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重新找工作


    麵對陸既明看似婉轉實則一點彎都不打的筆直追問,邱俊霖變成了外強中幹的人形篩糠機。


    他吞吞口水,做垂死掙紮:“畢竟項目是作者帶過來的,沒有她我們也拿不到投資份額,所以就給她多分了一點……”


    他底氣不足的解釋被陸既明拉開抽屜的動作直接打斷。


    陸既明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摔在了邱俊霖麵前。


    邱俊霖連忙彎腰撿起來,等看清是什麽,他腦子翁的一聲像炸掉了螞蜂窩。


    這文件是他和西蓮兩個人私下簽的那份補充分成協議。


    難得他此刻腦子還能轉,認得出這是那份協議。


    此刻轉動的腦子讓他翻湧出很多疑惑。


    其實他有一點不太明白,其實大家私下都有和他一樣的操作方法,其實之前大boss不也都睜隻眼閉隻眼的。不然沒點甜頭誰能跟著他死心塌地地幹呢?可怎麽今天到了這個金額也不是很大的項目,他陸既明就忽然翻臉較真了?


    然而無論如何,這番辯解可以放在心裏,卻沒辦法拿出來當麵質疑。


    總不能直接懟老板:你之前不也一直默許我們吃點回扣的,怎麽這次就不行了?


    那些暗地裏默許成規的東西,放在台麵以下時大家都不去計較,仿佛它是對的;但一旦端到台麵上來,就會一下變得人人喊打了。


    邱俊霖用他那炸開螞蜂窩的腦袋苦尋為自己開脫的切入點而不得的時候,陸既明又開了口。


    他的聲音像冰涼的綢被刮起了絲,聽得人渾身發瘮。


    “我知道你心裏嘀咕什麽呢。是,按說你們這個級別,沒點外撈,我留不住人心,也激發不出你們給我幹活的動力。所以就你們在項目中私下吃的那一口兩口小甜點,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是在這一行裏做。但是邱俊霖,你這外撈撈得手有點黑了吧?總共十成收益你自己就要撈足一成,你這相當於把手直接伸進我錢包裏拿錢了吧?”


    陸既明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用手指狠狠敲了兩下桌子。咚咚的兩聲,冷硬而充滿力道,傾泄出發起動作的人內心正供養著多大一片憤怒。


    邱俊霖出冷汗出得簡直快把自己弄成一個水人了。


    “陸總,其實那一成,我是打算和部門所有人一起分的……”他嘴硬地解釋著,然而這個時候他自己都覺得這份解釋弱得不必陸既明那兩根指頭來戳就會自破。


    “是嗎?”陸既明抖然一個高八度吼了出來。


    邱俊霖還要強詞奪理地解釋,陸既明一句話懟回了他接下來所有的睜眼說瞎話。


    “你給我閉嘴!把你手頭上的項目跟你部門的副總監交接一下,明天給我滾蛋!”


    邱俊霖愣住了。他怎麽也想象不到因為這點小事自己就要被開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死也得死個明白。


    邱俊霖的破釜沉舟中幾乎帶上了幾分賴皮:“陸總,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開了我嗎?我自問自從到了公司,兢兢業業做項目,就算我自己從中間得到了點什麽,可我也沒耽誤給公司掙錢,您就這麽開了我,不合適吧?”


    陸既明對他發出冷笑:“你是兢兢業業做項目嗎?你是兢兢業業搶項目吧!這個項目難道不是你從寧檬手裏搶來的?!”


    邱俊霖愣了愣,這一瞬他腦子裏想起了寧檬臨走前對他笑著說:多吃點好吃的,哈!


    果然是她在背後搗鬼!


    邱俊霖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陸總,您不能光聽寧檬單方麵的胡說八道就把我開除吧!”


    陸既明在他這句話後,對他投來的目光裏充滿了鄙夷:“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寧檬可從沒跟我談起你什麽!”


    愣了愣,邱俊霖把咬牙切齒換成了一臉委屈:“可是陸總,是您叫我擠兌寧檬的啊,我照著您的話做了,怎麽到最後好像一切又都成了我的錯了?”


    陸既明狠狠一拍桌子。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他簡直要氣到爆炸!


    “邱俊霖,是我沒說清楚還是你腦子短路?我是讓你趕緊把寧檬擠兌走,但我說的是趕緊把她從項目二部擠兌走,我是讓你把她給我擠兌回總裁辦來!你倒好,直接把人給我從公司擠兌走了!”說到憤慨出,陸既明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他頓了一下,喘勻氣,一臉懶得多說的樣子。


    “出去做交接吧。給你句忠告,人可以貪,但不要蠢!你可以心眼小,但別心腸太壞!”


    邱俊霖再一次變得咬牙切齒。


    晚上陸既明仍然感覺心頭有火,躁得他在家待不住,於是拖著剛從國外回來的發小曾宇航,把他生拉硬拽到酒吧消火。


    曾宇航嘲笑他:“別人消火都是脫褲子找姑娘,你倒好,你是坑基友。要不是知道你從小到大常年心有所屬,我特麽都懷疑你要借機睡我!”


    陸既明被他說得很生氣,端起一杯酒摟住曾宇航的脖子就順著他的嘴硬往下灌。那副強迫樣子像極了逼良為娼的大流氓。


    曾宇航差點嗆死,推開陸既明泄憤地吼:“陸既明你大爺!直到我死你都別想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陸既明愣了個神,馬上把另一杯酒塞進曾宇航手裏:“來!快來!灌死我!我不反抗!”


    旁邊已經有人對他們投來看不健康人士發展不健康關係的嫌棄的一瞥,那一瞥裏仿佛夾著s和m以及s和b兩組組合字母。


    曾宇航踹了陸既明一腳:“滾!”然後放下酒杯,他看著陸既明,說,“明明,我說接下來的話之前,你要有心裏準備。她呢,她很好……和她的未婚夫,都很好……”


    一瞬間陸既明的臉色和酒吧裏的燈光一樣,變得陰晴流轉光怪陸離。


    他死撐了好一會,僵著的嘴角終於擠出一句話:“你他媽喊誰明明呢?!”


    曾宇航抖著肩膀笑得打顫。


    他問陸既明:“得了,說說吧,今天又是哪尊大佛這麽有道行,惹你發了十二級台風暴脾氣?我記得上回你這麽生氣而連累身邊人是因為她和她男朋友出國。”


    陸既明把眼神化成了屠龍刀狠狠剜著曾宇航:“閉嘴!再提她我毒死你!”


    恐嚇過後,他把前下屬如何愚蠢不能體察聖意逼走了他悉心調教的萬能秘書這般那般地講述了一遍。


    聽完他的講述,曾宇航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然後他說:“明明,公允地講,你那屬下是真的挺齷齪的,但我也真覺得,擠兌走你那小秘的,真不是你的蠢下屬,而是中二的你自己啊!”


    陸既明聞聲一愣,隨後怒火攻心抵死不承認。


    “曾宇航,你有沒有點辨識力?不怕死也不是這麽刺激我的!你說這是老子的錯?屁!老子永遠沒有錯!”


    當夜陸既明把曾宇航灌得半死泄了憤。


    寧檬辭職後,在家憋了幾天。這幾天她的情緒有點反複,開始時很有底氣,覺得自己不會因為離開既明資本就活不下去。


    可是骨感的現實在她臉上拍出一記很響亮的耳光。她投出去的簡曆像掉進了黑洞一樣,毫無回響。


    有兩個她最看好的私募公司,她大著膽子打電話去詢問,對方人事是否收到了她的簡曆。一家公司很客氣,說公司現在項目經理招滿了,隻招投資總監級別以上的人;另一家公司很不客氣,直接說“我們隻招海歸研究生學曆以上的人才”。


    放下電話後寧檬很不憤。海歸了不起嗎?國外的基金法國內又不適用,大家還不是得站在同一起跑線上背證監會發布的投行基金法規。


    寧檬以前聽公司那些“總”們說過,金融圈門檻高,投行和好的基金公司沒點人脈根本進不去,她那時還不信,她覺得自己進到既明資本也並沒有多難。


    現在她相信那些“總”們的話了。人在局內的時候,總覺得一切都很簡單。隻有退出到局外去了,才能看清曾經立足的位置,有人想衝進去站到那裏其實也並不容易。


    投了幾天簡曆,連續一無所獲。


    寧檬從之前的有底氣漸漸漏了氣。她本來不想告訴尤琪自己辭職了,打算找到新工作之後再告訴她。一方麵她不想要尤琪為自己擔心,另一方麵她覺得……沒麵子。


    可是眼下再不跟尤琪叨咕叨咕這些事,聽聽尤琪的安慰,她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殘酷的現實生活擠壓出抑鬱症。


    她算好時間,剛要用電腦撥通視頻通話,手機卻響了起來。


    撈起來一看,居然是楊小揚。


    楊小揚幾乎是泣著血表達了對寧檬的思念之情,順便約她晚上一起吃飯。


    兩人約在西單的京城第一蠍。這家店在西單一條胡同裏,門臉裝潢都很不起眼,但就是擋不住人滿為患。


    楊小揚曾經用這家店來讚美寧檬:“這家店就跟你一樣,第一眼看不起眼,但千萬別看第二眼,看完就完犢子,準上癮。”


    為了這番讚美,寧檬以後但凡跟楊小揚吃飯,都選這家店,哪怕一等桌就得等上個一小時也不換地方。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能體會到一種暗中類比後的快感——別看店麵一副不起眼的樣子,照樣有很多人死心塌地追隨這裏的味道。她也一樣,別看現在是條單身狗,可沒準哪天瞧她第二眼的人多了,到時候想見她還得按照叫號係統挨個排呢。


    ——這是一個讓她除了吃還能做美夢的地方,所以她喜歡這裏。


    楊小揚以往主要是吃肉,今天卻很反常,主打行為改為了喝酒。


    喝了三瓶啤酒之後,楊小揚拉著寧檬的手不放開始給她傾情演唱《沒有明天》,惹得旁邊桌的顧客們有點起哄似的鼓掌。


    寧檬很想往桌子底下鑽一鑽。


    她捂住楊小揚的嘴,虔誠祈求:“祖宗,別唱了!”


    她問楊小揚找自己吃飯的主題思想是什麽。楊小揚放下啤酒瓶說,是想念。


    “阿檬,我真的好想念你啊!你不在的日子,我都把你照片擺在工位上祈求能避開陸總的噴火殺呀!”


    寧檬:“……那你有沒有在我照片旁邊再點上三根香?”


    楊小揚愣一愣:“這個倒真沒想起來!”


    寧檬差點臉綠了:“我謝謝你,明天趕緊把我相片撤了,我還沒死呢!”


    楊小揚嘿嘿兩聲,一拍頭告訴寧檬:“對了,差點忘跟你說個喜慶事兒!你離開後沒幾天,邱俊霖就也跟著離開了。他具體因為啥離開,我也不太清楚,但這不重要,誰管他是哪個山縫裏蹦出來的孫子。你走之後重要的是,完犢子了!公司裏再沒人能震住陸總這個邪了!阿檬你是不知道,你不在既明資本之後我每天過得那叫什麽日子!水深火熱不人不鬼呀!阿檬你答應我,你好好混,等混好了把我接走吧,守著陸總那個大火山我活不了幾天了!”


    寧檬看著楊小揚越說越聲淚俱下那個樣兒,覺得她高考時真的應該報考演藝類院校。這就是一個純正的戲精,每天都把日子過得跟電視劇似的。


    她問楊小揚:“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能鎮住陸總的邪?”


    楊小揚抹一把臉,仿佛抹掉了一層不嚴肅的麵具,她眉毛一挑表情一變,眼神一下犀利了起來:“陸總不了解你,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多雞賊腹黑啊,跟百變星君兼消防隊員似的,把陸總那個火爆脾氣拿捏得跟數學建模過似的精準,與其說陸總想把你逼回總裁辦是跟你較勁,我倒覺得他其實是太依賴你了。因為除了你,沒誰能摸他脈門摸得門兒清,能把事事都做得順他的小心眼子。我跟你講你離開公司之後,反應最大的還真不是我,是陸總!他都快找不著北了!”


    寧檬聽完楊小揚這一番話,坐在滾著煙的羊蠍子湯鍋前,食欲一下變得很好很好。


    一種莫名解氣的好。


    ——知道我離開後,你過得像個傻逼一樣,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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