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瓔閑賦在家裏,遊手好閑沒有事。


    她很想回學校去上課,但是,中央大學沒有來邀約。拾瓔去學校問詢,教務處的胖主任,總是吱吱唔唔,沒有個痛快的話。


    爹爹和軍統,有這麽一個過節,在教育署成了重要人物。梅銘淞怎麽出來的,大家都很清楚;這是和軍統較上勁哪裏。梅家的一舉一動啊,會有很多人關注。學校知識分子成堆,但,隻要和軍政挨了邊。誰都不願去觸黴頭。


    梅銘淞做不出來,強勢將女兒推回學校。


    拾瓔不會死皮賴臉,求著學校去收留。梅家不缺那份工資,不能舒服的事,是不會做的。拾瓔想,不如幫母親去藥材鋪打理生意。


    每天陪著母親去藥鋪,管管賬,看看流水;也學著拾得幾味藥材。有女兒的幫忙,梅夫人得了個好助手,母女兩個配合得不錯。


    拾瓔將生意打理得不錯,梅夫人漸漸地不常來了。


    今天出了個稀奇事,不斷有人來買藥。店裏的夥計,都派出去送藥了。還有和記的一家旅店,要送去。送藥的夥計都沒回,拾瓔自告奮勇去送藥。


    拾瓔坐著馬車,到了和記旅館。上等的客房裏麵,住著一位姓馬的女客人。


    梅拾瓔輕輕地敲門;“請問,梅記藥鋪來送藥,在不在?”


    “在的,門沒鎖,您請進!”


    屋內,傳過來溫柔親切的聲音。


    梅拾瓔一愣,聲音似曾相識;……是,在哪裏聽過?


    她輕輕推開門進去。隻見,一位身材玲瓏的女子,穿著很素淨的衣服,背對著門、臉衝裏麵坐著。


    “請問,您買的藥嗎?”梅拾瓔問。


    “是的,謝謝梅姐姐送過來!”


    溫婉清亮的聲音響起。


    年輕的女子轉過身來,彎彎的柳葉眉下,是明媚動人的臉;她嘻嘻笑地望著拾瓔。


    這,不是葛蘭馨!


    “蘭馨?……天啊,怎麽是你?”梅拾瓔沒料到;在這時候,這種地方,還能見到她!


    拾瓔低聲吼道:“女孩子家家的,怎麽這麽冒失?你在這裏危險!”


    “梅姐姐呀,看到你,真高興!為了見你,我派出去,多少買藥的人?……總算讓你家夥計都走光了,你才有機會出來。無妨,見到梅姐姐,多花銀子,也值得的。這次,我是隨代表團來的。”葛蘭心笑道。“梅姐姐,你還沒有變,還和以前一樣。”


    “你說的是,南北和談?”


    拾瓔瞅瞅她;沒想到,這小女子現在參與做大事了。


    “不是什麽南北和談,代表團代表我黨,與國民政府和平協商,要成立一個聯合的自治的政府。”葛蘭馨慢條斯理的,緩緩說道:“我們的黨,拿出了十二分誠意來,就看,你們蔣委員長,他是什麽態度了。”


    “這,……”拾瓔笑笑,說道:“我不過是位老師,懂點文化的小女子,隻知自家那點事,對於時局,關於政府;……我沒有什麽評論。”


    “梅姐姐,你倒是謙虛,客氣了許多了;再不像以前了。不過,你到底是舊時代的女子,所以,不敢說話!”蘭馨毫不客氣;“你用不著這麽謙虛,大可以表達你的想法。你是有理想、有誌向的。在未來的聯合政府裏,你一定能夠找到,適合你的路。”


    拾瓔溫存地笑笑;她覺得,蘭馨未免太天真。國共兩黨麵對麵和談,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要參與到政府管理?國民政府是不太容易放權的。


    拾瓔在心裏想;自己爹爹,在國民政府。未來的夫君,是國民政府的軍官。她是要站在親人一邊的。


    “梅姐姐,你倒是,很跟我見外了!”拾瓔的排斥,蘭馨是感覺到的;“我這次來呀,主要替我三哥,鄭重謝謝你;謝你施以援手,幫三哥脫離險境。”


    “沛琛,……他,好嗎?”拾瓔淡淡一笑;知道那人安全,她覺得很安心。


    “我三哥嗎,挺好的!他跟我講,你如何聰明機智,不費一槍一劍,救他於危難。說起來,也是驚心動魄!後來,你家,你的工作,還受到牽連;……我們覺得很過意不去。”葛蘭馨真心很抱歉;又調皮地問道:“不過,這件事,怎麽還成了你紅杏出牆呢?……軍統的人,為什麽不說你私通共匪呢?”


    “嗯,誰知道呢?……軍統的那些人,大概,想弄壞我的名聲,好掩飾他們的無能吧。”


    拾瓔臉上泛起了紅暈。那天,兩個人一塊往處走的情形;他們,確實是曖昧了一些。


    “哦,這樣也對!”葛蘭馨笑道:“不過,還是你聰敏機智,掩飾得好;要不然,軍統那幫人,哪能那麽輕易放你們走?”


    “嗯,別說這了。蘭馨,我店裏還有事呢。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梅拾瓔不想多說;她吸取了教訓,不能在這久留。


    “梅姐姐,你等一下!我有些東西要交給你。”見她急著要走,葛蘭馨說道。


    葛蘭馨轉身,從身後櫃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了拾瓔;“這盒子裏,有一些東西,是一位叫梅啟玥的姐姐的。我聽說了那位姐姐的事跡,和你要找的姐姐,出奇地一致。無論那位梅姐姐,是不是你大姐姐;……我想,將這東西交給你!”


    “什麽,我姐的東西?”梅拾瓔驚訝不已。


    在長沙的日子,拾瓔會給蘭馨,講自己姐姐的事。這丫頭有心,既然記在心裏了。“怎麽能判定……?就算你知道我姐姐的名,可,她在歸綏呀,你去到那裏嗎?”


    “我問過三哥;你告訴他很多令姐的事。有一位蒙族青年,叫巴特爾;他保留了令姐的遺物;”蘭馨臉上飛上了霞緋,說道:“他總拿著它,會睹物思人的;我,不願他總活在這刻骨思念裏。我覺得,這,應該歸還給你們。”


    他,睹物思人?……這,是什麽意思?


    “那叫巴特爾的,是什麽人?”拾瓔問。


    “他,歸綏起義的組織者和領導者;現在,是我軍騎兵團的團長。”葛蘭馨望著拾瓔,一字一句地說道;“他說,害死令姐的,一個都跑不了!”


    歸綏?……難道,真是姐姐?


    梅拾瓔抱著姐姐的遺物,淚如雨下;……


    世界上,許多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冥冥中,或多或少,有某種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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