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在陽溝村遇到的這件事情,讓羅子良發現了一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是時候得改變改變了。


    一項為民服務的本職工作,變成了施舍和拿來作討價還價的籌碼,變成了一種理所當然獲取好處的途徑。而廣大村民,逆來順受,各家自掃門前雪,見怪不怪。


    羅子良回到鄉政府以後,召集七所八站負責人開會。


    他說:“各位同誌,你們把本單位為民服務這一塊的工作都整理出來,每一項事情所需要哪些證明、手續,以及辦理的過程,需要的時間都要列明白,說清楚,然後交給辦公室的陳秘書……”


    派出所的李所長笑道:“羅鄉長,您這要做什麽呢?”


    羅子良說:“上級政府一再要求我們要轉變觀念,變成一個服務型、法治型的政府,我們所做的工作,必須公開、透明。切實改變那種門難進,臉難看的工作方式。大家在法律、政策的框架下,能簡單就簡單,然後公布出去。”


    土管所的韋永恩和村鎮建設管理所的小張臉色不太好,知道羅鄉長這一出是因為他們而起的。


    其他人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這種大話上級領導經常說,每年都開會宣傳,這樣嚴重性,那樣必要性,都會背了,但羅鄉長的話讓他們意識到了不一樣。


    羅鄉長鄭重地說:“那些程序和要求公布出來以後,我們辦公室會增加意見箱,接受群眾的監督,大夥兒別以為我這是打幹雷不下雨,隻要我在這個鄉一天,違規批準的,故意刁難的,那就對不起了,到時候別怪我事先不提醒……”


    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群眾對鄉政府的工作滿意度大幅度上升,但鄉政府幹部對羅子良的滿意度卻大幅度下降,成了反比曲線。不少人明裏暗裏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他們說,這麽一搞,幹部在群眾中就沒有威信了,辛苦工作還要擔心被人投訴。


    最主要的是,群眾沒有以前那麽好客了,有時候下鄉去,還得開車回家吃飯,長此以往,還讓不讓人活了?


    對於這些閑話,羅子良毫不為意,依然嚴格貫徹執行。


    鄉小集市的工程項目也進展順利,很多挖機都在作業,羅子良雖然說不過問這件事情,但工地就在鄉政府門前,有空的時候,他也會去轉轉。


    那天中年他剛到工地,還沒怎麽看呢,就接到歐陽淩菲的電話,說有急事找他幫忙,讓他到派出所去一趟。


    他以為有什麽大事情呢,才走到派出所門口,就看到那三個女孩子在那裏竊竊私語,就問:“幹嘛呢,這是?”


    韓靜馬上拉住他:“上次那個小混蛋如今在派出所裏,我們想教訓他一頓,所以找你來幫忙了。”


    羅子良說:“再牛的小混蛋自己都跑到派出所來了,該怎麽處理就是你們自個的事情了,還找我幹嘛?”


    韓靜說:“可是那個小混蛋是來找李所長的,他正在所長辦公室裏聊天呢,我們沒辦法下手……”


    羅子良好奇地問:“那個人和李所長認識?”


    韓靜點點頭:“應該認識,他們聊得很熱絡,有說有笑的。”


    “那你們要我怎麽幫忙?”羅子良很無語,這是什麽事兒呀,小孩子家家的。


    “你想辦法把李所長叫出去,剩下的事情我們自己來。”歐陽淩菲咬牙切齒地握著小拳頭揚了揚。


    羅子良不免好奇起來,是什麽樣的小混混讓這幾個警校實習生如此憤恨而又無計可施?


    “我先去看看,見機行事。”


    羅子良直接走進派出所,推開所長辦公室虛掩著的門,馬上看到一個年輕人坐在沙發上,翹著腿,嘴裏刁著一根香煙,吊二郎當地和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李所長說笑。


    那年輕人見羅子良進來,馬上站了起來,笑著打招呼:“良哥。”


    原來,這個人就是羅子坤,羅子良幺叔的獨生子。


    羅子良皺了皺眉:“你跑來這裏幹什麽?”


    羅子坤笑道:“這不是我老爸知道你在這裏當鄉長,不方便過來,就讓我來這裏監工。——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麽?”


    “嗬嗬,你倒還有點自知之明,難得。”羅子良說。


    “那是,咱本來就不是這塊料,我在縣城開酒吧、開舞廳多帶勁,能掙錢,還好玩。”羅子坤說。


    “開灑吧、開舞廳,那種場所魚龍混雜,你要把握好尺度。對了,你以後進到機關單位裏來,別吊兒郎當的,對李所長不禮貌,懂嗎?”羅子良叮囑道。


    “知道了,良哥。”羅子坤小心地說。


    一邊聽他們談話的李所長笑道:“沒想到子坤老弟是羅鄉長的弟弟,嗬嗬,子坤老弟是性情中人,我們談得投機,一見如故……”


    “李所長不見怪就好,子坤,和李所長談完了嗎?沒事的話陪我出去一趟。”羅子良說。


    “良哥,我沒事,就是隨便聊聊。”羅子坤說。


    “沒事就不要打擾李所長了,跟我走吧。”羅子良帶頭出了李所長的辦公室。


    “讓我去做什麽呀?良哥。”羅子坤跟了出來。


    “帶你去體驗生活。”羅子良淡淡地說。


    “啊……”羅子坤摸不著頭腦,但看到門口站著的三個女孩子時,臉馬上綠了。


    羅子良把他帶到歐陽淩菲、韓靜、吳海霞三個麵前,對她們說:“他得罪了你們?我把他帶來了,你們怎麽樣,隨便。”


    歐陽淩菲看著低垂著頭的羅子坤,怨氣十足地說:“我想打他一頓……”


    “那就打唄。”羅子良笑道。


    “可是我打不過他。”歐陽淩菲泄氣地說。


    “想打就打,我保證他不會還手。”羅子良笑笑。


    “真的?”


    歐陽淩菲在羅子坤麵前轉了轉,看是不是認錯了人,這還是以前在縣城那個冷酷、囂張的小混混麽?如今十足一個乖寶寶嘛。


    “還有韓靜,吳海霞,以前他怎麽得罪你們的,現在可以找回來。”


    韓靜也舉著拳頭在羅子坤的麵前晃了晃,上次她可是吃虧最大的人,現在這個場子得找回來,但她舉了幾次,下不了手,就說:“菲菲,要不,你來?”


    “啊……”歐陽淩菲大喊一聲,壯壯膽,準備一個直拳打出去。


    那知羅子坤聽到她的叫聲,奇怪地轉頭望了她一眼。


    歐陽淩菲看到羅子坤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當下心裏一驚,停住了手勢,低聲說:“算了,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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