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搗蛋鬼」戰鬥部門的雷神索爾,正與上條在附近的漢堡店吃晚餐。


    「……這什麽啊?」


    「什麽『這什麽啊』,就是新發售的莎莎醬漢堡套餐啊。嗚嘔,這種太強調獨特性的味道有夠濃耶,應該說好辣!我這下非常清楚不管怎樣,暢銷榜的巨大漢堡都不會消失的原因了。」


    「我不是在說這個啦,笨蛋!我們是!超、級、死、對、頭!像這樣麵對麵悠哉吃飯的情景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怎麽了怎麽了,坐下來好好談談有這麽奇怪嗎?這跟『搗蛋鬼』無關喔,如果我是嬌小卻有巨乳,又能刺激他人保護欲的女孩子,你的應對方法就會不同嗎?」


    「你是在小看我吧?」


    「就是為了這個我才做了準備,還特別選了你認識的女生外表耶。」


    「啊?這是什麽道理?」


    「就算詳細解釋魔法你也無法理解吧。總之就是那個啦,北歐神話中不是有被奪走武器的雷神為了找出犯人,所以化身成美麗女神芙蕾雅的故事嗎?這就是以那個傳說為基礎組合起來的變裝法術,所以隻能化身成女孩子啊。」


    「……為什麽你會知道我跟禦阪在夏威夷群島的對話?」


    「應該說你們在那邊小倆口拌嘴時,利用美國國內攝影機的『p.c.e.』監視網還在運作中,所以完全被『搗蛋鬼』看光啦。我覺得禦阪還真是有夠純情耶。」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青春竟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神索爾露出爽朗的笑容,看著抱頭慘叫的上條開口:


    「別在意,你的人生根本不需要為這種程度的事一一感到丟臉吧。」


    「這是什麽沒禮貌的話啊!你想打架嗎?」


    「的確是啊。」


    雷神索爾晃動著垂至腰間的金發輕輕點頭:


    「不過啊,說實話,我對夏威夷群島跟巴蓋吉城那種類型的架沒興趣,實在沒意思。就以能把任何事都以這種歸納法去判斷這點來看,我果然也是壞人啊。」


    「……」


    「快吃,別保持沉默啊。何況又不是我請客,自己付錢買了又不吃就虧啦。」


    雷神索爾似乎不擅長吃辣,每吃一口莎莎醬漢堡,就會喝碳酸飲料或吃沙拉讓舌頭休息……是明知自己不擅長,卻贏不了新發售這個字眼的誘惑?


    為了不讓紅色的醬料沾到手上,上條抓住包住漢堡的包裝紙。


    「……所以你想說什麽?難道是來宣戰?」


    「真是那樣就簡單了。事情就算不去管也會自己變得很複雜。總之,在進入主題前得先跟你說清楚。」


    「你想說什麽?」


    「歐雷爾斯。」


    雷神索爾提了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對上條而言並非毫無關係。


    「他是不是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對你灌輸了很多事?還讓你開始想像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危機,並為此感到不安。沒錯吧?」


    「……灌輸?你是說那家夥在騙人?」


    「不過,你也強烈懷疑自己該不會又是在別人的控製下戰鬥。就像夏威夷群島的蕾薇妮雅·柏德蔚和巴蓋吉城的木原加群那樣。」


    「……」


    「別瞪我,我也知道元凶正是我們。不過啊,我們『搗蛋鬼』雖然是幕後黑手,但你真的覺得與我們敵對的歐雷爾斯,就是完全的善良或正義?應該說,原本善良或正義的真正意義,絕不是用來指那些會以暴力傷人,或是想以本身立場來解決事情的人吧。」


    這不單指歐雷爾斯,也否定了上條至今所做過的一切選擇。


    而且對上條而言,這言論恐怕並沒有錯。


    比如月詠小萌。


    比如最後之作。


    比如親船最中。


    所謂真正的善人、真正的正義,一定是指就算陷入危機,也會選擇「不去戰鬥」這個選項,並透過這個選項,讓敵人也一起獲救的人。


    對於一旦發生問題就會下意識握緊拳頭的上架來說,那是非常遙遠的領域。


    「那麽,我們就來提歐雷爾斯吧。談談那個跟我們『搗蛋鬼』一樣,一有事就靠暴力解決的歐雷爾斯。」


    拿起雞塊沾著番茄醬的雷神索爾說道:


    「那家夥不是獨自跑來學園都市的。」


    「你說什麽?」


    「聖人席薇亞、前『神之右席』實質首領右方之火、女武神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以及魔法結社『黎明晨光』的首領蕾薇妮雅·柏德蔚。算是每一個都不輸給『搗蛋鬼』的怪物集團,全都超過一介魔法師的等級了……總之,應該是察覺到我們的動向而聚集,準備阻止我們在學園都市的作戰。」


    蕾薇妮雅·柏德蔚。


    聽到這名字時,上條內心感到一陣不快的騷動。


    魔法結社「黎明晨光」的首領。那個女孩欺騙了為解決夏威夷群島事件而行動的上條等人,讓學園都市和協助機構的關係產生巨大裂痕,造成巴蓋吉城騷動的部分原因。


    但現在不是拘泥這種事的時候。


    「……那又怎樣?不就是為了從你們這群家夥手中保護學園都市的人嗎?」


    「既然這樣,為什麽要把戰場設定在學園都市裏?」


    雷神索爾以一副受不了的語氣指出。


    他把雞塊放進口中並說道:


    「真心要從我們『搗蛋鬼』手中保護學園都市,應該要在我們潛入學園都市之前解決掉我們才對吧。講簡單點,不該在學園都市中,在外側或周圍拉起防衛線比較妥當。例如進入日本之前的海上、關東一帶的山中啊。」


    雷神索爾舔著沾上番茄醬跟油脂的指尖,稍微壓低音量繼續說道:


    「……可是,這麽強大的戰力,卻布署在學園都市裏頭?他們很清楚『搗蛋鬼』的威脅程度耶?或許根本就以『搗蛋鬼』為前提布署了吧。就我所見,這些人怎麽想都是故意要把學園都市拖下水啊。你怎麽想?這是和平主義者會做的事嗎?」


    「……」


    「就像『搗蛋鬼』有『搗蛋鬼』的目的,歐雷爾斯勢力那邊也有他們的目的。雙方都想利用學園都市來達到目的,這才是目前這個構圖的真麵目。先不提有沒有實際上的效果,一旦在市內開戰,學園都市的防衛戰力會來對付『搗蛋鬼』。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會被打掛,不過得提防科學陣營和歐雷爾斯勢力的多方麵同時夾擊,也隻能持續保持警戒。」


    每個隸屬「搗蛋鬼」的魔法師,都有怪物般的力量。


    但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最麻煩的,是他們可以有組織性地發揮那股力量。


    「換言之,為了讓事態發展脫離『既有模式』,得阻礙『搗蛋鬼』互相合作……這就是歐雷爾斯勢力選擇這裏的原因嗎?」


    「雖然隻是假設啦。」


    上條將吃到一半的漢堡,連包裝紙一起放在托盤上。


    這些話讓他瞬間失去食欲。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些人打算讓學園都市被戰火包圍。


    如果這是事實,到目前為止的關係圖將會有巨大轉變。


    「你知道歐雷爾斯的目的嗎?」


    「誰知道。應該說,這根本就是歐雷爾斯跟歐提努斯之間的對立。兩邊都是浸淫在『魔神』領域的怪物,區區普通成員,還不知道能否理解他們的想法。」


    「隻說這麽一


    點就要我相信你?這可是由分明是敵營的人所說出的話耶!」


    「我沒叫你相信我啊,笨蛋。我隻是要你別太依賴片麵的情報。你既然從歐雷爾斯那邊聽了不少,那這次就來聽聽我們這邊的主張。在得到各方麵的情報後,你再歸結出自己的答案就行。不再任人擺布的唯一方法,就是以自己的頭腦思考。因此用來下判斷的情報當然是愈多愈好,我說得沒錯吧?」


    「……就算是這樣好了,你們的目的又是什麽?不論我選擇了怎樣的路,敵對關係都不會改變啊。」


    「就算是成為敵人互相戰鬥也一樣啊,要一決勝負,就該做好一切準備毫無牽掛地打一場。說實話,你的周圍實在很悲慘,不管是哪個家夥都想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那隻右手的力量而拚命像耍猴戲一樣誘導你。在這種狀況下開戰也太無聊了,你自己的意見究竟在哪裏?」


    雷神索爾以消化比賽的感覺繼續與莎莎醬漢堡格鬥,接著說道:


    「不過啊,歐雷爾斯身上還是有幾點很詭異。雖然不知道那是他原本的性質,還是變得近乎魔神之後改變的。」


    「……?」


    「那家夥基本上很博愛,若是眼前出現過上麻煩的家夥,不管出多少力他都會幫忙。但也正因為這樣,才會看不清周圍的狀況。講白一點,他是會為了救一名不認識的孩子,將百萬大軍殺光的那種人。雖然不清楚歐雷爾斯目前是否自己設定了要拯救的對象,但如果那是『學園都市以外的某物』,也可以判斷他會有可能為了幫助對方而利用學園都市。」


    這名少年所言,有多少是實話不得而知。


    不過上條不了解歐雷爾斯這個人也是事實。雖然在巴蓋吉城被他所救,然而也不能因此完全認定歐雷爾斯是表裏如一的友方。


    魔法結社「黎明晨光」。


    其首領蕾薇妮雅·柏德蔚看來也是一樣。


    上條慎重地提出問題。


    「……假設『搗蛋鬼』不是什麽善類,與之對抗的歐雷爾斯勢力也不是好東西,那麽如此得意地說明這件事的你,又是站在什麽立場?」


    「很簡單啊。」


    索爾保持一貫的態度——


    「『搗蛋鬼』為了某物來到學園都市,歐雷爾斯則是為了阻止他們才來學園都市……既然這樣,當那兩個組織在那邊拖拖拉拉地做些麻煩得要死的事時,也有方法教他們大吃一驚。你難道不這麽想嗎?」


    「?」


    「由我們兩個,去救出爭奪戰的獎品。」


    2


    芙蕾梅亞·塞維倫的口腔改造手術完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知是治療的結果還是麻藥沒有完全退,總之芙蕾梅亞因為口腔內的詭異感發出呻吟。接著她在牙醫診所的出口,對跟著一起過來以防她逃跑的濱麵、瀧壺兩人如此說道:


    「基本上我好想吃東西喔!」


    「明明剛剛哭成那樣,這丫頭居然完全沒學乖?」


    走在人行道上的他們三人周圍,也充滿了「一端覽祭」準備期間所特有的浮躁氣氛。因為基本上算是「文化祭」,所以照理說攤位應該都整合在學校的校地內,不過「以準備期間中的學生為目標的便宜路邊攤」則布滿了街頭,讓人覺得這股祭典的氣氛,有往意料之外方向成長的感覺。


    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瀧壺理後,用茫然的眼神看著那邊開口:


    「……濱麵,接下來要做什麽?」


    「沒事可做就回家吧。總之先送芙蕾梅亞回宿舍。」


    閑扯中的濱麵和瀧壺其實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附帶一提,麥野沉利和絹旗最愛等前「道具」的成員也是。講好聽點是分租,但沒有比這個更讓濱麵覺得不自在的事了。畢竟濱麵並沒有不要臉到可以在她們倆麵前跟瀧壺大放閃光,也就是說他隻能利用時刻表推理小說般的計算,去接近瀧壺理後(偏偏瀧壺在這種時候隻顧著壓氣泡紙,根本沒空理濱麵)。


    「濱麵,回去前得先買好洗衣精。」


    「是啊。」


    「所以快去銀行領錢。」


    「好啊。」


    「便利商店的提款機要收手續費,得在銀行的提款機結束服務前過去。」


    「……實在是毫無情趣可言啊。」


    「濱麵。」


    這時,運動服少女抓住濱麵的衣角拉了幾下。


    他皺起眉頭——


    「?」


    「芙蕾梅亞不見了。」


    驚慌失措的濱麵看了看四周,不過芙蕾梅亞·塞維倫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不過有一道女高音,自四周的吵雜聲傳入耳中。


    「喵喵——!上麵寫的是總共包了大約三十種水果的一口棉花糖耶!我要吃到每種都嚐遍為止!」


    「那個死小鬼!她完全不怕臼齒又要填洞嗎!」


    濱麵發出咆哮,並為了守護少女口腔的和平而采取行動。


    可不能再讓拿著道路工程用器材的黑色家夥活躍了。


    3


    在漢堡套餐差不多要吃完時,雷神索爾不知為何追加了熱咖啡跟起士蛋糕。


    「……對了,你覺得速食店的咖啡如何?能喝嗎?」


    「那麽不滿就不要點啊……何況我是連罐裝咖啡都能滿足的人。」


    上條無力地回答。


    雷神索爾講了一堆之後,一臉享受地喝起廉價咖啡——


    「剛剛說到哪兒了?」


    「魔神歐提努斯率領的『搗蛋鬼』,跟差點成為魔神的歐雷爾斯率領的怪物集團準備互相爭奪的『某物』,由我們兩個搶先一步得到手。」


    上條以紙巾擦掉手指上的油並開口:


    「說得具體一點,那是什麽?」


    「歐提努斯想要的是『人』。」


    雷神索爾簡單地答道:


    「沒有受魔法和科學汙染,換言之就是能轉變為任何一邊的『人』。不過啊,因為會給身體帶來極重的負荷,所以指的是即使受到會使一般人休克而死的改造也不會出問題,具有極高耐久性的『人』。」


    「……那是什麽啊?」


    「天曉得,老實說連我們也不知道啊。似乎是混雜在中世紀最大的騷動——魔女獵殺紀錄中的人名。是連那群慣於殺光所有可疑分子以及看不順眼對象的神職人員,都因為對方太頑強而放棄殺死的特殊案例。」


    「……」


    上條看不出雷神索爾所說的事情,跟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有什麽關連。


    不管是什麽紀錄,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上條也不覺得,那會跟日本的科學大本營學園都市有關。


    但是才問出口,雷神索爾就很幹脆地回答:


    「因為事情還沒結束喔。」


    「……你說什麽?」


    「聽說那個就算被火燒或遭巨槌重擊,依然露出笑容的女人,似乎就算經曆歲月的流逝,也不知衰老為何物。換言之是現在進行式。就算是曾在數百年前紀錄中出現的人,也不表示她已經消失了。甚至還可以推測她依然在某處微笑。」


    「她……到現在……還活著……?」


    「就是這樣。雖然我不覺得她單純隻是個生命力頑強的人類。不論真相如何,那個人的核心或本質一定在別處。所以那股頑強也隻是她的『部分特性』。」


    雷神索爾拿著塑膠製的叉子想切開起士蛋糕,卻不小心把它壓扁了:


    「附帶一提,她十之八九就在這座學園都市裏。」


    「為什麽?如果有在魔女獵殺中留下紀錄,應該跟魔法陣營有關吧。」


    「那隻


    是正好被卷入襲卷當時社會的魔女獵殺,究竟她的本質是屬於哪個陣營依然不明,說不定根本兩者都不是。」


    他用叉子刺穿被壓扁的起士蛋糕,但目標在放進口中之前就已掉在盤子上,於是雷神素爾直接用手指抓起蛋糕放進嘴裏。


    「不過學園都市之所以會保有『她』,想來不是為了做科學研究……因為若是那樣,應該會出現更淺顯易懂的研究成果。」


    「不然是為了什麽?」


    「苦肉計。」


    舔著手指的雷神索爾露出微笑。


    「無論如何,先把原因擺一邊,她可是在品味低劣的宗教審判中,印證出不管以任何手段都殺不死的人類。假設她是與學園都市高層『意圖』相反的存在,也無法靠暗殺來搞定。她在麵帶微笑環遊世界同時,就會瓦解高層的『意圖』了,但我剛剛也講過,沒辦法靠殺害來將她排除於世界之外,你覺得煩惱的高層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無法殺她滅口,但是給她自由又會很麻煩。雖然身在學園都市當中,不過沒有任何人聽說過。」


    上條稍做思考——


    「……難道是被關在堅固的牢籠裏?」


    「沒錯。」


    大概是因為吃過了甜的蛋糕吧,喝了一口咖啡的雷神索爾露出嚴肅的表情。


    「想隔離無論如何都殺不死的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奪取對方的行動力。恐怕『她』正被隔離在學園都市裏最堅固的建築物當中……正因如此,才讓事態變得更加複雜。」


    最堅固的地方。


    上條皺起眉頭稍做思考。


    是位於廣大地下街的第二十二學區避難所?還是機密最多的第二學區,或是第二十三學區附近……


    不過雷神索爾搖了搖頭。


    他說道:


    「有個很簡單易懂的地方吧?」


    「?」


    「沒有窗戶的大樓。」


    很幹脆地——


    雷神索爾道出了學園都市的「心髒」之名。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長亞雷斯塔的居所,這座城市中最大的要塞。那個女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被幽禁在那裏。」


    4


    曾經有個計劃,名為「黑暗的五月計劃」。


    實施該計劃的研究機關,隸屬學園都市中最黑暗的部分。整個計劃的大略概要,是分析學園都市最強等級5超能力者一方通行的思考模式,並將一部分「植入能力者之中」來提升其力量。


    算得上成功的例子不多。


    目前還活著的人就更少。


    ……話雖如此。


    「我說啊——」


    「……我現在超火大的,所以不要跟我說話。」


    兩名少女走在處於「一端覽祭」準備期間,因此到了黃昏時分依舊很熱鬧的學園都市中。她們都是那個惡夢般計劃的幸存者,也是能操作空氣中氦氣的等級4大能力者。


    其中一人是絹旗最愛。


    她是一名身穿毛茸茸針織連身裙,大約十二歲的少女,發型是褐色的鮑伯頭。能力是名為「氮氣裝甲」的專門防禦型,能讓全身覆蓋濃縮成數公分的氮氣裝甲,具備會自動擋下幾乎所有攻擊的性質,就算被狙擊槍等級的武器直接擊中也不會有事。


    另一個人是黑夜海鳥。


    黑皮革製的龐克褲與背心搭上白色大衣,還把大衣兜帽戴在頭上的十二歲少女。她雖然有一頭黑色長發,不過耳朵旁邊的部分挑染成黃色。能力則是名為「氮氣爆槍」的專門攻擊型,能從掌心放出數公尺長的氮氣長槍……雖然如此,不過她在身為能力者的同時,也是改造人,所以具有能配合「機械臂」這個追加配備,隨心所欲增加「長槍數量」的特征。


    她們都是學園都市黑暗麵的人。


    無法單純當成被害者,包含了凶惡性質的少女。


    因此,她們的思考中並不存在「過去都曾被卷入同一個邪惡計劃,所以應該成為朋友」這種思維。


    毋寧說,在她們周遭反而隨時飄蕩著險惡的氣氛,彷佛某處的玻璃杯一旦掉落,兩人就會當成信號互攻彼此的咽喉。


    黑夜扭曲嘴唇開口:


    「……由我來說是很奇怪,不過你到底在做什麽?我完全不知道你所處的立場耶。如果你隻有守護芙蕾梅亞·塞維倫這個任務,那把我殺了埋起來不是比較快?」


    「要是有機會早就超殺個徹底了。但我跟濱麵不同,若非必要,沒打算跟她有超親近的關係,這點你就放心吧。」


    「那個濱麵又是怎樣?這次的『這個』也是那家夥的命令吧?幹嘛不忽略掉啊?我們被移植了那個怪物的思路,不論是誰的命令,都能幹脆地不予理會吧。」


    「那是超移植了怪物『攻擊性』的你才會有的想法,專注於『防禦性』的我根本超不管。而且也不是濱麵在下令。這對於除了上下關係之外沒有其他聯係的你來說,超難想像啦。」


    「你要去哪裏?」


    聽見黑夜驚訝地詢問,絹旗最愛初次露出笑容。


    不過她的「笑容」,是跟一般人的那種溫柔與貼心完全無緣的表情。或許用黑暗的喜悅來形容會比較好懂吧?


    接著她如此回答:


    「跟芙蕾梅亞·塞維倫超同樣的地點喔。」


    「啊?」


    「鏘鏘鏘!第七學區中最恐怖的超牙醫,通稱『勇者洞窟』!」


    傳來鏗啷的聲響。


    那是不禁後退的黑夜,被絹旗抓住胸口阻止的聲音。


    絹旗最愛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隱瞞也超沒用喔。濱麵是那種對自己夥伴的微小變化都超敏感的家夥,所以他早已經知道你超在意臼齒咬合這件事羅。」


    「夥伴?所謂的夥伴到底是指什麽啦!」


    「我也有超會塞食物渣的地方,放心吧。所以我才超特地把你帶來給技術最好,最能讓附近小孩畏懼的牙醫診斷。」


    「……!」


    「咦——?最強的『新生』代表黑夜海鳥竟然超害怕牙醫啊?難道你是那種超聽到『會痛就舉手喔』,真的會舉手的愛哭鬼嗎?」


    「我……我!我是改造人啦!肉體的零件有什麽狀況就換成人造物是我的信念!所以根本沒有必要選擇挖臼齒這種毫無效率的手段!真有什麽狀況,整組換掉就搞定了,做這種事情根本毫無意義……!」


    「好,好,快超進去吧,別擔心,我連你的健保卡都超帶來了。」


    「……別鬧了,喂。要是再用那種藐視我的口氣說話,別說一顆牙齒,我會把你全身都拆了。」


    黑夜海鳥輕吐一口氣,準備從手掌放出連鋼板都能切斷的氮氣之槍……


    「?」


    「什麽都超出不來吧?」


    「為……為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嗯,因為你的能力超依賴機械手臂啊,所以濱麵就在改造零件內部的某個端子超黏上口香糖,引發接觸不良。隻要沒有『手臂』,你就超無法使用能力了。哈哈哈,這樣你就變成區區一個超無害的普通市民啦?」


    「這可不能聽聽就算啦!你們趁我睡覺時做了什麽?而且跟蛀牙比起來,體內有異物不是更危險嗎!」


    「哈哈哈——不管你超說什麽,學園都市的黑暗麵就是弱肉強食。超所以我們快點去看牙醫吧,暫定等級0無能力者,你想抵抗也沒用,所以超放棄吧。」


    眼眶泛淚的黑夜海鳥,就這樣被絹旗最愛拖進了牙醫診所。


    5


    沒有窗戶的大樓。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會理事長亞雷斯塔的居所。


    名為芙羅蘭


    ·克洛伊杜尼的女人似乎就被幽禁在那裏。「搗蛋鬼」則為了某個目的想得到她,而歐雷爾斯則是有為了阻止搗蛋鬼不擇手段的覺悟。


    當然,「沒有窗戶的大樓」是出名的堅固,不過這個常識是否適用於那些人還很難說。


    講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重要的不在於「雖然很難攻下,不過大家都知道她的藏身之處」,而是「根本沒人知道她在哪裏」。


    用說的倒簡單。


    不過。


    這也就表示——


    「靠我們自己撬開學園都市中最固若金湯的要塞潛進去,而且要比誰都快。」


    雷神索爾喝了一口開始冷掉的咖啡接著說:


    「這是最好的方法。魔神歐提努斯率領的『搗蛋鬼』,當然也是以得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為目的在行動,也知道這樣一來就非得動到,沒有窗戶的大樓。……不過那群人不會要小手段,肯定會使出最直接的暴力,將被評為怎樣都無法破壞的大樓給毀掉。」


    「……」


    「為了得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搗蛋鬼』想必不惜將那幢連核彈都無法毀壞的大樓攔腰折斷,而歐雷爾斯隻管不讓她落入『搗蛋鬼』手中吧?所以說起來,他們不進入大樓,直接在外麵施咒殺她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不是說沒辦法殺死她嗎?」


    「這隻是目前曆史的定論,但在歐雷爾斯這種等級的怪物麵前,還能通用嗎?一旦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她那連我也無法掌握的機製曝光,或許真的能算出殺死她的方法啊。總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喉頭,已經架著兩把刀了。」


    一方是火力也許強到能把連核武都無法破壞的大樓給破壞掉的「搗蛋鬼」。


    另一方歐雷爾斯勢力,則可能具備連頑強到被放棄處刑的女性都能殺死的魔法。


    哪邊都是怪物。


    兩者都有破格的實力。


    不過。


    另一方麵——


    「……這種事真的辦得到嗎?」


    「你是指什麽?」


    「沒有窗戶的大樓。你不是說『固若金湯』嗎?那我們能做到什麽?」


    「這個嘛——畢竟那幢建築正如其名,根本沒有出入口。大樓牆壁的強度足以擋下全方位的核武攻擊,各種基礎設施也是在內部獨立、循環。若有人或物一定要進去,就要借用空間移動係能力者的力量,但我可不覺得他們會隨便擺著自己的弱點。」


    「這樣一來……」


    「話雖如此,那終究是人造的係統,人類可是連月球表麵都去過的生物。我是有想到方法,剩下的就由我跟你做出判斷就行了。你要怎麽做?」


    「……」


    「我有言在先,我並不是站在你這邊的,所以我當然也會有自己的『想法』。你可不要產生『這家夥說不定會背叛我』這種毫無意義的疑問。廢話,我當然會在最後背叛你啊,我正是基於這個想法才來找你……所以你也可以在適當的時機拋棄我,這樣才公平。」


    雷神素爾搖晃著紙杯,讓杯中的黑色液體出現漩渦說道:


    「……而且,不管是誰有怎樣的『想法』,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本身並沒有罪,這點非常明確。她隻是違反了某人的想法,就持續被卷入魔女獵殺這種娛樂般的拷問,或是關進沒有出口的幽暗房間;這是不對的。你不這麽認為嗎?……我會順從我的『想法』行動,你也一樣,隻要在確保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安全時背叛我就行,這很簡單吧?」


    「……」


    「別保持沉默啦,答案是好還是不好?」


    雷神索爾保持微笑問道:


    「你選哪一邊?」


    6


    魔神歐提努斯率領的「搗蛋鬼」,以及歐雷爾斯率領的怪物集團都進入了學園都市。


    他們的目的,都是被幽禁在固若金湯的「沒有窗戶的大樓」某處的女性,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在巴蓋吉城引發嚴重騷動的「搗蛋鬼」,是基於「生命力強」這種理由打算得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事成後她究竟會遭到什麽待遇?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完全交給認為隻要阻止「搗蛋鬼」的陰謀,一切就算成功的歐雷爾斯勢力處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或許也得不到什麽好下場。


    他們很快就會行動。


    沒有時間了。


    「……」


    上條靠著有限的情報,拚命地動著腦。


    在這種情況下,站在哪一邊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論是歐雷爾斯、雷神索爾,或是一直都在隱瞞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情報的「學園都市的常識」……他們恐怕都沒有完全說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與利害關係。上條運用從各方麵得來的情報,努力推測貫通事物背景的「真正事實」。


    以此為基礎。


    他做出了結論。


    「……不行。」


    「什麽?」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給我的情報。若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真的被幽禁在『沒有窗戶的大樓』,那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就連她是否真的在裏麵,都沒有任何證據。」


    「……」


    「何況我也不相信你會背叛『搗蛋鬼』來幫助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畢竟,理由是什麽?你原本是『搗蛋鬼』的成員,自然跟組織有共通的利害關係,一旦背叛那種組織,連我都知道會過上什麽嚴重報複。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背著『搗蛋鬼』來找我?」


    「……」


    「如你所言,歐雷爾斯不是單純的好人這點我也讚成,但就能說你就是自己人嗎?憑什麽道理?如果想成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和『沒有窗戶的大樓』會遇襲全是謊言,都是某個我看不見的『算計』想誘導我的行動還更具說服……」


    「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佛要打斷上條般。


    雷神索爾單手往上推開瀏海,歎出了極度又輕又長的一口氣。


    正當上條皺起眉,雷神索爾像是要補充似地說道:


    「……是沒錯啦,有了夏威夷群島到巴蓋吉城的經驗,你會這樣懷疑別人的意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當然其中也包含了同情跟憐憫的部分啦。」


    「不過,」他說道。


    喝幹冷掉的咖啡,將紙杯輕鬆地捏扁後——


    「說起來,我的敵人總覺得變渺小了啊?」


    這是隨後發生的事。


    上條當麻的視野,瞬間一陣搖晃。


    等上條注意到隨意丟開紙杯的雷神索爾一把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臉往塑膠桌麵敲下去時,已經是劇痛自鼻子中心往整張臉擴散的事了。


    就連「砰!」的那聲悶響,也是後來才聽見。


    上條也聽到距離晚餐還有一些時間,打算休息一下才聚集到禁煙區的學生們,下意識地發出了驚叫聲。


    不過雷神索爾毫不在乎。


    他抓著上條的頭發站起身來,扭腰增加橫向的力道,將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而陷入混亂的上條隨意丟了出去。


    撞開了兩三張相同設計的桌子後,上條摔倒在地。


    直接被牽連的學生發出慘叫逃開,隔了些距離,換個講法是身處安全圈的男男女女則是因為飲料差點灑出而正要咂舌,不過在看到雷神素爾的臉色之後全都吞了回去。


    畢竟這些


    學生最多隻接觸過街頭幹架這種程度的暴力,會有這種反應也難怪了。


    雷神索爾所使出的暴力,比殺人更進一步。


    「算了,既然你這麽沒用,我就自己處理吧。」


    「咳、咳、嗚……?」


    「我說啊——」


    不管周圍的人怎麽想,對雷神索爾自己而言,他露出「姑且」可以算是冷靜的表情,罔顧周圍害怕的圍觀者,慢慢走到上條旁邊。


    「謊言?算計?誰管那麽多啊。有個名叫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女孩受到幽禁,光是這樣就該去救她吧。背後有什麽陰謀,還是被誰算計都無所謂吧!既然有個遭受無理待遇,被囚禁在幽暗的房間裏的女孩,那就該去救她啊!這才是我心目中那個,了不起的敵人。吧?啊?」


    在上條回過神來準備起身前,雷神索爾已經踹往他的腹部。就算知道踢得上條將體內的空氣吐了出來,雷神索爾依舊毫不客氣地狠狠踢下第二、第三次。


    沒有任何人出麵阻止。


    甚至沒有任何人逃走。要是誰第一個往出口走去,引起雷神素爾的反感,那麽那個人也會被波及,所以不要當第一個。這似乎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你在夏威夷群島和巴蓋吉城的行動,可能的確是遭到別人的『算計』,但那又怎樣?這跟現在正在受苦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有什麽關係?你那慘痛的經驗,會是笑著舍棄那個女人的理由嗎?要是你真的這麽覺得,那你沒救了。你以往在專業世界裏能獲得原諒,正是因為不管最後失敗或成功,你的行動從頭到尾都是為了拯救某人。若是連這點都舍棄,你的拳頭就隻是單純的耍任性工具!你到底知不知道?」


    踢擊陷入體內的悶響傳來。


    不對。雷神索爾的腳尖並沒有刺入上條的腹部。上條在此之前用雙臂做了防禦。


    「……羅……嗦。」


    上條當麻用彷佛從地底傳上來的聲音低語:


    「……最大的元凶『搗蛋鬼』,憑什麽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大吼大叫。我要說的不是蕾薇妮雅·柏德蔚的『算計』。說到底,如果不是你們這些『搗蛋鬼』在那邊四處恣意妄為胡搞,就不會有人覺得困擾吧?不管是夏威夷群島、巴蓋吉城,還是這次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所以說啊……」


    雷神索爾輕輕抬起一度被擋下來的右腳。看似為了防止被上條抓住而做了這個動作,不過實際上卻是毫不留情地將稍微抬起的腳,往上條的側腹部踩下。


    傳出「嘎嘰」一聲巨響。


    「咳……噗?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就是即使要脫離『搗蛋鬼』,也打算阻止魔神歐提努斯他們的暴衝嗎!夏威夷群島的內亂?巴蓋吉城的崩毀?你真的以為所有隸屬『搗蛋鬼』的人,都希望發生那種事?」


    「咳……咳……」


    「我才在想歐提努斯那家夥,背著別人偷偷摸摸地在那邊做什麽,結果竟然用盡全力在那邊欺負弱小。是啦,我根本沒什麽太了不起的『算計』啦,不過就是想幹掉看不順眼的家夥。所以我才背叛了『搗蛋鬼』!」


    雷神索爾高抬右腳,以能將足球踢往遠處的動作幹脆地踢向上條的腹部,把他踢了出去。


    看著滾出一兩公尺之外的上條,雷神索爾問道:


    「說了那麽多道理的你又如何?全力否定別人的所有意見、盡全力去懷疑他人,最後你還剩下什麽?……我是不知道你究竟是沉溺於悲劇中,還是想假裝自己變聰明,但現在的你黯淡無光。跟現在相比,以前就算被騙也會對哭泣女孩伸出援手的你要好多了!」


    「……你知道在夏威夷群島時我讓多少人遇上危險?在巴蓋吉城的時候呢?」


    上條如此低語。


    他抓著倒落的桌子,緩緩地站起身來。


    「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把非常多的人給牽扯進來。可能會有人因為我的選擇存活或死亡!這不是數字遊戲,而是實際活著的生命啊!慎重行事哪裏不對了!」


    「那種猶豫,真的是為了找出最好的答案?」


    啪!銳利的聲響迸出。


    雷神索爾的指尖,出現青白色的閃光。


    正如其名。


    是跟能切斷厚重鋼板的電弧刀類似的灼熱雷光。


    「如果你隻是害怕做選擇,」


    雷神索爾說道:


    「如果你是害怕接受自己的選擇所帶來的結果,」


    雷神索爾慢慢走近。


    「會因為那種理由舍棄他人的你,已經是真正的惡人了。」


    橫掃而來的一擊。


    膨脹到刀劍大小的青白色閃光,毫不留情地往上架的頸子砍去。那股閃光爆發性地擴張,飛散的光芒將散落倒地的塑膠桌子如起士般融化,也燒掉四散的漢堡包裝紙。


    然而。


    就算接下連厚過十公分的鋼板都能像撈金魚紙網般切開的電弧刀,上條當麻的頸子也沒被斬斷。


    原因就是那隻右手。


    上條當麻的幻想殺手,將雷神索爾放出的閃光之刃完全擊散。


    「別小看我。」


    雖然激烈地喘著氣,他依然明確宣告: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算計』!」


    正當雷神索爾的指尖即將再次放出青白色閃光時,上條已經衝向前硬抓住他的右腕。能斬斷鋼鐵的刀刃也在中途消失。


    上條沒有停下動作。


    他抓住在雷紳索爾分心的瞬間,以全力抬起膝蓋往索爾的腹部撞去。


    「唔……!」


    「我沒吭聲你倒自己吼得很開心嘛。我啊……對於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把我自己決定要做的事拿來大肆聲張,覺得超火大啦!」


    雷神索爾的身子以被膝蓋撞擊的點為中心彎成<字型,上條則趁這個機會,將自己往後拉開的額頭,往雷神索爾頭上敲下去。


    一陣悶響傳來。


    「阻止別人幹架,拯救哭泣的女孩子。我自己隻要做到這點就很滿足了,卻因為周圍的人多說了幾句,就想給我導出不同的結果!明明一加一等於二就沒人會煩惱啊!結果卻不知怎麽搞的成了負五或負十!這樣真的能拯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嗎?救得了她嗎?啊!」


    確認到魔法師頭昏眼花後,上條放開雷神索爾的右手腕,握緊了拳頭往對方的鼻梁揍下去。


    但雷神索爾用左臂擋住了這一擊。


    同時索爾也掃向上條用來當軸心的那隻腳,卻反被上條用力踩住。


    「我!已經!不想再把那種明明打算救人,反而讓對方更痛苦的結局強加在任何人身上了!所以我才說在實際行動之前讓我先做準備,你懂不懂啊!」


    「真敢說啊……」


    雷神索爾低聲說道。


    他以雙手用力抓住上條的衣領。


    將他全身抬起。


    兩腳離開地麵。


    「所以你才沒有實際行動?是因為沒有漂亮的理由?因為不認識對方?不知道對方長什麽樣子?還是事不關己?……不對吧,上條當麻。你剛剛已經自己說出答案——你是為何而煩惱了,趕快給我注意到啊,混蛋!」


    接著他將上條以背後著地的姿勢,猛然摔在地上。


    不是在開玩笑,上條的呼吸真的停止了一瞬間。


    接著,雷神索爾又往上條的臉上招呼了兩三拳。


    不過上條還是轉過身子,辛苦躲開了雷神索爾揮出的不知第幾拳。


    之後狀況一片混亂。


    基本上都是以跨坐在另一人身上,封住對方行動為考量,不過,就連這種單純的目標,也在途中變得曖昧。毆打、遭反擊、再毆打。隨著這個動作不斷地重複,複雜的思考模式也逐漸消失。


    不曉得契機為何。


    總之,上條和雷神索爾到了某個時間點,就突然停止互毆。上條的視野右側有三分之一變得模糊,雷神索爾的狀況則不清楚。不過既然他是「搗蛋鬼」正式成員,應該能使出一些可以把這間速食店整個毀掉的魔法。既然沒那麽做,就表示他的確有什麽意圖。


    雷神索爾喘著氣再次詢問:


    「你打算救人嗎?」


    「如果對方現在真的正在遭受折磨。」


    上條毫不在意四周群眾遠遠圍觀的視線,回答道:


    「不過如果你跟蕾薇妮雅·柏德蔚或木原加群一樣,打算透過操控我自己獲利,就給我覺悟吧。就算要破壞你的計劃,我也會救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雷神索爾聽到這句話後,露出了微笑。


    「那就隨便你吧。」


    「?」


    「我今晚會行動。你自己看著辦,盡力找出拯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最好的方法,不論最後你是合作還是敵對,我都管不著……隻要是為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過程如何都無所謂。」


    雷神素爾將手放在沒倒下的桌上,以青白色的閃光在紙巾上寫下某些東西。讓上條看過一次用「燒焦」形式寫下的文字列後,雷神索爾就將之隨手一扔。接著紙巾以文字列為中心竄出火苗並延燒,將訊息徹底銷毀無蹤。


    索爾背對著上條靜靜宣告:


    「我會在那裏。要合作或敵對都好,希望你能有效利用剛剛那些情報。」


    行間 二


    自古以來,公開處刑就是西歐民眾最大的娛樂。


    畢竟那是個籃球、電玩尚未普及的時代。雖然有書籍,但能讀寫文字的人並不多。更別提欣賞音樂與戲劇了,對於大部分「民眾」而言,那些都是幾乎不會接觸的事物。


    在這種環境下,於街頭廣場舉行的公開處刑,是能簡單撼動大眾情緒,不論善惡,給平坦生活節奏中帶來強烈刺激感的娛樂活動(……當然表麵上還是有避諱行刑人的習俗存在)。


    他們並非隻是觀看「它」。


    有時還會積極參加。


    舉個例子吧。


    有一種名為羞辱刑的刑罰。跟以斧頭斬首,或被巨大齒輪裝置輾爛手腳打成結之類的刑罰相比,是被分類在「還有救」的刑罰中。


    內容很簡單,就隻是綁住受刑人手腳,讓他站在廣場中央一陣子。換言之是給予犯人「恥辱」的刑罰,若罪行較重就會給予更大的「恥辱」,所以也有扒光衣服或在臉上套豬頭麵具等形式。


    這種羞辱刑,表麵上看起來不會發生直接的暴力行為。


    事實上,也隻是行刑人綁住罪犯的手腳將他放在那裏。


    不過,也確實存在行刑人不會阻止民眾做出任何舉動的潛規則。缺乏刺激的「善良鄰居」會對動彈不得的罪犯做出丟石頭、棍棒毆打、甚至潑灑自家糞尿等「充滿正義感」的刑罰,還以此為樂。


    到頭來。


    先不去回顧臭名遠播的魔女獵殺,那時的犯罪搜查能力根本是極為草率。當然民眾也知道這種內情,也能推測他們表麵上雖然裝成「無法反抗高層意向」,但其實對於能製裁「雖不是壞人,但想將之當成壞人的鄰居」而暗自竊喜。


    那就是如此的時代。


    不論罪狀或傳說,都能之後再隨心所欲加油添醋的時代。


    把不小心碰撞富商肩頭的人當成「稀世大盜」斬首,給準備聲討丈夫外遇的妻子安上「被惡魔附身而有暴力傾向」的罪名,被砍下的頭還會眨眼,濺血的地麵長出有女性外型的奇妙植物等故事稀鬆平常地傳播。不僅如此,情報的正確度失準到這些故事甚至會記載在政府的官方紀錄中,就是個這樣的時代。


    或許正因如此。


    屬於她的「傳說」,才會埋沒在雜亂的情報之中。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經曆過魔女獵殺的重點要素「藉拷問以證明清白」的原型「神明審判」,共計三百零八次的女性。


    用雙手握住長時間放置火中的高熱岩石。


    綁住雙手雙腳沉入泉水中。


    綁在塔頂遭受雷殛。


    關在牢獄中,斷水斷糧達一個月以上。


    ……這些經曆不但沒殺死這位女性,她甚至還麵不改色。而在當時的「傳說」中關於她的真相以及所使用的詐術手段,根本無法下定論。


    神明審判最主要的手法,就是給予嫌犯「考驗」,若嫌犯有罪,肉體就會因為被神明舍棄而受傷,若是無罪,則會因為神明的庇佑而毫發無傷。


    雖然之後因為「試探神這種手法並不好」的理由,變化成直接施壓以促使對方自白的拷問,然而至少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時代,神明審判非常有效。


    也就是說——


    很諷刺地,在當時扭曲的司法下,非得做出這種結論不可。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並沒有受傷。


    所以,她的真麵目,隻是個善良清白的「普通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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