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皇朝西北邊陲的姚關縣,最近這幾日有些不太平。


    城東首的齊老爺從外宅後的荒地裏挖出了一塊古碑,齊老爺是出了名的大老粗,因而他特意請了縣裏去年的鄉試秀才張生來進行辨認。張秀才飽讀詩書,原是不慌不忙而來,孰料,一見到那古碑上的文字,便大驚失色,當即昏倒過去。


    齊老爺宅心仁厚,命下人將張生搬了回去。三日後,待張生醒來,那本來恃才傲物的秀才,竟變得有些癡傻形狀。他雙目無神,時而手腳揮舞,隻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以蘭為旌,逐鳳以興﹍﹍”


    齊老爺自然聽不懂張生所念之語,無奈之下,便隻得請了縣裏其他幾位秀才來一同參詳。大家議來議去,始終也沒得出個結論,齊老爺便隻得作罷。


    然而,沒過多久,這事卻莫名其妙地傳到了縣太爺蘇大人的耳中。說來湊巧,近幾日也恰好到了蘇大人上表述職之時,姚關縣地廣人稀,民風淳樸,一年到頭連盜竊案都難得發生兩起,便更別提什麽轟動一時可以寫進述職報告的大事了。


    蘇大人為此勞神費心,不久,便有那好事之徒,向他提起了齊宅古碑的事。是夜,風雨淒淒,蘇大人入睡不得,披衣而起,他坐在回廊之中秉燭夜思,不自覺地便想到了古碑上那兩句不明所以的話。


    ——以蘭為旌,逐鳳以興。


    “這話究竟是何意思?”蘇大人長歎一聲,不禁咬文嚼字起來。


    “以蘭為旌,”他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道:“這話好理解,語出屈子的《九歌》,用蘭草作為旌旗,可這後半句——逐鳳以興,是什麽意思呢?”


    若真有這麽好理解,那讀碑的張秀才也就不至於一病不起了!


    第二日,處理完公事的蘇大人一回到後院書房,便又開始為述職表的事犯愁,他將這一年來的大小卷宗公文細細理了理,發現果然又如往年一樣,是極其平淡乏味的一年,他歎了口氣,為自己毫無亮點的政績憂愁,亦同樣為個人渺無希望的前途而憂慮。


    這時候,書房外走進來一個小吏,他年紀輕輕,身著粗布素袍,態度亦是極為禮貌謙恭。


    這個年輕人蘇大人是認得的——半年前文房師爺告老還鄉,走時,曾向他舉薦了這個年輕人,蘇大人念舊,沒多想便將他招到了身邊。畢竟人年輕、思維靈活,平日裏,他也沒少給蘇大人出些意料不到的好主意,久而久之,這姚關縣城裏的大小事務,蘇大人都會習慣性地聽聽他的意見再做決斷。


    這個年輕人哪裏都好,隻是相貌,卻真真醜了些。臉上星星點點的雀斑不說,那下頜骨上一道細密的刀疤,便如張牙舞爪的蜈蚣一般,讓人不自覺地露出膽怯,不敢直視於他。


    蘇大人搖搖頭,下意識地越過年輕人的臉龐,淡淡問:“元青,你來說說,這古碑之語,應做何解?”


    元青作了一揖,恭敬地答道:“元青不敢妄言!”


    蘇大人眉頭一挑,頓時麵露喜色,這元青既敢做此番解答,必是對碑文很有些見地,於是他身體微微前傾,極力壓製住自己的喜色,道:“誒!但說無妨。”


    元青沒有抬頭,隻是喃喃道:“前句‘以蘭為旌’自不必多解,隻是這後句‘逐鳳以興’卻有些趣味!”


    “是何趣味?”蘇大人已控製不住欣喜的神色,壓低嗓音再次追問。


    “大人可知,這句中的‘逐鳳’二字是何意思?”


    元青邊說邊抬頭,那張醜陋的臉龐讓蘇大人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吞吞吐吐道:“這﹍﹍”


    元青輕輕一笑,原本就十分可怖的那道傷疤,經麵龐的拉扯後,顯得更為扭曲猙獰,“逐鳳二字,指的是一個叫做‘逐鳳樓’的江湖門派,相傳,但得此門相助,必能達成所願!”他頓了頓,聲音輕淺道:“‘逐鳳以興’指的自然便是逐鳳樓可助力大興皇室,匡扶天下,造福黎民。”


    聞言,蘇大人震驚不已,他跪坐在書案之後,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沒有聽懂小人所講之事嗎?”元青疑惑道,但很快,他就迫不及待地給出了答案:“此乃神賜,天佑大興呀!”


    “神賜!”蘇大人小聲重複道,然而,此刻的他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件足以震動整個大興皇朝的喜事,因為他提筆疾書,心裏還不住竊喜——“今年的述職奏表,終於有著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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