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宗二年五月。


    山外山,樓外樓。


    六個燙金大字,正安靜的嵌在巨夏城附近的一塊巨石上。


    和當初的天印門一樣,巨夏城附近十多個縣鎮裏,大大小小諸多勢力,其實都和龐大的曆山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們有的是曆山派高手家眷的勢力,有的幹脆就是曆山派分支,還有的則是附庸勢力。


    而這複山樓,便是其中一家附庸門派。


    他們招收的弟子,都是曆山派先招取後,剩下的再進行招取。


    如此一來,便能保證整個巨夏城所有學武弟子的需求都能得到滿足。


    “這裏就是複山樓了。”


    此時天色黃昏,巨石側麵的馳道上,不多時奔來兩名麵色蠟黃,臉無表情的黑衣人。


    這兩人分別一男一女,年紀不大,頂多三四十。且都身強力壯,似乎不是常人。


    兩人眼神在巨石上掃過。


    “快點完成任務吧。複山樓的重音勁頗有玄妙之處,也勉強能算是一門真功。小心些。”男子叮囑。


    “嗯。”女子點頭。


    兩人加速趕路,轉眼便越過巨石,消失在馳道盡頭。


    “派主,有急報!”


    十二山樓內。


    於青豔正在幾個男侍的服侍下,穿戴護身甲衣。


    忽然一名渾身銀色魚鱗衣的蒙麵女子,一個飛身從窗口躍入,跪地急聲道。


    這是曆山派直屬於派主的銀鱗隊,其中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專擅腿功的武者。


    專門為於青豔最快傳遞消息。


    “說。”


    於青豔眉頭一蹙,銀鱗隊一般不出麵,但一旦出麵,帶來的消息,就沒有一個是好的。


    因為隻有特別嚴重之事,才會讓她們出動傳遞消息過來。


    所以各處各堂都會很謹慎的用銀鱗隊傳訊。


    “半個時辰前,有人發現複山樓內空無一人。遂前往查看,發現全樓二十一人全部失蹤,下落不明。”女子迅速道。


    “複山樓....”於青豔眉頭緊蹙起來。


    最近一直有稀稀疏疏的小門小戶忽然崩滅消散,有的失蹤,有的據說是自行解散離開。


    最小的隻是拳院,稍大的便是如複山樓這般的有正式傳承小門派。


    隻不過這些事都被之前天印門崩解的消息所掩蓋,沒能顯露出來,引發大家注意。


    之前於青豔也沒怎麽在意,但這一次不同了。


    複山樓已經算是她曆山派的就近勢力,是附庸勢力,每年都會繳納不少的錢財和資源。需要時還能調動其人手一起配合行動。


    複山樓出事,一定程度上,已經影響到了曆山派的利益。


    於青豔拿起全身甲衣的最後一件手盾。


    半個手掌長那麽厚的黑色金屬盾,拿在手裏宛如一個厚實大磚塊,沉重異常。


    她輕鬆晃了晃,整個塔樓地板都在震。


    好在這裏是第一層,不是頂層,否則以她的體重加上一身的甲衣和武器裝備,怕是能硬生生將地麵壓塌。


    “讓柳輕堂那邊派人,去看看什麽情況。”於青豔沉聲道。“兩天內,給我答複。”


    “是。”


    人影一閃,那銀鱗隊女子已經消失在眼前。


    “看來前去宣景那邊的事,得緩一緩了....”於青豔活動了下手腕,將戰錘一起拿起。


    萬青門駐地。


    天印堂內。


    魏合端坐主位,兩側分別是謝燕,萬菱,萬青青,杜晗,蕭清魚,曾婆婆兩口子。


    天印九子還剩下三個,好在之前一直隱藏不出的曾婆婆兩人出了麵。也算是湊個數,在場好歹有了之前天印門小半的實力。


    “曆山派的戰帖,大家怎麽看”魏合沉聲看向眾人。


    集思廣益,才是最好的做法。光他一人苦思冥想,終於思路有限。


    “可不用理會。”杜晗在一旁沉聲發言。


    在場眾人,隻有他之前有投奔赤景軍的背景,所以為了挽回印象分,他此時思維急轉,打算充分發揮自己在門內的作用。


    “何意”魏合看向他,等其解釋。


    杜晗沉吟了下,整理好思路,開口道:“其實大家隻要想想,我天印門之前,到底是怎麽被崩解的,就明白我所說道理了。”


    “願聞其詳。”魏合點頭。


    雖然大家都心中有些猜測推斷,但不成體係,倒要看看杜晗能說出什麽內容來。


    這位赤地院院首站起身,朝周圍抱了抱拳。


    “諸位應該都知道,我赤地院之前為保存實力,假意投降於赤景軍周家麾下。在此期間,我們也從赤景軍那裏,得知了不少以前從未接觸過的隱秘。”


    眾人注意力紛紛都被他引過來,視線落到他身上,等待其後續。


    杜晗繼續道:“實際上,當初我天印門崩解,一方麵有上官門主受傷未愈緣故,另一方麵,還有赤景軍和三大家,甚至包括新政州牧州尉,所有人的意誌。”


    “此話怎講”謝燕忍不住出聲問。


    “你們有沒有想過,上官門主就算受傷,這數年來對外的態度,也有些太過軟弱了吧


    不,已經不僅僅是軟弱,而是毫不作為,毫無抵抗。”杜晗認真道。


    眾人仔細回想,確實如此,上官紀自從數年前,便開始越發低調,越來越消極。


    “曆山派為什麽要下戰帖,一方麵是因為嚴峻山之死,必須要給門內一個交代。


    另一方麵,還是為了利益。天印門崩解,留下的地盤和空白極多,之前引得大量中小勢力爭奪,曆山派看重的,就是這一塊。


    但當初赤景軍和三大家為什麽要壓製天印門,不就是不想有誰占據這一塊的統治地位像如今這般被諸多小勢力瓜分,才是他們最想要看到的景象。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允許,曆山派將手伸到宣景城。”


    “那麽,你的意思是,我不接”魏合了然。


    “不接。”杜晗點頭,“隻要我們不出宣景,固守本地,不擴張,那麽宣景城赤景軍和三大家,便會反過來成為我們屏障。他們不會允許再出現第二個天印門。


    而我們,隻要繼續躲在黑屋山,讓他們沒辦法大隊人馬進入,即可抵禦。


    考慮得失和可能的戰損,還有對手可能的出動,曆山派不會輕易冒險派遣精銳高手進入黑屋山。”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他的分析。


    如今局勢,確實正是他所說的這般。


    “好吧,此事我便不應戰。接下來,該是下一個議題。”魏合停頓了下,“我意重聚天印九伐真功,到時候諸位共習之!可有人有意見”


    “門主的意思是....!”蕭清魚一愣,隨即猛地站起身,“重聚天印九伐,我們所有人都能一起研習”


    “不錯。前提是大家開誠布公。”


    魏合沒有什麽敝帚自珍的意思,真功就算他敞開讓大家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練成。


    如今天印門都成這副鬼樣子了,還把著之前的那一套,怕是早晚要滅門。


    “我打算收集九門真功,重新融為一體。如今三個分院都在,還有前麵分散的九院弟子,都紛紛重聚回來一部分。應該能采集完全部九院功法。”


    “隻是要擔心的是,鍛骨以上的其他院真功,可能已經落入了赤景軍手裏。我們這邊隻能收集到鍛骨以下。畢竟高層次的真功隻有院首知曉。”


    魏合一番話,說得在座眾人心生期待。


    一直以來天印九伐真功,都是上官一脈鎮壓其餘九院的核心依仗。


    若是魏合真能做成,或許以後萬青門定能發展出新的一條路。


    “如此,我願給出覆雨聚雲功全套。”萬菱自然第一個起身支持自己得意弟子。


    “我也願意給出全部功法。”蕭清魚跟著起身,和萬菱相視一笑。


    “那麽我也願意。”杜晗點頭應下。


    “我一會兒去分別接觸其她各院弟子,看能收集到哪些境界。”蕭清魚沉聲道。


    一旁的謝燕等人,有些豔羨,但也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出麵。


    天印九伐本身隻有被分成九支的九院,才能從中獲取最大收獲。


    而他們本身不是這個體係的,所以沒資格以求觀閱真功全本。


    確定了目標,當下眾人便開始聚集九院弟子,其餘六院弟子很快被選出代表,要到秘籍,帶到天印堂。


    聽聞可以得到全本的天印九伐修行,沒有人不願意交出功法。


    很快,九本秘籍,齊齊放在魏合麵前。


    “其中三本是全冊,一直到銘感都有記錄。其他六本都是隻到鍛骨。”蕭清魚簡單道。


    死掉的五位院首,都被赤景軍抄家了。不用想肯定都是落入了赤景軍手中。


    而還有一位院首上官玨,則是上官家的人,跟著上官紀一起離開了。


    “銘感....”魏合拿起自己所修行的覆雨聚雲功,翻開,查看練髒之後的層次。


    ‘練髒後,逐一強大五感,以求內感,踏入化境。’


    ‘五感,分為眼耳鼻舌觸。世人多愚,常為雜感所惑,需得天地萬物,細分陰陽,便可感所需之感,悟所需之悟....’


    “銘感之後,便是逐一強大五感,以真感,匯聚成內感,從而內外相合,踏入化境。這便是無數武者都在追求的極致。”謝燕出聲道。


    在場中,就她的境界最高。所以她也是最有資格說這段話之人。


    隻是說完這段,她也有些落寞的歎道:“可惜,要想踏入銘感,必須極強大的再塑根基。所以這一境界,若是沒有足夠大的背景和資源支持,根本不可能孕育出。”


    “化境....泰州有踏入化境之人麽”魏合忽然問了句。


    “不知....”謝燕搖頭,“那等境界,超越我等太多,而且化境高手,返璞歸真,根本無法發覺。所以就算站在我們麵前,也恐怕沒法發現。”


    “那天下流傳的宗師呢他們可是化境”一旁的萬青青也忍不住出聲問。


    “....”


    幾人都是搖頭,不知。


    倒是一旁的曾婆婆和煙杆老頭,確實咳嗽了幾聲,引來打擊注意。


    “化境我沒見過,不過銘感之上的目感,倒是有見過。”煙杆老頭語氣深沉。


    他本名李辰虛,出身大元之外的一個一個小國。年輕時一路遊曆而來,中途曾見識過目感層次的武者。


    “目感層次的高手,多是成名名宿,年歲已大,我見過的那一位,目力驚人,可黑夜視物,可見常人所不能見之物。


    那是位僧人,境界最少也是目感以上,我在路途中,遭遇危險,得其相助。”


    李老頭陷入回憶。


    “多年前的情景,很多我也記不清了,但我迄今為止,還能記得的,就隻有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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