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隨了白姓, 就是我們的第二代家主,也是我們的祖先, 還有另外一個孩子跟了魏姓。”


    “他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嗎?”


    “他們是一家人, 當然生活在一起。”


    “可是奶奶,”白檀充滿困惑,“如果是一家人, 為什麽家族相關的記錄中看不到另外一個孩子的資料?”


    “五百多年前, 白家觸碰了絕對的禁區生命科學,卷入了基因戰士帶來的風波, 那一場浩劫死了多少人顛覆了多少家族勢力,你就沒有想過,為何處在漩渦中心的白家卻沒有一蹶不振又重新回到金字塔頂嗎?”


    如果說第一任家主和其愛人的存在是默契不對外說, 那麽五百年前的那場禍事就是明令不許任何人提起議論。


    白檀屏住呼吸, 直覺告訴他, 自己即將觸碰到白家真正隱藏的核心。


    “我之前說過了,魏風是個很厲害的政客,他和我們的第一任家主不管從哪方麵來說都是旗鼓相當的, 甚至於,從相識相戀到相守,一直是他在默默保護守候。”


    白家的創立者是有名的天才科學家,白檀無法想象什麽樣的人能夠毫不遜色的與他並肩站到一起。


    “建立白家之初, 家族上的事務全都是由魏風管理, 可以說今日白家之骨架結構, 真正的創造者是他。”


    “這樣厲害的一個人為何......”在曆史記錄中像是憑空消失了呢?


    白檀很不理解。


    隻是因為同、性、戀在當時不容於世嗎?那也不至於連一點點的痕跡都找尋不到吧。


    “魏風當時擁有自己的勢力, 可自從跟第一任家主定情後,他便將手下所有能量全部貢獻給了白家,他守護了戀人一輩子也保護了白家一輩子,就算死,也希望自己的意誌能夠傳承下去,檀檀,你就不好奇第一任聖樹守護者嗎?”


    第一任聖樹守護者......白檀當然好奇,隻可惜家族中能夠查詢到的記錄全是關於曆代家主的,而白家同樣重要的守護者卻像空氣般幾乎沒有存在感。


    是,刻意為之嗎?


    以前的他從沒有去探尋過這方麵的問題,不過現在......他試著推測,“奶奶,第一任聖樹守護者,是不是雙胞胎中的另一個孩子?”


    既然魏風希望有人繼續替他守護戀人留下的家族,那麽比起隨了他姓氏的那個孩子還有更好的人選嗎?


    “是,魏風教導培養那個孩子,最終將自己的勢力全部交給他,包括那棵定情樹。”


    “所以五百多年前關於基因的那場動蕩,白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是因為聖樹守護者?”瞪大眼睛,白檀非常震驚。


    “鈴舟之樹......”從地上起身,白發披肩的老人顫顫巍巍走向前,手掌輕輕觸碰上樹根,“真正的力量並不是它的名字,更不是這棵樹木存在的本身,是它背後寄托著橫跨千年的信念,是它所象征著掌握的那些東西。”


    “奶奶......”


    “六大家族,陳、許、祁、白、赫連、冷,我白家不是最強的,卻能在數百年不斷更迭的權利廝殺中一直置身事外,你有想過是為什麽嗎?”


    “我以為,是我們家的思想不同於其他家。”


    白家對坐到首家的欲、望並不強。


    從貴族階層固定下來後,大家族間的鬥爭從沒有一日停歇,百年來互有輸贏,像是這一次,陳家的首家位置就被祁家給奪了去。


    “經曆五百年前的那場風波,白家是改變了想法變得低調,可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慢慢仰頭往上看去,蔣其薇輕聲道:“這一次陳祁兩家對於首家的爭鬥,除了白家,其他三家都被牽扯,你以為,他們就不想拉著我們一起蹚這趟渾水嗎?”


    “奶奶的意思是?”


    “他們有所顧忌。”


    “有什麽顧忌?”白檀回過神,跟著打量頭頂的大樹,“是因為聖樹嗎?”


    “對於他們來說,白家的真正可怕之處不在於麵上能夠看到的那些東西,是另一股也許存在的力量。”


    “力量?”


    “聖樹是死的,是我白家聯合貴族故意造出來的神,是給民眾的虛無信仰,既然是人將它捧到這個高度,自然也可以將它砍了折斷。”回過身,蔣其薇看著自己最小的孫子,依稀從他眉眼間看到另一個靈秀的姑娘,“掌握著權柄的人隨時可以編造一個奇跡取代另一個奇跡,所有忌諱這棵樹的人,沒有一個是在害怕一棵大樹的,他們真正恐懼的是守護這個信仰的白家。”


    “那聖樹守護者......”


    “對於芸芸眾生來說,你就是他們的希望,聖樹存在一定有其意義,他們將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寄托在你身上,白家維持著這個傳說,而普通人願意信奉這個奇跡。”咳嗽兩聲,蔣其薇輕聲喘息,對孫子的擔憂報以微笑,“對於同為貴族的其他家族而言,你是我白家權勢的象征,就算不相信所謂的奇跡,誰又敢不敬不跪呢。”


    所謂的聖物,普通人尊的是奇跡,而貴族尊的是權勢。


    白檀啞聲,“那麽對於白家呢,對於家族而言,聖樹又代表了什麽?”


    一個權勢的炫耀?還是一件拉攏眾生的死物?


    “是鑰匙。”一字一頓,蔣其薇肅穆。


    “鑰匙?”白檀皺眉,下意識想起某人的臉,相識之初,某人就將自己當做鑰匙帶在身邊。


    “是開啟另一個白家的鑰匙。”蔣其薇進一步說明。


    “另......另一個白家?”因為不理解,白檀結巴。


    “魏風將勢力交托給第一任守護者,而在第一任守護者老去後,他將勢力交給了第二任守護者,也就是第二任家主的弟弟,之後每一任守護者都會將勢力交托給未被選為家主的那個孩子。”


    所以,自己之前的守護者是叔叔。


    “仔細想來,魏風當年會這麽做,除了希望有人代自己繼續守護白家外,一定還希望給不能繼承家族的那個孩子留點什麽,那之後的守護者便遵從了最初的規矩,他們一定也是抱著親兄弟互相守望的想法,為了保證白家能夠永遠存在,他們作為消失的一支,作為影子,永遠潛伏在地下。”


    “所以五百年前是他們嗎?”


    在白家即將衰敗的時候,奇跡般幫白家重新站起。


    “是。”伸手,蔣其薇撫摸著孫子臉頰,慈愛道:“這才是白家真正可怕的地方,還有另一個影子白家的存在,他們的力量並不遜色於你所生活看到的家族。”


    “那您為什麽說聖樹是鑰匙?”


    “因為這個影子白家,隻會遵從一個人的命令。”


    “是......”白檀皺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守護者嗎?”


    “對。”


    “......”懵了一瞬,白檀握緊雙手,“可是奶奶,我今天,今天才知道這些......”


    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何,為何要等這麽多年才告訴自己?就算沉睡在生命箱中,若是想,總有其他辦法告知的吧。


    “檀檀,這世上最溫暖也是最冰冷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麽嗎?”


    “人心......嗎?”


    “是人心。”閉眼,蔣其薇重新背過身去,“如果你是白家的家主,有這樣一支力量的存在卻掌握在另一個人手中,你會覺的安心還是恐懼?”


    “可掌握這支力量的是......”是自己的親兄弟啊!白檀想這樣說,但話到嘴邊又苦澀吞回。


    “第一任守護者包括他之後的守護者,甚至是製造這個影子白家的魏風,他們的初衷一定是好的,因為他們彼此深信,能夠為對方付出一切,但千百年後,就算血脈不變,可人心易變,五百年前的第八任家主見識到了那股力量,在此之前他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你讓他此後如何能睡得踏實。”


    到白家的第八任家主,傳承已曆數百年,這個隻有族長知道的影子白家卻從未和真正的白家產生過什麽聯係,所以並沒有多少人重視,直到滅頂之災前的力挽狂瀾,受到震撼的第八任家主下了某個決定。


    “隻有白家遭遇重大變故,影子白家才會被守護者開啟,在那之前,兩邊從不接觸往來,白家知道影子存在的人隻有家主和守護者,而第八任守護者很早就死了。”


    “死了?”白檀不傻,話說到這,他心中有了個可怕的猜想,“是不是第八任家主做......”


    蔣其薇重新跪下,口氣嚴厲的製止,“檀檀!”


    “奶奶?”慘白著臉,白檀茫然又無措。


    “那之後,由第八任家主的小兒子繼承了守護者的位置,並定下了個規矩,在守護者年滿二十五歲之前,連他也不能知道聖樹真正的意義,影子家族本就隔絕於白家,除了村長,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服務的家族,更多人終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顆從沒有被啟動的棋子。”


    “村長是什麽?”


    “影子家族散落於聯盟各處,就像白家所有人不知他們存在一樣,他們中很多人也不知自己跟白家的聯係,村長是代為管理聯絡這個勢力的人,也負責監督每任守護者的傳承。”


    腦子一時接收到的信息太多,白檀沉默。


    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變得越來越慘白,到最後幹脆被抽取魂魄般癱軟在地。


    不知何時顫抖不停的身子,就連嗓音也變得微弱,“奶奶,叔叔......叔叔他,是不是......”


    上一任守護者,自己的叔叔很早就死了,白檀突然記起來,叔叔死的那一年,如果沒記錯,應該是過完二十五歲生日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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