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在!”阿翁作揖道。


    正殿上首長幾後的男子嗯了一聲,然後揉了揉腦袋問:“今日從尚書台送來的奏章隻有這些?”


    阿翁連忙應道:“今日尚書郎楊大人送奏章來時,老奴大致清點了一下,確實隻有這些。”


    這時阿翁方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陛下,長幾後那人身著玄色常服、氣度雍容,隻臉上卻是掛著幾分疲憊。


    “陛下,子時已過,您明日尚有許多政務要處理,不如,回淩風殿歇息吧!”阿翁沉聲勸道。


    這位勤奮的帝王,確實有些困倦,隻是當著一眾宮人的麵,他還是繼續保持著鎮定,“既如此﹍﹍”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卻落在了一份黑色封皮的奏表之上,陛下忽才想起,適才他嫌這奏表上的字跡有些潦草,故而將它扔在了一旁,於是,他順手撿起了奏表,決意大體過目一番。


    隻見那奏表的開頭寫著:“臣姚關縣令蘇有苔啟奏陛下——”


    這份奏表寫得很是一般,陛下看過幾行後,已忍不住哈欠連天,然而,當他耐著性子再往後讀時,整個人忽然神色大變,他原本倚在椅背上的閑散姿態亦倏地變成了正襟危坐。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阿翁立刻明白,一定是那奏表上寫了什麽驚天大事,他不敢吭聲,隻靜靜等待著陛下的詔命。


    “李景,”這是阿翁的本名,“去,立刻派人出宮,將定國公請來!”


    定國公楊玄遠,乃是三朝元老,他功勳卓著聲名在外,很受陛下的信賴。隻是,年事已高的他,兩年前便已辭去一切職務,隻領著爵位說要頤養天年。陛下雖是十分不舍,卻還是隻能忍痛答應。其實,這位定國公,既是陛下的親信,亦是看著陛下長大的長輩,所以,但凡遇上重要節慶,總是陛下親自去他府上看望,如今,卻在看了一份奏表後,便連夜將他請進宮。


    此時此刻,阿翁心裏隻有一個答案——奏表上一定出了不得了的事,他不敢怠慢不敢多語,領了命,匆匆安排去了。


    長夜更深,可是,又有幾人能安然入眠呢?


    ﹍﹍


    “陛下,定國公到——”


    醜時初刻,寂靜的大殿終於有了一絲響動,陛下倏地起身,親自將這位古稀老者扶進了殿。頗有眼力勁的阿翁也立即命小宦官們搬來了座椅,安置於離龍座最近的位置。


    定國公年事已高,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陛下深夜詔老臣前來,想必定是有要事發生?”


    陛下也不拐彎抹角,他拿起方才那份奏表,遞給定國公,“這份奏表還請楊老細讀!”


    定國公微微頷首,雙手接過了奏表,“臣僭越了!”說罷,他便就著長幾上新添的油燈,細細讀了起來,奏表不長,他卻費了番功夫再三細讀,才將目光移開。


    “楊老可看出了問題?”陛下試探道。


    “陛下睿智,可有高見?”定國公淡然問道。


    陛下兩掌抱合,指尖微曲,抵著下巴道:“朕請國公來,便是想確認——朕的猜想是對是錯!”


    “陛下但說無妨!”


    “‘以蘭為旌,逐鳳以興’,這句話,可不是什麽神賜祥瑞,”他臉色陰沉,冷聲道:“常人讀此,隻會覺得前句是歌功頌德之語,故而會將重心放在後半句,說些江湖上誇張其詞的不入流門派,可是,在朕看來,重點不在其後,反是其前!”


    “哦!陛下何處此言?”定國公此語,並非在詢問疑惑,反像是在用一種極其迷離之聲音,誘導陛下說出心中所想。


    “因為,這世間怕是沒有幾個人會知道,二十年前西楚末代女帝的真實姓名!”他頓了頓,說出了三個埋藏於時光深處的字眼:“賀蘭旌!”


    是的,這所謂的“天降神賜”上,明明白白寫著西楚末代女帝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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