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下巴的手。


    輕輕的在麵上覆了一覆。


    遮蓋住眼眸裏,那即將翻湧而出的血色。


    這瞬間。


    她清晰的感受到——


    她的心底,似是有什麽陰暗的東西在滋生。


    叫囂著,想要摧毀。


    慫恿著她。


    無需忍耐,隨心所欲的毀滅。


    眸中晃起的血色,黏稠的像朱墨。


    甚至——


    都有黑暗在她腳下蘊起。


    鬼魅猙獰的,朝外伸出獠牙。


    無數凶氣,煞氣,血氣,乃至吞食人心的惡意戾氣。


    皆在她腳下的黑暗中攀升而出。


    以一種遮天蔽日之勢。


    從她腳下蔓延到整個山頭,甚至擴散的更遠,下陷的更深。


    竟與永霧森林裏的黑暗,毫無區別。


    且。


    但凡黑暗所過之處。


    萬物枯萎,天地湮毀。


    什麽都不複存在。


    “君顧!”


    “顧少!”


    “界主!”


    驀的。


    數道驚叫中,夾雜著駭懼的聲音。


    悉數傳進楚君顧的耳朵裏。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抬眸朝他們看去。


    入眼的便是——


    眾人駭白的臉色,與驚慌到直發抖的神情。


    她怔了一怔。


    有些茫然困惑的歪了歪頭。


    “嗯?”


    這般模樣。


    當真不解到了極點。


    似是想不通。


    他們怎麽會,露出那麽恐懼與害怕的神情。


    不管是玉管家,還是暮家老祖。


    以及,朝這邊飛來的中陰司們。


    還有臉色發白,勉強撐起結界,將他們全部護住的席老。


    但席老的雙腳,卻好像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她正想問——


    怎麽回事,他們又在幹什麽時。


    一左一右兩隻手抓住了他。


    是拂兮與沈長臨。


    二人的麵色,雖然也是駭白到了如霜雪的地步。


    但是眼神堅定,神情不懼。


    尤其是沈長臨。


    他不知何時從打坐頓悟中醒過來,此時衝他咧出一口大白牙。


    笑的剛毅又颯利。


    但是,語氣中卻有幾分無奈。


    “小祖宗,你怎麽說黑化就黑化?連聲招呼都不帶打的?”


    “什麽?”


    她很是茫然。


    “我沒黑化呀——”


    她這麽冷靜,怎麽可能會黑化?


    她情緒是不太好。


    但也沒有脆弱到會黑化的地步。


    她隻會讓自己越加的強大起來。


    爭取日後,不再發生,像獨立區這樣的慘案。


    怎麽可能會黑化呢?


    她一直很堅強的,不會被打到。


    但。


    她這話一出。


    眾人駭白的神色,皆是一沉。


    而此時。


    正端著食物,從事務所內過來的仙姝泠。


    剛一踏進府邸內,出現在少年麵前時。


    她手中端著的東西。


    皆以一種詭異莫名的姿勢,湮滅在仙姝泠的雙手中。


    不僅如此。


    就連仙姝泠身上的衣服,與她自己,竟然也開始有湮毀的跡象。


    而仙姝泠望向他的眼睛,也微微的睜大。


    似是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楚君顧這才驀然驚覺,有哪裏不對。


    尤其是。


    她在仙姝泠放大的杏眼裏。


    看到了自己,此時的模樣。


    她的雙眼縮了下。


    下意識的,為他們撐起結界。


    遏止住他們,即將湮毀的身體。


    與此同時。


    她伸手在麵前一撫。


    一麵鏡子出現在她麵前。


    而鏡子裏的人。


    一雙血眸。


    妖邪又佞鷙。


    眉心燃燒著淡金色閃電的痕跡。


    一頭銀發,不知何時被黑長發取代。


    一身白衣,亦不知何時被黑袍替代。


    連她的白板鞋,都莫名的被一雙,流金暗紋的黑長靴給更換。


    她整個人歪坐在躺椅裏,神色漠冷荒涼,像一個沒有感情的雕像。


    手中撚著魂藩令。


    無限的黑氣,從魂藩令中湧進她的體內。


    讓她整個人身上的晦澀氣息,越加陰暗了。


    尤其是——


    身後的一切,都在莫名的灰飛煙滅。


    除了她坐著的那把躺椅,以及麵前被結界護住的人。


    餘下的一切。


    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在空氣中。


    她的神情變了一變。


    【羅刹!你在做什麽?!】


    【咕嚕嚕嚕嚕嚕——!】


    不是我啊!


    明明是你自己幹的!


    我,我都快被你吸幹了!


    我還想問你在幹嘛呢!


    但你就是不搭理我啊!!


    楚君顧的心,驀的沉了一沉。


    她——


    沒感覺——


    她伸手,點在眉心,想將這異常給收回去。


    但。


    沒用。


    她的神色冷了下來。


    【真不是你?】


    【!!咕嚕嚕嚕!!!!】


    不是啊!


    你趕緊放開我!


    我快死了!


    快死了!!


    她抿了下唇。


    將魂藩令扔到地上。


    魂藩令一脫離她的掌控。


    裏頭的羅刹,嗖的一下從裏麵竄出個頭。


    抓著魂藩令,迅速的滾到一邊,藏了起來。


    看它這模樣。


    楚君顧便知,她的異常,真不關羅刹的事。


    而是她自身的問題。


    但。


    這問題來的太過突兀,讓她摸不著頭腦。


    她盯著鏡中那雙,黏稠如朱墨的眼睛看。


    片刻後。


    她緩緩的眨了一下。


    黏稠之色,卻不減反增。


    心頭的沉意,又是一深。


    她繃了一下唇角。


    神色暗了一暗。


    一息後,似是想到了什麽。


    手中蓄起禁錮符,壓在心口上。


    滲透入體內,將整個心髒籠罩住。


    然後,禁錮起來。


    在禁錮符,把心髒給禁錮住的那瞬間。


    有尖利的痛意,在心髒處湧現。


    雖然轉瞬即逝。


    但,卻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異樣,是她的心魔在作祟。


    她以為——


    因楚家這個‘頑疾’而存在的心魔。


    後因,她的淡化與舍棄,而已經消失了。


    畢竟,心魔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見蹤影。


    讓她感無所覺。


    那不是消失了,是什麽呢?


    可是這會兒。


    卻冷不丁的又滋生出來。


    張牙舞爪的在她的心髒中叫囂。


    甚至,還能將她給掌控起來,更不知是怎麽辦到的。


    竟然羅刹與她的聯係,有片刻的阻斷。


    才讓她沒有聽到羅刹的話。


    還差一點,將羅刹都給吸收掉。


    這不對——


    她跟羅刹難道不是共生關係嗎?


    不是同生共死的嗎?


    為什麽,她的心魔卻好像,能將羅刹給吸收掉?


    這是怎麽一回事?


    心魔為什麽沒有消除掉?


    她明明已經和楚家斷絕一切關係了。


    為什麽心魔還存在?


    或者——


    她的神色晦澀不明。


    心魔的存在,跟楚家沒有太大關係,而是由她本身才存在的?


    她在,心魔在。


    她亡,心魔亡。


    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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