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柔後剛。


    先安撫後震懾。


    直到帶著二十萬兵馬重新出發, 聞人訣才將餘東華等人喚到身前, 柔聲道:“你們知道我為何要殺死楚可心?”


    “屬下......”猶豫著, 餘東華看向另三位副軍團長, 一時不知怎麽說才好。


    “沒關係,”靠著車門, 聞人訣從懷中拿出煙點上, 慢悠悠深吸一口, 在吐出煙霧的同時他漫聲道:“說說看。”


    “是......”彼此對視過, 居中的中年女子開口道:“因為她觸犯了王威。”


    “那隻是其一, ”沒有否認這點, 聞人訣兩指夾著煙眺望遠處, “殺死你們眷主的另有他人, 馬屬並未背叛王域, 可她卻堅持這樣說,要麽是還被蒙蔽, 要麽幹脆就是寒鴉的臥底。”


    “不管是哪一種......”收回視線落到身前四人臉上,聞人訣淡聲繼續道:“都會影響你們隊伍的安定和團結, 這對你們接下來要執行的任務很不利。”


    “是!”神色一緊, 餘東華四人同時跪下, 低著頭顱正聲道:“謝謝王。”


    聞人訣本不用對他們解釋這些, 如他之前所說,他是涅生的主, 是這偌大王域的王, 他要誰生誰便能活, 要誰死,誰就活不長。


    可他現在願意解釋這些給他們聽就代表著尊重,這份重視加上之前對他們說的那聲抱歉,足以讓忐忑不安的他們感激涕零。


    “最好的報仇方法就是將敵人殺死,隻有鮮血能夠告慰亡靈,兔屬區是紅雨的全部心血,我希望被她所信任和栽培的你們,能夠為她,將其全部拿回來。”


    語重心長的說完最後一句,聞人訣轉身上車。那才吸了一口的煙被他從窗口扔下,餘東華四人還直直跪在原地,目送他的車子逐漸遠離。


    “主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兒?”車子開出很遠,維端才在心識中出聲。


    安排四位副軍團長暫時取代軍團長的職責,主人又命她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哈城和潘之矣匯合,可在這之後,他居然連那八百人都不帶了,就讓老鼠和一位親衛隨行。


    坐在副駕上,老鼠皺著眉頭,一臉鬱悶。


    王讓潘之矣暫時管理兔屬軍團,又命藍岸和向陽在接下來的戰爭中聽從對方的命令,可他自己,居然就這麽“孤身”離開了。


    就算是被允許隨行的自己,到現在都摸不清人到底要去哪裏。


    要是中間出點意外,他們涅生王域還玩不玩了?


    再者說了,隻有自己跟著的話,萬一王受了哪怕一點的擦碰,其他人能讓他好過?


    老鼠最怕這些麻煩,為此頭疼的厲害。


    可是能怎麽樣呢?他們的主上,他們尊敬偉大的王但凡下了什麽決定,是他人能夠勸導或更改的?


    “您讓潘先生統領三屬五十多萬人馬,”看向後視鏡,老鼠注意著後座男人的表情變化,小心道:“需不需要做些幹涉?”


    試問這世間哪位掌權者敢將權利這樣下放?


    在這種關鍵時刻將王域剩存的全部力量就這麽交由一人之手,自己卻一點也不擔心的獨自離開......


    不說背叛這層麵的內部問題,眼下局勢撲朔迷離,雙方力量大體相同,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導致嚴重後果,身為王者,不該留守在後,全心神應對嗎?


    掀開眼瞼,聞人訣懶洋洋掃了人一眼。


    所謂的幹涉不過是委婉說法,他怎能聽不出老鼠的言下之意,不過......


    兔屬二十萬人馬的重新回歸讓他心情愉悅,這時候有了三分調侃之心,拖著尾音,他刻意壓低自己的音調,“怎麽?你是信不過潘之矣的能力?”


    老鼠怔了下,急聲道:“不是,我沒有,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哦?”活動著腰肢,他又似是而非的應上一聲。


    舔過幹涸嘴唇,老鼠緊緊盯著後視鏡看。


    待發現聞人訣眼角眉梢的笑意,馬上輕鬆下來,改口直接道:“主上,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你覺的這樣就好了嗎?”嘴角噙笑,聞人訣問的意味深長。


    老鼠怔愣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凝目沉思片刻,慎重回答道:“五十萬對五十萬明麵上看著是沒什麽優勢,但如您之前所說,炎振倉促下湊出來的不過是群烏合之眾,加之有潘先生在後出謀劃策,平定叛亂不過是時間問題。”


    “寒鴉不渡要的也是時間......”突轉陰沉,聞人訣冷笑道:“雖未調回虎屬,但王域後方大亂,考慮到後勤等問題,黑虎接下來一定會以守代攻爭取穩定為主,這也就讓十九區中的寒鴉軍團能夠騰出部分手來,雖不至於改變複興那頭的局勢,卻也能夠讓他們的前線壓力暫緩,這點時間足夠他們繼續從西大陸調集人馬了。”


    “不會吧?”老鼠聽了這話很是震驚,變色道:“寒鴉不渡如今已有兩百萬兵馬在東大陸,繼續征召調集人馬的話,西大陸的局勢怕也要跟著震蕩,且再增加人數,靠那幾座占領來的城市,他們要如何養活?”


    這不是十幾萬先遣兵的時候,那時後勤還能想辦法靠船從西大陸運送。


    現在這麽多人,想也不現實。這就是根基不穩就冒進的壞處,寒鴉不渡的囂張和霸道終將讓他們自食惡果。


    且他們一直以來以戰養戰,已經占領的那些城市又從來不管理,扶持出來的那些代言人又大多自私殘暴,他們就像一台戰爭機器,一直在不停歇的高速運轉,通過從各地代言人身上吸取的血液供養,他們壯大自身並去贏得更多的土地,找出更多的代言人。


    而這些代言人為了養活自身和這台大型機器就隻能從各自的臣民頭上喪心病狂的奪取剝削。


    寒鴉王域成立前乃至成立後,都未曾有過真正的安寧。


    表麵的和諧不過是靠強大的實力,鐵血鎮壓得來的。


    一旦他們在大的戰略上出現失誤,內部就會先開始反噬。


    這種時候還繼續調集人馬,如此孤注一擲的行為無異於自殺,他們難道是......


    “瘋了嗎?”


    不自覺將心中感慨說出口,老鼠幹脆扒著椅子轉回身。


    聞人訣對他的震驚淡然一笑,把玩著腰間匕首,微低頭道:“你若今天還將寒鴉的主人看做正常人,那你就是個傻子。”


    尷尬的轉動了下脖子,細細一思考,老鼠又覺的主上說的沒錯。


    若自己是寒鴉不渡的王,走到今天會如何抉擇?


    繼續調集人馬過來意味著西大陸上留有的鎮壓力量將嚴重不足,甚至說,完全沒有。


    突然失去這一切,不能擁有軍隊的代言人們又要如何震懾那些臣民,各地反抗本就一直沒有停歇過,隻是以前如零星之火,又因為不渡的無孔不入,撲滅的很快。


    可是現今,寒鴉王域持續從領地中抽出人馬,再聽說東大陸上的嚴峻局勢,那些被壓迫折磨的普通人還能再忍耐嗎?


    為了一場不知能不能勝利的戰爭就連後方的家也不管了,將全部都壓上,這不是賭徒是什麽?


    “是瘋子。”像是聽到他心中所想,聞人訣突然抬頭吐出三個字。


    在老鼠驚訝的目光中,又麵無表情的重複道:“寒鴉不渡的襲渡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看過這個王域成立以來的每件大事,聞人訣最終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一個不在乎自身更不在乎世人的可怕瘋子。


    所以,寒鴉不渡一定會繼續調集人馬,否則,他們挑動涅生內亂就將沒有意義。


    能成為王者的必定深謀遠慮,在這一點上,聞人訣相信襲渡跟自己是相同的。


    所以,在定一個計策時,他不可能保證得到想要的全部目標,所以假如襲渡一開始計劃的是自己被暗殺,涅生大亂.....那沒什麽好說的,沒了牽製,他們就能使出全力先將聖鼎葬送,日後再騰出手來吞噬複興。


    而若不能將自己除去,那麽他們的第二個打算就是自己會為了平定叛亂從十九區中將人馬抽調回去,到時候他們就可適時在複興一線展開全麵反擊,隻要緩過當前這口氣,日後怎麽樣,還得慢慢玩。


    那麽,自己不肯抽調人馬回去的準備襲渡或者說他手下的智囊團就沒有嗎?


    若是有,又是怎麽想的?


    聞人訣不用想太久,就能從眼前的局勢判斷出來。到這一步還不肯撤兵,按照他們以往的作風,最大的可能就是繼續調集人馬。


    這主意相當瘋狂,可寒鴉不渡從上到下,又有哪個正常?


    “我要的也是時間。”眯著眼睛打開本隨車攜帶的書籍,聞人訣冷靜道:“不管是五十萬打五十萬,還是六十萬打五十萬,流的那些血都是涅生的,多持續一日,王域的損耗將不可估計。”


    將書簽取下,他認真看起書,口中隨意道:“常規的打法,我們耗不起。”


    “那您......準備怎麽做?”屏住呼吸,老鼠在人完全靜下心來看書前抓緊提問。


    “釜底抽薪。”


    很快翻過一頁,聞人訣完全低下的頭和那句清淡回答讓老鼠識相的轉過身,閉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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