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喜慶的凡塵煙火之外,顧絨抬起頭,也看見了從自己手裏噴射出去的煙花。


    它們炸裂在高樓的陰影之下,歡快又吵鬧,劈裏啪啦的閃爍著,開出一簇又一簇漂亮的花。


    身邊的弟弟也同樣舉著一支煙花放著,還有那一家不停說話發笑的一家三口。


    夜風帶著城市的複雜味道吹過這棟老樓,顧絨站在風裏,覺得如釋重負的同時,卻無聲的流了滿臉的眼淚。


    煙火照亮她沒有一點表情的臉,和臉上濕漉漉的水跡。


    ·


    那種濕潤的被風吹過的涼意,仿佛一直殘留至今。


    顧絨回過神的時候,還不自覺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然後得到小白疑惑的目光,


    “顧絨姐你怎麽了?”


    顧絨笑了笑,放下手,


    “沒事,我們走吧。”


    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逼仄的充滿回憶的,如今已經屬於別的屋子,轉身走下樓去。


    她繼續和小白聊了會兒天,雖然才是剛上初中的男孩子,可小白已經很成熟了,問起家裏近況,還會像模像樣的皺起眉,說最近生意不好做,父母拉回來的貨甚至虧了一批在手裏賣不出去,還說自己學校又要交兩百塊的學雜費,還沒找父母開口呢。


    “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男孩苦著臉趴在凳子上,


    “你說學校怎麽老是跟搶錢似的,隔段時間總有由頭讓我們交錢。”


    顧絨笑了一下,摸了摸他腦袋,


    “學校讓交你就得交啊,總是對你有用的,好好學習就不會浪費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包裏數出來兩百塊錢,


    “本來準備去給你買點水果或者牛奶,現在就給你交學雜費吧。”


    小白驚呆了,嚇得立刻要推給她,


    “什麽什麽!不行的!我媽知道了要揍我的!我怎麽能拿顧絨姐你的錢呢!”


    顧絨也不多說,收回那兩張鈔票,


    “行,那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吧。”


    她淡淡的說,


    “那個劉叔還在賣水果嗎?我記得他賣的可貴了,隨便幾樣東西就要好幾百,還是說已經開倒閉了?”


    “沒開倒閉……誒誒誒姐!”


    小白張開雙手擋在她麵前,愁眉苦臉的看了她半天,垂下頭來,


    “好吧,那還不如給我去交學雜費呢。”


    他接了顧絨手裏的鈔票,撇著嘴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顧絨見狀笑起來,


    “行了,我以前吃了你家不少飯,給你買點水果怎麽了?或者你就當我送了你一份禮物,籃球什麽的,隻是你自己把這個籃球換成了你需要的別的東西。”


    這番詭辯似乎成功安慰了男孩,他這才放鬆了表情。


    並沒有逗留太久,顧絨看著時間,沒能等到小白的媽媽回來,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巷子之前,那男孩一直站在小賣店門口看著她。


    顧絨轉頭對她揮了揮手,從逼仄的巷弄裏走了出去。


    又一輛自行車碾過水坑朝深巷駛去,顧絨沒有停止腳步,她和那個長發鳳眼的少女擦肩而過。


    渾濁的水珠濺起,那個渺小而單薄的背影,和那些遍布在這條擁擠街道上的回憶一起消失了。


    顧絨離開這裏,打車去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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