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很熱鬧,在荊傲雪湊近過去的時候, 那裏已經圍了一堆人。


    荊傲雪好奇的站在人群外圍, 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倒吸一口涼氣的粗獷男聲, 他聲音帶著顫抖,道:“白大仙,難道我真的沒救了嗎?”


    他之前原本隻是想過來湊熱鬧,順便揭穿此人的真麵目,沒想到對方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說出了他大半的人生經曆,跟傳言一般神乎其神, 也讓他信服了幾分。


    之後, 對方又提及他最近的困惑和煩惱, 都與他的現狀一模一樣, 他心裏就信了大半。


    最後,卻突然拋出他即將命不久矣的定論來, 他心中已經慌了, 明知道或許此人是騙子, 卻也陷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 再也沒了找茬的心思,隻想確定對方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白大仙笑了笑, 純白色的睫毛如同雪花落在了眼睛上,她道:“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


    男人忙不迭點點頭, 道:“求白大仙指點一條生路。”


    白大仙再次輕笑一聲, 道:“你的印堂發黑, 雙眼無神,又與小人糾纏太久,損害了自己的利益,現如今泥潭深入,除非及時離開清港仙城,從此再也不要踏入此地,才有渺茫的一線生機。”


    男人聞言眼前一亮,道:“好,我這就走,對了,白大仙,你能算出我能活多久嗎?”


    白大仙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多則九十年,少則三日。”


    男人臉色一變,明白了她話語中的深意,忙鞠躬道謝之後,留下一百塊下品靈石,轉身匆忙離開了。


    在場圍觀的眾人,見狀紛紛感歎一聲,有幾個年輕的修士,蠢蠢欲動,想走上前請白大仙算命。


    其實對於修士來說,本就是與天鬥爭,他們即尊崇天道,又害怕天道。


    他們既想窺探自己的命運,又不想輕易得知自己的未來。


    而荊傲雪沒有這樣的煩惱,她眼睛微微眯起,在聽到白大仙聲音的那一刻,她就經曆了劇烈的感情波動。


    在圍觀的眾人都沒有上前算命的打算之後,荊傲雪便歎息一聲,擠開了前麵的修士,站在了白大仙麵前。


    白大仙是一個蒙麵的年輕女子,長發和睫毛都如同白雪一般,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幹淨的纖塵不染,帶著一股出塵的氣質。


    荊傲雪衝她笑了笑,白大仙也微微睜大了眼睛,笑道:“這位修士也想測算未來?”


    荊傲雪點點頭,幹脆在白大仙麵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手放在桌子上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道:“那便試試吧。”


    白大仙輕輕一笑,道:“你想測算過去,還是未來?”


    荊傲雪唔了一聲,道:“我有兩個女兒,我想知道她們的未來?白大仙能做到嗎?”


    白大仙垂下眼眸,道:“這個……最好還是讓我見到你的女兒之後,觀測她們的麵相,才好得出真實的結果。”


    沒等荊傲雪說話,白大仙身後站著的缺了一條胳膊的黑衣男子,用青年的聲線低聲道:“前輩,這樣做不太妥當。”


    荊傲雪原本沒怎麽在意這個男人,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雖然站在白大仙身邊,卻和幹淨純白的白大仙格格不入。


    首先,他身穿一襲黑袍,身上的皮膚,大半都被衣物遮掩,就連臉上,也戴著樸素的黑色麵具,隻露出了一雙漆黑帶著血絲的眼睛,在與荊傲雪對視時,眼中閃過了一抹忌憚和仇恨,若不是認識的人,又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可荊傲雪並不認得這雙眼睛,也不認得缺了一條胳膊的青年人。


    而且,這樣的人,為何會跟在白大仙的身邊?


    她在方才聽到白大仙聲音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來了眼前的白衣人,便是白馬祭司巫夷靈,五年前,她們在凡人界就此別過後,便分別行動,並定下了五年之約。


    原本她還想著要使用壬丹宮的情報網,來找到巫夷靈。


    沒想到,她已經在清港仙城混出了名聲,隻要荊傲雪對此好奇,就能找到對方的下落。


    該說不愧是妖界祭司嗎,倒是很有能耐和本事。


    而巫夷靈是何時來到的清港仙城,這個年輕人修為在築基中期,顯然不是巫夷靈在凡人界認識的,巫夷靈是純正的妖修,為何要將此人帶在身邊,難道這青年有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她想不通,幹脆看向巫夷靈,巫夷靈衝荊傲雪眨了下眼睛,笑了笑道:“忘我,此事我自有分寸,你退下吧。”


    忘我應該就是青年的名字,一聽就不像是真名,想來應該是他遭遇了什麽事情後,給自己起的名號,這一點看他的裝扮和缺失的胳膊就能看出來。


    青年忘我聞言,身體僵硬了許久後,低落的應了一聲,妥協的再次站回了巫夷靈的身後。


    荊傲雪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適合和巫夷靈久別重逢,談天說地。


    於是,她道:“若是白大仙不介意的話,便隨我去住處看看我那兩個女兒的麵相,再判斷她們的未來,如何?”


    話音落地,全場嘩然,有人不忿的道:“白大仙是何等人物,怎麽可能你說請,就請的動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就是,你當你自己是誰啊,居然讓白大仙親自上門,真想算命的話,就帶著你的兩個女兒到坊市上來,親自見過白大仙!”


    “太無禮了,仗著自己是金丹期修士,就欺負人啊!”


    荊傲雪:“……”看來她低估了巫夷靈在清港仙城的影響力。


    巫夷靈站起身來,道:“這位道友是我的有緣人,多走一趟也無妨,你請前麵帶路吧。”


    眾人:“……”


    即便眾人心中如何不甘,亦或者是那黑衣青年如何不情願,最終都抵不過巫夷靈自己願意。


    荊傲雪笑了笑,道:“大仙,這邊請。”


    巫夷靈點點頭,她身後的黑衣青年,默不作聲的將東西收到儲物戒中,沉默寡言的跟在巫夷靈身後。


    等一行人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範圍之後,荊傲雪朝巫夷靈使了個眼色,詢問這青年是誰,可不可信,能不能將他帶在身邊。


    巫夷靈笑了笑,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換了一身的裝束,回到了以往在凡人界的模樣,她笑道:“他是我的有緣人,之前的身份和背景,我了解的也不多,不過是可以信賴的人,你放心吧。”


    黑衣青年聞言震驚不已,他已經看出荊傲雪和巫夷靈曾經是舊識了。


    甚至,比他和巫夷靈的關係更親近,一想到這一點,他眼中就閃過了一抹嫉妒。


    荊傲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緒,道:“你認識我,可我自認來到修仙界之後,並未得罪什麽人,對你也完全沒印象,你是誰?”


    黑衣青年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在下完全不值一提,閣下不必介意。”


    荊傲雪也冷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在意你?我是不想將你帶到我家裏去。”


    黑衣青年被她氣的噎住,忙看向巫夷靈。


    巫夷靈卻笑了笑,道:“忘我,那你先回去客棧等我吧,我過些日子會回來帶你去妖界。”


    過些日子……


    黑衣青年搖搖頭,他很害怕巫夷靈就此離開了,就像是……一樣,他忙道:“大仙,請讓我跟隨你身側,我以心魔發誓,絕對不會對荊傲雪不利,也不會傷及她的妻女。”


    荊傲雪唔了一聲,道:“你連我的名字和親人都知曉,那我就更不放心你了,你到底是誰?若是不說,白大仙……”


    黑衣青年急的滿頭大汗,可巫夷靈堅定地站在荊傲雪身邊,他心中對荊傲雪的恨意就添了一層。


    他深吸一口氣,毫無情緒的道:“荊傲雪,你可能早就忘了五年前的那件事,可我不會忘記,當初我和魔修在海上纏鬥,我師妹向你求救,可你拒絕了,這也沒什麽,是人之常情,可你之後不斷地找小師妹的麻煩,還讓小師妹不得不委身於比她大百歲的老頭子,我趙澤……”


    荊傲雪擺擺手,道:“先暫停一下,我想起來你是誰了,雖然沒看清過你的容貌,卻對你說的事情印象深刻,據說你當時就受了重傷,這一點我雖然感覺抱歉,卻並不是我的錯,當時我剛抵達修仙界,本身修為低微,加上靈船上還有年幼的女兒,和懷有身孕的妻子,我更不可能拿親人的性命冒險。”


    趙澤抱著胳膊,道:“所以,我從未因為這件事責怪你們,即便那時我受了重傷成了廢人……”


    荊傲雪嘲諷道:“是啊,那時候是呂珊珊在照顧你吧,你一定知道自己不再是呂珊珊的依靠,而成為了她的累贅,一天兩天照顧你還好,可你的身體始終治不好,就成了個貨真價實的廢人,呂珊珊看上去就像是嬌生慣養的性子,久而久之受不了你也很正常。”


    趙澤氣的眼睛通紅,可他心底深處,已經認同了荊傲雪所說的話。


    小師妹最開始的確耐心安慰他,還說一定會帶他治病,然後一起為宗門和掌門複仇。


    可時間長了,靈石也花出去之後,他的病情始終不見起色,臉上身上也因為魔修的毒素而開始潰爛,小師妹就很久未曾出現在他麵前,偶爾出現,也不敢盯著他的臉看。


    這些趙澤不是瞎子,雖然受傷了,可眼睛沒傷到,所以他都看得出來,心底也很無奈,甚至離家出走了幾次,就是不想成為小師妹的負擔。


    可小師妹還是來找他了,並讓他跟她回去,也正是因為此事,讓趙澤對小師妹越發愧疚。


    直到一年後的一天,小師妹久違的出現在荒廢的院子裏,望著別處,哭哭啼啼的說起了她的身不由己,以及荊傲雪對她的逼迫。


    趙澤當時恨不得去殺了欺負小師妹的荊傲雪,可他有心無力。


    小師妹含著淚走了,留下了一百塊下品靈石,趙澤原本想投井自盡,可他連自殺都做不到,隻能在那被荒廢的角落裏苟延殘喘。


    他到底是築基期修士,已經辟穀,即便被毒素折磨,手腳都不能動彈了,卻始終吊著一口氣。


    日子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大腦已經混亂起來。


    時而想起在宗門內快樂的日子,他資質不佳,沒辦法投入修仙界的大型宗門,僥幸進入了小宗門,多虧掌門看重,他居然以劣等資質築基了,還結交了可靠地朋友。


    小師妹也單純可愛,雖然偶爾任性頑皮,卻對他極好,總是對著他撒嬌,像是他的妹妹一般。


    然而,小師妹卻因為荊傲雪受到了傷害,荊傲雪!你怎麽敢!


    趙澤全憑借這一口氣,才苟延殘喘活到了現在。


    後來,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荒草之中,撿到了無法動彈的他,那女人容貌絕美,氣質出塵,比小師妹……比他見過最美的女修,還要漂亮幾分。


    那女子就像是仙子一般,下凡來,即便看到他的頹態,也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而是靠近過來,離他的眼睛極近,聲音縹緲的道:“命運指引我來到你麵前,你若是願意活下去的話,就跟我走吧。”


    趙澤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他呆愣的表現,讓仙子微微皺眉,笑道:“你不願意?”


    趙澤這才回過神來,忙瘋狂眨眼,他當然願意,可他這副身子,又能做什麽呢?


    仙子卻笑了笑,道:“來吧,你身上有我需要的東西,等我見過一個故人之後,你便隨我去妖界吧。”


    說著,她將一顆丹藥,喂到了他的嘴裏,那藥有奇效,服下之後,趙澤的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原。


    雖然癱瘓這些年,修為下跌了一個境界,不過修養些時日,就能恢複實力。


    他這條命是仙子給的,仙子曾笑著問他,道:“我知道你生命之中,有一個很重要的女子,你要回去她身邊嗎?”


    小師妹,趙澤聽到這話之後,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當初被迫離開的小師妹呂珊珊。


    他沉默了很久,隨後搖搖頭,道:“罷了,我這條命是你的,對了,還未請教仙子大名。”


    仙子愣了一下,笑道:“我不是仙子,更確切的說,我是妖修,名叫巫夷靈,不過你這稱呼,倒是提醒了我,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尋找故人。”


    趙澤不解,不過他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見巫夷靈沒有親自提及,便幹脆不問。


    結果……


    他沒想到救命恩人尋找的故人,居然就是荊傲雪!


    他方才全靠著理智支撐,才沒有立刻拔劍砍了荊傲雪!


    而荊傲雪還在狡辯,甚至將過錯推到了小師妹身上,不知為何,趙澤像是皮球一般泄了氣,垂下了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荊傲雪繼續道:“我可從未故意上前找茬,反倒是她幾次遇到我,都對我冷嘲熱諷,我沒跟她一般見識,不然以她的修為,早就命喪黃泉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為了這麽個可憐人,而多費波折的去陷害她呢。”


    “四年前我在街上偶遇她,也是她自願跟在逍遙盟管事身後的,這些年我都未曾聽到關於她的消息,於我而言,她隻是個陌生人罷了。”


    趙澤沉默不語。


    巫夷靈沒有插手這件事,她道:“罷了,走吧。”


    荊傲雪再也沒看趙澤一眼,本來對她來說,趙澤就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若不是巫夷靈說對方是她的有緣人,荊傲雪也不會多費心解釋一句。


    隻不過,為何巫夷靈會這麽說呢?難道說此人和妖界有關聯?


    荊傲雪打算等之後再詢問巫夷靈,一行人安靜的來到了荊傲雪租住的小院外,荊傲雪用玉牌打開房門,就看到小樹正抱著熊妖在玩耍,溫軟站在樹下,溫鐵新前輩正跟她說著什麽。


    說起來,溫鐵新前輩,早在去年得到了柳兒進階金丹,遇到意外地時候,就再也坐不住了,好在壬丹宮已經認可了荊傲雪,他也不需要時刻坐鎮了。


    就算季凱旋比較麻煩,可壬丹宮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會聯手保住荊傲雪,更何況,荊傲雪靠著自己腦子裏稀奇古怪的玩意,吸引了隔壁島上的尊主,相當於又找了一個牢靠的靠山,溫鐵新也就放心的離開了逍遙盟,去修仙界尋找溫軟的下落了。


    此次,柳兒回到清港仙城,溫軟和孟景明自然也回來了,荊傲雪也預感會遇到溫鐵新前輩,結果果然如她所料。


    溫鐵新早就察覺到她的到來,他拍了拍溫軟的肩膀,走上前來,道:“荊傲雪,我聽說你去參加四品煉丹師的考核了,我回到清港仙城後,還專門去丹師公會找你去了,隻不過公會那邊說你在郊區考核,而且要全身心投入,我便沒再去打擾,你如今回來了,是不是已經通過考核了?”


    荊傲雪笑著點點頭,道:“嗯,我如今已經是四品煉丹師了。”


    溫軟走上前,道:“恭喜荊伯母,我和柳兒他們前天回來的,昨天各大宗門在清港仙城開門收徒,柳兒已經去了,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她的好消息傳來了。”


    荊傲雪聞言一愣,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宗門開門收徒的時間,即便已經抓緊時間考核,可還是錯過了和柳兒的見麵。


    她心底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心道:那等之後,她再去收徒的地點看看,她是相信柳兒的實力的,隻要她想,她可以進入修仙界的任意一個宗門。


    畢竟,十六歲的金丹修士,即便在人才輩出的修仙界,也屬於佼佼者,即便是作為天下第一道修宗門的玄天宗,應該也不會拒絕她的才對。


    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就聽到了一聲稚嫩的哼聲。


    荊傲雪的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笑意,她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道:“小樹,看到母親回來了,怎麽不過來抱抱母親?母親在外麵可累壞了呢。”


    小樹嘟著嘴,看上去像個白白軟軟的大包子,她昂著下巴,插著腰,道:“哼!母親大壞蛋,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跑出去,還好幾天都不回家,肯定是被外麵的小妖精勾跑了,娘親還說等你回來要打你的屁股,哼!”


    荊傲雪哭笑不得,小樹成天和逍遙盟的小孩兒一起玩,也跟著學了些不著調的東西,她能感應到沈綠曼的氣息還在屋裏,不過房門緊閉,上麵還有禁製,約莫是在閉關修煉,亦或者是繪製陣法,煉器一類的,她便沒有去打擾。


    她走上前,抱起還在生她氣的小樹,癟癟嘴道:“你娘親說要打我啊,那小樹要幫母親奧,母親專門給你帶了好多吃的玩的呢。”


    小樹眼睛微微放亮,摟著荊傲雪的脖子,道:“母親,你到底去哪了?”


    嗯,沒被好吃的好玩的轉移注意力,該說成熟了些嘛。


    荊傲雪笑道:“隻是去進行煉丹師考核罷了,又不是出去瞎玩,你回頭記得在你娘親那兒幫我求情奧。”


    小樹忙不迭點頭,目光不經意落在了房門處的兩個人身上,她好奇的歪頭道:“母親,那兩個人是誰啊?”


    她不說,荊傲雪都要忘記了,她道:“這是我的故人,也是你柳兒姐姐的好朋友,來,喊巫姐姐。”


    巫夷靈這時才踏入房門,溫鐵新利刃一般的視線,早就在她身上轉了幾個來回了。


    在荊傲雪詢問柳兒的下落時,對方就對她起了殺心。


    這不奇怪,妖修和道修,自古以來便水火不融,她遮掩身份的本事,又沒有沈綠曼那般強大,再加上她的確殺過人,且身上殺孽極多,實力強大的元嬰修士能察覺出來,也不奇怪。


    她冷靜的不動聲色,直到荊傲雪介紹的時候,才走上前,盯著那張和柳兒相似度極高,帶著嬰兒肥的臉頰。


    這孩子的麵孔,讓她恍惚了一瞬,太像了,跟她第一次看到柳兒的時候太像了。


    不過,還是有些不太像的地方。


    四五歲的柳兒,不會像這個孩子一般,整個人像是在蜜罐子裏麵泡大的。


    那時候的柳兒,說話做事小心翼翼,看上去讓人心疼。


    她在心底歎息一聲,對這個孩子的感情有些複雜,連帶著對荊傲雪和沈綠曼都複雜了幾分。


    不過,她麵上沒有流露出半分來,而是道:“你叫小樹嗎?你跟柳兒長得真像,看到你就讓我想起她還小的時候。”


    小樹好奇的歪著腦袋,道:“我知道我和柳兒姐姐長得相似,不過,柳兒姐姐也有像我這麽小的時候嗎?她那時候什麽樣?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哇,我好想看到柳兒姐姐小時候啊。”


    巫夷靈忍俊不禁,心道:好在是個單純的孩子,雖然有些嬌氣任性,不過在她身上並不顯得蠻橫,反而挺可愛的。


    她笑道:“是啊,柳兒曾經很小,站直了身體也才到我的大腿處。”


    小樹越發好奇了,還想繼續問下去的時候,溫軟走上前,伸出手道:“小樹,你不是說想出去逛街嗎?我帶你出去玩,怎麽樣?”


    小樹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荊傲雪,每當家裏的大人這麽說話的時候,基本上是不容人拒絕的,小樹能感覺到,大人們又要說他們自己的話題了。


    荊傲雪應了一聲,道:“小樹乖,陪你溫軟姐姐去坊市轉轉,記得晚上回家來。”


    小樹見狀,小大人一般的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溫軟姐姐,我們去玩小孩子的遊戲,讓大人們自己去煩惱吧。”


    荊傲雪:“……”


    等小樹走遠了,溫鐵新走上前來,神色冷凝道:“你是妖修,而且是實力強大的妖族,你來清港仙城做什麽?”


    他看向荊傲雪,荊傲雪道:“咱們去屋裏談吧。”


    一行人互相警惕著進了屋,圍著飯桌坐下。


    一言不發的趙澤站在巫夷靈身後,對麵坐著溫鐵新,雙方勢如水火,若不是荊傲雪坐在圓桌上首,二人的中間,他們之間的氣氛要更加冰冷些。


    荊傲雪清了清嗓子,道:“不知道溫鐵新前輩,是否察覺到我的妻子……沈綠曼她,並不是純正的人類。”


    溫鐵新聞言一愣,道:“怎麽可能?她身上妖氣……奧,她是半妖!”


    看樣子是沒察覺到了,荊傲雪心中有股莫名的驕傲,沈綠曼身上最厲害的本事,就是遮掩她的妖氣,原本她就是半妖,身上的妖氣不濃重;加上是草木類妖族,就不像巫夷靈這個獸類妖族一般,妖族和血腥氣太重引人注意;最後,則是她的血統緣故,所以即便是元嬰期修士,也沒有察覺到她的身份。


    這一點,從溫鐵新前輩的反應上,就能看出來。


    荊傲雪如今已經將溫鐵新視作了自己人,便將自己和沈綠曼的過去,簡單講述了一遍。


    溫鐵新沉默的聽著,趙澤這個局外人也聽了一耳朵。


    荊傲雪最後道:“不管沈綠曼是何身份,都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親,而且前輩也和我的妻子相處這麽長時間,應該了解她的為人才是,妖界雖然和修仙界不合,可妖界是尋常的妖族,過著和我們人族修士一樣的日常生活,隻不過立場不同罷了。”


    溫鐵新不讚同的搖搖頭,他活了這麽大的歲數,即便是每隔百年一次的獸潮,都見識過了數次,在獸潮來臨之際,便是修仙界遭逢大難的時刻。


    而在這期間,他遇到了太多的妖修,這些妖修凶殘暴力,像是未開化的種族,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本來就是妖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溫鐵新憎恨妖界,甚至比魔修更甚,不過一想到沈綠曼,還有她的兩個女兒,柳兒性子端莊大氣,小樹性子開朗樂觀,就連沈綠曼也是個再溫軟不過的婦人,若不是荊傲雪今天主動提起,溫鐵新也不會察覺到對方的不同,反而認為對方是他見過的難得的好妻子。


    他歎息一聲,看了一眼巫夷靈,道:“罷了,你剛才說此人是妖界祭司?”


    荊傲雪點點頭,道:“她是柳兒的朋友,柳兒她……與妖界有些淵源,所以我們之間關係不錯。”


    溫鐵新道:“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雖然對妖界內部了解不多,可祭司是什麽樣的身份,我還是知曉的,她在妖界的身份地位,比孟華皓這個仙城城主還要崇高,修為又這麽……低,加上孤身一人前往凡人界,那必然有所圖謀,你難道就不擔心嗎?”


    荊傲雪頓了頓,她當然知道巫夷靈出現在凡人界的原因,不過這是妖界的大秘密,她不可能泄露出去,難道要說巫夷靈的目的就是尋找妖王,而妖王已經為了柳兒身死了嗎?


    她說不出口,便道:“我知道她有自己的目的,不過她從未做出對不起柳兒的事情來”,即便做了,也是為了柳兒好,“所以我相信她。”


    溫鐵新無奈無語,幹脆甩袖子,道:“那我就不管了,不過我警告你,若是敢對這個院子裏的人做出任何不好的舉動,小心你的小命。”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荊傲雪等他離開院子,猜測他是去尋找小樹和溫軟了,便以眼神示意巫夷靈。


    巫夷靈心領神會,對趙澤道:“你去門外守著。”


    趙澤頓了頓,領命出去了。


    等屋內隻剩下荊傲雪和巫夷靈二人時,荊傲雪問道:“你之前說他是你的有緣人,這是怎麽回事?”


    巫夷靈搖搖頭,道:“我在凡人界的時候,便夜觀星象,天上的星星變動太快,我不能完全看透,不過僅有一部分,就足矣了。”


    “此人是我遵循看到的部分星象,所搜尋到的關鍵點,留著他對未來有幫助,我會在清港仙城逗留一段時日,之後,我會將他帶去妖界,等時機成熟,他會派得上用場。”


    荊傲雪唔了一聲,道:“好吧,你是祭司,總是玄玄乎乎的,不過我這兒也有一個能夜觀天象的靈獸,我讓它出來跟你聊聊,你們肯定有共同語言。”


    巫夷靈聞言,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下一刻,荊傲雪就將一隻慵懶熟睡的狐狸抓了出來。


    九尾靈狐在山上的桃花林內睡的好好地,被荊傲雪二話不說的拽出來,氣的甩了甩尾巴,它打了個哈欠,嗅到一股濃鬱的妖氣,頓時清醒了過來。


    然後,它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無數的星辰在其中旋轉閃耀,九尾靈狐心中一驚,道:“你是能堪破天命的妖族?”


    九尾靈狐也能夜觀天象,不過那是它在天元秘境內,從星宿宗修士的腦子裏自學來的,所以並不算精通,而眼前的人就不同了,它身上流淌的血脈之中,就有這種星辰之力,測算起來比它更準確不說,還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不得不承認,天分比努力更重要,就算是星宿宗的大能修士,窮其一生,也看不到眼前這個妖族能看到的東西。


    巫夷靈點點頭,道:“你好,我是巫夷靈。”


    九尾靈狐在天元秘境裏待了太久,不知道這個名字代表什麽,她若是知道了,就會明白“巫”這個姓氏,不是隨便什麽妖族都能使用的。


    九尾靈狐激動不已,晃著自己的尾巴,一閃之間,一條尾巴展開,變成了九條,在空中靈動的飛舞著,道:“我是九尾靈狐,你晚上有空嗎?我對幾年前的星象一直耿耿於懷,想知道那星象到底代表什麽?”


    巫夷靈笑道:“你所指的,是否是四年前,天上閃爍的兩顆新星?”


    九尾靈狐眼前一亮,忙不迭點頭,它當年為了得知沈綠曼何時能生產,便冒著大風險去逍遙盟外圍夜觀星象,結果就看到了奇怪的天象。


    天上除了代表荊傲雪的那顆最明亮的星星之外,還有稍顯黯淡的代表柳兒的星星。


    而在不遠處,有一顆新生的星星,正在綻放著微弱的光芒,然而它背後似乎有著另外一顆暗星,一直在吸取新星身上的光輝,那新星每隔一會兒,都會變得更暗淡。


    她直覺不妙,想再看清楚一些,可之後……就被卷入到了危險之中,差點死在了空間裂縫之中,若不是幻影靈貓相助,它……說起來,它很久沒見到幻影靈貓了,不知道它如今如何了……


    它跑神了一會兒,巫夷靈道:“我在凡人界也看到了,說起來,此天象與你的……”


    她看向荊傲雪,在荊傲雪不解的視線下,笑道:“與你的二女兒有關。”


    “小樹?”荊傲雪一聽到這句話,頓時神情一凜,催促巫夷靈繼續說下去。


    巫夷靈手中把玩著空杯子,道:“我先問一件事,小樹是不是比尋常孩子晚出生了幾個月?”


    這事,巫夷靈按理說是不知曉的,畢竟荊傲雪還未主動提及,然而她說了這樣的話,也就是說她觀測到了什麽。


    荊傲雪認真的點點頭。


    巫夷靈道:“那就沒錯了,你那孩子原本應該懷胎十月,便順利出生的,隻不過有心思詭異的敵人,看中了小樹的命格,所以用特殊的手段,糾纏住了小樹的命星,吸取了命星的力量,拖延了幾個月後,靠著小樹的命格,讓原本不可能誕生的生命,活著降生下來。”


    “我想,那時候天上應該有雷劫吧。”


    她輕輕一笑,道:“倒是符合魔魘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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