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章超好看!


    李治熟知李元嬰什麽尿性, 早叫人備了一套備用的,悄悄把魏征要講的那卷書遞給李元嬰。


    兩個人自認小動作做得十分隱蔽,卻不知坐在上首的魏征看得一清二楚。


    見李元嬰連課本都要跟李治借, 魏征眉頭直跳, 很想當場開罵。可一想到李元嬰的累累前科,魏征決定省點口水,畢竟李元嬰就是個滾刀肉,罵了也沒用!


    魏征的威懾力非常大,大夥都很乖, 沒人敢分神。


    李元嬰也很乖, 拿著借來的課本專心研讀。他當然不是要好好學習,他隻是琢磨著好好和魏征套個近乎,尋機瞅瞅魏征揣著的那份《十漸不克終疏》。


    雖說魏征一直不太待見他, 但, 學生有問題請教,魏征總不能不教!


    李元嬰已經想好啦,先拿課業上的問題去請教魏征, 再把讀《禮記》時攢下的疑問拿出來問他, 煩得多了,總有機會看到魏征寫的那什麽什麽疏!


    打定主意後,李元嬰老老實實看了一堂課的書,認真得不得了。


    於是在魏征宣布他今天的講學內容結束時, 李元嬰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跑去向魏征請教問題。


    裝乖賣巧這事兒是李元嬰的專長, 他不僅請教了好些個問題, 還殷勤地給魏征端了杯水,活脫脫一個三好學生。


    魏征覺得這事很蹊蹺,甚至懷疑到嘴的涼水是不是被李元嬰下了點巴豆粉。他試著給李元嬰解答了兩個疑問,卻發現李元嬰一臉恍然,還能舉一反三地再提出另外的問題!


    魏征心中大為驚異,覺得這小子莫不是要改邪歸正了!


    李元嬰裝得很徹底,請教完還畢恭畢敬地送魏征到院門外,很是不舍地問魏征:“我要是有別的問題,能不能去請教您啊?”


    魏征非常欣慰,捋須頷首:“自然可以。”


    李元嬰恭恭敬敬地目送魏征離開,才溜達回講堂裏頭。


    李治見他回來了,忍不住發問:“你今兒怎麽這麽認真啊?”


    李元嬰一臉正經:“我發現我年紀不小啦,不能再胡鬧了,得好好學點學問!”


    李治信他才怪!


    ……


    李治不信,魏征也不太信,他揣著滿腹狐疑地回去當值。


    回去路上遇著要去負責後半截課程的孔穎達,魏征還和孔穎達提到李元嬰的轉變,讓孔穎達也注意一下他。


    子曰,有教無類!若是李元嬰當真有心要改,他們自然會盡心地教。


    孔穎達聽了,忍不住在心裏犯嘀咕:李元嬰那小子也會有向學之心?


    孔穎達乃孔子第三十二代孫,根正苗紅的孔家傳人,少年時敏而好學,早早聞達鄉裏,甚至還有人因為他太過聰明心生忌憚,派人刺殺他!


    早年孔穎達就是秦王/府中的十八學士之一,李二陛下登基後更是任命他為國子監祭酒,妥妥的國家教育廳廳長;他還有另一個任務,當全國科舉教材的主編,帶著底下的人編寫《五經正義》!


    這次隨駕至九成宮,孔穎達也被李二陛下請來給李治他們講幾堂課,期望李治他們將來也能成為於國於民都有益處的大唐好藩王。


    孔穎達還沒走到講堂所在的庭院外,便聽裏頭有人在叫嚷:“幺叔,你快點下來吧,九哥說孔祭酒要過來啦!”


    這脆脆嫩嫩的嗓兒,不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晉陽公主又是誰!


    孔穎達聽到“幺叔”兩個字,眉頭止不住地跳。他繃著臉邁步入內,隻見兕子她們圍在一棵老樹下昂著小腦袋往上看。


    那棵老樹樹身高大,枝葉濃綠,瞧著相當高齡。


    此時李元嬰快爬到樹頂了。


    李元嬰很不怕死地站在微微彎曲、頗具彈性的橫幹上伸出手取卡在枝葉間的紙鳶。


    早上李元嬰和李治要上課,兕子她們與宮人們跑到外頭放紙鳶,不想方才一陣邪風猛吹,愣是把紙鳶吹到這邊的樹上卡著下不來!


    李元嬰正閑得無聊,見兕子她們巴巴地望著樹上的紙鳶、一臉馬上要哭出來的哭喪樣,立刻捋起袖子表示他上樹取下來。


    左右當然想攔著,可李元嬰是誰啊,你越不讓他幹他越要幹,當場麻利地爬到了樹上。


    孔穎達見李元嬰的靴子胡亂地甩在樹下,其他皇子也都趴在窗沿看熱鬧,長長的胡子不受控製地抖了抖,朝樹上怒喝:“李元嬰,你立刻給我下來!”


    李元嬰被孔穎達一嚇,差點腳底打滑摔了下去。他抱緊自己扶著的枝幹,穩穩當當取下卡在枝葉間的紙鳶才不慌不忙地往下爬,靈活得跟個猴兒似的。


    孔穎達氣得不輕,怒瞪著把紙鳶遞給兕子的李元嬰。


    李元嬰一點都不害怕,還振振有詞地批判起孔穎達來:“孔祭酒你這就不對啦,別人在高處,你怎麽可以大聲吼人?要是你家小孩爬到樹上被你這麽一吼,一準摔下地!到時真要摔傷了,你說算誰的?”


    孔穎達冷哼:“孔家的兒孫可不會爬到樹上去!”


    孔穎達板著臉讓兕子她們去別的地方玩、勒令李元嬰站在門外反省,才走進講堂給李治他們講課。


    他傻了才會相信魏征的話!


    這小子哪裏有半點有心向學的樣子?!


    對著鵪鶉一樣乖巧的李治等人講完一段典籍,孔穎達想到李元嬰到底還小,便朝門外喊了一聲:“你進來吧!”


    門外沒動靜。


    孔穎達臉色不大好。


    靠窗的老七探出腦袋往外一看,對孔穎達道:“孔祭酒,他不在外頭了!”


    孔穎達罵道:“孺子不可教也!”他沒讓人去逮李元嬰,直接接著剛才的內容往下講。


    反正,那小子就算待在這裏也不會聽講,隨他去!


    李元嬰當然不是乖乖罰站的人,他隻站了一會兒,就看到三顆小腦袋從院門外探出來,臉上都有著深深的愧疚。


    李元嬰一看,可不能讓三個小蘿莉難過啊!他馬上溜了出去,開開心心地陪兕子她們放紙鳶。


    講堂東邊就是一片寬闊的草場,長滿如茵青草,特別適合小孩子玩耍。


    李元嬰玩了個盡興,又美滋滋地和兕子她們用過點心,才和兕子她們說自己要回去學習了!


    回講堂是不可能回的,李元嬰溜回住處取了那卷自己讀完的《禮記》,徑直去魏征當值的地方找人。


    魏征剛和李二陛下他們議完事,正在收拾自己抄錄下來的文稿。


    瞥見李元嬰在外頭探頭探腦,魏征眉頭一皺。


    這小子不是該在聽孔穎達講學嗎?


    魏征臉龐瘦削,唇有點倒垂,天生帶點凶,瞧著很是嚴肅。他板起臉喝道:“鬼鬼祟祟地做什麽?有事就進來!”


    李元嬰溜達進去,一點都不怕魏征的黑臉,還和魏征告起孔穎達的狀來,說孔穎達不僅差點把他嚇得摔下樹,還罰他站在外頭不許他進講堂!


    見魏征對他的說法不置一詞,李元嬰也不在意,按部就班地繼續自己的計劃:“我想著不能白白浪費了一天,就去尋了昨天沒抄完的《禮記》接著看完。”


    李二陛下罰李元嬰和李治的時候魏征也在場,自然知曉李元嬰昨天確實抄了《禮記》。


    魏征目光中帶著審視:“你看完了?”


    李元嬰道:“看完啦,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懂。”他湊到魏征身邊,攤開了自己帶來的《禮記》,開始認認真真地請教起魏征來。


    魏征位居朝堂多年,結識了不少人、經曆過不少事,眼力自然不會差。至少李元嬰是認真還是裝模作樣,魏征是能分辨出來的。


    李元嬰有心求教,魏征便把文稿推到一邊,悉心解答起李元嬰的問題來。


    李元嬰算是誤打誤撞地找對人了,真要論起對《禮記》的理解和運用,朝中恐怕沒多少人能比得過魏征。他噴李二陛下的時候,經常就拿“於禮不合”當由頭,可謂是將《禮記》運用得爐火純青!


    魏征旁征博引地解決著李元嬰的疑問,聽得李元嬰震驚不已。


    原本他覺得自己已經把《禮記》看懂了,聽魏征深入一講,他又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懂!


    最要緊的是,魏征還會給他舉例,百姓中的事、朝堂上的事、史書上的記載,魏征都信手拈來、隨意化用,把他不理解的點講得通透無比!


    這一招要是學來了,往後他誰都能辯贏啦!


    李元嬰登時來了精神,聽得更加起勁。


    一老一小一個教、一個學,不知不覺竟到了下衙的點,該回去吃飯了!


    李元嬰有些意猶未盡,收起《禮記》表示要跟魏征回家。


    由於李二陛下一般要在九成宮待上小半年,所以百官是允許帶上妻兒的,魏征也帶著妻兒一起過來,一家老小都住在按照品階分下來的住處裏。


    聽李元嬰要跟自己回家,魏征道:“我家可沒什麽好吃的。”


    李元嬰說:“那我叫人送些好吃的過去!”不等魏征反對,李元嬰已經吩咐左右去膳房弄些好菜送去魏征家裏。


    意猶未盡的可不止李元嬰,魏征剛才也教出了興頭來。他聽李元嬰都吩咐下去了,便也不再拒絕,由著李元嬰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邊。


    正是下衙的時候,百官都在往外走。


    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一老一小一起往外走的身影,心裏免不了暗暗吃驚:那小子怎麽和魏征湊一塊了?!


    換了平時,那小子別說自己去找魏征了,躲魏征還來不及!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這段時間李元嬰雖然稱得上是在好好學習,但混賬事他也沒少幹。


    五月上旬的時候,他拿著一把什麽葵瓜子在孔穎達考較李治時吧嗒吧嗒地磕,磕得孔穎達勃然大怒,沒收了他的葵瓜子並把他趕出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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