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別胡說八道


    接下來是寧檬的舞台。她手起牌落大殺四方。她已經贏了陸既明十來把,把陸既明贏得就快要急眼。


    新的一把結束,陸既明身上已經掏不出什麽玩意,得脫衣服了。


    陸既明很後悔沒往衣兜褲兜裏多揣點東西。一邊從自己身上不情不願地扒著西裝外套,他一邊走進急眼情緒:“你是不是針對我?”陸既明把西裝往旁邊一摔,怒問寧檬。


    寧檬一點沒遲疑:“可能是呢!”


    陸既明要掀桌,被寧檬和曾宇航雙雙眼疾手快地按住。


    寧檬扭頭問:“桌沒掀成,還玩嗎?”


    陸既明咬牙咬得腮幫子上的筋都在蹦:“玩啊!誰怕誰是孫子!”


    對麵曾宇航笑得無限開心,跟偷到了雞的黃鼠狼一樣。


    又兩把過去。


    陸既明已經把襪子都脫了,還是有點耍賴的一次一隻拖了兩局脫的。現在他身上隻剩下襯衫和西褲。


    曾宇航問他:“你裏麵穿秋褲了嗎?”


    陸既明一臉嫌棄:“誰穿那玩意!”


    曾宇航對寧檬給出建議:“下回直接要褲子,別要襯衫!我猜他褲衩花色的!”


    陸既明一隻腳從桌下踢過來,給了曾宇航小腿充滿了牛頓的一記踢。


    這把牌玩到一半時,寧檬說憋不住了,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她一走,陸既明立刻活絡起來,跳起來的樣子像被狗咬了似的充滿彈跳力。他拉著曾宇航開始倒手換牌,兩個人動作純熟得一逼,一看就是打小互相配合幹習慣了這種勾當,把上來湊局的賓館老板娘看得目瞪口呆。拜這三個北京來的人所賜,她這一晚上貢獻出來的目瞪口呆比從前十年都要多。


    兩分鍾後,寧檬回來了。


    她選了一張牌要打,想了想放回去了。


    她換了另一張牌。


    曾宇航一個激動,喊了聲碰。他對麵的陸既明一臉想殺了他的表情。


    那樣子像在說:傻逼,別打亂節奏!老子要贏!


    但曾宇航抵擋不住碰的誘惑,對陸既明的滿臉殺氣選擇了視死如歸加以對抗。


    他碰完打了一張牌,寧檬吃進。然後她不動聲色地拆了一副對打了出去。


    曾宇航興高采烈大叫一聲:“胡了!”


    他對麵的陸既明臉色比炒過毒藥的鍋底還難看。明明說好由他贏的!


    他把牌一推:“不玩了!沒意思!”


    寧檬瞄瞄他,到底還是玩急眼了……


    陸既明抓起外套起身就走,奔著門外大步流星地離開。曾宇航對寧檬說別理他,丫一準出去暴走了他就這德行。


    寧檬悄咪咪地鬆口氣,安全下莊。


    打了半宿麻將,寧檬有點頭暈腦脹。她從陸既明房間裏出來,發現二樓有個小露台。她直接走過去透氣。


    她握著護欄仰頭朝天,深呼深吸吐納著混著霾的月光精華,讓自己千萬別後悔一時心軟錯過看半個裸男這件事。


    在她吐納之間,身後有腳步聲。聽一聽,不是他。回頭看,是曾宇航。


    她還真怕是陸既明出來跟她找茬。夜晚是情緒失控的最佳時機,黑色的夜最刺激情緒的發酵。經過一晚的麻將奮戰,她現下還有點理不清自己與陸既明之間的距離到底是又近了一點,還是因為暴露了自我的真實而變得又遙遠了一些。


    這樣還拿捏不定的距離,讓她一時也還拿捏不出一個合適的心情與態度去麵對陸既明。


    但曾宇航就無所謂了。本來就是陌生人,變得熟悉些是熟悉的陌生人,熟悉不起來那就繼續做陌生人,沒什麽所謂。


    好心態讓她對待曾宇航的時候無比輕鬆。


    但陌生人一開口就是破除陌生的姿態,仿佛遇到相見恨晚的朋友般,自在而自來熟。


    “寧檬,上把你點炮我胡了,你是不是得讓我贏一樣你身上的東西啊?”


    曾宇航邊說邊走過來,和寧檬保持半米距離,轉身背靠在護欄上站定。


    寧檬側轉上半身麵向他,回答得大大方方:“想要什麽,你說吧。”


    曾宇航兩個胳膊肘抵向後把手臂抵在護欄上,側頭一笑:“我要你的眼鏡。”


    寧檬隻猶豫了一秒鍾就決定還是遵循願賭服輸的做人原則,把眼睛摘了,遞給了曾宇航。


    借著賓館院內的路燈燈光,曾宇航看到寧檬那厚重的劉海直往眼睫毛上紮。


    他想了想,說:“你把劉海捋到一旁讓我看一眼你到底長什麽樣,我就把眼鏡還你。”


    寧檬對於這個要求是拒絕的。她說你別想用兩個凹透鏡就騙我賣笑。


    曾宇航樂起來。


    愛笑的大老爺們運氣總是不會太差,冬日的夜晚刮起了一小陣一小陣的風,這風有一小陣抽冷子變得大了起來,一下把寧檬的劉海掃開了。


    寧檬趕緊順著風向轉個身。曾宇航笑著把眼鏡還給了她。


    寧檬:“?”戴著問號臉把眼鏡架回到鼻梁上,她看到曾宇航臉上有種果然如此的笑。


    曾宇航:“我猜得還真沒錯,你臉上最好看的一部分被你擋得嚴嚴實實的。”曾宇航指了指她眼鏡下的眼睛,繼續說,“你的眼睛,很亮,很有光。”他比量了一下眼睛在寧檬臉上所占的比例,又笑,“你這個臉型是小甜甜最喜歡的,她做夢都想自己能瘦成個巴掌臉,因為明明那個傻逼喜歡的大姐姐就是這個臉型。怪不得那天她看到你不戴眼鏡時很激動,她嫉妒你臉比她小一圈哈哈哈哈哈!”


    寧檬就靜靜地看著曾宇航笑得像個大傻叉。


    為了製止曾宇航用邪惡笑聲擾民,她出聲問了一個其實她已經猜到答案的問題:“請問小甜甜是?”


    曾宇航停住擾民,回答:“許思恬,你認識吧?”


    寧檬點頭:“哦,是她。她說我不戴眼鏡醜得令人發指。”


    曾宇航一撇嘴:“你聽她胡咧咧!她還胡說八道講我長得不帥呢,這話能信?”


    寧檬:“……”


    這一刻寧檬仿佛看到了談起自己外貌就不怎麽要臉的陸既明。果然誰的朋友像誰,自戀者的朋友都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人,為自己的容顏加冕打call時從不手軟。


    曾宇航想了想,又從非自我讚美角度安慰了一下寧檬:“你別聽小甜甜的,她就是故意刺激你呢,不想讓你摘眼鏡變好看,她就是個小心眼兒。你呢,不戴眼鏡的時候就算不是超級大美女,拾掇拾掇也絕不比小甜甜差。”


    寧檬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沒說什麽。誇她長得好看的話,她一點都不想打斷……


    曾宇航靠著欄杆轉了九十度,變成一側身體倚著欄杆眼睛直麵寧檬的側臉,他忽然開口:“其實我胡牌是因為我和明明換牌了。”


    寧檬轉頭迎視他的目光,了然一笑:“嗯,我知道,他把三條五餅八萬換給你,你把七條八條九萬給了他,他缺幺,得單粘九萬胡牌,可是我臨時變卦,沒打九萬,拆了牌把你喂胡了。”


    曾宇航一下被震懾了。


    做了兩秒木頭人,他回神,講了一句寧檬聽著特別受用的話:“寧檬啊,我現在覺得明明他真是眼瞎心瞎有眼無珠啊,怎麽能把你這樣的秒人兒一個給放走了呢!”


    寧檬冷笑一聲,說了句:“可不是!”


    接下來幾天,日子過得基本規整起來。白天寧檬和陸既明到企業做盡調,曾宇航去家裏公司以視察的名義打發時間。


    中午午休時間寧檬不想和陸既明大眼瞪小眼,就借口消化食兒下樓溜達。溜達到門衛就和門衛老大爺聊聊天。門衛老大爺在這裏工作了很久了,特別善談。寧檬和他聊得挺好,就每天午飯後都過來和他聊一會,於是中午過起來倒也沒那麽無聊了。


    晚上回了賓館,寧陸曾三個人繼續抓老板娘或同樣熱愛搓麻的老板娘妹妹一起打麻將。


    從第二晚起寧檬發現陸既明身上起了變化。他打麻將打得空前認真起來,算牌記牌都特別走心,漸漸地居然變得很難贏他了。雖然不情願,但寧檬不得不承認,陸既明盡管性格缺陷極大,年紀像活在了狗身上,但他是真的聰明。隻要他靜下心認真想做的事,他就很能做出點樣子。陸既明漸漸成為寧檬難以取勝的勁敵。


    為了改善贏得漸漸費勁的局麵,寧檬采取了一個對策。她總是在打麻將過程中時不時問出個專業問題給陸既明。這時候陸既明的回答都是下意識地,告訴給她解決方法之後根本顧不上像白天在企業時那樣挖苦她,並且最重要的是,這招能很有效地打斷他算牌。


    比如——


    寧檬:“企業有個專利是以員工個人名義申請的,企業說這樣申請專利速度比較快。陸總這對企業有影響嗎?”


    陸既明:“趕緊讓員工把專利轉給公司,現在不轉以後準備上市時券商也得讓他們轉。哎?靠!曾宇航你剛才打得什麽牌?你往裏麵混什麽我都沒看清呢!”


    又比如——


    寧檬:“企業對省內幾個大客戶依賴性挺大的,這種重大客戶依賴,對我們私募來說有影響嗎?”


    陸既明:“這是企業ipo的時候券商要注意的問題,我們倒還好吧,隻要企業能保證它的大客戶未來三到五年都能給訂單做,我們未來三到五年都有得賺,我們的投資能得到足夠的回報,就行了。哎?等等寧檬你剛才打得什麽牌?”


    幾次之後,陸既明明白寧檬是怎麽回事了。等寧檬再要問問題時,他直接一個炸毛噴了回去:“你這個陰險的女人,你給我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幹擾我算牌!”


    這條路走不通,寧檬換了個新策略。她和曾宇航結成同盟軍共同抗敵。


    寧檬私下裏教了曾宇航一套作弊暗語。


    撓鼻子是要條子,摸耳朵是要餅子,捏下巴是要萬子。


    兩人配合得親密無間,陸既明牌技坐火箭地漲也沒鬥得過他們這個作弊同盟。而同盟軍裏的兩位盟友也越處越好。


    在他們親密無間地終於把陸既明又贏急眼又掀了桌之後,兩個人開開心心地提著一提啤酒去了露台喝酒聊天,頂著冬日夜晚的小涼風互相讚美互相吹捧,差點就跪地磕頭義結金蘭。


    寧檬小口喝著啤酒,借著酒精抵禦一縷縷的小冬風。她對曾宇航說,真奇怪,你和他都是有錢人,但我在你麵前卻不自卑。


    曾宇航搖頭晃腦一臉驕傲:他流氓,我謙和。


    寧檬想了想,搖頭:不對,可能是因為你遊手好閑,所以我麵對你時心裏沒有被精英碾壓的喪氣感。


    曾宇航把啤酒罐捏變了形,很悲憤地提出了絕交要求。


    寧檬咬著啤酒罐偷著樂。然後她把話題引到了陸既明身上。這話題她起頭起得非常同仇敵愾:“不過你脾氣是真的好。而你那位哥們的脾氣,唉,可真是一言難盡。說實話就衝他那個驢脾氣,他就算一輩子長這樣不變老他都找不到女朋友。同情他。”


    曾宇航嗓音一揚:“他?他可用不著我們同情,他啊,心裏有道白月光,所以壓根也沒想過找女朋友。”


    寧檬給出一臉驚訝表情:“哈?”


    曾宇航麵露猶豫:“具體的,我不能講。”


    寧檬眼珠一轉:“剛才我胡牌你點炮,還欠我樣東西沒給。我就想聽聽這個了,你講完咱倆兩清。”


    曾宇航小小猶豫一下後,臉色一變。那是一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一變。


    “嗯,或許我告訴你也是做了件對的事呢!”他這樣說著,把陸既明心頭那道白月光揭了出來,晾在寧檬的聽覺和想象裏。


    “當年明明他爸媽……嗯,他爸,和他媽,都很忙,沒人顧得上他,月光姐姐和他們家是世交,老陸就把明明托付給了姐姐家照顧。所以明明他從十歲到十五歲期間,幾乎是長在月光姐姐家的。姐姐大他五歲,用五年時間陪他一起長大。他什麽都聽姐姐的。至於他具體幾歲對姐姐情根深重的,我們也無法考證,反正我們知道,姐姐對他來說,像生命一樣重要。


    “其實我們都覺得姐姐不適合他,姐姐把他當自己養大的孩子,媽媽怎麽可能會喜歡孩子?但明明不這麽認為,他覺得自己是爸爸。姐姐雖然很仙氣,但她喜歡肌肉男,不太接受姐弟戀。為了姐姐呢,明明就把自己的瘦骨架生練出肌肉來了。但身材能改年齡他改不了,這是由他家老陸決定的。


    “明明他的一切壞毛病,說起來都是姐姐給慣的。擰巴,壞脾氣,老處男!”


    聽到這寧檬一口酒噴了。


    “老處男也算壞毛病?”


    這多少說明當事人潔身自愛吧……


    曾宇航回答得很肯定:“當然算啊!這是孤僻的代名詞啊!”


    寧檬:“……”


    她沒找出話來接,倒有人衝過來接了話。


    陸既明暴走歸來,直接衝向露台上的曾宇航,麵目猙獰地吼:“你胡說八道什麽鳥玩意?!”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懟:“你鳥都沒玩過你又噴個什麽玩意!”


    寧檬:“……”好特麽辣耳朵。


    陸既明頭一扭,瞪著寧檬沒好氣地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寧檬:“哦。”


    陸既明:“阿夢沒說過她不接受姐弟戀!”


    寧檬:“……哦。”


    原來胡說八道是指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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