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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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賀太陽 高中二年級 七月。


    「太陽,加油喔!」


    「我們會去幫你加油的,太陽!好好表現!」


    「老哥……你可別輸啊!」


    比賽當天,全家人一起在玄關門口目送我出門。這是我家不知不覺間形成的習慣。


    所以我用力綁緊鞋帶,不讓家人傳達給我的心意溢出來。


    如果一路去到球場,鞋帶都沒鬆開,今天的比賽就會…………不,還是算了。


    我不適合許願。我的願望要靠自己的力量實現。


    想是這麽想,心中卻忍不住祈求:「上天啊,請讓我贏球。」讓我很受不了像這樣三兩下就變得懦弱的自己。


    實在是……我這個人,真的很沒出息。


    「嗯!……我出門了!」


    我應聲掩飾自己的懦弱,走出玄關。


    我走了一小段路,老舊紅綠燈的紅燈亮起,隻好停下腳步。


    「嘖……」


    隻因為這種小事就不耐煩……看來我變得相當神經質啊。


    這個早晨和平常一樣,自己卻和平常不一樣。會是因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嗎?


    終於來到的……第二個夏天。終於打進的……高中棒球地區大賽決賽。


    對手和去年一樣,是唐菖蒲高中。


    我被這種由不安與期待混合而成的莫名情緒牽著走,這點也和去年一樣。


    這種情緒是叫什麽呢?語言這種東西實在很不方便。


    腦子裏明明已經整理好,卻多半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描述。


    應該還有事情可以做……我真的贏得了嗎……?


    為了幫散亂的情緒賦予指標而選擇後悔與先憂後樂,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常常失敗。之所以不許願,也是因為自己的願望從來不曾實現過。


    我的願望總是會被「那小子」搶走。


    紅綠燈的綠燈亮起的同時,我讓腳步與思緒一起前進。


    ……對不起啊,我很清楚大家對我根本沒興趣。


    大家想知道的,有興趣的,應該是「他」吧?


    可是啊,我這個人雖然沒出息又脆弱,但就是厚臉皮,所以就是會這樣想。


    …………想說希望大家多在意我一點。


    所以,隻要一下子就好……真的隻要一下子就好……


    還請大家聽聽……我的故事……


    *


    ──大賀太陽 國小四年級 十一月。


    我──大賀太陽,從懂事起就過著除了棒球還是棒球的日子。


    起因是家裏錄下來的棒球比賽錄影帶。


    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七日,落磯隊對上道奇隊……是野茂英雄在大聯盟第一次達成無安打無上壘比賽。


    五歲時的我和父母一起看完這卷錄影帶之後,立刻說了這麽一句話:


    「爸爸……我,想打棒球……不、不行嗎?」


    坦白說,當時的我是個非常內向的少年,極少做出自我主張。


    如此內向的我還是第一次像這樣請求父母,所以父母也立刻答應了。而且幸運的是,老爸也很迷棒球。


    於是我就在上小學的同時,加入了附近的一個小小的棒球聯盟。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我參加的球隊總教練是個非常嚴格的人,一有人失誤,就會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所以,他在球隊上的綽號叫作「烏雲老爹」。


    大家都很怕他,說別惹烏雲老爹,小心會打雷。


    所以光是為了不被罵,就讓我拚命練習。


    雖然是出於這種消極的理由,但練習並未白費,我的棒球水準迅速提升,烏雲老爹也很中意我。我還隻是國小四年級生,就得到了「王牌投手第四棒」的稱號。


    連小學生也知道這個稱號意味著全隊第一。


    ……隻是,我有很大的問題。


    那就是內向的個性所導致的溝通能力太差的問題。


    「棒球是團隊運動,個人的能力雖然重要,但隻靠個人根本贏不了球。」


    這是烏雲老爹苦口婆心一再告誡我們的話。


    為了贏得比賽,和大家一起有默契地防守就不用說了,無論多想打支全壘打,為了贏得勝利,有些時候就是得壓下自己的意思,做出短打才行。


    不是想都不用想,愛怎麽打就怎麽打的運動,而是也得用頭腦的運動。這就是棒球。


    我卻遲遲無法和隊友們打成一片,常常孤身一人。


    能好好講上幾句話的對象大概也就隻有捕手芝了。


    我總算還能和這個最信賴的搭檔好好說話,但隻有這樣是不行的。


    所以我也在想辦法,決定既然用說的沒用,就用行動來傳達自己的意思。


    練習時一有人失誤,我就會立刻去幫忙,練習後的收拾工作我也加倍努力。


    我是很辛苦沒錯,但大家練球都一樣辛苦。既然如此,少讓烏雲老爹罵人,我也比較不用費心,所以這點努力是該做的。


    結果啊,這就讓大家對我說了「謝謝」。


    我真的好高興……我以為自己的心意已經確實讓大家了解了。


    可是啊……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懂。


    不懂人是一種可以若無其事地說謊的生物……


    有一天,發生了一件怪事。


    我的包包上掛了一個我很中意的鑰匙圈,卻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


    這個鑰匙圈是我硬求老媽買給我的,上麵是身穿道奇隊背號16號球衣的野茂英雄。


    我慌張的程度遠非平常所能想像,拚了命在找。


    還難看地趴到地上,在放包包的地方、草叢、運動場上四處找。不巧的是這天下著小雨,不但視野惡劣,球衣也沾滿了泥巴。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練習以外的事弄髒球衣。


    芝也一起幫我找,但到頭來哪兒都找不到。


    要說當時我有多沒出息、多天真,可真的有夠好笑。


    還說:「怎麽辦?會被媽媽罵啦。」明明是自己的寶貝不見了卻不生氣,也不難過……而是在害怕。


    後來我回到家,戰戰兢兢地對父母說:「我的鑰匙圈弄丟了……對不起。」結果並未被罵,他們還安慰我,讓我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在我心中就這麽宣告解決。


    ……我就說吧?很沒出息,很天真吧?


    然而,這件事隻是在我心中得到解決,本質上並未獲得任何解決。


    這件事過後,陸續又發生了好幾起小小的事情。


    首先是練習的時候。隊友回我的球變得格外犀利,很不好接。練習打擊的時候,喂來的球也變得隻差一點就會變成觸身球。


    這些情形每次都讓烏雲老爹震怒,但隊友們仍不反省。


    他們一副彷佛正義是在他們那一邊的態度,生著悶氣。


    再來是我的棒球用具。無論球棒、釘鞋還是球衣,都髒得不像是練習造成的,惡作劇行為變得十分明顯。


    誇張點的日子,我的寶貝球棒上甚至被寫了「別打棒球了」。


    被整到這個地步,我的想法卻仍然天真。


    我還覺得:「大家好嚴格喔。是怎麽了呢?該不會是上次練習時,我去幫忙補位失敗?……應該不會吧!一定是湊巧啦!」也不找烏雲老爹和父母商量。


    隻是,即使我如此天真,終有一天還是會知道。


    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待遇會落到自己身上……


    事情發生在某天,我練完球後肚子不舒服,進了廁所隔間時


    。


    幾個隊友走進廁所,當場聊了起來。


    根本沒發現我在……


    「欸,下次要搞什麽?大賀根本沒發現。」


    「也對。那小子讓人火大,下次就……」


    即使我再怎麽遲鈍,這個時候還是一聽就懂了。


    懂了所有隊友都拒絕我。


    隻是,大概是以前養成的習慣改不掉,我感受到的不是憤怒也不是震驚,而是恐懼。


    「怎麽辦!我不想被大家討厭!」我怕得全身發抖。


    「啊,對了!我明天帶剪刀來,就把大賀的手套剪壞吧!」


    「好耶!這樣他就會接球失敗,被烏雲老爹臭罵啦!」


    「大賀是王牌投手第四棒,辛苦點也是當然的嘛!」


    厲害吧?這幾個家夥,就像在聊電玩一樣,討論要怎麽惡整我耶。


    這讓我深深體認到要毀掉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用到暴力。當時我整個腦子被攪得方寸大亂,隻覺得:「既然你們這麽討厭我,乾脆揍我,讓我知道啊!」


    為什麽我就得淪落到這種下場……?


    「老是隻對大賀偏心,太詐了啦!他也應該被罵一罵才對!」


    「那小子可狡猾了,收拾起來有夠拚命,隻顧自己一個人在烏雲老爹麵前幫自己加分!他絕對是故意做給我們好看的!」


    「還有,我們一失誤,他就馬上補位來推銷自己!有夠卑鄙!」


    ……不對……不是這樣。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隻是,為了大家好……我隻是想讓大家知道……大家對我很重要……


    大家不是對我說了「謝謝」嗎?虧我還相信是大家了解了我的心意……


    ……這樣,太過分了啦……


    心中點起的不安燈火化為地獄的劫火,燒盡了我的心。


    但我還是挺住了。因為我還剩下可以依靠的支柱。


    我唯一可以信任的最棒的搭檔……


    「對了!剪壞手套這點子也是不錯,不過剪壞以後先藏起來吧!就像之前芝把他的鑰匙圈藏起來那次!那次可棒呆了!他還特地假裝和大賀一起找咧!」


    ……咦?他、他剛剛,說了什麽?……芝?他是說芝嗎?


    不可能吧……?竟然說芝參與了惡整我的行列……這不是真的吧?


    「我就說吧?大賀那小子很相信我,所以有夠好玩的。一個王牌投手第四棒對我低頭哈腰的。」


    ……我聽見了。我就是聽見了……


    錯不了,是芝。芝說話的聲音傳進了我耳裏……


    我說啊,芝,這是為什麽……?我們不是一直組成投捕搭檔嗎?


    虧我把你當成全隊最信任的人……為什麽……


    「啊~~……可是,要是搞得太過火,讓大賀退出球隊,我們就會比較難贏球,所以還是別搞得太過火比較好吧。我也不想贏不了球。」


    「安啦!就算大賀退出,我們隊上也還有芝在啊!」


    「沒錯沒錯!隻要由芝來當王牌投手第四棒就好啦!你不是常說你想當投手嗎!每次練習你都會幫我們,收拾工作也做得很確實!不是嗎,芝!」


    「是、是嗎?那麽,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應該會努力吧!嘿嘿嘿……」


    我的心髒以離譜的速度跳動,呼吸也變得急促。


    情急之下,我用雙手摀住嘴巴,按捺住差點發出的嗚咽。


    要是被他們知道我在這裏,我在這個球隊就會待不下去,就會沒辦法打棒球。


    ……唯有這點,我萬萬不能忍受。


    所以,我忍了下來。


    即使我相信的這幾個隊友接連提出各種惡整我的方法,有多少聽進了我的耳朵,也不管眼睛溢出的淚水把摀住嘴的手弄得多濕。


    這段實際上大概隻有五分鍾左右,對我來說卻有如無盡地獄般的時間終於結束,隊友們離開了。


    然後,我又等了一會兒才離開廁所……


    回家路上,我獨自走著,拚命思索。


    我努力不惹人生氣,討人誇獎,當上了王牌投手第四號。


    為了幫助隊友,無論收拾工作還是補位,我都比任何人還要拚命。


    但是這一切……全都以扭曲過的形式傳達給大家……


    我現在很清楚了……


    言語和行動這種東西產生的印象要怎麽變都行,全看接受的一方如何看待這個人。


    無論收拾工作還是練習,我和芝之間都有著天壤之別。


    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我不想被大家討厭,不想變得孤伶伶的。


    要放棄棒球嗎……我不要。我不想放棄棒球,不能再打棒球實在太難受。


    要找人商量嗎……不行。一旦做出這種事,大家就會更討厭我。


    國小時就學到了跟大人告狀的人會被討厭。


    我要怎麽做才能繼續打棒球,又不被大家討厭?


    「這是……」


    就在這個時候,我背在肩上的棒球包忽然映入眼簾。


    老媽為了不讓其他小孩拿錯,在我的書包上寫了名字。


    上麵寫著「大賀太陽」這幾個字。


    我的名字。從出生到死亡都會一直延續的我的名字。


    ……對了,我就來當「太陽」吧。隨時隨地,無論什麽時候,都要開朗地笑。


    我要當個強悍、開朗又熱情的男人,讓大家都依靠我,覺得沒有我不行。


    這樣一來,我就不會被討厭,就可以繼續打我最愛的棒球。


    可是,憑現在的我,很難。憑陰沉又文靜的我,無法讓大家相信。


    那麽,簡單。


    隻要創造出能辦到的另一個自己就好了……


    「大家聽我說!以後請大家叫我『小桑』!被人叫姓氏,我總是不太舒服!好了,今天『我們大家也一起』加油吧!」


    下一個練習的日子,我掩飾恨意與「恐懼」,朝隊友們露出虛假的笑容。


    我不需要被大家討厭的陰沉「大賀」。


    需要的是不被大家討厭的開朗的「小桑」。


    這就是我得出的結論。


    …………我的計謀奏效,「小桑」成功地讓大家接受了。


    要得到信任,需要的不是一廂情願的言語與行動,重要的是「分享」。


    分享並互相了解彼此的辛苦,哪怕自己並不信任對方。


    練習中一旦有誰失誤,我就搶在烏雲老爹大發雷霆前先給出建議,保護了大家。收拾工作我也不再一個人做,而是找大家一起做。


    其實烏雲老爹告誡過我們,不可以帶和練習無關的東西來,但大家偷偷帶進來的漫畫,我也照樣借來看了。


    然後我自己也為了大家偷偷帶漫畫來,借給大家看。


    我就像這樣盡可能待在別人身邊,「分享」他們的心情,漸漸縮短和大家之間的距離。


    而這個計畫非常成功,惡整的情形遽減,過了半年後,幾乎已經不再發生。


    當然,並不是一切都那麽順利。


    隻有芝始終以帶著幾分懷疑的眼神看著「小桑」。


    但這種事情我根本不去在意。


    因為「小桑」是個不管什麽時候都要開朗歡笑,平等照亮大家的太陽……


    *


    ──大賀太陽 國中一年級 四月。


    過了一陣子,我上了國中。


    國小的時候,在棒球隊一起打球的那些人當中,也有幾個人跟我念同一間國中。


    所以我打算在這間學校也繼續扮演「小桑」,當個開朗、愛笑、風趣的家夥。


    因為這樣一


    來,肯定就不會被任何人討厭。即使被討厭,也不會受傷。


    球衣被弄髒我還能忍耐,但若是製服就有點討厭了……


    這製服還是乾乾淨淨的全新貨色,會不想弄髒也是當然的吧。


    「欸,可以借點時間嗎?」


    「……呃、呃…………是什麽事呢?……我做了什麽惹人不高興的事嗎?」


    當我對來自身後的這句話做出回答時,心想:「糟了!」


    由於我在想事情,藏起來的另一個自己不由得跑了出來。


    現在我說話的聲音不是開朗熱血又強悍的「小桑」,是陰沉冰冷又懦弱的「大賀」。


    我內心暗自提防,心想要是被發現就糟了。但找我說話的男生似乎並未特別在意。


    「沒有,你什麽錯都沒有啊。我是要問,你已經想好要參加哪個社團了嗎?」


    「嗯……咳……噢!我從國小就在打棒球!所以,我打算進棒球校隊,將來要當上職業球員,在大聯盟大顯身手!」


    我立刻切換成「小桑」,活力充沛地笑著回答。這種例行工作我已經習慣了。


    「是喔~~好厲害啊!我根本都沒在運動──」


    「嘿呀!欸欸,你們在聊什麽?讓我也參一腳!」


    突然有一名少女出現,在和我說話的男生背上用力拍了一記。


    這女生好猛啊……不過,相信他們一定認識吧。


    「痛死啦,葵花!你沒頭沒腦搞什麽鬼……糟糕!」


    「唔?怎麽了~~?」


    「沒、沒有,沒事啦……咳……什麽事都沒有呀!真是的,葵花,不要突然用力拍我的背好不好?」


    不會吧……剛剛他這是……


    「啊、啊哈哈哈!對、對不起喔!讓你見笑了……」


    「哪、哪裏!我沒放在心上,不要緊!」


    他似乎以為我吃驚是因為他和少女之間劇烈的身體接觸,但他錯了。


    讓我吃驚的是他的變化。


    我是為了他一瞬間口氣變得粗野,緊接著又變回原樣而吃驚。


    ……錯不了。這小子跟我一樣,是個「藏起自己真正個性」的人!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好有趣啊!」


    這個時候,我的心情是多麽昂揚,沒有一丁點排斥的感覺。


    我純粹覺得開心。


    「呃,怎麽了?」


    「我有趣?太好了~~!」


    看到我突然笑出來,男生顯得不解,少女則笑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想到了一個念頭。


    要跟他好好相處!他和你一樣,是個想著不要被大家討厭的家夥──我心中的「大賀」與「小桑」同樣喊著這句話。


    「我說你啊,要是還沒決定要參加哪個社團,就一起來打棒球吧!這種時候就隻有一個選擇,跟我一起追逐熱血的男兒夢!」


    「嗯~~我雖然不是運動白癡,但也不算拿手……我考慮考慮。」


    糟糕,是我忍不住太急躁了嗎?他的表情變得有點受不了。


    可是,這種時候我怎麽能被他討厭!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同誌啊!


    「這樣啊!那等你想打了,隨時跟我說!我會給你完美的協助!」


    「啊哈哈,你不也還沒加入棒球校隊嗎?不過,謝謝你。啊……對了,我都還沒自我介紹呢。」


    太好了,他笑了。真的是太好了……


    我用全新的製服把手上的汗用力擦掉後,朝他伸出手。


    「我的名字叫大賀太陽!叫我小桑!」


    「我的名字叫如月雨露,叫我花灑的話我會很高興。」


    這就是我和花灑的相遇。


    我就這麽遇見了這個座號差我一號,跟我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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