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買主是九分局的一位職工,妻子在六局院附近經營著一家海鮮門麵,因為生意紅火,就想把家安在這邊,後來他們聽說徐建國要代人出售房屋,便第一時間過來看房,並交了定金。


    因為是一個單位的熟人,所以手續相對簡單,長安拿出長寧擬好的房屋買賣合同,對方看後並無異議,於是雙方簽字,去房產交易中心辦理正式過戶手續。


    誰知到了房產交易中心,卻發現少了一個街道證明,隻能延後辦理。突如其來的意外,讓長安抱歉連連,對方是個通情達理的,他們說願意配合長安,擇日再來辦手續。


    兩家在房產中心散了,徐建國回單位上班,長安去街道開證明。


    不知是不是開頭不順,到了街道,被告知開證明的工作人員外出開會,要下午才能回來。


    她沒辦法,就在附近的商場逛了半下午消磨時間,最後拿到證明已是下午六點多鍾了。


    不想回去麻煩常媽媽,就在路邊攤上吃了一碗擀麵皮,又喝了一瓶當地出產的橘子汽水,然後心滿意足地坐上公車回家。


    “哎呦,這不是安安嗎,啥時候回來的!”


    長安剛走進六局院的鐵門,迎麵就遇到住在五棟樓的老街坊,張奶奶。


    可能是長期鍛煉的緣故,年逾古稀的張奶奶看著一點也不顯老,她穿著一聲鮮紅的運動裝,手裏拿著一把跳舞用的布折扇,想必是飯後去附近的廣場鍛煉身體。


    見到長安,張奶奶驚喜不禁地拽住她,問將起來。


    “昨晚回來的。張奶奶,您怎麽一點都不老啊,還是那麽漂亮,那麽精神!”長安由衷誇道。


    張奶奶哈哈大笑,擺手說,“哪兒能不老啊,你看我這牙,還豁著呢。”


    說完,她掀起嘴唇,讓長安看她嘴裏黑乎乎的牙洞。


    長安笑著攬住張奶奶,“牙掉了可以再鑲,隻要身體沒病,健健康康的,就是我張叔叔的福氣,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張奶奶笑著點點頭,再望著長安的時候,眼裏就多了幾分憐惜和心疼,她撫摸著長安散在肩膀的發絲,細細地瞅著眼前已經成人的漂亮姑娘,輕聲歎道:“唉……道廉和春秀沒福氣啊,這麽好的閨女,兒子,他們卻見不到了。”


    長安眼神一黯,強撐著笑容寬慰了老人家幾句,又親自扶著她走出鐵門,才朝家裏慢慢走去。


    剛過了一棟樓,兜裏的電話就響了。


    她拿出一看,趕緊按下接聽,“胡叔叔,您找我?”


    胡獻禮,就是買長家房子的九分局職工。


    “長安,你是不是有個叔叔?”胡獻禮劈頭就來了這麽一句。


    長安愕然一怔,“你是說……”


    “剛才,有個叫長知恩的男人找到海鮮店裏來,和我媳婦說,他是你的叔叔,長家的房產有他一半,他不同意,你不能賣房,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明天,我們還能辦手續嗎?”胡獻禮可能受了氣,語氣不怎麽好。


    長知恩?


    長安心中一驚,緊跟著怒火就竄了上來。


    她沉吟了一會兒,對胡獻禮說:“胡叔叔,明天咱們照樣辦手續,不會有任何變化。”


    “那……你叔叔……”胡獻禮不知道長家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往事,他直覺那個叫長知恩的男人不好惹,怕今後有什麽麻煩,才主動找到長安問個清楚。


    “他不是我叔叔,他隻是我爺爺當年抱回來的一條毒蛇。您且放寬心,他與長家沒有任何法律上的糾葛,我們姐弟與他也沒有任何關係,我會處理好這些事,不會讓您那邊為難。”長安理智鎮定的解釋和不快不慢的語速,帶著一種莫名的穩定人心的力量,驅散了對方的不安和焦躁。


    兩人再次確認了第二天見麵的時間和地點,胡獻禮那邊掛了電話。長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打電話給徐建國,要了長知恩的手機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長安明眸微閃,決定還是先回家換身衣服,再去找長知恩理論。


    剛走進單元門,卻看到一個人影橫躺在自家門口,樓道裏,飄來一陣嗆鼻的酒味,臭氣熏天。


    她頓了頓步子,蹙起眉頭,走上台階,繞開那人的腿腳,拿出鑰匙開門。


    睡倒在地上的人聽到響聲,勉強睜開眼,看到暗淡的燈光下立著一位俏麗的姑娘,他先是愣了愣,然後張開大嘴,瞪圓腫腫的眼泡,盯著那人口吃地叫道:“安……安安。”


    長安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徑自找出鑰匙對準鎖孔,插了進去。


    那人收回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長安趴了過去,“大……大侄女,你可……可算回……回來了,讓叔……叔叔好等……”


    長安縮了下肩膀,避開那雙烏黑油膩的大手,退後兩步,站在台階邊緣,神情冰冷地看著她這個‘叔叔。’


    他找上門來也好,省得她滿世界再去找他。


    “你來做什麽?”長安警惕地盯著他。


    長知恩咧開嘴,目光渙散地說:“我……我來找……找你分錢。這個房子,有……我……我一半,你別……想……想獨吞。”


    長安仰起頭,鄙視地冷笑一聲。


    “你……你笑……笑什麽。”長知恩結結巴巴地問道。


    長安也不答話,而是四下裏梭視一番,鎖定鄰居家裏一個澆花的水桶,走過去,拎起半桶水,唰一下倒向長知恩。


    長知恩被澆了個透心涼,渾身濕噠噠的滴著水,眼珠子翻得隻剩下眼白,靠著牆,隻見出氣不見進氣。


    可終歸是清醒了。


    半晌,他吐出嘴裏的涼水,眼神惡毒地盯著長安,破口大罵:“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敢潑老子!我可是你叔叔,你就算不承認,我也是長建東親手抱回家裏養的兒子!我姓長,我姓長,你沒忘吧,大侄女!”


    長知恩的吼聲驚動了附近的住戶,很快,聞聲趕來的鄰居就把長安和長知恩圍住了。


    看到長知恩狼狽齷齪的醜態,這些知曉長家往事的鄰居暗自稱快,長知恩卻還不知廉恥的向鄰居們告狀,說長安不僅不認他這個叔叔,還潑了他一身冷水的事。


    鄰居們自然站在長安這邊,他們神情嫌惡地推開長知恩,有位鄰居上前悄聲提醒長安,長知恩是個‘癮君子’,被公安抓了好幾次。


    對此,長安並未感到意外,像長知恩之流,就是天生沒有善念的人,這些人把作惡,把無知當成樂趣,所以結果也可想而知。


    她指了指院子,對長知恩說:“出去說。”


    長知恩此番就是來鬧事,就是來訛詐的,所以來之前故意灌了自己不少貓尿,而且拚命鬧騰引得四鄰來圍觀,這樣,沒見過世麵的侄女才會被唬住,乖乖把錢給他。


    聽到長安的建議,長知恩心中暗喜,“出去就出去。老街坊都別走,聽聽她這個不孝女能講出什麽歪理來!”


    他冷笑著推開那些戳他脊梁骨的鄰居,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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