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避開他灼燙專注的眼神,低下頭,沉默片刻,說:“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能不能……暫時不要。”


    “你想都別想。”嚴臻不假思索地給出答案。


    長安麵色一白,手指攥住褲縫,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失望,“我知道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嚴臻一把拽住,眼神淩厲地質問:“你去哪兒?”


    手腕處傳來絲絲痛意。


    “回家。”她回頭,目光清冷地看著他,“你要回家嗎?哦,我忘了,你還有事,還要陪伴佳人。”


    嚴臻麵色陰沉地看著她,覺得心口被長安狠狠捅了一刀,卻無力去辯駁,去反抗。


    他的心此刻全亂了。


    亂了。


    他的沉默落在長安眼裏,卻被誤讀為另一番意思。


    長安的眼裏閃過一絲痛楚,她撥開嚴臻的手,毫不猶豫的走了。


    “你不能放棄嗎?就一次!”他在背後吼道。


    長安的腳步頓了頓,卻是沒有回頭,挺直脊背,走離他的視線。


    嚴臻扶著額頭,在原地像困獸一樣轉了幾個圈,才轉身離開。


    室外雨勢漸大,霧蒙蒙的,看不清前路。


    許多沒帶傘的人都擠在醫院門診大樓的台階上躲雨,拿了傘的,也會小心翼翼地避開台階下的一片水窪,生怕把褲腳弄濕了。


    長安表情木然地走下台階,雙腳踏入那片極深的水窪。


    身後響起一片驚呼聲,她卻仿若未聞,淌著水朝前走。


    他昨夜和廖婉楓在一起,他們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會待在醫院?又為什麽關掉手機?


    廖穿著與她款式相同的藍色連衣裙,目的是什麽?刻意模仿她,討他喜歡?


    醫院甬道裏,她親眼看到他們相擁而立,他沒有掙脫廖,直到她開口叫他,他才驚慌失措地拉著她解釋。


    可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


    被他發現懷孕是個意外,可他的表現卻令她倍感心涼。看來,在他的心裏,孩子遠比她更加重要。


    她的目光很冷,臉色更是可怕,一些雜亂的念頭在腦子裏瘋長,她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麽。


    這邊馬晶的辦公室裏,卻亂做一團。


    她剛從長安懷孕的消息裏回過神來,卻不想小姑子失魂落魄的找過來了。進門就抱著她嗷嗷痛哭,說長安懷孕了,她沒有希望了。


    馬晶顧不上驚訝,趕緊勸慰小姑子。可小姑子今天估計是被刺激狠了,怎麽勸說都不聽,無奈之下她隻好把廖荇翊搬出來嚇唬小姑子,她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嚎哭。


    “嫂子,你幫幫我吧,我不能沒有嚴臻。”廖婉楓哭著求她。


    “婉楓,不是嫂子不幫你,這事原本就是個錯誤,現在事情回到正軌上了,你該醒醒了,別再執迷不悟,耽擱你自己的青春了!聽嫂子的,別再執拗……呀!!你幹什麽!婉楓!你放下!”馬晶驚慌失措地指著拿著婦科剪子架在脖子上的廖婉楓。


    “我不放!你答應我,幫我跟我哥說,讓他幫我!幫我!!”廖婉楓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好!好!我答應,答應,你先放下剪子,放下!”馬晶的後背濕了一片。


    廖婉楓又追問一遍得到相同的答案後,她才把剪子扔掉,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馬晶上前抱著她,一邊安撫,一邊痛恨那個讓廖婉楓如此傷心的嚴臻,若不是他當初給了廖婉楓希望,事情又何至於演變於此。


    而小姑子的要求,她真的無能無力啊。


    跟丈夫坦白,讓丈夫來管教小姑子?


    腦海中閃過廖荇翊冰冷的麵龐,她打了個寒顫,立刻就把這個念頭給否決了。


    若是告訴丈夫,不僅小姑子完了,她在廖家也完蛋了,她那個比宋誌娟還要難伺候的婆婆,不把她撕扯著吃了才怪。


    更何況,她因為要爭科室唯一的青年專家名額,一直拖著不要孩子,在婆婆麵前正說不起嘴,要是讓婆婆知道自己背著她和廖荇翊做了這麽多蠢事,她的下場,估計就不是下堂妻這麽簡單了。


    忽然後悔當初答應小姑子幫她的忙,這走到半道上了,她退也不是,進也不是,真是愁死她了。


    廖婉楓才不管那麽多,她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得到嚴臻。


    傍晚,宋誌文的會診結果出來了,如廖荇翊預想的一樣,沒有絲毫轉機。


    宋誌文的家屬從老家趕來,見到病床上近乎癱瘓的親人,哭得肝腸寸斷。


    宋誌文卻訓斥家屬,讓她不要哭,不要給部隊找麻煩。


    他看著這一切,再想起長安,心情壓抑得就要爆炸。


    天黑下來,宋誌文催促他回家,他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下樓,準備離開醫院。


    “嚴臻——”


    他回過頭,看著廖荇翊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看到路燈下年輕的軍官,廖荇翊不禁露出驚詫的神色,他指著嚴臻,捂著鼻子,嫌棄道:“你沒事吧,要不要掛個急診看看!”


    怎麽一天未見,他就憔悴成這副鬼樣子了。胡子拉碴不說,身上還充斥著雨水發酵的餿味。


    淋雨了?


    嚴臻撥開他的手指,嗓音沙啞地說:“掛個屁。”


    廖荇翊心頭一跳,不顧嚴臻身上的味道,上前勾住他的肩膊,“你振作點,宋連長還靠你打氣呢!行啦,說吧,今晚想吃啥,我請客!”


    嚴臻雙目無神地瞥了他一眼,“喝酒。”


    喝酒?


    穿著軍裝?


    嚴臻甩開他的手,徑直朝急診中心走去,“找身便裝給我,我有一周假期。”


    “好吧。”廖荇翊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上去。


    百姓酒家。


    廖荇翊看著桌上的空酒瓶,不禁皺了皺眉頭,“嚴臻,你跟我說實話,你不是因為宋連長的病才喝悶酒吧?”


    他們是穿著連襠褲長大的兄弟,誰打個噴嚏,彼此也能猜出對方是裝病還是真病。


    就看嚴臻失魂落魄這樣,他隱隱猜測這事或許和嚴家那攤子破事有關係。


    “你喝……不喝,不喝你就走!啥都別問!”嚴臻瞪著一雙牛眼,惡狠狠地說道。


    “嗤!誰愛管你!”廖荇翊端起酒杯剛想喝,一想不對,這不是順著他的話來了嗎,於是又端起水杯,喝口水漱漱口,吐掉,之後指著嚴臻罵道:“不就是家裏那點事嗎,瞧你那點出息!”


    嚴臻撇唇冷笑,“你……你好像……能擺平一樣!得了吧,吹……吹牛。”


    “噯,不就是婆媳矛盾嗎。你看我,我處理得多好,我們家的婆媳關係多平衡!我告訴你,這裏麵有個訣竅,就是,噯噯,你好好給我聽著!”廖荇翊拍拍嚴臻眼神渙散的臉龐。


    “聽著呢。”


    “我跟你說啊,這訣竅就是……”他頓了頓,湊近嚴臻,低聲說:“把你那個難纏的媽弄走,弄回蘇州去!一年也不讓她們見麵,這就天下太平了,我跟你說。”


    “嗤!”嚴臻擺擺手。


    “我媽就不來上海,你知道我是怎麽做到的嗎?告訴你,我就跟我媽哭窮,一天到晚哭窮,她怕我纏著她要錢,自然就不來了。哈哈,這主意是我家腦子靈光地馬醫生想出來的,她啊,猴精猴精的,可知道討我媽歡心了。不像你們家長勞模,工作上是這個,”廖荇翊舉起大拇指,接著說:“可是家裏,是這個。”他又把大拇指衝下,朝嚴臻比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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