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臻愕然。


    隨即嘴唇一咧,笑嘻嘻地說:“我們不是好好的嗎?和解什麽。”


    長安也笑了笑,重新端起不鏽鋼湯碗,小口小口將白粥喝完。


    “擦擦嘴。”嚴臻把紙巾遞過去,看著她把嘴唇擦幹淨。


    “我們走吧。”她起身,剛想端盤子,卻被眼疾手快的嚴臻劈手搶去,同他的盤子摞在一起,端起來,目含期待地說:“你去門口等我,我這就過去。”


    長安點頭,看他離開,才慢悠悠地走出餐廳。


    外麵天光陰暗,通道兩邊的花池子裏鮮花盛開,夜風吹拂,飄來陣陣沁人心脾的香氣。


    “快點,集合了,集合了。”幾個看著眼熟的戰士們從餐廳裏跑出來。


    長安向旁邊退了兩步,讓戰士們順利通過。


    她知道,部隊官兵吃飯也有紀律規定,飯前集合喊口號,有秩序地進餐廳,每個排還有小值日負責給本班成員分菜,吃飯時不許交談,不許大聲咀嚼,更不許浪費糧食。總之,一個軍人,是一個連睡覺都要遵守規矩的職業。


    不過,現在部隊也講究人性化管理。像嚴臻的部隊,就是所有人一起排隊按順序打飯,這樣可以很好的杜絕浪費。


    幾個小戰士就立在通道邊,等著其他戰友出來。


    “哎,你聽說了嗎,‘閻王’因為在這次跨區演習中表現突出,要被上級授予二等功了!”


    “我也聽說了,‘閻王’可真牛掰!害得我現在做夢都想調到他的魔鬼一排去。”


    “誰說不是呢。要是我能立功受獎,我爸估計會敲鑼打鼓,在村子裏擺上三天的流水席,讓十裏八鄉的鄉親們都來吃個夠。”


    “嘖嘖,你咋想得那麽美哩。你以為立功受獎就那麽容易?告訴你們吧,‘閻王’差一點就沒命了!”一個小戰士神情嚴肅地說道。


    “呀,怎麽回事?”


    “剛才我見到‘閻王’了,他臉上有傷,而且還是新傷。”


    小戰士勾勾手指,示意其他幾個人聚過來,壓低聲音說:“我聽他排裏的戰士說,‘閻王’帶病堅持演習,誰知結束時高燒導致頭昏不慎墜下懸崖,要不是有棵樹攔住,他啊,隻怕就成了烈士了。”


    …………


    嚴臻一路小跑從餐廳裏出來,看到台階下熟悉的身影,他輕輕籲了口氣。


    幸好,她還在。


    剛才遇見營房處的首長董偉林,被他拉住說起長安送錦旗的事,他驚訝極了,沒想到長安竟真的說到做到。


    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她送他錦旗他很意外,也很感謝,可又因她急於撇清關係,不欠人情的初衷,而感到沮喪。


    她還是把他當做外人,一個不相幹的人來看待。


    他大步走下台階,走到她的身邊,柔聲說:“等著急了吧。”


    長安抬起頭,目光毫無掩飾地落在嚴臻的臉上。


    她看了他好一陣子,看得嚴臻心裏直發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問她:“我臉上黏什麽髒東西了?”


    長安漆黑的瞳仁兒裏映出燈火的光亮,細看,還有他被拉長的身影。


    “你著急回去嗎?”她轉開視線,輕聲問他。


    “不著急,不著急。”嚴臻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長安抬起手,指著遠處的操場,說:“我們去那邊走走。”


    嚴臻愣了愣,趕緊說:“好……好。”


    這不是意外,而是驚喜了,他原以為最多送長安回去,沒想到,她竟主動提出來去操場散步。


    記憶裏,她鮮少這樣主動接近他,以至於猛地聽到,還以為自己中了大獎,欣喜若狂得很,身子輕飄飄的,直想往上飛。


    兩人沿著小路,朝操場的方向走。


    路邊,隔七八米便亮著一盞路燈,照得地麵白花花的,如同鋪了一層霜似的,並不會使人覺得沉黯孤僻。


    嚴臻個高,步子邁得大,沒走幾步就把長安落在後麵,他尷尬的不動聲色的減慢步速,合上她的步速。


    長安不知在想些什麽,一路上微微低頭,看著斜前方一高一低的影子,一直默默地走到月朗星稀的操場。


    夏風輕柔,夾雜著泥土濕潤的氣息,拂去白日裏的燥熱。


    嚴臻偷偷地打量著一言不發的長安,卻不防她圍著跑道走了半圈,突然停下腳步,迎上他的目光。


    夜色裏,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


    他不由得一陣心神搖曳,沒等他回神,就聽她說:“嚴臻,你說,你在等我的回答,現在可還作數?”


    嚴臻的心咕咚一跳,呼吸緊了又緊,啞著嗓子,說:“當然。你……可是想好了?”


    長安看著他,緩緩點頭,“想好了。”


    “你……”嚴臻捏住褲子邊緣,一顆心幾乎要飛出胸腔。


    “在我做出回答之前,我想先問你三個問題,可以嗎?”長安語聲不大,卻字字敲進嚴臻的心房。


    “好,你隻管問。”他屏息凝神,隻待她開口。


    長安輕輕抿了抿嘴唇,說:“第一個問題,我曾在父母墓前發下重誓,會照顧弟弟一輩子,這世上的任何事,包括我自己的前途以及人生幸福,都不會比維護他更重要,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將來在一起的話,你能和我共同承擔照顧弟弟的重任嗎?”


    “我……”嚴臻剛想回答,卻見長安擺擺手,搶在他前麵說:“你先別急著回答,聽我說完。”


    “第二個問題。我性格強勢,不懂浪漫,是一個不會與戀人花前月下的古板女人,而且我有情感潔癖,任何形式的背叛,都會讓我拒絕而又厭惡。所以,我未來的伴侶,一定要身心合一,忠於愛情。嚴臻,你確定,你未來的人生要同我這樣一個無趣又霸道的女人一起度過嗎?”


    她歇了口氣,順勢也打量了一下與她一尺之遙的嚴臻。


    月光下,軍裝威武的陸軍少尉,沉默中灼灼有神的目光,帶給她一種強烈而又陌生的心悸感。


    “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曾經有人問我,為什麽要做一個工作狂?起初,我以為我是為了生計,為了賺更多的錢去保護我弟弟,給他想要的生活。可是真的從事土建行業之後,我才明白,原來做自己真心喜歡的事,是不會覺得辛苦的。我有野心,我不滿足現狀,我要用我的努力和智慧登上金字塔的頂端,做一個勇敢的俗人。所以,我不會給自己任何懈怠和懶惰和理由,即便是與人戀愛,我也是還是我,是那個為了夢想不懈努力的工作狂,長安。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不會像小鳥一樣依人,也不可能在男友最需要我的時候雪中送炭,這樣一個無情冷酷的女人,你確定,你還想要嗎?”


    長安一口氣說完最後一個問題,她輕喘口氣,看著嚴臻炯炯發亮的眼睛,“你不必現在作答,我們就以工期為限,到時,以你的答案為準,可以嗎?”


    嚴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英氣十足的臉龐,片刻後,他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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