀況的時候, 聞人訣還是傾向於獨自呆著。


    若非離了白檀他走不了太遠, 這個時候他會選擇獨自一人離去。


    白檀不知道他心中想法, 隻聽到他越來越粗的喘氣聲, “聞人訣,你到底怎麽樣了?我們要不先找棟房子進去, 你先躺下來休息好嗎?”


    白檀心中琢磨著, 他們不能離開朱閣等人太遠, 先讓聞人訣躺下,他馬上回去找人過來。


    “再......”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聞人訣說話間帶出些血沫,“遠點。”


    白檀看他這樣不敢再勸,拽著人繼續往前走。


    直到拐了好幾個巷子,再也聽不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聞人訣下巴抬了抬,示意他進路邊的房子。


    白檀攙扶著一個大男人行動這麽久,早就沒什麽力氣,在拉著聞人訣進入空房子後,他又謹慎的用破舊家具堵住了門窗。


    聞人訣蹲在地上仰頭看了圈,待白檀過來後,他又伸手指了下後頭,“上去。”


    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白檀氣喘道:“你到底怎麽了?”


    聞人訣沒有回答。


    兩人半擁抱在一起,又上了通往後方的樓梯,到二樓一間黑漆漆的房門口,聞人訣自己跌撞著走了進去。


    白檀愁眉苦臉的跟著,剛進入就吸了一鼻子的灰塵。


    “我們換間屋子吧?”他皺眉厭棄。


    這棟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沒人踏入,尤其是這間屋子,隻有一扇很小的窗戶開在很高的位置,透出一點點光亮。


    且待會門一關上,會更加伸手不見五指。


    聞人訣在房內垂頭站了會,出聲道:“關門。”


    白檀無奈,長久以來的服從不知何時成為習慣,他順從的轉身合上門。


    借著那點從高處打下來的光線,白檀摸索著走到聞人訣跟前,急躁道:“你究竟怎麽了?有什麽不能說的嗎?”


    “這裏隻有我們二人......”


    雖說想到聞人訣是在防備朱閣等人,白檀心理不舒服,但他不好多加指責,畢竟聞人訣的身份太過特殊,他是涅生王域的王,一開始白檀對這樣的身份或許還沒什麽真實感,可隨著在地球的時日增加,他越來越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我們是戀人啊!”太過悲傷的語氣,他到現在也沒理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之間的關係。


    反正他是答應了,這段日子以來,也算盡職盡責的在照顧人,沒有一句怨言。


    “就算是這樣,你對我也不能說嗎?”


    若換做聞人訣身體健康時,他同樣會問出這些話,卻不敢如此咄咄逼人。


    聞人訣這個時候哪裏有精神去應付他,神眼能量來的磅礴,他就像海麵上的一葉小舟,隨時都可能被巨浪顛覆。


    插在手臂上的鐵絲被他伸手拔下,在白檀驚悚目光裏,他又一次將鐵絲插進肉中。


    “你瘋了嗎?”


    白檀驚叫,慌忙衝上前抱住他又一次抬高的手臂。


    聞人訣在將鐵絲插進肉中後,眉眼之間露出短暫的輕鬆。


    然而,那種混沌和吸引,迫使他又一次想要自殘。


    白檀怎麽會允許?剛才一路來,他就發現聞人訣的手臂在滴血,這人是瘋了嗎?本身就虛弱,這個時候還這樣玩自己的身體,和自殺有什麽區別?


    “拿過來!”聞人訣冷眼。


    “我不。”白檀後退兩步,看人“唰”的一聲站起,他轉身就要跑,到了門後準備開門,卻發現身後遲遲沒有動靜。


    疑惑轉頭,白檀發現聞人訣並沒有上前來追他,反而是轉身一頭撞向了牆壁。


    在他發呆的這一會,甚至從地上撿起散落的盆罐往自己腦袋上砸。


    白檀真正害怕了,他不明白人為何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殘暴癲狂。


    “聞人訣......”


    嗓音顫抖,白檀呼喚間,隱隱夾雜哭腔。


    聞人訣停下手上動作抬頭,黑沉目光在陰暗中直勾勾的盯著他臉龐。


    “你怎麽了?”白檀強迫自己踉蹌上前,“為什麽要這麽傷害自己?”


    “白檀......”聞人訣忽然幽歎。


    白檀發現他還存在神智,試探的伸出手去。


    “我不能睡過去。”聞人訣揚聲。


    “什麽意思?”機敏的先將手中鐵絲扔走,白檀走到聞人訣跟前。


    他心中害怕,然而麵上卻展露出溫柔笑容。


    “我生病了,在病痛爆發的時間裏,絕對不能睡過去。”


    “睡過去會怎麽樣?”


    “消散。”


    “消散?”


    “死。”


    怔愣不過片刻,白檀馬上回神,“所以你用劇痛讓自己清醒?”


    聞人訣蹲下身去,喘息道:“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什麽?”


    “殺戮。”


    “......”悄悄將手背到身後,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白檀的內心,他很害怕,特別害怕。


    因為在這個封閉的環境裏,隻有他和聞人訣。


    人現在說可以通過殺戮不“沉睡”,現場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除此之外呢?”越是這種時候,他越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跟聞人訣相處的過程中,白檀很多次產生錯覺,那就是他身前的根本不是什麽人類,而是一隻凶殘無比的野獸。


    他貼近它,跟它親密接觸,甚至在它蜷縮著的身體下睡覺,被它保護,卻也時時刻刻必須防備著它。


    因為一個不小心,這隻猛獸就會撲咬傷人。


    他不能表現出害怕,因為恐懼的情緒會讓猛獸察覺出自己跟它不同,從而傷害他。


    除此之外呢?


    聞人訣也在想,有什麽能夠讓他抵禦住神眼能量的“呼喚”不進入這個世界的原始中心?


    維端總嘲諷人類的本性大過任何王規道德甚至情感,說人類的自製一旦被本性征服,就跟野獸沒什麽不同。


    這種本性的自我解放,除了殺戮,還包括......□□。


    尤其對男人來說......


    這種念頭不起還好,一旦起來,聞人訣蹙眉,來自身體的特殊悸動,讓他困惑之外,增添狂躁。


    “離開這裏。”


    白檀就蹲在他身前,呼吸之間似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聞人訣開口,陰鷙命令。


    “你想到辦法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你維持清醒不睡去的?”


    人剛低頭沉思了會,抬頭就讓他離開,白檀從聞人訣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推測出他應該已經想到了辦法。


    那他又怎麽可能離開呢?


    “離開。”聞人訣死死盯著人又重複一次。


    白檀皺起臉,倔強勁頭完全上來,“你很難受是不是?我走了,你馬上睡著了怎麽辦?我跟你說說話,你多少還能維持一會清醒吧?”


    “白檀,”聞人訣忍耐,“男人生存於世,或為權力,或為情、欲。”


    “啊?這個時候你提這個幹......”


    說不下去了,白檀要是再沒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那他就是二傻子。


    看他一臉緊張雙目之中浮上戒備,聞人訣厭煩的揮手,“走!”


    白檀還真就馬上站起來,隻是再想邁動腿,卻怎麽也動不了。


    他還真能,就此一走了之嗎?


    萬一......萬一,聞人訣在這之後睡著了呢?


    他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自己開玩笑,聞人訣剛才說了一旦進入沉睡,就會死亡......


    一直以來,都是對方保護著自己......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猶豫著,白檀握緊自己雙拳。


    聞人訣沒有回答,神眼能量爆發後帶給他的暗示,已經讓他的思維能力變得緩慢,他正越來越想要跟隨本能去進入真正生命的源頭。


    神眼是宇宙萬般能量的源頭和終結,聞人訣跟它融合,本身就在融合世間萬物,在一定程度上會被影響也正常。


    維端還在時就告訴過他,融合的最後結果有兩個。


    一個,是他守住了自己,將識體加入本不該有任何自主意識的神眼,而另一個,是他回歸神眼中心,重新進入宇宙萬般能量,消散打散,也就代表著被稱呼為聞人訣的個體,將不複存在。


    “宇宙的能量體永遠在分組重合,而本質的源頭皆來自於神眼,在融合的過程中,一定要守住自己,一旦產生回歸的念頭,消散後的你,就再也不是你,你還存在,卻也不在,跟死沒什麽兩樣。”


    這些話,每融合一次,維端就要重複警告一次。


    晃了晃腦袋,聞人訣看身前之人已經有些模糊,深吸一口氣,他慢慢吐出。


    “聞人訣?”白檀伸出手來,想要觸碰他。


    見機抓住人手腕,聞人訣直接將人掀翻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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