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猿仔」


    在曖昧的意識裏,能模糊聽見新田的聲音。


    「雖然想說早安,但是現在已經快晚上了呢」


    動不了,身體被束縛住了。手被從後麵像是被手銬綁住一樣。人被束在椅子上。一下子,他的視界變得清晰起來。在最前麵,看到的是新田。然後在他旁邊的,是托尼·劉。


    猿渡轉著頭看向周圍。靠著裏麵牆壁的,是整齊堆在一起的包裝箱。這個地方他有見過。


    ——這裏,是獸王的倉庫嗎。


    原本躺著的屍體已經消失了。被弄髒的地板和牆壁現在也幹淨了。是這道上的清掃者打掃的吧。


    比起這種事,他回到思緒。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會在這裏?猿渡探尋著自己的記憶。和新田吃了午飯,中間去了一次廁所。回到席上,喝了可樂。到這裏他一直醒著。


    然後,突然被強烈的困意侵襲,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就到了這裏。


    「你睡的很香甜呢。看上去是這樣」新田笑著說。


    不會吧,他想到。是那杯可樂的原因嗎。


    ——這個男的,給我下了藥。


    猿渡的眼睛一瞬間瞪圓,然後,馬上瞪向對方。


    「……巨」壓抑不住怒氣,用了比平時更低的聲音。


    「到底怎麽回事,說明白」


    「不,其實那」


    新田一副好像沒事的樣子。又是那張臉,讓人焦躁不已。


    「猿仔,你要被引渡到華九會去了」


    「……啊?」聽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發言,猿渡的臉皺起來。「你說了什麽,剛剛」


    「有些殘念呢」劉插了一句。他把手槍取出來,舉向猿渡。「你,就給我死在這裏」


    開什麽(狗皮)玩笑,猿渡咬緊後槽牙。


    「這樣可以吧,新田」


    劉把視線轉向新田。


    新田沒有點頭。「不把人活著被引渡到華九會,這可以嗎?」


    「保險的。在被引渡到華九會的途中,這個男背叛,然後這裏施加了危害也不一定哦?」劉竊笑。「我們抓了這個殺手,原本是要讓他活著到華九會去的。但是,在運送中的時候,這個人擺脫了束縛發起了襲擊。所以,沒有辦法就把人殺了。就是這樣的情節」


    「但是,這就和約定的不一樣」


    「嗯,就是這樣。新田,對你這邊感到十分抱歉。由於把你的金主給弄掉了,這是謝罪」


    他朝新田遞出一個大合金箱子。看這個大小,估計有數千萬。


    「看在這個上麵可以原諒嗎」這不容分說的語調。


    「您說不要的話,這邊就不得不有對應了。現在用金錢來結束了話,也有為您考慮的意思呢」


    「真是彎彎繞繞的說話方式」新田苦笑。「不遵從就殺掉,明明直接說就好了」


    「不說穿,是覺得你也能理解」劉眯起眼。「話說你不也說過嗎。殺手隻是一種賺錢的道具,什麽的。這裏死了一個人,也沒關係吧?」


    「……嗯,是這樣呢」


    新田笑著點頭,收下了箱子。


    「和你說的一樣,他就是道具。我這邊就愉快的收下這錢了」


    無法相信。猿渡睜著眼。這家夥,把我給賣了。


    「就是這樣,所以」


    新田走到被拘束起來的猿渡旁邊。在背後抱住肩,在耳後小聲說道。「對不住呢,猿仔」


    「……別碰,**」瞪著那張臉。「我要做掉你」


    對於他呲著牙的威脅,新田「好可怕好可怕」的笑著離開了。


    眼前的,是劉端起的槍口。


    叩響板機,下一個瞬間,聽到了槍聲。


    「歡迎」俯身翻過了寫著『源ちゃん』台屋的門簾,源造大將笑著迎向林。「今天很少見啊,一個人。沒和馬場一起?」


    「……嗯,嘛」他掩飾道。看上去,源造還不知林從馬場那裏離開的事情。


    吸溜著端出來的拉麵,有別的客人來了。是穿著西裝的男性。沒有係著領帶,把脫下的上裝握在右手中。歲數在三十中到四十。仔細看,是認識的人。是重鬆。


    他見著林,「喂」的說了聲。


    「這不是林嗎。正好,有要和你說的話」


    「話?」挺少見的。林停下筷子,朝他坐正。「怎麽啦」


    「你啊」重鬆有些躊躇的和他說。「你有什麽,被恨的對象嗎?」


    「……哈?被恨的?」


    多到都不知道是誰了。由於自己是殺手的緣故,被恨上的話也是一定的。雖然平時會那麽回答,但是這次,腦海裏浮現出了那個男的臉。同六年前的記憶一起。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


    詢問了理由,重鬆用一副重重的語調和他說明。


    「實際上,昨天有兩個叫『林憲明』的男性被殺了」


    「……はやし、のりあき?」


    林憲明——雖然發音不同,但是和自己是同一個名字。不會吧,他這樣想到。這個,到底是偶然,還是——。


    「林憲明連續殺人事件,麽」源造插了一句玩笑話。


    「應該是同一個犯人做的。特征一致。給你看,被害者的臉部照片」


    他把兩張照片遞給林。應該是物證照片。


    「有印象嗎?」


    兩個人,都是沒見過的麵孔。林搖搖頭。


    「完全不。都是不知道的家夥」


    「每個男的都是從心髒被一擊刺穿。從毫無疑問的朝重要器官攻擊來考量的話,可能是專業的人幹的」


    「刀具嗎」源造把手擱在下顎喃喃道。「看來對武器很上手訥」(どげな得物やろうかねえ)


    「屍檢的結果,讓人無法理解」由於是開車過來。重鬆要了沒有酒精的啤酒喝。他一口呷下,繼續說道。「犯人捅了林憲明的心髒之後,還刺爛了對方的左眼」


    「——左眼?」


    重鬆的話讓他下了一跳。


    「不會吧……」


    殺了人之後再破壞對方的眼睛這事,應該不是出於拷問對方的目的。


    林現在想到了個對方特意要去刺左眼的理由。「呐,屍體的照片有嗎?」


    「嗯,很特別呢」


    重鬆從衣服裏把那個事件的資料給取出來。照片就放在文件裏,是在殺人現場拍攝的。在照片中樣,男性流著血倒在那裏。血從被破壞的左眼流出來,就好像是在哭泣一樣。


    「這屍體——」


    林吃了一驚。


    ——和那個時候,太像了。


    「果然,是嗎」


    他確認。


    就是那家夥。緋狼——肯定,是那個男的做的。


    被弄壞的左眼的意義。恐怕,這是向自己傳達的信息。緋狼,他在呼喚自己。


    「知道什麽嗎?」


    他無視重鬆的話,直接從席上立起。


    ——如果不去的話。


    「啊,喂,這是吃霸王餐嗎」看到跑出去的林,源造出聲。


    「喂,要逮捕你這個現行犯啊」重鬆接口。


    林回過頭「不好意思!先走了!」的揮著右手回應他們。


    他知道榎田在那裏。就在那個網咖的五十六號小房間,一個單室。敲了很多次之後,門終於被粗暴的打開。


    「怎麽了,這麽慌」拿開頭戴式耳機,榎田轉頭過來。「啊,對了。看,這個。是試用作品。紅背蜘蛛型通信機。兩個一組可以互相聯絡——」


    「比起這事!」


    林


    打斷榎田的話。


    「那個人……緋狼盯上的人,知道了」他緩了口氣,告訴他「是我」


    「你?」


    「他在到處找我。可能是要向我複仇也不一定。和我同名的男性,已經有兩人被殺掉了」


    「嗯嗯」榎田點頭。看上去他知道。他敲擊了下鍵盤。畫麵上顯示出來的,是那個的新聞報道。「是這個吧?林憲明連續殺人事件。有點在意所以就調查了下呢」


    「大概,在這個時候,還在殺其他的『林憲明』。他現在在誘導我出現」


    在找到林之前,緋狼應該不會停止殺人。


    「所以,你準備怎麽做?」


    「和他希望的一樣,我會去見他」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可以讓他住手的辦法了。


    「但是啊」榎田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說「我稍微找了一下,緋狼這個男的,好像在哪裏都不存在。入境的記錄也沒有」


    「他是已經死了一次的男的。可能身份證和名字都變了,也可能是偷偷進來的」他在的地方沒那麽簡單就暴露。


    「通過全福岡的監視探頭和緋狼的照片比對的話,應該什麽時候能夠找到」榎田無意的歎了口氣。「就算是我,也需要些時間」


    並不需要等多久。這個時間,會有別的毫無關聯係的林憲明被殺掉。


    他一下想到了別的辦法,如果反過來思考的話。「雖然沒法知道他在那裏,但是他接下來會去哪裏卻不一定」


    「原來如此」榎田意識到了林的意圖。「所以,找到被瞄上的『林憲明』的家,先於他到就好?」


    「嗯」,林點頭。「希望用你的頭腦,預測出下個緋狼回去殺掉的目標」


    「雖然我是行為分析科學的門外漢呐」


    他再次開始用十指在鍵盤上敲擊。


    「首先,先把福岡市內名叫『林憲明』的人給找出來吧」


    過了一會兒——


    「……有了。嗚啊,都有二十五個人了」


    姓林的人很多,憲明這個名字也不是特別稀有。一共有二十五人。不得不要在裏麵找到第三個目標人物。感覺有些陰鬱。


    「被殺的兩個受害者裏,應該有什麽共同點」榎田低聲喃喃道。


    ——共通點。


    他想起來從重鬆那裏看到的照片。被害者的臉看上去沒什麽相同的。第一個犧牲者單眼皮目光銳利,第二個人的眼睛則是胖胖的(一人目の犠牲者は一重瞼で眼光が鋭く、二人目の犠牲者は目がぽっちりとしていた)。前者體型瘦長,後者則有些胖。哪裏都沒看到一樣的地方。看上去不是看臉選的人。


    「那麽,被害者的年齡呢?」


    一邊看著新聞記載,榎田一邊回答林的問題。「第一個被害者七十三歲。第二個三十歲」


    「住所呢?」


    「是福岡市的中央區,早良區。呀,分得還真開呢」


    家庭構成,血型,出生地,上的學校。把能夠想到的東西都過了一遍,但還是沒有找到共同的地方。


    到底是怎麽搞的,就在他困惱的時候,


    「……那」榎田握起雙手,發出啵咯啵咯的骨鳴聲。「讓我來露露手吧」


    他開始搞入侵。滿是氣勢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跳躍。


    「你在調查什麽?」


    「我比對了兩個人的信用卡購買曆史。說不定能找到什麽」


    過了幾分鍾後,榎田「有了」的說了一聲。


    「找到了,兩個人的共同點。他們在同一個通信販賣公司裏買過健康食品。是以販賣減肥以及輔食的公司呢」他笑了下。「這個公司,之前泄露了他的顧客名簿」


    話說回來,以前在新聞裏看過這樣的報道。


    「為了處理訂單的而雇傭的派遣雇員,把名簿拿了出去,賣給了從事這方麵的人員。之後,就在地下組織擴散出去了。在那之後,暴力團絡的電話欺詐和惡意的上門銷售什麽的奇怪的變多了,就是現在也有登在新聞上」


    「所以,緋狼也入手了那個名簿,是嗎?」


    然後,把名簿上記載的住在福岡市的『林憲明』,按順序給殺掉。


    「這個可能性很高呢。這個是用錢就能簡單搞到的東西。我也有一份」


    榎田往電腦裏插進一個u盤,把文件夾打開。在那裏,裏麵列著一大排個人名字和住所。


    「這個,就是那個顧客名簿。有百萬人份。在這之中,檢索福岡市在住的『林憲明』……哦,有三個人。上麵的兩個人,是一係列的事件的被害人。看上去是完全正中了呢」


    「這麽說的話,下一個盯上的,就是剩下的這個家夥嗎」


    「林憲明,四十一歲。住所,是福岡市東區箱崎五丁目——這裏」


    在寬闊的倉庫中,一聲槍響響起。


    用槍打人,這還是第一次。雖然一直帶在身邊,但這隻是護身用的小型手槍。就算如此,板機叩響的衝擊的反作力感覺還是挺大的,哪怕是現在他的手也有些微微發麻。


    新田打出的子彈,打中了劉的右手。他手裏的手槍彈飛,遠遠的轉了出去。手腕上有血在滴落。這種激痛,弄的劉的臉都醜歪了。他一邊小聲說著什麽,一邊倒在了地上。


    猿渡震驚的瞪圓眼睛。他臉呆呆的,看向新田和劉的交互。


    新田馬上往那樣的猿渡過去。就在解開他身上的束縛時,他的臉被對方的拳頭挨了一記。


    「好痛!」他一下子摸著鼻子喊出來。「好痛喲,猿仔……你真心打我訥」


    猿渡一臉明顯的厭惡。「你這家夥,背叛了我」


    「所以,不是都說了對不起,剛才」鼻子還在刺痛。他一邊摸著一邊解釋。「而且,沒有背叛啦。這個也是計劃中的」


    沒有讓單純好懂的猿渡去展示他的演技。為了讓他看上去像個自然的『被搭檔下了圈套逮住的悲慘殺手』,對其本人保持沉默最好。不過,就這樣不再被信賴也說不好。


    「被感情左右了,你!」


    劉的聲音有些粗啞。他厭惡的看著新田。


    「沒啊,我並沒有這樣哦」


    「所以為什麽要幫助那個家夥!所謂,殺手什麽,隻是道具呢!」


    麵對粗吼的劉,新田回以爽快的笑容。


    「我,是那種善待道具的主義哦」


    猿渡是那種為了金錢而動的殺手的話,說不定就會被他拋棄。但是,隻有這個男的,他會覺得舍不得。會變得多強大,會爬到什麽層次,他不想看不到。


    最終,也就是一丘之貉。我也就是這樣的男的呢(俺もたいがいな男),他自嘲道。


    「誰是『道具』咭?」


    聽到滿是怒氣的聲音。轉過頭,發現猿渡正皺著眉。他從上衣取出苦無,朝劉的脖子砍去。直到刺中他。啊的發出悲鳴之後,人就這樣斷氣了。


    猿渡把放錢的箱子打開,看了下中間的東西後,人都乍舌了。


    「五千萬,就這些呐。為了這些錢,你就把我給賣了啊」


    看到怒目橫來的視線,新田趕緊解釋。


    「不是的。這是誤解,誤解。那隻是演技。再說了,我沒有背叛猿仔的理由」


    「哼」


    就這樣,猿渡用鼻子發出笑聲。看上去完全沒信的樣子。


    「不好嗎,反正也逆轉局勢了」


    「……才不好咭」


    猿渡還是那不快的樣子。他拿起箱子。「給兩成」,簡潔的告知說。


    「誒?」


    「這次拿走的部分。我拿八成,你是兩成」


    「誒誒,是不是有點少?至少給我三成吧」


    「


    一點五二成」反而還減多了。


    「什麽啊那黑本打者(ヘボバッター)一樣的數字」


    「不要的話就殺了你」


    「好過分……」雖然很失望,但也沒法子。


    沒辦法。新田苦澀的接受了條件。不能再讓這人不愉快了。


    「但,這之後,怎麽辦」新田改變了話題。這樣子這次的工作就結束了。既然委托人都死了,就沒有再呆在福岡的必要了。「回小倉?」


    「還不回去。還有剩下事情沒做完」


    「剩下的事情?」


    猿渡一邊轉著肩,


    「——把那個紅毛**,給殺掉」


    他臉上浮現出比平時還凶狠的表情。


    通過榎田調查出的住所情報,林乘坐出租車,前往『林憲明』的住宅。東區箱崎五丁目——位於一棟七層公寓的第二層。門,沒上鎖。


    盡管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侵入別人家裏,但是他一次都沒有抵抗或躊躇的感覺。盡管如此,今天卻對那門把手產生了緊張的感覺。林用微微發顫的手指,轉開了門把手。


    剛剛踏進屋子,視線裏就出現了一個人影。有一個男的倒在玄關。


    死了。


    胸口被刺,一隻眼睛被破壞掉。就和之前的死者一樣的死法。恐怕,這個他就是這裏的主人『林憲明』吧。


    ——遲了一步嗎。


    林乍舌。到這裏,所有的被害者就都出現了。


    呼的,他感覺到有人。從客廳那裏傳來說話的聲音,是電視。


    他慎重的往裏麵走去。他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有誰在。


    房間裏有一個男的。他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注意到林的氣息,那男的把電視關掉。他慢慢站起來,然後轉過頭。


    一和他的眼神對上,林就吃了一驚。


    「——緋狼,……!」


    在那裏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緋狼。雖然塊頭比以前要大,臉也變得更成熟,但是還殘留著六年前的模樣。像火焰燃燒一樣的發色,也和那個時候一樣。


    ——真的,在那時活下來了嗎?


    和正主對上眼的時候,他終於感受到了現實。


    「好久不見呐,貓梅」緋狼開口了。


    貓梅——這是他以前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被這麽喊過了。


    「終於過來了嗎」他的聲音,遠比那個時候要低沉。


    「等你等的好累了」


    「……果然,這全都都是你幹的呐」


    就和他想的一樣。把別的『林憲明』殺掉的,就是這個男的。


    林往玄關的方向看了一樣,苦著皺起臉。「為了叫我出來,已經殺了三個人嗎」


    「不湊巧,之前忘了和你交換聯係方式了」緋狼沒用令人發怯,而是輕快的語調開口。


    「應該有別的辦法的,哪怕不卷入沒關係的人——」


    「有什麽不好的?」


    打斷林的話,緋狼彎起嘴唇。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人命的話多少都可以奪取。不管對方是什麽人,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殺掉。這就是殺手這種存在吧?在那裏,我就是被這樣教授的」


    你也是,緋狼眯起眼睛。


    無話可說,林隻能保持沉默。


    在那個場所,那個工廠,的確是被這樣教授的。為了達到測試合格的目的,沒有手段選擇。在對方是摯友的前提下,林也將他殺了。


    的確,要殺掉。


    「……為什麽,你還活著」


    「想知道嗎?」沒等林說話,緋狼就開口了。「告訴你吧。在這之後,我身上發生了什麽」


    緋狼再次坐回沙發上,把腳伸出去。


    「那一天——我被你刺中後,仍舊還活著。但是,處理屍體的看守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包括我,輸掉的人全員一起被賣給專人。是購買屍體的工商業者。那個男的,把隻有微弱呼吸的我送到了地下醫生那裏」


    是嗎,林喃喃自語。果然,我掉以輕心嗎。


    「把傷治好了之後,又遭受了同樣的事。我被賣掉了,對方是個有錢的變態老頭。那家夥,加上我一共買了三個人帶回去拷問。他就是這種趣好的家夥」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另外兩個人忍受不了痛苦死掉了。還好,我免疫這些拷問,由於之前受過訓練呢。我的害怕讓他疏忽大意放鬆了我。乘這空隙,我就下手讓他自食其果」看了林一眼,緋狼縮了下肩膀。「還真是七零八落的人生呐。就因為你半拉子的無情,我嚐到了地獄的滋味。那個時候,如果把我好好殺掉就好了呢」


    看到裝作開玩笑笑著的緋狼,心在痛。不和他對上眼,林俯下身。


    「……對我,你恨著嗎?」


    他抬起眼,探究緋狼的表情。


    「不」


    他臉上飛過輕笑。


    「過去的事情已經像水一樣流走了?我之前背叛了你,要把你殺掉。你也差掉把我殺掉。兩方彼此彼此。嘛,這邊瞎掉一隻眼的我,的確在身體上的傷害要大點呢」


    好意外。他完全,覺得自己是被恨著的的。還為了複仇的目的,把自己給誘導出來。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麽?」


    這樣把自己給喊出來,感覺不僅僅是要說些話。


    緋狼站起來轉向林。


    「我是來迎接你的」緋狼站起轉向林(原文這裏重複了兩遍)。他小聲笑著繼續。「要不要一起組?」


    「誒——」


    意想不到的話讓林圓了眼。但是,他馬上皺起眉。


    「……你想做什麽」


    麵對他這樣警戒,緋狼的臉上浮出苦笑。


    「的確,我之前一直在和你說謊話。為了讓你鬆懈疏忽。反過來說,我就是這樣認可你的。你考試成績人好,人也優秀。如果不騙你的話,我就又沒勝算了。你說,那個時候人的精神狀態也不正常,你懂吧?」


    封鎖的空間,殘酷的環境,還有洗腦的訓練。的確,那個地方是有問題的。在那裏的自己們,也瘋瘋的。


    「想和你一起工作的話,是出於本心。我們的話,會變成不錯的組合」


    緋狼朝這裏走來,


    「呐,貓」


    他用手握住林的肩膀。


    他把臉靠近,在耳旁低語。「一起工作唄。在世界各地以各種手段的賺錢不。經受過那個地獄出來的我們,是無敵的」


    感覺這話很滑頭。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嗎。到現在,才想起那個時候的夢想嗎。


    但是,已經晚了。


    「……不要」


    他下意識的,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他揮去緋狼的手退後。


    「為什麽呀?」緋狼皺起眉。「因為我,背叛過你一次的緣故嗎?」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他搖頭回答。


    「不能和你組」


    如果在這裏握住緋狼的手,就不能再回來了。


    「與現在相比的話,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哦?」


    「不是金錢的問題」


    嘴巴裏說出的話,把自己都嚇到了。一想到和那家夥說的一樣,就一臉苦笑。把人束縛住的,不僅僅是金錢。


    「不能和你一起走」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對方,用強硬的語氣告訴他。「我不能離開這個街區。我喜歡這個地方」


    「……你說什麽?」聽到林的回答,緋狼皺起臉。然後,他就呲笑出來。「喜歡這個街區?開玩笑吧?在說什麽啊,你。明明是殺手卻」


    「就算是殺手,也有自己喜歡的東西」


    「不能有留戀的東西,被這樣教授過吧。忘了嗎?」


    沒法忘記。


    不要對事物有所留戀。不能抱有無用的情感。那會成為弱點。教官說過那些話。


    但是,已經晚了。他已經染上無用的感情。


    「……最近,終於,覺得自己變得開心起來」


    已經知曉了規則。技術也上去了。手勢也知道了。穿著製服的自己,感覺並不討厭。


    而且,沒有我的話,不就沒法去比賽了。肯定,那家夥會傷心的。


    他不想放手,這現在的生活。


    「啊?在說什麽啊,你」


    緋狼皺起眉頭。


    「總之,不能和你組」他語氣強硬的回複。「給我從這裏出去。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的樣子,拜托」


    緋狼沒有回答他。他沉默了數秒後,端起嘴角。


    「……這個街,訥」


    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笑容,有種不好的預感冒出來。


    「你這樣迷戀的話,就把它毀壞給你看吧?在博多站擴散病毒,用炸彈襲擊地鐵」


    這不僅僅是個威脅。對於這個不擇手段的男的,自己是心裏最有數的。


    不要,林發出尖銳的聲音。「在這裏,我會不得不要殺了你」


    「嘿,把我殺了?好懷念呐。這不挺好的嗎,你就這麽做好了」


    「我不想殺的」


    擺脫了,他垂下頭。拜托了,不要讓我殺了你。


    「不想殺?」緋狼的話語中有難以掩飾的焦躁。「作為殺手,不想殺人?什麽啊這。你怎麽墮落成這種沒出息的了」


    那個表情上,浮現著失望的神色。


    「……我想起那個時候了」


    緋狼動了。


    尖銳的一腳踢過來。不經意的突襲。沒避開攻勢,全部吃了進去。肋腹被碾的嘎吱作響。剩下的勢能,則讓他一下子被撞到牆上。


    「把以前的你還回來」


    半點沒留情的攻擊。但是,他沒法做出反攻。他不想。


    他就這樣防守。


    林瞬間取出匕首槍。朝著緋狼叩響板機。槍聲響起。子彈,朝著緋狼的臉側飛了過去,打中他背後的窗戶。玻璃隨著出尖銳的聲響被打破。


    看了一眼,緋狼呲笑著「你往哪裏瞄準」的說了一句。


    ——不,就這樣可以了。


    林跑了出去,擦過緋狼的橫側。助跑,起跳。兩隻手護住頭,腳底朝向破了的玻璃,像滑一樣的一氣飛了過去。


    「——唔」


    有數個玻璃的碎片,刺進了腳和手中。


    林就這樣從陽台躍出,飛躍柵欄,落到下麵。但是,落地的時候沒有落好,把腳腕給蹙了。靠,他咂嘴。一邊忍著疼痛的右腳一邊跑。哪怕疼,也不能在這裏停下。


    林一邊拖著腳一邊跑。如果不從那個男的那裏逃走的話。他咬著牙繼續跑。


    ——過了一會兒,他就不行了。


    「……好痛」


    林倒在那裏。


    在他頭上,是延伸的高速公路。把身子靠在高架下的柱子上,警戒周圍。沒有人的樣子。看來緋狼沒有追過來。看來總算是逃掉了。


    在梁下的一角,他看到了一間被柵欄圍起來的施工用小屋。這是藏起來的絕好地方。柵欄的入口,還有小屋的門都開著。林就自己進去,總之,先回複一下體能。


    ——然後,這之後該怎麽辦呢。


    他把手機拿出來,點亮屏幕。裏麵有七個來信。都是,馬場那裏過來的。一想到現在就想馬上回複對方,就有點苦笑。


    「……最後,還是要擺脫他啊」


    他按下電話按鈕。


    ~~~~


    「噢,馬場。歡迎歡迎」朝著鑽進屋台的暖簾,坐在常位上的馬場,源造用輕巧的語調告訴他。「剛才,林過來了」


    「林醬?」


    留下意味深長的留言的同居人,倒看上去沒什麽事。雖然電話一直聯係不上讓人擔心,但是意外的還在自己附近。


    「——啊,馬場,等等?」


    在最邊上的位置吃麵的時候,榎田的臉冒了出來。


    看了下兩個人的臉,源造小聲說了句。「訥,你們是約好在這裏碰頭麽」


    朝著坐在旁邊位置的榎田,馬場把到現在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有猿渡追在進來後麵的事。有雇傭的殺手背叛,然後讓李倒下的事。還有,華九會和獸王互相交換殺手的事也——。


    「誒,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呢」


    和平時一樣,榎田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這裏也有很多事情噢。和之前說的,調查了一下林憲明連續殺人事件,不過」麵前被放了一碗拉麵,榎田伸手掰開筷子。「那個事件看上去,是林認識的人幹的」


    「認識的?」


    啪唧,割裂的聲音響起,榎田向麵下筷子。他撈了一大筷子含在嘴裏,一邊嗼咕嗼咕的咀嚼一邊繼續說道。


    「以前的摯友,為了引誘林出來而策劃的。嗯啊,他,小時候接受過訓練嘛」


    「訓練?」


    這麽說的話,第一次見的時候,林就說過那些。九歲開始接受過訓練,什麽。


    「那個時候的同級生,還是他當時的室友」


    「為什麽,到現在來找林醬?」


    「可能是同窗會吧?這個,是那個摯友。名字是緋狼」


    榎田取出平板終端,給看那男的照片。


    「這個男的——」


    有見過的映像。


    紅色的頭發,左眼上的傷痕。是之前和猿渡戰鬥的那個男的。是被華九會雇傭的殺手。


    「所以,林醬呢?」


    「去見緋狼去了」


    有些不好呐,馬場皺起臉。緋狼背後是華九會。要是沒有什麽手段就好了(下手を打っていないといいのだが)。


    就在他拿出手機要和林聯絡的時候,有電話進來了。是從林那裏過來的。他馬上押下按鈕。


    『……喂喂』林的聲音傳出來。


    「林醬?」


    『嗯嗯』


    太好了,看上去沒事。呼的,他安心的吐出口氣。「哎呀,你跑到那裏去了訥?快點回來」


    『那個的話,現在動不了』


    那種走投無路的語氣,讓馬場繃緊了臉。


    「……發生什麽了?」


    『受傷了。腳扭了,所以暫時好像還走不了。因為流血,所以出租車和電車都不能乘……你來,接我吧』


    「都出血了」他圓了眼。「發生什麽了」


    『兩邊稍微打了下。沒什麽大事。比起那個,快點給我過來』


    「沒辦法呐,這樣」歎了一口氣。「所以,到哪裏呢?」


    『貝塚站附近。高速公路,的高架下』


    大概知道在哪裏了。「稍微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到了之後就和你聯係,留下這句話,馬場就掛了電話。


    「怎麽了?」源造探出身子。


    「林醬,被什麽人給襲擊了」馬場簡潔的說明了下。「腳扭了動不了,我去接人,稍微去一下」


    但是,說不定是敵人的圈套。得注意緋狼,進來,還有華九會的動向。


    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這裏,先準備個對應的措施吧。「店主,我需要你幫個忙」


    ~~~~


    和馬場求助,是在三十分鍾前的事了。覺得他應該快到的時候,有電話打過來了。


    『我到了。林醬,在那?』是馬場的聲音。


    「建築用的屋子裏」


    『……嗯,


    知道了,那裏呐』


    林忍住痛站起身。出了小屋,往周邊左顧右盼。在路的那一邊,他見到了馬場的身影。他正拿著手機放耳朵上,朝著這邊。


    「馬場」


    這邊,林揚起手給他打手勢。


    『啊,來了來了』」


    注意到林,馬場就過來了。


    下一個瞬間——槍聲響起。


    馬場的動作,一下就停了。他皺著臉,捂著腹旁。白色的polo衫染上血色。


    被槍擊中了,他意識到。馬場,被打中了。修長的身體慢慢向前倒去。就這樣倒下了。


    林睜大眼睛發聲。


    「——馬,馬場!」


    他一邊拖著腳一邊過去。馬場就倒在幾米之前。身體伏在地上,血在流出來。


    他伸手,要觸碰到身體的那瞬間,


    「——那個叫馬場的家夥,是你什麽人?」


    他聽到了另一個男聲。


    「你,——」


    ——緋狼在那裏。


    緋狼,站在那裏。他右手拿著的槍,正有細細的硝煙彌漫而出。


    林乍舌。靠,被跟上了嗎。


    「不好不好,原本是瞄準腳的,但是打到身上了。我對槍械不太拿手。你知道的吧?」看了眼林,緋狼呲笑。


    「緋狼,你這……!」


    要取出武器的時候,他「不許動」的朝這邊對準槍口。林一下子停止動作,盯著眼前的男人。


    接受視線的緋狼在尋找什麽。「呐,貓。這人是誰?雖然從電話的內容來看,是你的同夥,或是搭檔來著。一開始就和他求助,你還真是信賴他呐」


    「不會吧——」


    電話的內容,被聽到了嗎。之前,被緋狼碰到肩膀的一瞬間——就在那個時候被放上盜聽器了嗎。他下了一跳,看了圈肩膀。背後,有個紅蜘蛛黏在袖子上。


    林乍舌。他罵了那個洋蔥頭一句。什麽時候,把這種多餘的東西給掉了。


    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了數個穿著黑衣服的男性。看上去是緋狼的同夥。他們包圍,並用槍口對準他。


    「喂」緋狼用下巴指了指馬場。「把這人帶走」


    那些男的遵從了那個指示。他們把無力的馬場擔上帶走了。


    「緋狼!」


    林叫著要逼問緋狼。


    「等等!要把那家夥帶到——」


    下一個瞬間就被了強力一擊。


    頭被打中,林癱倒在那裏。


    「安心吧,會把你一起帶走的」在朦朧的意識中,他聽到了緋狼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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