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場連著一場, 白檀一開始還興奮,可到了後來因為積雪出不了門,每日裏能看到的隻有白, 白色的樹, 白色的屋子, 白色的道路,還有......


    白色的人!


    “朱閣, 你是從哪裏鑽出來的?”人進了屋子還滿身的雪, 白檀挪動自己的尊臀,上前給人遞毛巾。


    “沒顧上拍。”朱閣沒太在意, 將外套脫下抖了抖。


    “外麵冷死了吧?”白檀圍繞人轉了圈, 哀歎道:“地球上的活動太少啦,就算想堆雪人,兩天也膩了。”


    “有些雪季才出現的異形我屬區裏抓了好幾隻, 等雪停了你去看。”


    “有我的毛團那麽可愛嘛?”想起自己丟失的那隻白色異形,白檀語氣失落。


    “有。”朱閣跟人聊了兩句, 邁步上前,“就是不能給你玩。”


    “為什麽?”


    “吃人。”


    這倒不是他有意嚇唬, 因為那些被抓的異形裏大半真的吃人。


    “......”


    “王。”房中當然不隻有白檀,朱閣這趟過來也不為見白檀。


    聞人訣一手支頤漫不經心的看文件,朱閣進門也好,進來後跟白檀閑聊也好, 他都沒有抬過頭。


    直到人單膝下跪行禮, 他才慢悠悠的揚聲:“起。”


    “王, 最近屬區內不太平,我這邊......”


    “嗯?”


    沒有猶豫或不好意思,朱閣直接道:“可能需要其他屬區幫忙。”


    兩個王域外是不打了,雪季開始後,原複興聯盟的城市卻開始不太平。


    南邦聯盟的總務孫陽飛死在第一場雪夜,他死後,負責地方聯軍的朱家幹脆投了涅生王域,那之後朱閣作為朱家嫡子得到了眷屬令牌,和北邊的複興城市一樣,南方六十餘城正式撤換下聯盟旗幟掛上白底銀紋的涅生王旗。


    孫陽飛的死隻是一場戲。


    真正明眼的還有誰看不出來人其實是涅生扶持的傀儡,隻不過不知為何,涅生之王卻容不下他了,找了刺客將人殺死,後又將罪責嫁禍到那些始終不肯安份的家族身上。


    假借為孫陽飛報仇查案,下了狠手清理了大批反叛力量。


    “又有城市鬧出動靜了?”聞人訣口氣不悅,沒辦法,雪季本是休養生息的好時候,然而底下的城市卻接連鬧出亂子。


    “是,雖有些防範,但東山和平城還是出了問題。”


    聞人訣沉吟不語。


    朱閣並攏雙腿目不斜視。


    白檀看一眼又看一眼,從二人開始談正事他便沉默下來,察覺出氣氛不是太好,尤其是聞人訣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吞了口唾沫有點緊張。


    和以前不一樣了,自從朱閣接過眷屬令牌並得知聞人訣的身份後,他們對待聞人訣就不同了。


    這點異樣同樣影響到他,知道聞人訣對待手下人什麽樣,白檀害怕朱閣因為事情做的不好而受到懲罰。


    可是......他插嘴能說什麽呢?


    他永遠都忘不了自己在聞人訣跟潘之矣對話時諷刺的那句遭到聞人訣怎樣的目光,還是不要再嚐試的好。


    心中糾結兩分鍾,白檀老實在沙發上坐下。


    “嗬嗬。”聞人訣抬眼,沒有白檀想象中的動怒或不高興,反倒是笑了。


    “我就在想你能撐到什麽時候。”


    “王的意思是?”朱閣還是那個表情,既無害怕,更無輕鬆。


    “南邦聯盟在孫陽飛手上時就不見得平靜,他一死,那些本被他壓製著的人自然認為有機會了。”


    “那?”朱閣眨巴眼睛。


    “我會讓藍岸過去幫你,他手下三個軍團還在巨門城中駐紮。”


    “謝謝王。”得這麽一句回複,朱閣當場鬆了口氣。


    聞人訣盯著人,語調意味深長,“不知道季春還能撐到何時。”


    南邊不太平,北邊同樣太平不了,作為新成立的兩個屬區,其實雞屬的根基比起豬屬還不如,可到今天季春還是沒來求救,硬撐到底並不會得到他的賞識,反而會讓他失望。


    懂得權衡利弊不在意麵子很重要,要隻顧著表現給其他眷屬或者王域內的人看,卻讓手邊的局勢惡化到一定程度,這樣的人隻會一味逞強不知妥協,關鍵時刻是扛不了大事的。


    聞人訣這幾天的不動聲色就是在等,看季春和朱閣要到什麽時候才肯過來懇求幫助。


    白檀不懂聞人訣心中的那些勾勾繞繞,但看人麵色平常並無怒容,他放心的在沙發上躺下。


    那之後聞人訣又跟朱閣說起別的事情,他迷迷糊糊的就在沙發上睡熟過去。


    等到昏沉醒來,屋內一片漆黑,身下也從沙發轉換到床上,白檀看了眼窗戶的位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從下午直接睡到了半夜,自己應該是被聞人訣從沙發上抱過來的,不過......人呢?


    伸手摸了下,身旁並沒溫度,白檀迷惑的坐起,赤著腳踩著地毯就往門後摸去。


    門外照舊守著親衛,白檀走出兩步問了句,“訣呢?”


    “在外廳。”


    “這麽晚了,還有人過來嗎?”


    “是。”


    “誰啊。”嘀咕著,白檀起了好奇,回身到房內拿過外衣披上,徑直就往外走。


    守在門外的親衛立馬跟上一個。


    聞人訣身上也隻披著件外套,屋外又開始飄灑大雪,間接的能夠聽到呼嘯的風聲。


    大廳正中地麵,有男人全身罩在黑色的鬥篷裏低聲說著什麽。


    白檀走的不快,因為剛醒還有些迷糊,離著十數步的距離,他似聽到點說話聲。


    聞人訣坐在王椅中,目光似有若無從底下人身上掃過。


    全身縮在鬥篷裏,在大廳燈光下隻能見到人的下巴輪廓,因為在說話,人的麵部一直在動。


    聞人訣目光縹緲,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讓人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在認真聽。


    隻在白檀馬上要從屏風後拐出來時,他忽然移轉目光瞥了黑衣男人一眼。


    同他一樣,跪著的男人早就發現有人靠近,等到一定距離能夠聽清他說話了,他馬上就止了聲。


    “神水我會繼續給,先退下。”摩擦了下手指,聞人訣漫不經心。


    黑衣男人無聲點頭,動作很快的站起。


    白檀歪著頭,邊往聞人訣那邊走邊打量人。


    “訣。”


    屋內有晶核取暖陣,外間卻沒有,大廳比起臥室冷多了,白檀走出來後不自覺的抖索了下,他奇怪的盯著人,發現人頭上戴的帽子太大了,完全將人的麵龐遮蓋起來。


    大半夜的冒雪前來求見,白檀心中不免要犯起嘀咕,這樣的天氣聞人訣肯從床上起來真是奇跡,雖看不清人的相貌,但他本能的覺的自己未曾見過這個人。


    二人擦肩走過,隔著一定距離,那人始終半低頭,白檀卻肆無忌憚的繼續觀察人。


    眼看馬上要錯身,黑衣男人卻突然抬了下頭。


    雖未露出整張臉,但還是讓白檀看清了他鼻子以下的位置。


    這人麵相挺怪的,好好的鼻子正中居然長了顆紅色的大痣。


    還沒來得及生出什麽想法,因為莫名來的寒意,他又抖了下。


    “怎麽起來了?”聞人訣拎了下披著的衣服,踱步從王椅上下來。


    白檀樣子有些怪異,直直走到他跟前,額頭撞上聞人訣胸膛,嗓音顫抖道:“好冷。”


    “嗯?”


    “那個人......”倉惶抬起頭,白檀麵無血色,“他......他,他剛看了我一眼。”


    雖沒有看到人的眼睛,但人抬起頭的那下,白檀確定人在看自己。


    從寬大的黑色帽子下窺視。


    雖隻有短暫的瞬間,他卻遍體生寒。


    說不出具體的,但他就是覺的害怕,從沒有人僅僅一眼就看的他渾身雞皮疙瘩站起,“他身上好冷。”


    就算隻是擦肩,那股寒意仍就侵蝕到他體內。


    “冰雪係異能者,散發出點能量不奇怪。”聞人訣安撫的拍了拍白檀臉蛋。


    “不是的......”喃喃著,白檀的麵色一點也沒好看起來,他茫然無助道:“不是這樣的,他很危險,很可怕。”


    話語很激烈,他說著伸手抓住聞人訣胸口衣服不放。


    “你想太多了,起床不應該隻穿這麽點衣服。”聞人訣強勢掰開人的手指,發現白檀整個身子都在抖,隻好彎腰將人抱起,“以後半夜醒過來就別起了,容易凍著。”


    不由分說,聞人訣將人抱回房間安置到床上。


    白檀一碰觸到床墊果真抖的沒那麽厲害了,看出聞人訣的不耐,他隻能鬆開緊抓著的手指。


    好在聞人訣隻是去沙發旁倒了杯酒,很快又坐回床上。


    白檀側身貼近人,想說什麽,但看聞人訣的麵色又給忍了下去。


    心識中維端忍不住讚揚,“他這也太敏感了,不過總算解開我心中困惑。”


    “嗯?”聞人訣心中有事,回的很是散漫。


    “我就說他這麽天真怎麽活到現在,原來是因為生存警覺滿分。”


    剛才的那個黑衣人當然不是什麽善茬,人活了二十多年可殺死的人平均下來每天卻不止十個,且大多數死相淒慘,除了殺戮,那個男人什麽都不懂。


    個性之扭曲是維端見過的人類中最誇張的一個,嗜殺成性,若能修煉成魔,肯定是稱王的那位。


    白檀剛才進入大廳喚聞人訣時很親昵,對方肯定是注意到了。


    可隻是一眼,沒想到就能把人嚇成這樣。


    “是我的問題。”伸出一手任由白檀抱緊,聞人訣心識中漠然,“他下午睡的,我應該考慮到他會中途醒來。”


    所以剛才若囑咐一句親衛就好了,可以避免白檀跟人碰上。


    “這怎麽能怪您呢?”維端不滿。


    “閉上眼睛。”聞人訣垂頭看白檀,口氣帶著命令,“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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