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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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從意識中斷到複活,在菜月昴的體感時間中隻是一瞬間的事。


    「——」


    腦袋砸在堅硬的地麵上碎裂,世界被染為一片鮮紅,隻是眨眼前的事。


    才剛感覺到全身失去知覺,昴的身體便平躺在柔軟的床鋪上。


    「呼——」


    吐氣,緩解死亡衝擊連同靈魂一同抽離帶來的身體僵硬。


    肺部攣縮,心臓慘澹瑟縮到連呼吸都沒把握。


    這也難怪,因為縱身跳崖了結自身性命的行為,他還是第一次體驗。


    第四輪的死因是自殺。在「死亡回歸」條件還不明朗的現況下,這次經曆的事態都是前所未見的,昴的人生就算在此終結也不奇怪。


    但是——


    「回、回來了……」


    緊握顫抖的拳頭,昴朝眼前的白色天花板露出傻笑。


    柔軟的床鋪、香氣宜人的枕頭、平整的床單。


    每一樣,都是羅茲瓦爾宅邸在第一天迎接昴這名客人的用品。


    還有更重要的——


    「姊姊、姊姊,客人好像還深深陷在睡迷糊的狀態呢。」


    「雷姆、雷姆,客人在這年紀就已可悲地犯癡呆了呢。」


    雙胞胎姊妹互牽著手,兩雙瞳孔在床前凝視著昴。


    身穿以黑色為基調的洋裝,搭配白色圍裙,頭上的純白發飾美麗非凡。修剪整齊的短發妹妹頭分別是藍色和粉紅色,可愛的容顏還殘留著稚嫩。


    一肩挑起整個宅邸事務的姊妹花,就是讓昴「死亡回歸」的原因。


    聽慣的聲音、熟悉的動作就在麵前,獲得第五次初相見的機會,讓昴的內心顫抖不已。


    想說的話多得像山,然而話語卻像堵在喉嚨似地說不出來。


    看到還活著的雷姆和依舊無禮至極的拉姆,感受兩人理所當然接待自己的舉動,難以壓抑的感情紛紛上湧。


    「客人、客人,您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客人、客人,您怎麽了?老毛病發作了嗎?」


    看到昴按著胸膛低下頭,雙胞胎顯得不知所措。


    兩人分別站在床前的左右兩側,夾著昴從兩旁伸出小小的手掌想要觸碰他。


    她們的手——


    「借用一下。」


    「咦?」


    「啊!」


    昴在知會的同時,不容分說地伸出雙手握住兩人的手。


    不理會因驚訝而僵硬的姊妹,感受手指的纖細和手掌的溫度與觸感後,昴開口說道。


    「啊啊,果然是這樣啊……我沒有搞錯。」


    交握的手的觸感,昴還有印象。


    他還記得那份溫暖,在呼吸困難的夜裏拯救了自己。


    毫無疑問,這就是讓自己下定決心跳崖的契機。


    「不不不,客人,這一切全都是搞錯了。」


    「不不不,客人,您活著一定是搞錯了。」


    昴失禮又不講理的舉動,令兩人甩開手後用言語責難他。


    可是,對於兩人所說的話,昴卻像在聽悅耳的音樂那樣點頭說道:


    「考慮到之後的事,這些話還真叫人笑不出來……不過現在卻覺得不賴。」


    「姊姊、姊姊,客人說不定是被責備後會開心的麻煩人士喔?」


    「雷姆、雷姆,客人好像是被人痛罵後會興奮的超級大變態?」


    【插圖006】


    不把客人當客人看的發言馬上就脫口而出,但昴笑著左耳進右耳出。


    以真正的意義來說,如果可以再次重置與兩人的初次相見——


    比起警戒,兩人表露的是生理上的嫌惡。昴在她們麵前跳下床,伸展身體確認狀況後,笑容滿麵地重新麵向訝異的兩人。


    「沒打招呼就突然那樣真的很對不起。除了道歉,我還有想說的話。」


    聽到雙手環胸、無意義地挺起胸膛的昴這樣講,拉姆和雷姆正襟危坐。


    看到兩人的視線增添了幾分敏銳,昴微微感受到她們已經開始在評估自己了。


    沒能贏取兩人的信賴,甚至沒能獲得宅邸所有人的信任時,菜月昴的安寧時光就會再度被沒收,隻能看到絕望吧。


    所以在這次的路線裏,必須謹慎小心不讓她們有疑心生暗鬼的空間——


    「說實在的,如果我人際關係好到懂得做人處事的話,就不會落到拒絕上學的地步啦。」


    聽到昴的喃喃自語,兩人頭上都冒出問號、麵露不解。


    連這樣的舉動都用雙重奏方式表現的兩人很有趣,這使得力氣和緊張感脫離了昴的身體。


    想說的話和想做的事都已經決定了。


    「——我相信你們,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要和第一輪的世界一樣,拚命、努力地麵對她們。


    除了稍微了解到未來的事,以及擁有或許可以重來的可能性以外,昴的本質並沒有改變,隻是全心全力掙紮著活過眼前的狀況而已。


    昴的要求讓雙胞胎麵麵相覷,默默無語的用眼神對話。


    斜視隻有她們才懂的交流互動,視線突然瞥向房門,剛好看到一名少女走進來。


    來者有長至腰際的銀發、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以及彷佛會施放魅惑魔法把人吸入其中的藍紫色瞳孔,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少女——愛蜜莉雅。


    察覺到昴的視線,愛蜜莉雅邊看房裏的三人邊輕輕苦笑。


    「因為鬧烘烘的我就過來看看……昴,你看起來很有精神,沒事就好。」


    「直到剛剛我的內心都五味雜陳,但在看到愛蜜莉雅醬之後,那一切都被吹到九霄雲外去了。治療我心的特效藥,是名為愛蜜莉雅醬的慈愛錠。」


    「抱歉,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麽。」


    比平常還要油嘴滑舌,愛蜜莉雅的美貌浮現了困惑的複雜神色。


    「煩惱的表情也很可愛……愛蜜莉雅醬總是常保新鮮,鮮度完美無比。」


    「被那樣說總覺得很討厭。不過,早安,還好你平安無事。」


    雖然愁眉苦臉,不過她立刻朝昴投以柔和的微笑。


    在愛蜜莉雅的時間軸裏,這是兩人在王都事件過後的第一次相逢。曾在死亡邊緣徘徊的昴恢複健康,應該讓愛蜜莉雅放心了吧。對此,昴老實回應愛蜜莉雅的話。


    「嗯,早安——那麽,要開始了喔。」


    不明白昴笑著回應的話中含意,房內的女性全都歪頭表示不解。


    簡直像是三姊妹的反應,讓昴忍不住放聲笑道:


    「就是在羅茲瓦爾宅邸的一個禮拜——攻略開始!」


    不是對其他人,而是說給自己聽。


    ——來,推動故事吧。


    讓住在這間宅邸的所有人,都能仰望昴所期待的朝陽。


    第五次的第一天,羅茲瓦爾家的早晨開始了。


    2


    為了衝破在羅茲瓦爾宅邸的一星期,需要跨越的關卡主要有兩個。


    其一是獲取豪宅居民的信任,不單單是拉姆和雷姆,還包括她們的主子羅茲瓦爾。


    要是無法通過她們的審視,昴被殺害封口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第二道關卡則是——擊潰襲擊羅茲瓦爾宅邸的咒術師。


    但是這點尚未掌握解決的線索。


    在數次輪回中襲擊羅茲瓦爾宅邸,奪取昴和雷姆性命的咒術高手。


    可是這難纏的敵人,卻在輪回到第五次的世界,也未曾留下一絲半點的


    線索。


    要贏得拉姆和雷姆的信任,並打倒身分不明的邪惡魔法使者,方能突破這次的輪回——那是昴死了四次才找到的勝利條件。


    隻不過,要達成關鍵條件的要素有太多的不確定,雖然可以「死亡回歸」,但卻難以決定該從何處著手。


    前途多難到讓人想抱頭逃避,但昴揮別負麵情感積極向前。


    不管聳立的障壁有多高,都必須勇敢挑戰。


    在不知道回不回得來的情況下,選擇自殺的昴回來了。


    正因為主動赴死,所以明知會死也應該試著挑戰。


    ——昂已經這樣下定了決心。


    3


    「所——以,拉姆?就你看來,他的評價如——何呀?」


    在月亮高掛夜空的時候,羅茲瓦爾宅邸最頂樓的辦公室正在舉行密談。


    用拉長字詞的獨特說話方式發問的,是坐在黑檀木辦公桌前的男性。


    他是個擁有藍色長發、病態蒼白肌膚,給人虛幻印象的美青年——隻不過,臉上卻化著令人聯想到小醜的妝容,搭配獨特的講話方式,讓人無法抹去輕率的印象。


    他是誰呢?他正是宅邸的主人,羅茲瓦爾·l·梅劄斯本人。


    參與密談的隻有羅茲瓦爾,以及隔著辦公桌與他麵對麵的女仆——拉姆兩人。


    麵對雙手在桌上交握,帶著笑意的羅茲瓦爾的問話,拉姆歪頭思索。


    迷惘該如何報告的態度,令羅茲瓦爾抬起一邊的眉毛,像是看到珍稀之物。


    「喔——嗯,任何事都能當機立斷的拉姆會煩——惱,實在是很——稀奇——的事呢。才一天,果然無法評斷——一個人吧?」


    「那倒不是。」


    雖然立刻回以否定,但內容卻欠缺明快。手指碰著自己的嘴唇,拉姆帶著些許疑慮說道。


    「他——毛在能力方麵沒有可看之處,就連身為傭人的工作也隻比門外漢好一點。這是在評價之前的問題。」


    「那可真是……是他主動要求現在的職務,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


    回想今天早上在餐廳的對話,羅茲瓦爾表情含笑。


    邀請清醒的客人共進早餐,針對他的功績與獎賞進行討論。


    就羅茲瓦爾的印象來說,得到的結論是「昴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腦袋還挺靈活的,是個懂得明哲保身的少年」。


    評價還不壞,但就其他的意義來說值得警戒。


    因此,賦予拉姆教育指導員的職責,同時不著痕跡地監視昴的動向,還像這樣設立了報告的地點。


    雖不認為第一天就能看出成果或找到破綻,但讓拉姆猶豫該如何報告也是個問題。


    拉姆沉默半晌,然後對撐著臉閉上一隻眼的羅茲瓦爾說道。


    「關於毛,有好幾個不可思議之處。」


    「嗯嗯,所以我不是在——聽嗎?不管你在意的點是什麽,都盡管說出來。」


    「能力方麵可說是無能,但該怎麽說呢……毛在重要的地方又敏銳過人。」


    「敏銳過人,是什——麽意思呢?」


    「其實真的是很小的事……在工作期間,他對宅邸的細微部分知曉得太過詳細,像是用具擺放的地方,收拾餐具時放入櫃子的順序和排列方法,還有就是……雷姆和拉姆對茶葉的喜好。」


    「——」


    聽到拉姆講述的內容,羅茲瓦爾的手指滑過下巴,以沉默作為回應。看到羅茲瓦爾的態度,拉姆先以「當然」作為開場白。


    「全都是枝微末節的小事。用畢早餐後有簡單帶他參觀宅邸並進行說明,有可能是在這段期間看過而記在心上……」


    「要不是有太多的偶然……原來如此,還蠻——令人在意的呢。」


    任何事物可疑的開端都源自於微小的破綻,假若不是想太多,那麽昴有可能在進入宅邸之前就先調查過這間屋子。


    隻不過,那種可能性很小。


    「在王都保護愛蜜莉雅大人,可是他的功績啊……」


    「那是為了潛入宅邸的手段……這麽想太誇張了,畢竟要不是碧翠絲大人,他有可能會就這樣死亡。」


    昴被抬回宅邸的事,羅茲瓦爾還記憶猶新。雖然並非直接治療,但碧翠絲沒有必要幫忙昴的企圖,再加上拉姆也是從王都回來的路上才遇到負傷的昴,要想瞞過兩個人的眼睛怎麽樣都太困難了。


    「根據這些情況,想太多的感覺變得有——點強烈過頭囉。」


    「在王都襲擊愛蜜莉雅大人的……是『掏腸者』吧?有可能是和對方共謀,策劃潛入宅邸裏頭……」


    大概是連自己都覺得可能性太低吧,拉姆的話有氣無力,羅茲瓦爾也搖頭否決。


    「不——對,這不可能,隻有『掏腸者』和他聯手的可能性,沒——必要考慮。」


    「……說得也是。」


    「比起這個,還有其他在意的點嗎?」


    聽到羅茲瓦爾的催促,拉姆低垂眼簾。


    「這個嘛,除去敏銳過頭這一點……毛積極到叫人不舒服的地步。」


    「什麽?」


    拉姆的發言與其說是慎選字詞,更像是在尋找可以形容的話,羅茲瓦爾為此皺起眉頭。


    她也察覺到自己說的這句話不得要領吧,找不到明確詞匯表達而著急的表情依舊,拉姆繼續說道:


    「一直積極地囉唆個沒完,即使工作失敗也是笑個不停,不僅如此,他簡直就像是在奮不顧身地討好我們……」


    「……你是怎——麽想的呢?」


    「愛蜜莉雅大人說毛像小孩一樣對自己的欲望很老實,率直到叫人無法討厭……但實際相處過後卻覺得跟聽來的樣子不一樣呢。」


    麵對簡短的問話,拉姆簡明扼要地回應。


    拉姆狐疑的地方,跟昴短暫接觸的羅茲瓦爾不可能會知道,但是,畢竟是長期相處的忠臣所言,羅茲瓦爾對她的進言點頭回覆。


    「不管如何,他毫無疑問是個需要觀察的人才。要在第一天就看清一個人,實在是——沒辦法。關於他救了愛蜜莉雅大人的恩情,必須確實回報也是——事實呀。」


    「若是有個萬一……」


    含糊其詞的拉姆,像是要探聽接下來的答案。


    少女的表情不變,但能讀取她內心所想也是因為相處了很久吧。羅茲瓦爾用黃色瞳孔凝視拉姆的軟弱,然後輕輕地搖頭。


    「這件事是必——須慎重處理的問題,身為姊姊的你要留意,可別讓雷姆先——偷跑了唷。」


    麵對羅茲瓦爾的指示,拉姆嚴肅地點頭。


    沒有參與這次密談的另一名女仆——雷姆偶爾會有揣測上意然後擅自行動的傾向。貿然行事隻會誤事,若是用可愛的斥責就能了事那倒還好。


    但像這次的重大局麵,她的獨斷獨行有很高的機率會讓事態朝不好的方向前進。


    危險要防患於未然,盡早排除,但跟愛蜜莉雅的關係因此惡化,那可就笑不出來了。


    「就拉姆來看,也覺得雷姆根本就不信任毛……是的,拉姆會注意。」


    「麻煩你囉,現在可是重要時期……沒錯,是至今種種匯聚起來的測試時期。」


    靠上椅背,羅茲瓦爾用帶著疲倦的聲音喃喃說道。


    想對那樣的他說些什麽,但拉姆最後什麽也沒說地閉上嘴巴。就這樣,沉默和夜晚的冰冷空氣流過兩人之間。


    「話說拉姆,報告結束——了嗎?」


    「……是的,沒能報告重要的事情,實在非常抱歉。」


    「不——用那麽苛責自己,比起這個,先完成原本的工作吧——空了兩晚,不


    是應該相當難受——嗎?」


    「啊——是的。」


    麵對羅茲瓦爾勾動手指的邀請,拉姆一臉陶醉地順從。


    站在辦公桌前麵的她,踩著搖晃的腳步接近羅茲瓦爾,畢恭畢敬地坐上他的大腿。


    「今晚也……麻煩了。」


    「這是行使理所當然的權利,每次都會做,不是什麽丟——臉的事,畢竟你寶貴的身體,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嘛。」


    用手摩娑臉頰,讓輕輕閉上眼睛的拉姆抬起頭。用另一隻手梳理粉紅色頭發的同時,羅茲瓦爾閉上一隻眼睛,用黃色的瞳孔俯視拉姆。


    「接——下來,你對我們來說會是什麽樣的存在呢……希望是友好的那一方?」


    隻在口中喃喃自語,羅茲瓦爾就這麽切換意識。


    隻凝視眼前的拉姆,隻將意識沉入拉姆。


    羅茲瓦爾宅邸第一天的夜晚過去。


    ——就像宅邸主人和女仆之間的神秘密談結束那樣。


    4


    「good m!今天也是晴天,是洗衣服的好日子!讓我們度過一個happiness的一天吧!」


    三呼萬歲迎接升起的朝陽,昴高聲發出喝采。


    羅茲瓦爾宅邸的第五次攻略,第二天的早晨。


    站在庭院正中央,沐浴在晨光下同時用力轉動上半身。


    用最適合早上的廣播體操促進全身血液循環,將睡眠時蓄積的能量轉換為活力。


    「好,victory——!」


    最後雙手朝天高舉,發出勝利吶喊後結束一天之始的開端。


    爽快地擦拭冒汗的額頭,昴邊笑邊回頭,結果……


    「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很有精神呢……」


    「喂喂,愛蜜莉雅醬,別講得像是別人的事喔,愛蜜莉雅醬也是幹勁十足吧!」


    庭園角落,在樹蔭底下進行每日例行工作——和微精靈對話的愛蜜莉雅苦笑,身旁是小貓精靈帕克飄在空中,正在忙著用手洗臉。


    「看你洗臉的樣子,真的是隻貓咪呢。那個先不說,精靈果然還是會困吧?會睡懶覺嗎?」


    「累積疲勞的話你們也會想睡吧?作為精靈活動力來源的瑪那要是減少,就會有類似的行為,如果瑪那不夠充分就會……呼喵啊。」


    被打嗬欠的帕克牽引,愛蜜莉雅也以手遮嘴小聲打嗬欠。


    兩人傾訴睡意的舉動,讓昴聳了聲肩。


    「兩位一起熬夜,肯定是在暢談喜歡的人的話題吧?也讓我加入嘛——咦?我喜歡的人?這個嘛——說出來會害羞耶——」


    昴雙手十指交扣、低下視線,不停地偷看愛蜜莉雅。


    麵對昴的態度,愛蜜莉雅揮手敷衍。


    「好啦好啦,我喜歡的是帕克,帕克喜歡的是我,話題到此結束。」


    「相思相愛!?沒有我介入的餘地!?」


    「沒有喔喵,莉雅可是拜倒在我的魅力之下。昴或許不是壞男人,可是根本不能和我相比,老實地放棄莉雅……喵嗚喵嗚!」


    帕克本來想用高高在上的態度教訓靠過來的昴,但愛蜜莉雅的手指從旁伸過來捏住兩人的耳朵。


    「你們不要得意忘形了,老講這種話,我也是會生氣的。」


    「好痛好痛,生氣了生氣了!」


    在愛蜜莉雅的懲罰下,昴和帕克齊聲喊痛服輸。


    耳朵被放開後,兩人各自摩擦著疼痛的患部,愛蜜莉雅雙手插腰站在他們麵前。


    「感情好是好事,但是不可以拿人當話題來玩,聽懂的話就回答我。」


    「懂——了。」


    看到她伸手催促,一人一貓點頭如搗蒜。


    感覺不但被當成小孩對待,還被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過一看到滿意微笑的愛蜜莉雅,很不可思議的那種小事就無所謂了。


    絲毫沒察覺昴看自己的微笑看到發呆,愛蜜莉雅突然拍手。


    「對了,剛好。來,昂,坐到這邊。」


    側著身子坐在草坪上的愛蜜莉雅,輕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叫昴坐下。


    領悟到這是叫自己「坐下」的瞬間,昴快速行動,立刻滑到指定位置。


    「被呼喚就衝著滑過來的我,駕到!怎麽了怎麽了?剛好是怎樣個剛好?手可以伸到癢處的男人——菜月昴,隻要一聲令下就會幫愛蜜莉雅醬抓很癢卻摸不到的背喔!」


    「我隻是叫你坐在隔壁,你的反應卻比預想還大,我是要怎麽回啦?」


    在昴猛烈的攻勢下,愛蜜莉雅也隻能苦笑。


    「就是呢……昨天啊,你第一天工作的狀況如何?做得好嗎?」


    「嗯,有八成都不行呢!」


    「這樣啊,這麽自信滿滿……咦?不行?還八成?」


    「不,說八成太過頭了……六……不對,七成五左右吧……」


    「不行的地方比較多,這點根本沒變啊……」


    是因為昴對自己的評價比預期還低嗎?感覺有責任的愛蜜莉雅沮喪不已。不過,她馬上又抬起頭以免讓昴擔心。


    「啊,不過回頭一想,第一次工作就有兩成做得上手對吧?那樣就行啦,之後一定會越做越順手。沒錯,要有自信。」


    「就是說啊!頭一次就有兩成,之後隻會更加進步,再來就是我順風之路的開始!」


    「少那麽自戀,好好反省吧。」


    「既然要撒嬌,當然就要撒嬌到最後呀^啊,我說錯了,沒事沒事,對不起。」


    被愛蜜莉雅狠瞪的魄力給壓過,昴縮起身子垂下腦袋。


    不管怎麽樣……


    「其實,有拉姆、雷姆幫我感覺是可以拚下去的,全力以赴卻隻能完成兩成的工作,是因為我目前的實力就是如此,但我可是很期待今後的我唷。」


    「既然你本人這麽積極,那我也沒什麽好說了……」


    聽了昴正麵的發言,愛蜜莉雅嘟起嘴巴像是在鬧別扭。偶然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真是可愛至極,昴的胸膛燃起了火熱的衝動。


    但他動用所有自製力壓抑那股衝動。


    他做出滑稽的舉動,用雙手手指指向愛蜜莉雅。


    「總、總、總而言之,即使今天也被女仆姊妹到處指揮命令,我還是會努力過著傭人生活。對這樣的生活感到疲倦就能躺在愛蜜莉雅醬的大腿上,我會排除萬難的。」


    「……隻聽一半的話感覺還不錯。」


    「臉蛋那麽可愛卻做出辛辣的評價!不過,一半的話就代表躺一隻大腿是ok的!那麽,今晚愛蜜莉雅其中一隻大腿已經保留給我了……不準搶喔,帕克!」


    改變手指所指的對象,收下宣戰通知的帕克,態度不減從容地彈了一下自己的胡須。


    「哼哼,不管在我之後出現的你說什麽,莉雅都已跟我訂下契約,將身心都奉獻給我了。事到如今,我們的關係……喵喵喵!」


    「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期間擅自更改契約內容啦,真是的。」


    愛蜜莉雅捏住不知悔改的帕克的雙耳,在空中搖晃要它反省。


    不過帕克已經習慣了吧,它表情一派悠閑,在愛蜜莉雅手中幸福地晃來晃去,他們之間的關係著實叫人羨慕。


    「那麽,早上的活力也補給完了,該去工作囉。」


    「活力補給?你做了什麽嗎?」


    「當然就是和愛蜜莉雅醬親熱地調情啊。」


    「你又來了,老是那樣作弄人,等到真的有萬一時,可就沒人相信你說的話囉。」


    「我是知道類似的童話啦,不過我認為那是主角自作自受……」


    「你有資格這麽說嗎……?」


    用害臊的笑容回應愛蜜莉雅傻眼的視線,昴拍拍屁股站起來。


    「再不走會被罵的,今天早上預定要幫忙準備早餐,愛蜜莉雅醬怕吃圓椒吧?有放進你餐盤的話我會先挑掉的。」


    「不可以挑食,就算討厭也要吃掉……我有跟昴說過我討厭圓椒嗎?」


    愛蜜莉雅疑惑地歪著頭,昴留下一抹淺笑揮手離去。


    他確實曾經聽過,也曾經看過那個場景。


    意識到愛蜜莉雅盯著自己看,昴無意義地左搖右擺,做出令人發笑的動作。


    ——為了避免微笑消失,他一直意識著、注意著那道視線。


    5


    目送昴搖搖晃晃地離開視野,愛蜜莉雅小聲歎氣。


    歎息的終點,是掌上帕克目送昴遠去的背影。突然察覺到看著自己的視線,帕克仰望愛蜜莉雅。


    「怎麽啦?苦著一張臉。」


    「就覺得悶悶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不出口的愛蜜莉雅,苦惱著該如何將內在的困惑化為言語,可是話語卻卡在喉嚨深處,沒能順利成為語句而是變成歎息消失。


    守望著愛蜜莉雅的苦惱,帕克抽動自己粉紅色的鼻子。


    「你是在意昴吧?莉雅會這麽擔心別人,還真是稀奇呢。」


    「不要講得好像我不擅長跟人來往,我不是不擅長跟人來往,隻是沒機會跟人接觸而已!」


    鼓著腮幫子,愛蜜莉雅對帕克展露出不會給其他人看見的表情。


    像愛撒嬌小孩的態度和舉止,是愛蜜莉雅對帕克寄予莫大信任的證明。接受這份信賴的帕克,也用沉穩的表情看著視同女兒的少女。


    不管怎麽樣,帕克敏感地察覺到她表達不出的感情並點頭回應。


    「唉,莉雅會困惑也是難怪,因為事情變得有點傷腦筋了。」


    「傷腦筋?」


    雖然帕克的說話方式悠哉,但愛蜜莉雅沒聽漏話中透露的氛圍,表情也隨之緊繃。


    基本上,不管狀況多麽險惡,帕克的態度都很一致,不知道這是精靈的特性還是帕克的性格就是如此。由於難以從他精靈式的發言察覺到嚴重性,因此聽者的判斷就變得很重要,亦即,一切端看愛蜜莉雅的判斷。


    在屏息以待的愛蜜莉雅麵前,帕克悠哉地玩弄著胡須。


    「我試著接觸了一下,昴的心整個亂成一團,不管是外表還是內在都亂七八糟,再這樣下去,沒多久內心就會出問題了吧。」


    從頭到尾,帕克的口氣都不失從容。


    6


    匡鏘!陶器碎裂的聲音嚇得雷姆抬起頭。


    「don"t mind!don"t mind!別在意,沒事!」


    這麽說的同時,踩著跳舞般步伐、穿著傭人服的少年——昂抓著打掃工具跑過來。他快速地清理腳下散落的陶器碎片,然後做出擦拭額頭汗水的舉動。


    然後,他看向盯著所有過程的雷姆,露出牙齒做出凶惡的笑容。


    「放心吧,因為善後處理得快,沒有出現任何傷患喔。」


    「這份用心很不錯,但弄倒花瓶的人就是昴吧?雷姆去拿替代的花瓶,你負責擦地和準備花……」


    「不用,不勞煩你!花瓶和花都由我處理,前輩請去做自己的工作!」


    越過下達指令的雷姆,前往備品倉庫的昴在幾分鍾後拿著花瓶回來。他將花瓶放回原來的位置,倒水插花恢複以往的景觀。


    「呼——完成一件工作心情也跟著愉悅了呢,雷姆玲。」


    「不過就是自己增加的工作自己收拾罷了……昴,你什麽時候聽過花瓶放哪裏的?是姊姊說的嗎?」


    「嗯、啊、喔……對,是聽姊姊說的!像我這種人,一定會有機會打破花瓶的嘛,為了那一刻的到來,有事先告訴我花瓶放在哪裏!」


    不愧是姊姊,真有先見之明——就算是雷姆也想不到這樣拙劣的藉口。而且比起花瓶,收拾破花瓶使用的打掃工具,以及毫不猶豫地扔掉陶器的昴,他對宅邸配置的掌握更叫雷姆在意。


    不管怎麽想,都不覺得那是被雇用一、兩天的人可以辦到的。


    盡管如此,一投以狐疑的視線……


    「沒問題吧?不用一個人處理那麽多工作,稍微分一些出來吧。我會幫忙做的,我什麽都做喔。」


    他就會像這樣親切地靠過來,實在搞不懂這個人。


    不是懷著惡意、敵意的舉止,但也不是清白之人的舉動。可是,若是以心裏有鬼的人來說,態度和話語又太過直接露骨,全都是破綻。


    簡直就像拚命要習慣工作,以及拚命要和雷姆跟拉姆增進感情。


    那股拚勁,不知為何看起來像是被急切的感情壓迫似的,雷姆為此皺起眉頭。


    昴這種不被認同卻又極力主張的姿態,叫人胸口十分難受。


    「昴——」


    「唉呀,都忘了有拉姆唧指派的工作了!我會盡快解決那邊的工作再回來,對不起囉!待會兒見,我們馬上會再碰麵的!」


    還來不及叫住他,昴就拔腿飛奔消失在走廊盡頭。收回伸出的手指,雷姆回過頭,想找姊姊商量內心的這份困惑——


    「——不行,這點小事還不勞姊姊出馬。」


    彷佛被方才感受到的胸口痛楚給妨礙,雷姆為了解決剩下的工作而走向自已的崗位。


    7


    ——好難受。


    「喔,拉姆唧!看到我剛剛的表現了嗎?我使用菜刀的技術僅僅一天就相當熟練囉?不會是才能開花結果了吧!?」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雷姆玲,快看快看!將這纖細刀工化為可能的技術!現在,我的手指簡直就是寄宿著奇跡!illusion!」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愛蜜莉雅醫真是的,不要每次相見就擾亂我的心啦!這真是造孽罪過呀!」


    ——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好想吐。


    保持笑容、搞怪耍寶講些俏皮話,被交代的工作就全力做好,毫不畏懼失敗果敢地挑戰,要是手頭沒事就四處遊走觸發事件。


    動員所有記憶,挖掘至今以來重複過四遍的四天時光,不管多細微的小事都盡可能觸發,並將之牢牢烙印在心中。


    不這樣不行,一定得這樣。


    連一秒鍾都不能浪費,經曆完所有可能發生的事件後,要模擬必要事件的所有成敗條件。想成是遊戲就好了,要徹底管理觸發事件。這件事自己應該很擅長,越常碰到可能性就會提升得越高。


    ——應該要笑得更自然,我應該可以讓自己笑得更燦爛才對。


    以無意義且無用的誇張舉動,讓人覺得自己是不值得警戒的愚蠢之輩吧,也要避免被判斷為不能用的笨蛋。全力運轉腦袋,不可以停止思考。


    要時常注意別讓一舉一動有不自然的地方,哪怕是一秒還是剎那都不可輕忽大意。


    ——不能失敗,不可以,因為我不可以失敗。


    一再反覆循環,腦中的警鈴持續不斷地作響。


    那是告知危險的警報聲。


    來到異世界後沒有絲毫進步的自己,就隻有這方麵的感覺變得敏銳。


    「哈囉,拉姆唧,我可沒有蹺班喔?我有確實完成工作,前輩可以傲慢地在房間邊等邊午睡唷?」


    無厘頭地接近,搭配輕薄和表麵的微笑來應對,藉此回避狀況。


    有成功嗎?有確實扮演好菜月昴嗎?沒讓


    人感受到不可信吧?不隻在拉姆麵前,在雷姆麵前


    更要拚命十倍、一百倍。


    要自然地消除不自然,喬裝成菜月昴。


    這很簡單,畢竟要扮演的對象就是自己。完全沒察覺到住在宅邸的人的真心,單純天真又無憂無慮地享受給予的事物,自己隻要恢複成怠惰的懶豬即可。


    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會,什麽都沒察覺,就隻是這樣而已。


    戴著傻愣愣的微笑麵具往前走。


    在宅邸裏頭,不知道會在哪遇到誰,就連在自由活動的時間也沒有自由,空著的時間全都用在校驗過去以及擬定未來的行動。


    「喔、嗚、惡……」


    嘔吐感突然上湧。


    隻有呻吟從嘴角流出,盡管如此昴依舊沒有讓微笑消失。


    就這樣踩著小跳步,像跳舞一樣鑽進附近的客房,然後走向房間裏頭的盥洗室。


    「……喔噗噗啊!嗚惡、嘔嗚惡……!」


    把已經空蕩蕩的胃袋內容物全都傾瀉而出。


    飲料食物一進入身體就會全都吐出來,所以現在吐出的就隻有黃色的胃液。然而,現在就連胃液都已乾涸,隻剩持續把內臓絞乾的疼痛。


    嘔吐感沒有消失,昴大口吞咽水龍頭的水,把肚子灌得滿滿的再吐出來。重複好幾次這個動作,像是要把胃袋給洗乾淨一樣不斷嘔吐。


    「哈……哈、哈……」


    用袖子粗魯地擦拭嘴角,一臉蒼白的昴急促喘氣。


    快被身上的壓力殺了,繼續過這種無法放鬆的時間,感覺自己會因此衰弱而死。


    嘲笑本末倒置的自己,但卻擠不出一絲乾笑。


    浮現出來的,就隻有從內心上湧的不安與絕望。


    ——我有確實做好嗎?


    仔細想想,和宅邸人員關係最好的情況,就隻有在無知的第一輪。


    原因在於第二輪之後,都過度在意第一輪的劇情發展,導致待人接物和工作的方式都出了問題,這也是沒能獲得女仆姊妹信賴的最大理由吧。


    因此,昴在這一回參考了第一輪的劇情。話雖如此,模擬第一輪的情境在第二輪的世界也會跟著失敗,所以關鍵在於要做得比第一輪的世界更好。


    亦即,全力完成眼前的工作,拿出最佳成果就行了。


    如此一來,拉姆和雷姆就不會舍棄昴。隻要撇除被姊妹肅清的路線,昴擔心的事就少了一件。


    「不過,這樣才拿五十分……要拿到滿分,就得揭發咒術師的真麵目……」


    光是昴不會被雙胞胎姊妹殺害,無法從咒術師的威脅中逃脫。


    昴或雷姆,其中一人無法迎接第五天的早晨,哀嚎將會響徹宅邸。


    可以的話,他是很想立刻向屋裏的人吐露有咒術師這號人物,並藉此擬定對策,但是昴卻不能這麽做。一方麵是因為豪宅的居民尚未信任他到會聽進他的建議,再來就是自己不能坦白情報來源。


    對別人提到「死亡回歸」是禁忌,隻要說破昴就會品嚐到地獄的痛苦。


    他害怕那種痛楚,不過更恐懼碰到那個漆黑的手指。


    要贏得相關人士的信任,還要揭露咒術師的真麵目。


    時間壓倒性的不夠,不夠到叫人焦急、發狂。


    一邊思考到底該怎麽辦,一邊走進不能怎麽辦的死胡同。


    昨晚他也被找不出答案的螺旋吞噬,因而一夜未眠。


    找不出解決方案,隻能靠摸索來抖落清楚原因的不安。


    支付性命重頭來過,自己卻還是無能為力、蠢到沒藥醫。


    「啊啊,可惡……太遜了。」


    不能失敗,自己已經沒有後路。


    應該已經舍棄的性命,應該已經終結的生命,害怕再次喪生的恐懼。


    這是第五次的世界,可是昴沒有樂觀到認為下次還回得來。


    這次是回來了,可是下次就不一定了,搞不好這次就是最後一次。


    總是能意識到自己站在懸崖邊,精神也因此逐漸耗損。


    要是不能死心到自暴自棄往前跑,就會對交出自己的一切有所抵抗而無法痛下決心。


    勇氣不夠,自己太平庸了,從頭到腳都是個凡夫俗子。


    自己隻是個小人物,昴對這點清楚到自己都討厭自己。


    「現在哪還有時間訴苦啊,混帳東西……」


    如果有空抱怨,還不如拿來耍嘴皮子賺取印象分數。


    揮別嘔吐感,昴拍打僵硬的臉頰斥責自己,然後走出客房。


    目前沒事幹,但這可不是休息時間,現在就連休息時間都要珍惜著用。


    總而言之,先找到拉姆或雷姆——


    「終於找到了。」


    正要決定思考方向性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向他搭話。


    回過頭,眼前的是正在調整呼吸的愛蜜莉雅。


    一看到愛蜜莉雅,昴的意識立刻發出聲響切換模式。


    什麽胃痛、胸疼、閉塞感全都忘了,意識全力集中在她身上,臉頰因笑容而扭曲。


    「唉呀,被愛蜜莉雅醬指名讓我覺得高興、害羞又稀奇!不管什麽事都請盡管說、盡管命令!為了你,不管是上刀山下油鍋,甚至是贓物庫我都願意潛入!」


    高昂的情緒更甚以往,昴在愛蜜莉雅麵前隱藏內心。


    隨機應變的等級高到讓人想要稱讚自己,但是愛蜜莉雅的反應卻和預料不同,本來還以為她一定會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歎氣。


    「昴……」


    「喂喂,如果是我認識的愛蜜莉雅醬,這時候會……啊!難道你是假的!?可是可是,有人能重現這種可愛到叫人想要抱緊的美少女嗎!?」


    用荒誕無稽的發言邀請厭倦,然而愛蜜莉雅的反應還是很貧乏。


    每每背叛預料的她,用充滿悲哀感情的瞳孔望著昴。


    ——糟糕,本能在呼喚自己警戒。


    「咦?愛蜜莉雅醬都不說話是怎麽了?這樣下去的話,會被誤以為不管怎樣你都不會生氣的壞蛋捉弄喔?舉例來說,沒錯,就是我啦!」


    好奇怪!自己的聲音在腦內不斷吶喊。


    沒有厭煩也沒有生氣,愛蜜莉雅隻是用沉痛的眼神凝視著昴。


    ——不會是被看出自己戴著拙劣的小醜麵具吧?


    不安介入的瞬間,昴想起經常黏在愛蜜莉雅身旁的小貓。


    自稱精靈的貓咪,可以讀取別人內心表層的感情。


    隻做表麵功夫的昴,他的行為早就被看穿了。


    事到如今才注意到這點,昴的虛張聲勢開始剝落。


    臉上的微笑消失,浮現像是稚子怕被罵的表情。


    在看清一切的對手麵前,裝模作樣地試圖隱藏實在是滑稽得可笑。自己最不想被愛蜜莉雅知道,他渺小的自尊心開始龜裂。


    彼此之間陷入無言的沉默。


    昴已經無話可說,愛蜜莉雅也眼神動搖,似乎在尋找適合開口的話語。


    ——愛蜜莉雅幻滅了,那是昴唯一不想讓它發生的事。


    可是要說什麽藉口才能成立呢?就連這點他也不清楚。


    幾欲開口卻找不到重要的字句,昴因而無法踏出半步。


    看著吞吞吐吐的昴,愛蜜莉雅突然小聲地說:


    「好吧,昴,你過來。」


    「……咦?」


    「聽話。」


    拉扯他的手腕,愛蜜莉雅把昴拉進最近的客房裏。


    被帶進才剛踏出去的房間,昴的臉上冒出疑問。


    但是愛蜜莉雅無視他的反應,手插著腰環視房內。


    「好,


    你坐下來,昴。」


    伸手指著地板,銀鈴般的聲音這麽說道。


    順著手指往下看,地板上鋪著地毯,雖說沒人使用但房間都有打掃,當然是躺在地上也沒關係的狀態。


    「要坐的話可以坐在床上或椅子上吧?為什麽要刻意坐在地上……」


    「不管,你坐就是了!」


    「好的,我很樂意!」


    異於平常的強硬口氣,讓昴忍不住像飛撲一樣端坐在地。


    看到他坐下,愛蜜莉雅滿意地點頭後走到他身旁。


    昴很自然地從低處仰望她,但卻沒有萌發邪念。


    他隻是一味地拚命讀取愛蜜莉雅的意圖。


    「……嗯。」


    從喉嚨深處發出輕微聲響的人是愛蜜莉雅。


    像在說服自己似地深吸一口氣後,她也端坐在昴的旁邊。


    愛蜜莉雅坐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的內心小鹿亂撞。昴用眼角窺探是否能從那白淨的臉蛋中看出情感,結果看到那張臉蛋麵泛紅潮、耳朵通紅。


    「因為你是特別的。」


    「——咦?」


    疑問還沒問出口,就有東西推著昴的後腦杓。端坐的身體沒有違抗那道力氣順勢往前傾——直到接觸到柔軟的觸感。


    「位置有點糟,而且……嗯,感覺剌刺的。」


    腦袋下方有什麽東西在蠢動,愛蜜莉雅害臊的聲音從正上方灑落。


    驚訝地抬起視線,眼前的光景讓他吃驚到目瞪口呆。


    正上方是愛蜜莉雅的臉,而且雙方的臉還在快要碰到的距離。看著上下顛倒的美貌,昴稍稍理解到:「喔,我顛倒過來啦。」


    在這種距離,上下顛倒,頭下方有柔軟的觸感。


    ——集合這些關鍵字,昴的腦內導出一個答案。


    「這、這是睡大腿?」


    「很丟臉耶,不要講得那麽直接。還有,禁止看我這裏,眼睛閉起來。」


    額頭被人輕拍,眼皮被手掌覆蓋遮住視線。


    不過昴用手推開愛蜜莉雅的抵抗,開口提出疑問。


    「害羞的愛蜜莉雅醬也很棒……不過話說回來,這到底是什麽狀況?我什麽時候做了能得到獎勵的事?」


    「你那莫名的逞強,現在大可不必了。」


    額頭再度被打,但這次拍打額頭的手沒有遮住他的視線,而是用手指梳理昴的瀏海,癢癢的感覺讓他眯起了眼睛。


    「昴有說過吧,精疲力盡的話會想躺在大腿上,所以就給你躺囉。這可不是隨時都可以,今天是特別給你躺。」


    「特別?今天才第二天耶,我的體質有虛弱到疲憊困頓嗎……」


    「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這種事一看就知道啦。詳情你不能跟我說吧?我不認為這樣就能讓你輕鬆……不過我隻幫得上這個。」


    打哈哈被慈愛的眼神打斷,梳理瀏海的手指不知不覺撥開黑發,像在哄小孩似地開始輕撫頭部。


    笑聲溢出,昴想要撥開愛蜜莉雅的手指。


    那樣根本反過來了,不可以做出那麽遜的行為,自己已經發誓要在愛蜜莉雅麵前把戲演好,已經做好虛張聲勢的準備了。


    「哈哈……愛蜜莉雅醬真是的,你那樣……我會……」


    可是他聲音沙啞、喉嚨哽咽,說不出下一句話。


    昴無法將意識抽離撫摸自己頭部的柔軟觸感。


    「你很累嗎?」


    「才、才沒有,我還可以,我完全沒事……」


    「很難過嗎?」


    「被這樣溫柔對待,我、我可是會迷戀上你的喔?你這樣我又會……那樣……哈哈。」


    麵對簡短的發問,昴回應的話語隻能空虛回蕩。


    空泛虛無的詞匯,連自己都知道那隻是空洞無比的字詞排列。


    接著愛蜜莉雅把臉湊近那樣的昴。


    「——很辛苦吧。」


    「——!」


    像慈愛,像慰勞,像憐憫。


    隻是這幾個字,隻是這麽一句話,昴內心的堤防就此崩壞。


    斑駁的堤防毀壞、坍塌,蓄積的東西一口氣朝外奔流。


    原本打算一直封住,可是累積的激情卻沒能消除一絲半點。


    「真的……很辛苦,我好痛苦、好害怕,難過得不得了,我痛到以為會死掉……!」


    「嗯。」


    「我很努力唷。我非常努力,拚死拚活地努力,豁出一切想把所有事都做到最好……!是真的,打從出生到現在,我真的從來沒有這麽努力過!」


    「嗯,我知道。」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很重視這個地方……所以才拚命地想要拿回來。我好怕,非常害怕,又被那個眼神盯著看的話……我討厭這麽想的自己,討厭得不得了……」


    無法控製感情。


    一度爆發的情感潰堤滿溢,淚水浸濕戴著微笑麵具的膽小鬼的臉。


    涕淚縱橫,嘴巴裏頭有不知名的液體回流,把昴夾雜哽咽的哭聲轉化為更難聽的聲音。


    丟人現眼、悲慘至極,一個大男生躺在女生的大腿上,被摸著頭痛哭流涕。


    丟臉到讓人想死,被溫情滿盈到以為自己已然死去。


    聽昴哭訴的愛蜜莉雅溫柔附和。


    昴零散說出的話語無法組成意義,根本無法傳達出去。


    盡管如此,愛蜜莉雅的聲音依舊溫柔地抒解了昴的心。


    不知道原因,或許隻是不想去深究而已。


    但昴現在彷佛被那份溫暖所救贖是事實。


    淚水滂沱,昴趴在愛蜜莉雅的大腿上一直哭。


    落淚、哭泣、哭喊,不知不覺間可悲的哭聲消失到遠方。


    ——隻剩下平穩的鼻息落在客房。


    8


    陷入沉眠,昴感受著在胸口深處呼吸的溫暖之物。


    這就是所謂的感情嗎?現在的昴終於了解了。


    每次看到愛蜜莉雅,每當和她說話,一和她的手指互相接觸,昴的心跳就會不斷增強,為什麽會有那個不知名的感情呢?


    一意識到愛蜜莉雅,體內就會發熱的「那個」,是叫做「戀愛」的麻煩疾病。


    一旦意識到它,人就無法抗拒這股熱病所具備的力量。


    昴也不例外,所以——


    不管重複多少次,即使受了嚴重的傷,盡管十分痛苦,就算哭天搶地,縱使被絕望緊咬不放,為了她,為了愛蜜莉雅——


    為了和她繼續走過每一天。


    ——菜月昴無論死多少次,都會為這份愛戀而活。


    9


    ——雷姆來到客房時,愛蜜莉雅正溫柔地撫摸熟睡的昴的黒發。


    悄然無聲打開房門的雷姆,看到裏頭的愛蜜莉雅正要開口……


    「噓——」


    看到愛蜜莉雅豎起手指貼在唇上的動作,雷姆便閉起了嘴巴。


    雷姆眯起眼睛,走近坐在地上、身體靠在一起的他們身旁。


    「昴隻是在睡覺?」


    「對。嗬嗬,你看,他像個小孩一樣,摸摸頭就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興致盎然地撫摸昴,愛蜜莉雅向雷姆尋求認同。


    麵對她的話語,雷姆隻是平靜地搖頭回應。


    「看來昂今天沒辦法再工作了呢。」


    「是啊,今天就讓他放假吧。才開始工作兩天就放假,真是個壞孩子,等他恢複精神再來懲罰他吧。」


    盈盈一笑,愛蜜莉雅又回到玩弄昴臉頰的工作。


    似乎沒有要推開睡著的昴、解放雙腿的意思。


    雷姆如此解釋愛蜜莉雅的態度,靜靜地


    俯視酣睡的昴。


    天真無邪的睡臉就像是孩童一樣,看不見緊張和輕浮。


    跟說要工作而分開前,因緊迫感而痙攣的笑臉比起來有天壤之別,差距大到讓人覺得懷疑他有什麽企圖是很愚蠢的行徑。


    「看他睡成這樣,都沒力氣去懲罰他了。」


    雷姆仿效愛蜜莉雅,用手指輕輕觸碰昴的瀏海後喃喃說道。


    簡直就像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嬰兒般毫無防備,雷姆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去跟姊姊說昴今天幫不上忙,工作得重新分配才行。」


    行禮後,雷姆禮貌地這麽說完便準備轉身離去。


    目的地是姊姊所在的地方,依照現在的時間點,姊姊應該還在收拾餐廳。


    得跟她會合,重擬今天預定的工作行程。


    「雷姆。」


    突然的呼喚讓她停下腳步,雷姆慢慢轉過身。


    她的視線和坐在地上的愛蜜莉雅有很大的落差,即便如此,雷姆卻感受到不可思議的壓迫感,簡直就像被愛蜜莉雅俯視一般。


    不在意雷姆微微吃驚的樣子,愛蜜莉雅小聲地說。


    「——昴是乖孩子唷?」


    「——」


    麵對被告知的話語,雷姆深深鞠躬回應。


    然後毫不回頭地走向房門,留下昴和愛蜜莉雅走出客房。


    走在走廊上,咀嚼玩味愛蜜莉雅方才的話。


    雷姆麵無表情的側臉正在微微顏抖,但她本人毫不知情。


    ——隻有略微飄蕩的邪惡氣味,在雷姆的心中留下一點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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