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傑清醒後後怕不已,他瞥了一眼正在餐廳裏打掃衛生的工人,悄聲問還在吃飯的長安,“你怎麽敢打趙鐵頭?他可是龍建出了名的地頭蛇,前些年和外包方搶活兒,差點把對方打殘廢,你說,萬一,萬一剛才他打回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扛得住?”


    長安放下筷子,拿起拳頭大的水梨啃了一口,點頭說:“扛不住。”


    “你看,你也知道後果嚴重,可剛才還那麽衝動,簡直嚇死個人!”講話帶著南方口音的張傑抹了抹頭上的冷汗,說實話,他是真的怕,越想越怕。


    長安拍了拍張傑的肩膀,“兵法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在雙方爭鬥中,若能速勝,即使謀略欠佳,也要采用這個計謀。趙鐵頭根本沒想到我會動手,這就占了一個奇,一個快,最重要的,是我的氣勢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線,打亂了他的陣腳,所以我才能準確無誤的扣住他的命門,一擊製勝,明白嗎?”


    如果時機選的不對,或是方式綿軟,可能今天的結果又會是另一番情景。


    張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挺有道理的。”


    出奇製勝,速戰速決。


    長安的奇招看似野蠻暴力,卻最直接最有效。


    長安向後瞥了一眼正在罵罵咧咧掃地的趙鐵頭,目光漸漸變得冰冷,“他怎樣說我沒關係,但是汙蔑易工,我卻是不能忍。這一巴掌,還是打得輕了。”


    “這一巴掌,你不打我也要打,這種人,就是欠揍。”技術部的張傑曾受過易鍵璋的教導,極其敬重易鍵璋的為人,所以他才會盡力維護長安。


    不過,張傑還是感到一絲疑惑,“你怎麽篤定趙鐵頭不會攻擊你呢?”


    剛才的二選一,著實讓張傑捏了一把冷汗。


    長安啃了口梨,起身開始收拾餐盤,“他若有那個本事,也不會四十大幾了還窩在工地,連個工長也混不上。他啊,頂多算是一頭狐假虎威、欺軟怕硬的強驢兒,這種人,看似囂張得很,其實內裏空蕩蕩,紙糊的人兒一樣,一戳就破。你看,今天我戳到他的痛處,他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你……是說,趙鐵頭,怕失業?”


    長安揚起眉,嘴角似笑非笑地一勾,“你說呢?”


    張傑眼睛珠子來回軲轆了幾圈,嘿一聲笑了,“的確,他那麽沒有底線地搶活兒幹,不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嘛!他年紀大了,龍建的工作不敢丟,也丟不起。嘿嘿,瞧我笨的,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兒!居然要和他硬碰硬。”


    長安抿嘴微笑。


    張傑仰頭唉了一聲,感慨的說:“你知道嗎?來之前,易工找到我,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照顧好你,配合你的工作。嗬嗬,可是現在看來,我們之前的擔心全是多餘的。你看,你連趙鐵頭這樣的人都可以搞定,還有什麽做不到的呢。”


    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真心讚道:“厲害。”


    長安把他的手指撥到一邊,搖搖頭,說:“這才隻是個開始,如果我猜的沒錯,以後,那才是我和他之間真刀真槍的較量。”


    張傑愕然,轉頭看著旁邊的長安,那漆黑的眼睛裏閃爍的光芒,像是戰士鋼槍上的刀刃,棱光閃爍,透出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


    夜晚。


    部隊已經吹了熄燈號,大地一片靜寂。


    宿舍裏,書桌前的長安放下鉛筆,闔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擠壓按揉著眉心,試圖減輕偏頭疼帶來的痛苦。


    她自己也記不清,這個病從什麽時候開始折磨她的。


    大學?


    還是更早一些,那個送走父母後去南山痛哭的深夜?


    她記不清了。


    隻記得每一次頭痛都是一次漫長而又痛苦的折磨,從初始幾個小時發展到後來的幾十個小時病程,腦袋裏的血管像是心髒似的,不間斷的,在裏麵跳蹦著疼痛。這種痛,不會一下子致命,卻會持久的,殘忍地折磨著人的神經,挑戰著人的承受極限。


    長安按揉了很大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睛。她的麵龐因痛苦而扭曲,蒼白的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用力吸了口氣,扶著後腦站了起來。


    她要去趟衛生間,然後回來強迫自己睡覺。


    院子裏很黑,她打開手機照明燈,沿著坑窪不平的小路朝偵察連的營房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過來上廁所,所以路還不是很熟。因為天太黑,她隻能憑著印象朝前走。


    還是走錯了。


    她看著麵前一人高的圍牆不禁捂住了額頭。


    看到前方亮著路燈的營房樓,她索性不再折返,大著膽子從一旁黑乎乎的林子裏小跑穿過,之後又氣喘籲籲地跑上台階。


    樓道裏也是黑的,空氣裏飄散著混合了消毒水和男性體息的獨特氣味。


    她一邊用力掐了掐脹痛的眉心,一邊用手機燈照了照黑乎乎的走廊。


    衛生間,在那邊?


    看著左右一模一樣,黑洞洞的走廊,她完全迷失了方向。


    左?右?


    猶豫幾秒,她決定朝右走。


    怕影響戰士們休息,她踮著腳尖,屏息慢步前行。


    當走過第五個房門時,她的眼睛裏逸出一道光。


    果然,再往前走了幾個門,她就發現衛生間的標識牌。


    長安鬆了口氣,用手機照著路,走了進去。


    她剛一進去,頭頂的感應燈就亮了。


    這才發現偵察連的衛生間和洗漱室連在一起,洗漱室在外麵。


    她抬起頭,在牆壁上尋找女性衛生間的標識,卻被那唯一一個進口驚到了。


    沒有女廁!


    這幢隻有男性出沒的營房樓裏根本沒建女廁所!


    長安的臉瞬間變色,本來就疼痛不休的頭更加痛了。


    她在原地思忖了幾秒,向後退了幾步,扒著牆壁向靜悄悄的走廊裏看了看。


    “不會這麽倒黴吧。”她嘟噥了一句,閉著眼睛,吸了口氣,而後,徑直走向衛生間的大門,輕輕敲了兩下。沒有聽到回音,她這才放心大膽地推門走了進去。


    解決完民生大事,長安按揉著左耳側,從衛生間裏出來。


    她剛一拉門,就覺眼前一黑,緊接著身體急轉,被一股重力壓得彎下腰去,“哢嚓!”右肩處襲來一陣令人暈眩的劇痛,她疼得渾身打擺,眼淚不受控製地飆出眼眶,“唔——”她的慘叫被一隻汗津津的大手堵了回去,接著,後衣領一緊,她竟像隻待宰雞娃兒一樣被人拎出了營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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