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訣心情不好, 白檀看出來了,雲暮下去後他在房內站了會,正不知所措時桌後的男人開了口。


    給人下了禁足令,聞人訣起身往外走。


    親衛很有默契的分隊跟上。


    聞人訣先回房間換下王服,找了張不那麽顯眼的麵具戴上,後又單獨坐車離開王居。


    潘之矣隨後聽說雲暮的事情, 詳細過問幾句,加快了批閱文件的速度。


    聞人訣沒有去哪, 隨意找了個路口讓親衛放他下來, 他徒步走路。


    作為涅生王域的王都輪回城已逐漸有了氣概, 就算是深夜,中央街道上依舊熱鬧,路兩旁停滿了車子,聞人訣漫不經心的散步,不時就要側身避讓行人。


    維端不敢說話,若剛從遺落之地出來沒準它現在就要咋咋呼呼, 但跟主人相處的久了,它自我感覺有了默契,這種時候沉默是最好的應對。


    沒看就連白檀都如此識趣嗎。


    雖眉眼之間有擔憂和不解, 但聞人訣讓他回房間呆著時, 向來喜歡頂嘴的人卻一聲不吭。


    “平地起新城......”親衛隔著一定的距離, 聞人訣低頭看腳下, 路燈打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斜影, “我又做了什麽?”


    “啊?”維端讓天眼飛高, 左右打量後確定主人是在跟自己說話,“您怎麽如此落寞?”


    若說白檀對聞人訣的情緒感應敏銳,維端其實也不差,主人身上的氣息太過壓抑深沉。


    “我隻是在想,”停住腳步,聞人訣的目光隨意落在街旁站著爭吵的情侶身上,“這世界上少了誰都可以。”


    “不是那樣說的,”努力組織語言,維端認真道:“如果少了您,涅生王域就不會誕生,如果沒有您,神碑不分裂的話地球如今還是沉淪之地。”


    “或許。”走了一個多小時,聞人訣有些累了,扭頭看街上店鋪,恰好有新開的酒吧正在招攬客人。


    隨著人流走進去,他被人熱情接待,拿過酒水單後伸手點了幾瓶名字有趣的酒。


    獨自一人在角落裏喝悶酒,親衛分批混進來,全都散落在四處。


    聞人訣沒心思搭理人,中途有扭著翹臀的女子靠近,他抬頭隻淡淡瞥上一眼,活生生將人給冷走。


    “漫漫長夜,冷酒灌進去能暖心嗎?”有手從聞人訣手中奪過酒杯,人還沒坐下,對方另一隻手上提著的車鑰匙就被放到桌麵。


    聞人訣微眯眼,麵無表情的抬頭。


    “我的王,”潘之矣聳肩微笑,抬手打了個響指,“不好好睡覺這是出來體察民情嗎?”


    “您不用看著我,就您需要放鬆嗎?”頂著自家王者的目光,潘之矣淡定的再叫兩瓶酒,“這地方環境不錯,我之前陪馬屬去過兩次酒吧被吵的頭疼。”


    “手頭事情辦完了?”聞人訣不再看人,後仰身子,慵懶的架起雙腿。


    “事情是永遠都做不完的,可人生需要享受。”撐著下巴,潘之矣活動了圈脖子,“這些天一直坐著,我都要散架了。”


    “你聽說雲家的事情了?”


    “嗯哼。”


    “擔心我?”揭開人今晚到來的原因,聞人訣語氣莫名。


    “不,您想任何事情都比我要透徹,輪不到我來擔心。”


    “是真是假?”聞人訣沒再問人為何要跟來,而是轉換了個更加奇怪的問題。


    “當然是真,”潘之矣給自己倒了杯藍色的酒水,輕輕抿上兩口,“不過一切都有底線,這世上任何情感都是如此。”


    “不過如此。”


    “哈......”轉動著高腳杯,透過燈光打量杯中液體,二人之間的對話跳脫到難以理解,潘之矣輕聲重複:“不過如此。”


    ......


    雲暮曾找過聞人訣。


    不隻一次。


    在大哥有意將他送給別人做男隨後,他便跑到王居外求過救。


    隻可惜,他見不到人,雖隻隔著幾堵牆壁,但他跟那個男人之間的距離就似萬水千山無底深淵,不管他怎麽聲嘶力竭的哭泣哀求,不管他如何放下自尊的跪倒在地,都,沒有用。


    雲家落魄了,就算繞了無數關係找上藍岸,人不過丟給他們一句,王不在。


    那之後,便連見藍岸都成困難。


    是啊,藍家當家人,十二眷屬之一,高高在上的掌權人又憑什麽來見他們?


    三哥勸他死心,但雲暮不肯,直到被送走的前一天他還跑到王居外,他跪了一整天,在徹底暈死過去之前他還無數次的祈求妄想,隻要聞人訣從那個門中出來,隻要人看到自己,他就不用......不用墮入那地獄。


    “他很善良,和我以前想的都不一樣。”久違的躺在柔軟的床墊上,雲暮呆呆望著房頂。


    “你還喜歡他嗎?”就坐在床腳,武末豐表情複雜。


    “喜歡?”雲暮癡癡的笑了聲,“拿我這殘破的身子去喜歡嗎?”


    “你別這樣說自己。”手抬起,男人想要給對方安慰,但想起自己在人遇到危險時的無能為力,手又慢慢垂下。


    “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被打倒,是我自己,在他身上賦予了太多情感。”和這些月來居住的環境不同,王居客房裏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就算當初的雲家亦不能和這裏相比。


    坐起身,雲暮好好的打量起房內擺設。


    “如果你身邊有一個強大無比的人,而你又不斷遭遇噩夢,你就會對他產生太多不該有的期待。”微微一笑,雲暮凝聚目光到武末豐臉上,“但他本身是不用對你負責的。”


    “我對他有過歡喜,那時候,他還隻是個奴仆。”似起了說話的興致,雲暮光腳踏上地麵,背對著武末豐走向窗戶,“在家族庇佑下,他是第一個敢那樣看我和我說話的人,我那時從他身上感受到的,當時不懂......現在想來,那是血腥氣。”


    “你為什麽喜歡他?”


    “和我不同,”王居院落外的草地上安裝了淺黃色的地燈,雲暮盯著那些圍繞光芒拍打翅膀的蟲類,“那是保護圈外傳來的真實氣息,我當時如果懂,應該會害怕。”


    “報仇了之後......”武末豐其實沒太聽懂人在說什麽,但他難得遇到雲暮想跟自己交心,“你想去做什麽?”


    “我不知道。”微低頭看地毯,雲暮動了動腳趾,“三哥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


    抓著話筒,白檀坐在聞人訣往日會坐的椅子上,眉頭打結。


    “所以我又做錯了什麽?”


    “你沒錯。”


    “可他不高興了。”


    “白檀,”雖然很困,但朱閣依舊好聲好氣的勸說,“對聞人訣,你不用太懂。”


    “我不知道怎麽好。”


    “你要擔心的不是他,是那個雲家的人。”


    “你說雲暮?”


    “這是地球,早就不推崇一夫一妻了,他是王,你有想過他的身邊出現其他人嗎?理論上來說,無數個。”


    “我沒想過。”星際人類的伴侶法再怎麽更新修改,關於二人組成家庭這點都沒變過。


    “那你不妨想一想。”拍了拍臉頰,朱閣甩頭讓自己清醒。


    “聞人訣但凡對他有過一點的想法,哪怕是曾經,”深吸一口氣,白檀輕聲:“那雲暮就不會有今天。”


    “我當你完全沒心沒肺。”披了件衣服,朱閣沉吟一會:“我們準備近日返回複興城。”


    “我舍不得你們。”


    “會再見的,白檀,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


    聖鼎王城。


    天還朦朧,王居中的燈光大半亮起。


    所有仆從全都起床急匆匆的忙著各自手頭上的事情,仲猛穿好衣服隨意吃了兩口,到大廳時,所有在聖城中的部長和軍團長們都已經趕到。


    “王!”眾人齊下跪,仲猛坐到椅子上後沉聲叫起。


    郝強第一個搶言出聲,“八十萬人馬啊,星辰一戰就葬送了他們六十萬!”


    寒鴉軍團分批撤離東大陸,這最後一撥人馬坐上大船剛放鬆精神,哪裏想到半路上,茫茫大海中還能遇到以逸待勞等著他們的敵人。


    一場海戰,徹底改變了如今星球上的勢力劃分。


    “在這場戰爭發生前,有誰注意過星辰王域?”


    一直以來對方都不聲不響的遠遠飄蕩在外,從沒有人想過他們會參與進來。


    “星辰王域千年漂泊在海中,且又以星辰之船直接抗敵,寒鴉不渡那些破船哪裏夠看。”


    寒鴉軍團再強坐船也隻為移動,可星辰王域的子民不同,船對他們來說就是陸地,就是生存的地方,且這次在海上伏擊的地點還經過挑選。


    可以說,寒鴉是完全無知的撞進星辰準備多時的陷阱,以弱抗強,徹底被打懵了。


    “逃上岸的隻有二十多萬人馬,這幫人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哪裏知道上岸又是一輪打擊。”


    這才是聖鼎王域真正感到震驚的地方。


    海上也就罷了,可為什麽,西大陸上也會有星辰的人馬出現?


    “誰都以為局勢清楚明了了,可現在看來,能存活到今天的王者沒一個簡單。”


    “這奪鼎之戰,還要更加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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