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城的羅子良讓秘書孟恩龍把麻山縣所發生的事情寫成材料,以內參的方式進行報道。


    內參,顧名思義就是內部參考。廣義的內參可指任何機構搜集的供內部人員參考的信息資料。內參特指某種消息向各級黨政機關專門呈送的一種新聞報道,是新聞的一種特殊形式。與普通的新聞不同的是,新聞內參是一種不進行公開發布的報道。


    采用這種方式,有幾個方麵的原因,其一嘛,當然有家醜不外揚的意思,這和捂蓋子有本質的區別,政府部門,維護一定的權威是必要的。


    另一個方麵,就是羅子良出於慎重的考慮,他不想鬧得滿城風雨,讓別人以為他在作秀。龐大的政府中,真正幹實事的人不多,吹毛求疵、無中生有的人不少。


    但是呢,這個內參新聞又不得不發,廣而告之,讓各級官員引以為誡,不要重蹈覆轍。


    內參一出,短時間內在蒼北省各級部門引起了強烈反響!


    從人的本性來講,是很容易健忘的。健忘有健忘的好處,好比某位親人去世,哀悼幾天以後,即時忘記痛苦,擦幹眼淚昂起頭,大步向前走,何況:親人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報道貪腐官員的新聞也一樣,那些屁股不幹淨的人緊張一陣子,過段時間也就依然我行我素了,依然前撲後繼。在他們看來,這種事情就像非洲大草原上角馬的遷徙一樣,成千上萬的撲通進河水中,被鱷魚咬死的隻是極少數,絕大部分還是順利到達了彼岸,可以盡情撒歡了。


    羅子良也不指望一次私訪就能讓那些循私枉法的官員金盆洗手、棄惡從善,所以,他的腳步也永不停止。


    這一次的地點,依然還在惠西市這個地方,不過,這一次是在市區。


    促使他下來私訪的也是緣於一則百姓呼聲的貼子。


    寫這個貼子的人自稱是一名退伍老兵,他在蒼北省地方論壇發的貼子。貼子一發上去,短時間內點擊蹭蹭直往上升,可能是因為他敏感的身份吧。


    貼子的原文大致是這樣:


    “本人馬駿飛,於1998年11月響應國家號召在惠西市應征入伍服役,於2000年12退役。


    “惠西市民政局在2001年12月份把我安排在市水泥廠。當我拿著介紹信去市水泥廠報道時,卻被告之,水泥廠已經破產賣給私人了,讓我回家等通知。這一等就到現在沒有音訊。


    “由於我們進藏兵政府給的優撫政策是(農轉非)出發前就辦理了。導致我們工作沒有安排,連賴以生存的土地和宅基地都丟了。我鬥膽問一句難道是我們當兵當錯了嗎?


    “自2000年12月退役以來,我一直一邊在外打零工一邊等待單位的工作安置。但截止到目前為止的18年來,我也沒有上過班。


    “依據《國家兵役法》、政務院《關於進一步做好城鎮退役士兵安置工作的通知》、《退伍義務兵安置條例》等法律法規的相關規定,依法提出以上訴請。我希望惠西市民政局從維護國家法律的權威性,維護退伍軍人的合法權益出發,及時落實我以上訴求……”


    上世紀九十年代,城鎮戶口很吃香,一個農村青年以能進城有個工作為榮,哪怕是一個環境極差、水苦水累的水泥廠。


    地方政府為了激勵廣大農村青年湧躍參軍,支持邊疆建設,特意出台了一些政策,大意是,隻要參軍,並願意去邊疆,馬上農轉非,退伍回來後,立即安排工作。


    羅子良在看到這個貼子的時候,有些奇怪,一個水泥廠的工人而已,為什麽安排不下去?就算水泥廠破產拍賣,在交易的時候,也可以附加一些條件,安置幾個退伍軍人應該簡單。最主要的是,這家惠西市水泥廠被私人購買以後,水泥廠起始回生,規模越做越大,在同行業中,已經成了翹楚。


    無論如何,那麽大一個企業,為什麽容不下一個退伍軍人?政府的承諾,得不到兌現,這不僅僅是一個失信的問題,因為涉及到特定人物——退伍兵,影響惡劣,冷了許多青年報國的心。所以,羅子良決定來看看。


    羅子良和孟恩龍到了惠西市,在一家酒店住下,按照貼子上留下的電話號嗎,約見了馬駿飛。


    昔日二十來歲生龍活虎的退伍軍人,如今變成了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滄桑中年大叔。之所以這個說,是因為貼子裏有軍人時的照片。


    如果不是馬駿飛自報家門,羅子良和孟恩龍兩人根本就沒有把他和照片上的聯係到一起。


    孟恩龍馬上介紹說,“這是省委來的羅書記,專門為你的事情而來的。”


    “羅書記好!”馬駿飛無語凝噎,身體因激動而微微有些顫抖,眼裏溢著眼花,不知道從何說起。


    “馬大哥,來,先抽支煙。”羅子良把煙伸了過去。


    “謝謝羅書記!”馬駿飛雙手恭敬地接了過來。


    “現在做什麽營生?”羅子良問。


    “在街上打零工。”馬駿飛小聲回答。


    羅子良是草根出身,知道打零工的含義,一幫子農村人蹲在某個街口,等有某個老板需要裝車、卸車的時候,許多人爭著搶著去幹活的一種方式。這種方式,有時候每天能掙個幾十、一百的;更多的,是掛空檔,一分錢都掙不到。


    羅子良隨後歎息了一聲,然後問道,“馬大哥,你發貼反映政府不安置你工作的事情,距離現在都快二十年了,很多事情已經物是人非,很難還原當時的情形了。現在,你跟我說一說,當時市民政局都同意安排你去水泥廠工作了,為什麽短短的時間內市水泥廠就變成私人的了?”


    “我當時也不解呀,按理說,水泥廠都破產了,就沒必要答應我啊,一個政府部門根本就沒必要欺負我一個小市民。後來,我通過了解,發現裏麵確實藏著很大的貓膩!”馬駿飛回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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