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絨轉頭,對上她看來的視線,漠然拉直的嘴角,在燈光下突然翹了一下。


    明明是看似善意的微笑,那護士卻莫名的抖了一下,然後趕緊走遠了。


    顧絨拉直嘴角,再看向那幾個人的時候,那個披頭散發皮膚黝黑的婦人正手腳並用的爬到床邊,鋪在床沿上語無倫次的哭號,


    “康振生啊你這個不要命的哦!你丟下我們娘幾個可怎麽活啊!我早就說要回老家了你不肯走!把命都交待在這兒了,我的兒沒爹了啊!沒爹了啊!啊!啊!啊!”


    最後幾乎是撕心裂肺要將靈魂都嘔出來的叫喊。


    她的手在那蒙著白布的屍體上一陣泄憤的捶打,情景很是有幾分瘋魔,坐在地上一男兩女從五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孩子哭著撲上去,猛地抱住了她的腿哭喊著叫媽媽。


    顧絨看著這場麵,垂下眼睛,轉身暫時避開了。


    直到大約半個小時後,屍體被送往太平間,那一家人沒有跟著,經過了最悲痛與失控的時候,那婦人變得有幾分失魂落魄。


    顧絨猶豫片刻,正要走過去的時候,突然看見那個坐在媽媽身邊,大約五歲的小女孩,甚至摸了摸肚子,癟了一下嘴。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這條走廊,沒有發現有自動售貨機。


    “你過去吧,我去買點吃的過來。”


    唐鬱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顧絨轉頭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現一點感激,點了點頭。


    唐鬱轉身去買東西了,她抬腳走向那一家人,在距離小孩一個座位遠的距離上坐下來。


    那婦人一動不動,眼珠子都沒轉一下。


    倒是那小女孩轉頭好奇的看了她一眼,那雙烏黑的大眼睛裏還殘留著一些哭過的水光。


    顧絨心底一動,克製著沒有去摸女孩的頭,隻在片刻的沉默後,輕輕的開了口,


    “是生了急病嗎?”


    那婦人沒有動靜,呆了許久後才突然活過來般動彈了一下,呆呆的回答,


    “不是。”


    她有一口濃重的地方口音,卻依舊能讓人聽懂她的每一個字,


    “是從樓上跳下來,摔死的。”


    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顧絨愣住了,她下意識的將指甲陷入了掌心,半晌都沒能說話。


    可那婦人卻像是找到了傾瀉的出口,一邊流淚一邊對這個陌生人道,


    “從四樓跳下來的,那本來是我們的新家,一年後交房,他還是那個工地上的建築工人……”


    說著她又哽咽起來,眼淚變成兩道細細的水流,衝過她被曬得黝黑的臉頰,幾個孩子似乎比情緒帶動,也悶頭哭起來。


    正好唐鬱拎著塑料袋走過來,顧絨接過袋子,從裏麵拿了三瓶牛奶,分別遞給三個孩子,還有幾個模樣精致的甜品盒子,她瞄了一眼牌子,發現是上川貴出了名的一家甜品店。


    瞥了一眼唐鬱,後者把袋子給她後,就退了好幾米遠,在這排椅子的盡頭坐了下來。


    兩個小女孩接了東西,最大的那個男孩子卻看了一眼他們的母親,沒有動。


    那婦人直了直身子,雖然還在流淚,卻還是道了謝,態度有幾分誠惶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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