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不到,甲方技術總工布瓦力和監理方代表索布裏就帶著助手趕到塌方現場。


    這是工程開工後,甲、乙、監理方代表第一次以這麽快的速度碰麵。


    這其中,喬恩斯功勞居首。要不是他竭力渲染誇大事故信息,如何能讓這兩位重量級人物不惜冒著大雨趕到工地來。


    可能之前從喬恩斯那兒獲知的消息太大,太過嚴重,所以兩人透過車窗看到秩序井然的工地後,不由得麵麵相覷,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這看著可不像事故塌方現場,更像是一個正常運轉的道路施工區。


    不等他們下車,喬恩斯就迫不及待地衝上來吵嚷道:“我快瘋了,布瓦力先生,你們看!出了那麽大的事故,安經理居然還有興致在雨地裏挖坑!”


    布瓦力蹙起眉頭,朝雨地裏正揮舞工具掘地刨坑的一群工人看了看,又朝身上狼狽不堪的喬恩斯看了看。


    他抿著嘴去推車門,可門卻遇到阻力,發現喬恩斯正杵在車外,他不禁眼中冒火,語氣嚴厲地說:“讓開。”


    喬恩斯愣了愣,神色尷尬地走到一邊。


    布瓦力下車,助手趕緊小跑過來,把一把黑傘遮在他的頭上。布瓦力推開傘柄,冒雨走向正在幹活的工人們。


    索布裏下車的時候神色不愉,他瞪著一旁的喬恩斯,斥責說:“最好有你說得那麽嚴重!不然的話,從談判桌上被你叫到這裏的布瓦力先生,會非常生氣!”


    “當然!我有十足的把握扳倒安經理,她這次完了!”喬恩斯大聲為自己辯解。


    索布裏的眼裏閃過一道銳光,他盯著神色陰鷙的喬恩斯,“安出事你很高興?是因為上次的事嗎?”


    喬恩斯勾了勾嘴唇,沒有說話。


    索布裏暗暗心驚,他沒想到喬恩斯對長安的怨恨竟這麽深了。


    布瓦力和長安見麵握手。


    “您好,布瓦力先生。”長安打量著麵前這位其貌不揚的總部工程師。


    他長得和當地男人一樣沒什麽特色,但是鏡片後的眼睛卻精光閃閃,與他目光對視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打起精神來。


    這是長安第三次見到布瓦力,這個比她還要忙碌的工程師同時負責幾個大的項目,平常都是他的助手來工地巡視然後向他匯報,他有疑問會通過郵件聯係她,所以,提起布瓦力,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郵箱裏那一封封措辭犀利的郵件。


    相較於熱情爽朗的桑切斯,這位布瓦力先生顯得冷漠嚴肅得多。


    “您好,我是項目工程師雷河南。”一旁的雷河南也伸手,主動問候布瓦力。


    布瓦力握了一下雷河南的手,視線卻在他右腳的石膏上停了幾秒,“你受傷了?”


    “扭了一下。”雷河南說。


    “剛才雷工為了救人,不小心受傷了。”長安補充說。


    布瓦力朝雷河南看了一眼,不過這一次,目光沒剛才那麽冷淡了。


    長安看布瓦力頻頻推開助手遞過來的傘,她轉頭對小何說:“拿件雨衣來。”


    小何很快就拿著雨衣回來,長安接過去,遞給布瓦力,“布瓦力先生,穿上吧。”


    布瓦力驚訝地看著她,接過雨衣,“哦,謝謝。”


    和本地人一樣,他不喜歡打傘。


    索布裏和喬恩斯走過來,看到穿著工地雨衣的布瓦力,他們互相望了望。


    索布裏也向長安要了件雨衣穿在身上。


    接下來,他們圍著塌方的坑洞,步入正題。


    “這明顯就是施工方的責任!安經理,你不能否認是地基層出現問題,才導致雨水倒灌出現塌方事故,對嗎?現場你下去了,我也下去了,所以,你最好當著布瓦力先生、索布裏先生的麵,承認你的錯誤,承擔一切損失,用最快的速度修複這處塌方路段!”喬恩斯大聲說道。


    長安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透過雨幕看著咄咄逼人的喬恩斯,“喬恩斯先生,我不否認工地塌方是地基層進水的原因,但我還是堅持,造成這次塌方事故的原因並不在我方。”


    “啊哈!先生們,你們聽聽,她在說什麽鬼話!”喬恩斯憤怒地揮舞著手臂,大聲吵嚷說:“她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裏!而且還叫了一群工人過來裝模作樣,故弄玄虛!她這樣做就是想逃避責任!”


    布瓦力朝距離塌方處十幾米遠的施工處望了望,刻板嚴肅的臉上露出思考的神色。


    他沒有回應喬恩斯,而是踩著泥濘的土路徑直朝施工地點走了過去。


    索布裏和喬恩斯一邊交談,一邊跟上去。


    雷河南剛想邁步,卻被長安攔住,“你別過去了,我能應付。”


    “不行,萬一他們欺負你呢。”雷河南豎起濃眉,推開長安,用拐杖撐著地,單腿蹦著朝前走。


    她趕緊追上去,攙著雷河南。


    已經扒開的土坑像戰壕一樣蜿蜒曲折,從塌方坑洞一直延伸到施工便道。


    布瓦力剛走過去,就聽到坑道裏傳出一陣興奮的叫聲。


    “找到了!找到罪魁禍首了!”


    緊接著,他就聽到金屬碰撞發出的鏗鏗聲。


    找到了?


    長安攥緊雷河南的胳膊,他低聲說了句什麽,忽然推了她一把,“快去啊!”


    長安抿著嘴唇,越過布瓦力等人搶先來到坑道邊緣。


    她蹲在地上,大聲問:“是管子嗎?破了嗎?”


    趙鐵頭站在下麵,用鐵鍁用力敲了敲坑底,仰頭看著長安說:“是根鏽蝕的鐵管,還在冒水呢!”


    果然,坑底杵著一根辨不出顏色的圓管,而斷掉的管口正朝外汩汩冒水。


    是了,就是這個‘罪魁禍首’,在地底下興風作浪,


    喬恩斯目瞪口呆地盯著那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管子,愣了一會兒,忽然坐著從坑邊溜了下去。


    他推開趙鐵頭,彎下腰,胡亂扒著泥漿下的管子。


    “從哪兒來的?該死的,從哪兒冒出來的?”因為頭低著,他的五官在引力作用下,全都聚在一起,看起來很是猙獰。


    他用力拽著那根黏著泥漿的管子,試圖把它從土裏拔出來,可毫無用處。


    很顯然,這不是長安為了逃脫責任臨時插進去的東西,而是它真的存在。


    索布裏緊蹙眉頭,大聲斥責他的下屬,“喬恩斯,注意你的風度!”


    喬恩斯麵色如土的從坑裏爬上來,“索布裏先生……”


    索布裏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質問長安:“你怎麽知道這兒有根破損的管子?”


    長安神色淡然地笑了笑,“猜的。”


    她沒有騙索布裏,她真的是猜的,起因是她對工程質量有十足的信心,她不相信雨水倒灌會有那麽大的衝擊力導致堅實的地基層被掏空。


    除非在施工時就有意想不到因素在破壞地基層,而這個因素,她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可這根鏽蝕斷裂的鐵管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就需要布瓦力先生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她看著神色嚴肅的布瓦力,示意小何把工程圖紙拿過來。


    小何打著傘,遮著圖紙。


    “布瓦力先生,這圖紙是您提供給我們的,我想問問,您知道這裏埋有這樣被廢棄不用的水管嗎?如果有,請問還有幾處,我好早早去排查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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