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聖誕老人村、edster792
圖源:love灼燃、無名人27149
校對:神笑琉璃
1
“人偶。”
能力開發名校常盤台中學宿舍的某個房間內，剛出浴纏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操祈如此喃喃念叨。
順帶一提常盤台有兩處宿舍，而這裏正是處於被稱為“學舍之園”特區中的一處。她住在這裏的理由不用說，當然是不想和互看不順眼的“另一位level5”棲於同個屋簷下。
“形似人形的器物雖然在世界各地都有這各自的發展，但起源卻都跟死者有著密切關聯。召喚亡魂或將之保存，駕崩後用作簡化的犧牲儀式置於王墓與君相伴等諸般此類。雖然在擁有最先端技術和開發超能力的學園都市裏可能會被視為異物，但在世上最為普及的人偶果然還是十字教的‘神之子’雕像吧。至少，那個個人人偶是被堅信具有神效而被製造出來仍是不爭的事實。”
室內隻有她一人。
她也並不是特意要念給誰聽。
她一手擦拭著雖吹烘過但人殘留著些許水汽的頭發，一手拿著一本大型宣傳冊。
“在人類脫離宗教與藝術擁有了單純享樂的餘裕後，人偶文化一口氣蓬勃起來。也許是宗教時代遺留，雖然精致但讓人‘不舒服’的人偶屢見不鮮。本館不拘於臆測、謠傳和先入為主觀，將隨人類腳步發展至今的人偶，以及利用3d影印機的模型製作和以電氣伸縮套裝功能數值化製作的‘可手觸、擁抱的立體影像’諸類新時代人偶的樣貌於此介紹，並收集有世界各地的貴重人偶和其技術資料完備。”
食蜂操祈念到這裏輕輕拋開宣傳冊，然後毫不理睬像不像樣的飛盤一樣轉落在地板上宣傳冊倒在床上。力度過大的食蜂的身體像玩彈簧床般輕輕起落，隻著浴巾仰麵翻滾時，身型曲線大大的暴露出來。
“啊—啊—怎麽說呢，這種學校事務麻煩死了。”
這是最近要進行的社會科實習的事前資料。
這種時候常盤台唯二的level5就會莫名被推為學校代表去致辭，然後“另一位”會裝傻扮成庶民派讓上頭的請求丟向食蜂這邊。
雖然食蜂是精神係最強能力『心理掌握』的持有者，但她可不想隨便用遙控器擺弄自己的腦袋。而且雖然食蜂覺得困擾，但她本身又擁著挺享受受人請因此求立於人上的性格。所以就算她可以揮揮遙控器消掉其他人的記憶，也會對這麽做感到可惜。
這樣的話，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為了不在打照麵時輕易不懂裝懂地出糗，事先掌握關於對方的最低限度的知識十分必要。
“呼”
房間裏響起拖長而且帶疲憊色彩的歎息。
仰躺在床上聽見這聲音的食蜂操祈驚訝地皺起眉頭。
沒錯，發聲的不是食蜂操祈。
她慢慢從船上起身，隻手抓緊敞開了的浴巾，在訝異同時將視線轉向聲源處。
窗戶打開了數厘米的縫隙。
綁起的窗簾搖曳著，但並不是風吹造成。布料晃蕩的原因別有它在。
窗緣有著什麽。
那是個身子曲線明顯、有著長長蜜蜂色頭發、閃閃發亮的眼瞳的20厘米高的少女
人、人偶？？？
“這是什麽啊？”
食蜂隨意地吐著槽靠向窗邊。
人偶服裝也很奇特是以黑白色為主調、暴露部位眾多的兔女郎裝，就連肚臍都能看見。
“是這玩意發出的聲音嗎？”
食蜂不為奇異的第一印象所惑仔細觀察下去，發現這個人偶連細節部位都和自己很相似。而且接著這人偶竟然順暢地甩著手臂說話了。
“啊啊終於爬上來了☆高度有著這個本身不成問題，不過途中差點被烏鴉叼走是個大難關。”
人偶說著單手撫摸起手上的衝浪板狀物體。
“聲音果然是從這玩意裏發出來的。開關，我看看，在哪裏？這裏麵嗎？”
“嗚哇！？等、等一下，別突然玩弄我啊，兩腿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啦！！”
是像電動玩具控製器那樣裝有平衡儀嗎？上下左右搖晃都可以做出對應反應。雖然可能裝有無意義的技術，食蜂的第一關注點卻和科技無關。
“這個我，為什麽造得這麽精致啊。”
“等等，我會全部說明的別把我倒吊倒過來啊喂，給我等等，你丫為啥真動手脫起我的衣服來了啊！？”
“嗯——脫掉手套了也沒看到球體關節之類的東西呢。嗚哇這裏也哎呀討厭，就連這種地方也！？參考的是體檢數據嗎，但為什麽連這種不會給人看到的地方也”
“我都說了。”
人偶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
它處於酮體被食蜂一手握住的狀態，它握起小小粉拳超食蜂食指指甲根部的白色部分敲下。
“給我好好地看過來啊！別擅自吧人家當東西開唱獨角戲啦！！”
“痛！？我要毀了你這人偶！！”
“呀呀呀呀呀呀呀！？你是殘酷力全開想用螺絲刀魔改玩具的小鬼頭嗎！！”
先不管這些鬧劇戲言。
重點是，不知什麽人拿到了食蜂操祈的詳細資料，這才是問題所在。考慮到這人偶本身也有可能是裝著攝像頭和無線裝置的無人偵察機，食蜂再度將身上的浴巾重新包好。
另一方麵，被解放到地板和食蜂一模一樣的人偶眼淚汪汪地按順序收集起被脫掉衣服，再一一穿上。
“再說我本來就不是人偶啊。”
“哈？難不成你想主張自己是什麽小妖精嗎？”
食蜂用與其是對人偶更像是對另一頭的操縱者的姿態放話，然後人偶不知為何對此擺出不滿的姿態。
“是啊，工科標本（anatomy mechatronics）算了，就算是你也不會一下子就懂吧。你現在就好像不會把電視調成錄影模式然後去叫鄰居的男孩子來幫忙的人一樣。”
“好吧，讓我看看哪些東西可以引火呢。對了對了，這裏有香芬蠟燭在呢。”
“拉開我的雙腿要搞毛啊！！”
“好好說明。”
“原、原本是改造人研究衍生出來的計劃啦。”
“改造人？”
“應該沒有非從那兒說起不可的必要吧？”
兔女郎人偶逃出食蜂的五指山，再次落到了地板上後繼續說明，
“和強大能力者擁有相同的骨骼、相同的肌肉、相同的內髒、相同的血管、相同的神經也就是用純粹的工學技術做出和你一模一樣的標本。這就是工學標本計劃啦。”
“”
“話是這樣說，但成品完全沒有擴大型號的必要。因為做出和你同樣大小的機器人根本沒什麽意義，縮小體型後還能節省保存和運輸麻煩的成品就是我啦?”
人偶啪嗒啪嗒地揮舞著小手，
“所以我也會肚子餓，晚上也是需要睡覺的喔。分類上是醫療機器的集合體，用來完美模擬內髒的機械能和內髒抽出能量的方法。”
“我隻想確認一件事。”
“哪一件事？”
“你、跟我的腦不，你是連‘心理掌握’都能完整仿效的存在嗎？”
如果回答的苗頭稍有不對，就祭出鐵拳讓它解體。
人偶麵對眼神如此訴說的食蜂，隻是搖了搖兔耳垂肩否定。
“也許我該說仿效了大腦以外的全部比較好懂吧。工科標本要是這麽萬能的話，製禦困難的level5早會被廢棄了。”
雖然聽起來很有
道理，但食蜂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相信。
工科標本芸芸的說明可能隻是簡單帶過而已，而且本來就存在著不依靠本人的腦而是從他人身上引出複數level5能力並切換使用的改造人戀查存在。因此不能完全否定這個將食蜂操祈身體特征完美再現的東西能做出類似事情的可能。
隻不過，當問再多也無法消除疑慮時，食蜂操祈又該如何采取行動呢。
隻裹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想到這抵住額頭，對人偶問道：
“那麽你是為了什麽跑到我房間的？”
“終於切入主題了製造我的‘博士’被抓了動彈不得，希望你能夠用‘心理掌握’三兩下救出他。”
居然順勢委托任務，食蜂想都別想地發出呻吟。
她可沒什麽救助“博士”的義務，不如說第一個想讓對方下地獄話是這麽說，這也是能正確了解“工科標本”的危險度，抹消製造這個精巧人偶的詳細身體資料（啊啊，真是的，這在某種意義上比普通裸照還要羞人啊）的機會，因此果然還是得接觸那名“博士”。
麵前的人偶就是人偶，是由純粹工學技術製成。據她所說，是不可能用隻能用於人類頭腦的“心理掌握”來操縱。但是食蜂也有讀取殘留於物品上的情報的能力，應該可以輕易消除掉吧。
食蜂操祈該去哪裏做什麽怎麽做呢，她經過幾番思索後，覺得頭痛歸頭痛但還是隻能這樣回答：
“我懂了不過我可能會在救他的時候當場揍飛他。”
2
人偶自稱“小祈”
食蜂操祈將它放入肩提手袋中離開了宿舍，往特別區（別名學舍之園）的出口走去。
這裏雖然是門禁和夜間警備體製都極為嚴苛的常盤台近遭，但她並不需要為了外出而跳窗爬牆在黑夜中飛簷走壁。因為她早吧周邊人員全都“掌握”好了。說極端一點，用一隻遙控器消除別人對自己的認知，變成了透明人大大方方走出了大門（但蒙混不過監視器）。
食蜂平安走出“學舍之園”後，邊看著大型宣傳冊邊走向大人口中充滿危險的夜晚的街道。
那宣傳冊是人偶博物館的資料。
小祈從手袋中探出上半身對食蜂說：
“人偶館明麵上是忽悠人的，事實上是把人關押進大型金庫的秘密監獄。”
“我確實注意到那與參觀人數不符的收支跟嚴密的警備了，看起來也不像是吃讚助的樣子，看來是有其它副業吧。”
雖然學園都市有公營收監設施，但遇到無法公開的事件或沒有通過公開程序收押凡人的閑暇時該怎麽做？這恐怕就是人偶館暗地裏的真麵貌了。
秘密監獄。
即使大金庫配置有不分晝夜進行巡邏的警備人員、必要以上厚實的牆壁和設計複雜的猛署保守者裏頭也不會引人起疑。作為市內收容所可謂是堂堂正正又便利至極。
“這地方保管著被剝奪人類權利的人，將人當成一種人形的東西收容原來如此，對方還挺有幽默感的嘛。”
“‘博士’才不是這樣就會屈服的人！”
“我可不希望那家夥是什麽強敵啊。”
宣傳冊上雖然有著粗略的平麵圖，但這種官方貨是不能當依據的。
食蜂合上宣傳冊並將它放進包中，將視線朝正麵抬起。
將地麵削平磨亮的花崗岩地盤，在那整齊的正方形領域中央有著巨大骰子般的立方體建築。
問題根源的人偶博物館。
私底下在囚禁著受刑的罪人，宛如中世紀塔樓般的秘密監獄。
沐浴著從外部射來的強光的人偶館聳立著。它“表麵上”早已關門打烊，那燈火不過是為了不讓建築物陷入黑暗中引起滲人的感想的印象操作罷了。
“我事先提醒你，被裏麵抓到就逃不掉咯。因為是不審就關所以不會有普通警備員過來救場，也不會再由其它逃跑機會了。”
“（看來還有以此為目標的可能呢，某人對學園都市第五位的執著心從這個人偶就一目了然了。）”
“？”
“話雖如此，不前進就什麽都不知道也是事實啊。”
“具體而言要怎麽做？這裏可是跟惡魔島一樣難以攻陷喔？”
“這還用說。”
食蜂說著從提包裏拿出遙控器，像搶手一樣將其旋轉，
“直接正麵突破☆”
3
食蜂操祈是學園都市的七名level5之一，是最強純精神係能力『心理掌握』的持有者。無論敵人擺出什麽樣的陣勢，她都可以操縱人偶博物館的所有守衛，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但是與此同時，她對攝像機、感應器和其他機械警備裝置束手無策。如果像間諜電影那樣把前後的卷簾門降下來然後釋放毒氣，她就會當場被擊倒。
食蜂理好以上的前提。
“如果要從人類和機器之間選擇的話，當然是人類那邊啦。”
“……我讚成是讚成啦。不過你雖然能贏人類，但是整個地方就像古代金字塔那樣堆滿陷阱怎麽辦？”
“為了預防火災或暴動等緊急情況，即使在內部也會有讓守衛們安全撤離的秘密通道。隻要問出在哪裏，就可以避開所有厚重的大門和誇張的陷阱了。”
“如果這個地方喜歡棄嘍囉們不管呢？”
“隻是一味地揮鞭子會讓人燃起反抗意識，必須要適當地給點糖才行☆”
控製他人來獲取必須的情報這一點很像稻草百萬富翁的故事。食蜂在與目標接觸前並不知道他們腦中的情報，但是一旦進行了操縱，就可以利用目標的人脈和關係網來搭起通往下一個目標的橋梁。所以得到答案所需的時間大部分得靠運氣。
在這之後，食蜂操祈走在一條圖紙上沒有顯示的通道裏。
那條很長很長的通道連同著監獄的最深處，通過一扇就像銀行金庫那樣的圓形門後，食蜂抵達了目的地。
她眼前左右兩側出現了像打磨過的黑曜石材質的櫃子門，令人想起時髦廚房裏的冰箱。
其中一扇門失去了顏色，變成了透明。
看來是液晶通電式的遮光窗。
在裏麵關著一個身穿由監獄提供的簡易襯衫和褲子，大約六七十歲的老婆婆。
她就像一個等待比賽開始的拳擊手一樣坐在床上盯著食蜂。
老婆婆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
“看來不是平時的守衛呢。”
“你就是博士嗎？”
“既然你這麽稱呼我……這樣啊，是小祈帶你來的。”
“你可有考慮過被擅自做出這種人偶的女孩子的感受嗎？我想稍微和你談一下工科標本的性能和你的目的。”
“那種東西絕不會與『心理掌握』扯上關係。就算我這麽說，你也不會相信吧。”
“……”
“首先，工科標本隻是幾個同時運行的計劃之一。也就是說這個計劃自身並不需要完全實現所有的目標。”
“所有的目標？”
“防止失去強大的能力者……尤其是level5的對策。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將你們永遠保存起來的手段。”
老婆婆用低沉的語調告訴食蜂，
“雖然level 5是極為強大的戰力，但是與此同時要創造或複製他們極為困難。因為失去後就挽救不回來，所以不能輕易將他們投入戰線。就好比一把雙刃劍。但如今世界形勢已經陷入不能拿那些當借口的事態裏了。”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其他同類？”
“他們負責的內容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應該不會到了這個階段
還愚蠢地去依賴克隆技術吧。不過他們毫無疑問會從多個角度使用不同的方式解剖食蜂操祈的特性，從而極限接近『心理掌握』背後的具體原理。”
“也就是說，很難通過一般手段來接近我的領域，於是就從不可能的範圍施展應用力嗎？”
“剛才也說過了，這個世界形勢已經陷入不能拿那些當借口的事態裏了。”
工科標本的小祈本身就好像一塊拚圖，隻是她的話是沒什麽意義，不過和其他計劃組合起來的話就可能會改變這個事實。
奇怪的地方在於打造這幅拚圖的其中一人並沒有看過全圖。
天知道這個老婆婆說的是不是事實……也有可能是事情背後的發展甚至超出了她的認知。
“雖然眾所周知學園都市的超能力開發是以大腦為基礎，不過我們知道隻是讓大腦浮在保存液裏麵也沒有任何用處。應該是包含了肉體在內的整個人體在作為一個巨大的係統來運轉，不過係統的具體原理還沒有弄明白。失去後才意識到重要性就太晚了，所以工科標本的使命就是保存一切。”
“……那件有病的裝束又是怎麽回事？”
“我隻是保存了關於成為樣本的個體的一切，結果是那樣的原因一定在於你。”
“你說什麽……？”
食蜂操祈再次望向了手提包裏麵的小祈。
一件以黑白為基調的兔女郎裝……難道是小時候在雜誌裏或電視上看到的衣服嗎？還是在心中的某處希望穿上那種東西呢……？
“一旦陷入低潮期，那大量的數據庫存就會派上用場。不過那是幾十年還是幾百年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但是，那隻是高層的利弊力吧？”
食蜂在透明的門前單手叉腰，
“你的目的又是什麽？高層肯定是覺得你能派上用場才會讓你進入這個計劃，以此你原本就擁有著會讓他們拉攏你的技術。那麽事情的經過呢？你是怎樣獲得用單純的工學技術就能再現人類器官的技術的？”
“……你知道最古老的人偶是出於什麽理由被打造的嗎？”
“為了與死者牽起聯係？”
食蜂回憶起人偶博物館的傳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有些是為了代替某人承受死亡，有些是為了喚醒已死之人的靈魂記憶的容器。也有人形的物體會被賦予與人有關的職責的說法。”
老婆婆的用聽上去就好像是兩片陳舊的紙張在摩擦的聲音繼續訴說著，
“即使是在能受到高度管理的學園都市裏，也還是會出現死人。無論是誰也好，死了就結束了。還活在他人的心中或者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微笑的台麵話說起來簡單，實際上什麽也不會剩下。長年累積起來的一切的消失，這就是死亡的定義。”
“……”
“無論如何，我也想保存起來。”
老婆婆的聲音在冷淡的牢房中回響著，
“我不想以漂亮話來結束。人會劣化，消失，化為虛無，所以哪怕隻是一點點，我也想讓他們加入世界的累積。隻要擁有不可磨滅的數據，隻要能留下死者的標本，遲早也會幫上某人或某事的忙吧。那樣他們就會被丟進世界累積的洪流中而不是完全消失。”
“……你的本職是什麽？”
“教師，不過我也配不上那個頭銜了。”
食蜂操祈稍微歎了口氣。
工科標本、能力者的模型，食蜂稍微思了考它最初的含義。
但是，就在她準備接受的時候，少女卻皺了皺眉。
“……等等。”
“怎麽了？”
“你是因為不能允許死去的學生或能力者什麽也不留下就回歸大地才會去做工科標本的吧？”
“那又如何？”
“那你為什麽做了我的模型？這和你的準則自相矛盾吧？”
“還沒察覺到嗎？”
“察覺什麽？”
“我隻會製造那些已經死亡，或者不可避免死亡的學生的標本。不然我的心血就會失去一切意義。”
“所以我才問你為什麽要做我的模型啊……”
“剛才的解釋還不夠嗎？”
身穿囚服的老婆婆坐在床上，盯著食蜂的臉看。
第五位的少女察覺到老婆婆的眼中有一絲憐憫。
“你很快就要死了，那個結果已經演算好了。”
食蜂操祈的思考稍微陷入了空白。
少女感覺到臉頰上有一股不舒服的緊張感。
“你在……說什麽？”
“我一共做了47個工科標本……你明白了嗎，第五位？就算不說出具體的演算方式，那個數字也證明了我的經驗和準確率。成為死亡人偶的原型，也就代表著你會迎來這個結論。”
“……”
食蜂操祈心目中對小人偶的印象被完全顛覆了。
這並不是陷入悲傷的父母為了懷念逝去的孩子，而裝飾在孩子房間裏的人偶。一開始也許是那樣，不過現在它們對於作為原型的人來說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就像一個奇怪的法國娃娃或稻草人偶那樣，它們本身已經成為了傷害的象征。
“我……什麽時候會死？”
“你還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了嗎？”
“說具體一點。”
“知道又有什麽用？反正你已經躲不過去了。”
“夠了，馬上告訴我！！”
聽到食蜂的呼喊後，老婆婆歪了歪頭。
然後她用那副粗糙且低沉，就像陳舊的紙張相互摩擦的聲音說道。
“就是現在。”
食蜂倒吸了一口氣。
然而她並沒有轉過身去的空暇。
砰砰！！幾道清脆的槍聲過後，背後傳來了幾道火辣辣的痛擊。全身變得僵硬的少女跪了下去，然後倒在了地上。想要呼吸卻又做不到。隨著視野逐漸泛黑失去原樣，食蜂操祈的意識被切斷了。
4
隨著一係列的金屬哢嚓聲，幾道鎖被打開了。
厚實的透明門往外打開，一名年輕人朝著坐在牢房裏的床上的老婆婆搭話。
年輕人本來是人偶博物館的守衛之一。
“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們要在十分鍾內離開這裏。”
“你應該熟悉路吧。”
“隻要跟著食蜂操祈進來的路往反方向走就好。”
就算手上有牢房的鑰匙，也無法穿破設施內部的多重大門和警衛設備，所以才需要一個能夠指出一條繞過所有東西的人。
“那是什麽？”
“我已經按照你的指示收集了一切需要的材料。不過，能不能造出你需要的東西就全看你的能力了。”
老婆婆和年輕人一邊邁出牢房的門一邊交談。
一個小小的人偶從手提包裏爬了出來，朝著地上的屍體大聲呼喊著什麽。
“要摧毀掉嗎？”
“不用管她，小祈追蹤不了我們。”
兩人沿著沒有畫在圖紙上的通道，準備離開人偶博物館。
“離開這裏之後，就要準備著手最後的作品了。”
“那是自然。”
“過不了多久，這個城市……學園都市就會永遠遺失了。”
5
感覺就好像喉嚨裏卡著一個特別堅固的乒乓球一樣。
少女本身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她的喉嚨抽搐了一下後，乒乓球就破了。
這說不定都是錯覺。
不過那感覺就是生氣回到食蜂操祈身上的事實。
“咳！咳咳！！嗚嗚……！！
”
“啊啊，啊啊。你終——於醒了！”
“……見鬼，明明我已經將守衛的槍裏替換成油漆彈了，沒想到在近距離挨上幾發也足以奪去了我的意識力……”
食蜂從冰涼的地板上站了起來後，吐出這麽一句。
她的心跳仍然沒有穩定下來，頭部也有股沉重的感覺，但她還是慢吞吞地朝工科標本小祈發問。
“那個老婆婆呢？”
“……我不知道，好像是通過我們來的通道離開了。”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隻是她的逃脫手段嗎？”
“博士說接下來就要去完成『最後的作品』，還說什麽學園都市過不了多久就會遺……”
雖然食蜂的話中帶有不爽的刺，但是小祈的語調則有些沉重。
小祈她為了拯救博士，自己一個在夜裏的城市奔走著，雖然聯係上了學生宿舍裏的食蜂操祈，然而製造她的老婆婆卻完全無視了這個人偶朝著出口走去。
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還將自己的『孩子』留在了那個冰冷的牢獄裏。
“唉……”
食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後，理了一下肩膀上的蜂蜜色長發。
然後少女望向了低著頭坐在地上的小人偶的背部。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
“我知道你有著和我一樣的骨頭和內髒排列，但是應該沒有足夠的技術力來複製作為我的能力基礎的大腦才對。那麽讓你感到失望的，究竟是什麽？”
這是個簡單的測試。
工科標本小祈沒有轉身，隻是垂著頭癱坐在地上回答她。
“我不知道啊。”
在某個意義上，這是最糟糕的答案。
如果一個程序無法定義自身，就算它死機也不能抱怨什麽。
“……該如何定義『自己』，我怎麽可能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的食蜂操祈眯了眯眼睛。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那個人偶。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代替了腦髓作出了這些思考模式。
然而那是完美的機器無法導出的答案。
區區一個程序絕不可能被要求定義自身的時候還能持續思考。
“那就沒辦法了……”
食蜂用食指和拇指夾起人偶。
“等等！你、你幹什麽！？”
“你是什麽東西，該如何定義，這些都無所謂，我也完全不對那個老婆婆的算盤感興趣。”
食蜂望著人偶的眼睛，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她利用了本小姐來逃離這個地方，擅自將你體內的奇怪邏輯當作踏腳石後就逃之夭夭了。作為報複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了嗎？”
“……”
人偶……不，名為小祈的某人稍微沉默了一陣。
那個老婆婆是組成自己的基礎。雖然被她利用了是很不甘心，但也不想與她為敵。
無法直接導出答案的她讓食蜂感受到她與普通的電腦不同。
“你具體有什麽打算？無論是哪個方麵對方都要領先於我們，而且我們也沒有能夠想出她接下來要去哪裏的線索。”
“哦？難道你忘了我怎麽還能活著嗎？”
食蜂轉了轉手上的遙控器，
“……我已經操縱了所有警衛，包括隱藏在其中的那個老婆婆的幫手☆”
6
老婆婆透過一架大型客機的窗戶望著學園都市的夜景。
她的膝蓋上有一個筆記本大小的平板電腦。機身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見裏麵的電路板和零件。
『集積都市』（urbanprocessor）。
這一台終端就是老婆婆『最後的作品』。
（……比起人偶，應該是模型比較準確吧。）
她一邊在心中默念，一邊俯視著下麵的燈光潮水。道路上的路燈和車頭燈，高樓大廈窗戶裏透出的亮光。簡直就像在學園都市裏麵穿梭的數據和能量都被具現化，像張蛛網一樣連接起來。
一模一樣的東西正在她的平板電腦裏麵流動。
電腦的cpu模擬出學園都市的道路、鐵軌、水道、電線、煤氣管、網線等設施，就好像是將學園都市的鳥瞰圖存在一張縮微膠卷上麵一樣。在半導體裏麵奔流的電子信號再現了各種奔流，完美地在電腦上模擬了學園都市的『脈搏』。
要是把『集積都市』翻轉過來，透過透明的外殼可以看見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僅幾毫米長的玻璃管。
那裏一共有512根小型真空管，它們的使命就是在情報a和情報b之間建立起不分因果的自由隨意連接。這一構造有別於隻能用0和1思考的電腦，可以重現人類的思考和聯想模式。
將這兩者合一就能造出一種非常有趣，足以讓看見的人感到十分可怕的『性能』。
（『集積都市』可以再現由學園都市創造的『行動』。就像小祈包含了食蜂操祈的談話模式一樣。）
傾向、潮流、自控、想象、創造……以及學術論文、技術開發還有商品生產。這台電腦可以永遠重現和學園都市一模一樣的數據。甚至可以說這台小小的平板已經成了第二個學園都市。
與此同時，可以通過改變電路板的電子信號的速度，將『城市的速度』像快進視頻一樣加速幾十倍。那樣一來，就不再和學園都市一樣了，而是誕生學園都市經曆了幾十甚至幾百年後演變成的學術機構。
這是可以改變世界的究極模型。
老婆婆的目的是將它帶出學園都市。
本來，她之所以會被關在人偶博物館的深處是因為她太過危險，不過隨便殺掉又太糟蹋她的才能了。
“……我沒有後悔的理由，畢竟我已經擁有了和你一樣的東西了。”
老婆婆準備將視線從窗邊移開。
就在這個時候。
在她下方的光點聚合體突然就好像阿米巴原蟲一樣蠕動著。光點就好像一塊電子廣告牌一樣，完全無視了大樓和道路的位置移動著。最後組成了一幅有意義的畫麵。
上麵顯示的是一名有著蜂蜜色長發的少女的臉。
“誒？那東西有那麽高的價值力嗎?？”
甜蜜的聲音滑進了老婆婆的耳朵裏。
無法理解的現象繼續發生。
老婆婆慌忙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機艙內部，發現平板電腦已經從膝蓋上消失了。本應坐在她身邊的年輕部下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學園都市的第五位正揮動著『集積都市』。
“……你怎麽追上來的？難道手下有空間移動係的能力者嗎？”
“還沒明白嗎？”
少女的話音剛落，嗖的一下，機艙裏的所有人都將頭轉向了老婆婆。
一開始，老婆婆還以為他們是被『心理掌握』操縱了，然而……
“不對哦……這樣啊，並不是你上了飛機，而是我根本就不在飛機裏……畢竟……”
“嗯，我潛入人偶博物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最終航班早就起飛，機場也會停運了。”
“所以應該會換成走陸路才對。我還在等那家夥把車開過來……那我怎麽會在乘上客機？為什麽我沒有質疑過！？”
“這·就·是，『心理掌握』。”
食蜂操祈的話音剛落，機艙裏的一切，連空姐端在手裏的咖啡的表麵，都凍住了。
不，不僅僅是機艙。連窗外那不自然的夜景也完全停住了。
老婆婆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
然而她完全沒辦法想出自己被困在什麽地方。
“把你留在這裏然後走人也不是不行。”
食蜂操祈在靜止的機艙內冷酷地對她說。
“不想變成那樣的話，就告訴我打算用這個危險的東西來幹什麽。”
“……想要情報的話，直接看我的大腦不就行了嗎？”
“已經試過了。難道你沒有注意到自己好像在過度思考『集積都市』的細節嗎？另外記憶的一部分也被不自然地覆蓋了。你大概利用了自我暗示在大腦裏麵留下了好幾個不同版本的真相吧，但是因為我全部都能看見，所以證明不了哪個才是真的。”
“自我暗示是之後才加上去的……你發現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正確的答案吧。”
“原來如此……這麽說……”
“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坐在像是被透明樹脂硬化處理後的機艙裏的老婆婆撂下這麽一句，
“如果我知道某樣東西即將消失，我不能允許它什麽也不留下。所以我才會讓工科標本和集積都市等作品問世。要不然的話，我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動力呢？”
“……這個城市，學園都市很快就要被消滅了？”
“我找不到其他答案。”
“所以就想搶在遺失之前，在世界的盡頭留下城市的備份嗎？”
“那樣一來，學園都市遲早都可以在其他地方重建。就算沒有重建，城市的影響力也會留在世上……話雖如此，要是你想阻止我的話，我隻能認為你是想看到這個城市被淘汰或者消失掉吧。”
“你就沒有想過你所擔心的破壞力，可能會由這部平板電腦引起嗎？”
“想一下諾亞方舟就好。要是故事的主人公放棄收集動物讓自己的朋友和親戚上船的話會怎樣？那個決定或許是會將他塑造成一個慈愛的形象，但是不會為世界留下任何東西。船上的人會為食所困，他愛的所有人都會開始同類相食。”
“你好像有一個很大的誤解。”
“是什麽？”
“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並沒有親手引發洪水。如果他說打造那艘船將會耗盡星球上的資源，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會聯合起來圍毆他的。”
“但結果是一樣的。”
“但是，你的隻是淹沒整個星球來換取更好的世界的神的邏輯。對於喜歡為過程和原因而苦惱的人類來說，那種事情應該不能接受吧。”
“你是說我走到這一步的這條路，包含了你不能接受的因素嗎？”
“就算善意被踐踏，你做出來的那個人偶也從沒有說過自己『母親』的哪怕一句壞話。”
“……”
“那可不是指令力的數字排列這麽簡單。既然是你製造的，那麽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才是。”
“你怎麽知道那東西的背後有善意？難道你使用了能力打開來看過？”
“別傻了。你的技術那麽厲害，我都有點害怕打開那個盒子了。”
“這樣啊。”
老婆婆低吟了一句。
然後她這樣說道。
“你會失去一切的。”
“也許吧。”
“到了『那個時候』，你絕對會後悔今天作出的這個決定。”
“即便如此，我也有不能退讓的信條。如果那個信條改變了，我大概會變成人偶而不是人類吧。”
“……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
“既然你已經摧毀了救命稻草，那就不要半途而廢。就像我用自己的做法去追求一樣，你就用自己的做法來保護小祈吧。”
7
那個老婆婆被發現在深夜中的公園長椅上。
她之後的去向不明。
不過，在她身邊有一台被燒到認不出來的平板電腦的殘骸。
在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莫名溫柔的表情。
8
隻裹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操祈躺在學生宿舍的床上。
到頭來，前往人偶博物館舉辦的社會科參觀學習因為突發事變而被取消。學生們轉而到訪一個水族館，沒有提前得到情報的她在開幕演講上遭遇了不少的困難。少女不止一次想過揮動遙控器對人群植入『演講十分成功』的記憶。
這個城市很快就會消失。
就像是奇怪的詛咒娃娃一樣，老婆婆的話語重重地壓在食蜂的胸口上。
食蜂做了一些調查後，發現了『外麵』有一個名為『格雷姆林』的組織對夏威夷群島發起了攻勢。學園都市『內部』對此作出的反應則是反複裝備高等武器，甚至還做出了名為戀查的超能力人造人。
老婆婆的話說不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要是雙方勢力正麵相撞，或者有一方錯誤運用了自身的力量，名為『世界』的這個框架會被破壞個一兩次也不是什麽天方夜譚。
食蜂在想，那種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會想些什麽。
為了回避更為直接的威脅，食蜂破壞了可以說是學園都市的備份的『集積都市』。少女沒有質疑過這個決定，不過她也知道世上並沒有什麽閃閃發光，連一點壞處都沒有的正確答案。
如果……
她親自看見老婆婆口中的那副毀滅的景象，她真的還能確信自己沒有做錯嗎？
就算樹木會枯竭也要播種。
就算會將世界吸幹也要打造方舟。
……站在一片瓦礫跟前的時候，她真的還能斷言老婆婆是錯的嗎？
“呼……”
聽到沒有其他人在的房間裏發出了重重的歎氣聲後，食蜂皺起眉頭。
沒錯，歎氣的人不是她。
少女支起身子，望向了坐在宿管來查房的時候就會躲進床底那張折疊式化妝台的邊緣上的小小身影。
看見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後，食蜂的肩膀垂了下去。
就算完成了方舟，從毀滅的世界中拯救了一部分的人。存活下來的都是些以善小而不為人類，之後等著他們的也不會是什麽幸福世界吧。
因為不想看到這種事情，食蜂才會拒絕老婆婆所走的道路。
既然她拒絕登上那艘船，她就要去找不同的辦法了。
“……既然都說了那種漂亮話了，我就得照顧一下這個世界啊。”
雖然不清楚和老婆婆的預言有什麽關係。
不過，崩壞確實在逼近。
離『格雷姆林』的領導人，魔神奧帝努斯舉起手中那杆槍，還剩兩天。
圖源:love灼燃、無名人27149
校對:神笑琉璃
1
“人偶。”
能力開發名校常盤台中學宿舍的某個房間內，剛出浴纏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操祈如此喃喃念叨。
順帶一提常盤台有兩處宿舍，而這裏正是處於被稱為“學舍之園”特區中的一處。她住在這裏的理由不用說，當然是不想和互看不順眼的“另一位level5”棲於同個屋簷下。
“形似人形的器物雖然在世界各地都有這各自的發展，但起源卻都跟死者有著密切關聯。召喚亡魂或將之保存，駕崩後用作簡化的犧牲儀式置於王墓與君相伴等諸般此類。雖然在擁有最先端技術和開發超能力的學園都市裏可能會被視為異物，但在世上最為普及的人偶果然還是十字教的‘神之子’雕像吧。至少，那個個人人偶是被堅信具有神效而被製造出來仍是不爭的事實。”
室內隻有她一人。
她也並不是特意要念給誰聽。
她一手擦拭著雖吹烘過但人殘留著些許水汽的頭發，一手拿著一本大型宣傳冊。
“在人類脫離宗教與藝術擁有了單純享樂的餘裕後，人偶文化一口氣蓬勃起來。也許是宗教時代遺留，雖然精致但讓人‘不舒服’的人偶屢見不鮮。本館不拘於臆測、謠傳和先入為主觀，將隨人類腳步發展至今的人偶，以及利用3d影印機的模型製作和以電氣伸縮套裝功能數值化製作的‘可手觸、擁抱的立體影像’諸類新時代人偶的樣貌於此介紹，並收集有世界各地的貴重人偶和其技術資料完備。”
食蜂操祈念到這裏輕輕拋開宣傳冊，然後毫不理睬像不像樣的飛盤一樣轉落在地板上宣傳冊倒在床上。力度過大的食蜂的身體像玩彈簧床般輕輕起落，隻著浴巾仰麵翻滾時，身型曲線大大的暴露出來。
“啊—啊—怎麽說呢，這種學校事務麻煩死了。”
這是最近要進行的社會科實習的事前資料。
這種時候常盤台唯二的level5就會莫名被推為學校代表去致辭，然後“另一位”會裝傻扮成庶民派讓上頭的請求丟向食蜂這邊。
雖然食蜂是精神係最強能力『心理掌握』的持有者，但她可不想隨便用遙控器擺弄自己的腦袋。而且雖然食蜂覺得困擾，但她本身又擁著挺享受受人請因此求立於人上的性格。所以就算她可以揮揮遙控器消掉其他人的記憶，也會對這麽做感到可惜。
這樣的話，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為了不在打照麵時輕易不懂裝懂地出糗，事先掌握關於對方的最低限度的知識十分必要。
“呼”
房間裏響起拖長而且帶疲憊色彩的歎息。
仰躺在床上聽見這聲音的食蜂操祈驚訝地皺起眉頭。
沒錯，發聲的不是食蜂操祈。
她慢慢從船上起身，隻手抓緊敞開了的浴巾，在訝異同時將視線轉向聲源處。
窗戶打開了數厘米的縫隙。
綁起的窗簾搖曳著，但並不是風吹造成。布料晃蕩的原因別有它在。
窗緣有著什麽。
那是個身子曲線明顯、有著長長蜜蜂色頭發、閃閃發亮的眼瞳的20厘米高的少女
人、人偶？？？
“這是什麽啊？”
食蜂隨意地吐著槽靠向窗邊。
人偶服裝也很奇特是以黑白色為主調、暴露部位眾多的兔女郎裝，就連肚臍都能看見。
“是這玩意發出的聲音嗎？”
食蜂不為奇異的第一印象所惑仔細觀察下去，發現這個人偶連細節部位都和自己很相似。而且接著這人偶竟然順暢地甩著手臂說話了。
“啊啊終於爬上來了☆高度有著這個本身不成問題，不過途中差點被烏鴉叼走是個大難關。”
人偶說著單手撫摸起手上的衝浪板狀物體。
“聲音果然是從這玩意裏發出來的。開關，我看看，在哪裏？這裏麵嗎？”
“嗚哇！？等、等一下，別突然玩弄我啊，兩腿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啦！！”
是像電動玩具控製器那樣裝有平衡儀嗎？上下左右搖晃都可以做出對應反應。雖然可能裝有無意義的技術，食蜂的第一關注點卻和科技無關。
“這個我，為什麽造得這麽精致啊。”
“等等，我會全部說明的別把我倒吊倒過來啊喂，給我等等，你丫為啥真動手脫起我的衣服來了啊！？”
“嗯——脫掉手套了也沒看到球體關節之類的東西呢。嗚哇這裏也哎呀討厭，就連這種地方也！？參考的是體檢數據嗎，但為什麽連這種不會給人看到的地方也”
“我都說了。”
人偶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
它處於酮體被食蜂一手握住的狀態，它握起小小粉拳超食蜂食指指甲根部的白色部分敲下。
“給我好好地看過來啊！別擅自吧人家當東西開唱獨角戲啦！！”
“痛！？我要毀了你這人偶！！”
“呀呀呀呀呀呀呀！？你是殘酷力全開想用螺絲刀魔改玩具的小鬼頭嗎！！”
先不管這些鬧劇戲言。
重點是，不知什麽人拿到了食蜂操祈的詳細資料，這才是問題所在。考慮到這人偶本身也有可能是裝著攝像頭和無線裝置的無人偵察機，食蜂再度將身上的浴巾重新包好。
另一方麵，被解放到地板和食蜂一模一樣的人偶眼淚汪汪地按順序收集起被脫掉衣服，再一一穿上。
“再說我本來就不是人偶啊。”
“哈？難不成你想主張自己是什麽小妖精嗎？”
食蜂用與其是對人偶更像是對另一頭的操縱者的姿態放話，然後人偶不知為何對此擺出不滿的姿態。
“是啊，工科標本（anatomy mechatronics）算了，就算是你也不會一下子就懂吧。你現在就好像不會把電視調成錄影模式然後去叫鄰居的男孩子來幫忙的人一樣。”
“好吧，讓我看看哪些東西可以引火呢。對了對了，這裏有香芬蠟燭在呢。”
“拉開我的雙腿要搞毛啊！！”
“好好說明。”
“原、原本是改造人研究衍生出來的計劃啦。”
“改造人？”
“應該沒有非從那兒說起不可的必要吧？”
兔女郎人偶逃出食蜂的五指山，再次落到了地板上後繼續說明，
“和強大能力者擁有相同的骨骼、相同的肌肉、相同的內髒、相同的血管、相同的神經也就是用純粹的工學技術做出和你一模一樣的標本。這就是工學標本計劃啦。”
“”
“話是這樣說，但成品完全沒有擴大型號的必要。因為做出和你同樣大小的機器人根本沒什麽意義，縮小體型後還能節省保存和運輸麻煩的成品就是我啦?”
人偶啪嗒啪嗒地揮舞著小手，
“所以我也會肚子餓，晚上也是需要睡覺的喔。分類上是醫療機器的集合體，用來完美模擬內髒的機械能和內髒抽出能量的方法。”
“我隻想確認一件事。”
“哪一件事？”
“你、跟我的腦不，你是連‘心理掌握’都能完整仿效的存在嗎？”
如果回答的苗頭稍有不對，就祭出鐵拳讓它解體。
人偶麵對眼神如此訴說的食蜂，隻是搖了搖兔耳垂肩否定。
“也許我該說仿效了大腦以外的全部比較好懂吧。工科標本要是這麽萬能的話，製禦困難的level5早會被廢棄了。”
雖然聽起來很有
道理，但食蜂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相信。
工科標本芸芸的說明可能隻是簡單帶過而已，而且本來就存在著不依靠本人的腦而是從他人身上引出複數level5能力並切換使用的改造人戀查存在。因此不能完全否定這個將食蜂操祈身體特征完美再現的東西能做出類似事情的可能。
隻不過，當問再多也無法消除疑慮時，食蜂操祈又該如何采取行動呢。
隻裹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想到這抵住額頭，對人偶問道：
“那麽你是為了什麽跑到我房間的？”
“終於切入主題了製造我的‘博士’被抓了動彈不得，希望你能夠用‘心理掌握’三兩下救出他。”
居然順勢委托任務，食蜂想都別想地發出呻吟。
她可沒什麽救助“博士”的義務，不如說第一個想讓對方下地獄話是這麽說，這也是能正確了解“工科標本”的危險度，抹消製造這個精巧人偶的詳細身體資料（啊啊，真是的，這在某種意義上比普通裸照還要羞人啊）的機會，因此果然還是得接觸那名“博士”。
麵前的人偶就是人偶，是由純粹工學技術製成。據她所說，是不可能用隻能用於人類頭腦的“心理掌握”來操縱。但是食蜂也有讀取殘留於物品上的情報的能力，應該可以輕易消除掉吧。
食蜂操祈該去哪裏做什麽怎麽做呢，她經過幾番思索後，覺得頭痛歸頭痛但還是隻能這樣回答：
“我懂了不過我可能會在救他的時候當場揍飛他。”
2
人偶自稱“小祈”
食蜂操祈將它放入肩提手袋中離開了宿舍，往特別區（別名學舍之園）的出口走去。
這裏雖然是門禁和夜間警備體製都極為嚴苛的常盤台近遭，但她並不需要為了外出而跳窗爬牆在黑夜中飛簷走壁。因為她早吧周邊人員全都“掌握”好了。說極端一點，用一隻遙控器消除別人對自己的認知，變成了透明人大大方方走出了大門（但蒙混不過監視器）。
食蜂平安走出“學舍之園”後，邊看著大型宣傳冊邊走向大人口中充滿危險的夜晚的街道。
那宣傳冊是人偶博物館的資料。
小祈從手袋中探出上半身對食蜂說：
“人偶館明麵上是忽悠人的，事實上是把人關押進大型金庫的秘密監獄。”
“我確實注意到那與參觀人數不符的收支跟嚴密的警備了，看起來也不像是吃讚助的樣子，看來是有其它副業吧。”
雖然學園都市有公營收監設施，但遇到無法公開的事件或沒有通過公開程序收押凡人的閑暇時該怎麽做？這恐怕就是人偶館暗地裏的真麵貌了。
秘密監獄。
即使大金庫配置有不分晝夜進行巡邏的警備人員、必要以上厚實的牆壁和設計複雜的猛署保守者裏頭也不會引人起疑。作為市內收容所可謂是堂堂正正又便利至極。
“這地方保管著被剝奪人類權利的人，將人當成一種人形的東西收容原來如此，對方還挺有幽默感的嘛。”
“‘博士’才不是這樣就會屈服的人！”
“我可不希望那家夥是什麽強敵啊。”
宣傳冊上雖然有著粗略的平麵圖，但這種官方貨是不能當依據的。
食蜂合上宣傳冊並將它放進包中，將視線朝正麵抬起。
將地麵削平磨亮的花崗岩地盤，在那整齊的正方形領域中央有著巨大骰子般的立方體建築。
問題根源的人偶博物館。
私底下在囚禁著受刑的罪人，宛如中世紀塔樓般的秘密監獄。
沐浴著從外部射來的強光的人偶館聳立著。它“表麵上”早已關門打烊，那燈火不過是為了不讓建築物陷入黑暗中引起滲人的感想的印象操作罷了。
“我事先提醒你，被裏麵抓到就逃不掉咯。因為是不審就關所以不會有普通警備員過來救場，也不會再由其它逃跑機會了。”
“（看來還有以此為目標的可能呢，某人對學園都市第五位的執著心從這個人偶就一目了然了。）”
“？”
“話雖如此，不前進就什麽都不知道也是事實啊。”
“具體而言要怎麽做？這裏可是跟惡魔島一樣難以攻陷喔？”
“這還用說。”
食蜂說著從提包裏拿出遙控器，像搶手一樣將其旋轉，
“直接正麵突破☆”
3
食蜂操祈是學園都市的七名level5之一，是最強純精神係能力『心理掌握』的持有者。無論敵人擺出什麽樣的陣勢，她都可以操縱人偶博物館的所有守衛，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但是與此同時，她對攝像機、感應器和其他機械警備裝置束手無策。如果像間諜電影那樣把前後的卷簾門降下來然後釋放毒氣，她就會當場被擊倒。
食蜂理好以上的前提。
“如果要從人類和機器之間選擇的話，當然是人類那邊啦。”
“……我讚成是讚成啦。不過你雖然能贏人類，但是整個地方就像古代金字塔那樣堆滿陷阱怎麽辦？”
“為了預防火災或暴動等緊急情況，即使在內部也會有讓守衛們安全撤離的秘密通道。隻要問出在哪裏，就可以避開所有厚重的大門和誇張的陷阱了。”
“如果這個地方喜歡棄嘍囉們不管呢？”
“隻是一味地揮鞭子會讓人燃起反抗意識，必須要適當地給點糖才行☆”
控製他人來獲取必須的情報這一點很像稻草百萬富翁的故事。食蜂在與目標接觸前並不知道他們腦中的情報，但是一旦進行了操縱，就可以利用目標的人脈和關係網來搭起通往下一個目標的橋梁。所以得到答案所需的時間大部分得靠運氣。
在這之後，食蜂操祈走在一條圖紙上沒有顯示的通道裏。
那條很長很長的通道連同著監獄的最深處，通過一扇就像銀行金庫那樣的圓形門後，食蜂抵達了目的地。
她眼前左右兩側出現了像打磨過的黑曜石材質的櫃子門，令人想起時髦廚房裏的冰箱。
其中一扇門失去了顏色，變成了透明。
看來是液晶通電式的遮光窗。
在裏麵關著一個身穿由監獄提供的簡易襯衫和褲子，大約六七十歲的老婆婆。
她就像一個等待比賽開始的拳擊手一樣坐在床上盯著食蜂。
老婆婆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
“看來不是平時的守衛呢。”
“你就是博士嗎？”
“既然你這麽稱呼我……這樣啊，是小祈帶你來的。”
“你可有考慮過被擅自做出這種人偶的女孩子的感受嗎？我想稍微和你談一下工科標本的性能和你的目的。”
“那種東西絕不會與『心理掌握』扯上關係。就算我這麽說，你也不會相信吧。”
“……”
“首先，工科標本隻是幾個同時運行的計劃之一。也就是說這個計劃自身並不需要完全實現所有的目標。”
“所有的目標？”
“防止失去強大的能力者……尤其是level5的對策。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將你們永遠保存起來的手段。”
老婆婆用低沉的語調告訴食蜂，
“雖然level 5是極為強大的戰力，但是與此同時要創造或複製他們極為困難。因為失去後就挽救不回來，所以不能輕易將他們投入戰線。就好比一把雙刃劍。但如今世界形勢已經陷入不能拿那些當借口的事態裏了。”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其他同類？”
“他們負責的內容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應該不會到了這個階段
還愚蠢地去依賴克隆技術吧。不過他們毫無疑問會從多個角度使用不同的方式解剖食蜂操祈的特性，從而極限接近『心理掌握』背後的具體原理。”
“也就是說，很難通過一般手段來接近我的領域，於是就從不可能的範圍施展應用力嗎？”
“剛才也說過了，這個世界形勢已經陷入不能拿那些當借口的事態裏了。”
工科標本的小祈本身就好像一塊拚圖，隻是她的話是沒什麽意義，不過和其他計劃組合起來的話就可能會改變這個事實。
奇怪的地方在於打造這幅拚圖的其中一人並沒有看過全圖。
天知道這個老婆婆說的是不是事實……也有可能是事情背後的發展甚至超出了她的認知。
“雖然眾所周知學園都市的超能力開發是以大腦為基礎，不過我們知道隻是讓大腦浮在保存液裏麵也沒有任何用處。應該是包含了肉體在內的整個人體在作為一個巨大的係統來運轉，不過係統的具體原理還沒有弄明白。失去後才意識到重要性就太晚了，所以工科標本的使命就是保存一切。”
“……那件有病的裝束又是怎麽回事？”
“我隻是保存了關於成為樣本的個體的一切，結果是那樣的原因一定在於你。”
“你說什麽……？”
食蜂操祈再次望向了手提包裏麵的小祈。
一件以黑白為基調的兔女郎裝……難道是小時候在雜誌裏或電視上看到的衣服嗎？還是在心中的某處希望穿上那種東西呢……？
“一旦陷入低潮期，那大量的數據庫存就會派上用場。不過那是幾十年還是幾百年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但是，那隻是高層的利弊力吧？”
食蜂在透明的門前單手叉腰，
“你的目的又是什麽？高層肯定是覺得你能派上用場才會讓你進入這個計劃，以此你原本就擁有著會讓他們拉攏你的技術。那麽事情的經過呢？你是怎樣獲得用單純的工學技術就能再現人類器官的技術的？”
“……你知道最古老的人偶是出於什麽理由被打造的嗎？”
“為了與死者牽起聯係？”
食蜂回憶起人偶博物館的傳單，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有些是為了代替某人承受死亡，有些是為了喚醒已死之人的靈魂記憶的容器。也有人形的物體會被賦予與人有關的職責的說法。”
老婆婆的用聽上去就好像是兩片陳舊的紙張在摩擦的聲音繼續訴說著，
“即使是在能受到高度管理的學園都市裏，也還是會出現死人。無論是誰也好，死了就結束了。還活在他人的心中或者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微笑的台麵話說起來簡單，實際上什麽也不會剩下。長年累積起來的一切的消失，這就是死亡的定義。”
“……”
“無論如何，我也想保存起來。”
老婆婆的聲音在冷淡的牢房中回響著，
“我不想以漂亮話來結束。人會劣化，消失，化為虛無，所以哪怕隻是一點點，我也想讓他們加入世界的累積。隻要擁有不可磨滅的數據，隻要能留下死者的標本，遲早也會幫上某人或某事的忙吧。那樣他們就會被丟進世界累積的洪流中而不是完全消失。”
“……你的本職是什麽？”
“教師，不過我也配不上那個頭銜了。”
食蜂操祈稍微歎了口氣。
工科標本、能力者的模型，食蜂稍微思了考它最初的含義。
但是，就在她準備接受的時候，少女卻皺了皺眉。
“……等等。”
“怎麽了？”
“你是因為不能允許死去的學生或能力者什麽也不留下就回歸大地才會去做工科標本的吧？”
“那又如何？”
“那你為什麽做了我的模型？這和你的準則自相矛盾吧？”
“還沒察覺到嗎？”
“察覺什麽？”
“我隻會製造那些已經死亡，或者不可避免死亡的學生的標本。不然我的心血就會失去一切意義。”
“所以我才問你為什麽要做我的模型啊……”
“剛才的解釋還不夠嗎？”
身穿囚服的老婆婆坐在床上，盯著食蜂的臉看。
第五位的少女察覺到老婆婆的眼中有一絲憐憫。
“你很快就要死了，那個結果已經演算好了。”
食蜂操祈的思考稍微陷入了空白。
少女感覺到臉頰上有一股不舒服的緊張感。
“你在……說什麽？”
“我一共做了47個工科標本……你明白了嗎，第五位？就算不說出具體的演算方式，那個數字也證明了我的經驗和準確率。成為死亡人偶的原型，也就代表著你會迎來這個結論。”
“……”
食蜂操祈心目中對小人偶的印象被完全顛覆了。
這並不是陷入悲傷的父母為了懷念逝去的孩子，而裝飾在孩子房間裏的人偶。一開始也許是那樣，不過現在它們對於作為原型的人來說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就像一個奇怪的法國娃娃或稻草人偶那樣，它們本身已經成為了傷害的象征。
“我……什麽時候會死？”
“你還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死到臨頭了嗎？”
“說具體一點。”
“知道又有什麽用？反正你已經躲不過去了。”
“夠了，馬上告訴我！！”
聽到食蜂的呼喊後，老婆婆歪了歪頭。
然後她用那副粗糙且低沉，就像陳舊的紙張相互摩擦的聲音說道。
“就是現在。”
食蜂倒吸了一口氣。
然而她並沒有轉過身去的空暇。
砰砰！！幾道清脆的槍聲過後，背後傳來了幾道火辣辣的痛擊。全身變得僵硬的少女跪了下去，然後倒在了地上。想要呼吸卻又做不到。隨著視野逐漸泛黑失去原樣，食蜂操祈的意識被切斷了。
4
隨著一係列的金屬哢嚓聲，幾道鎖被打開了。
厚實的透明門往外打開，一名年輕人朝著坐在牢房裏的床上的老婆婆搭話。
年輕人本來是人偶博物館的守衛之一。
“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們要在十分鍾內離開這裏。”
“你應該熟悉路吧。”
“隻要跟著食蜂操祈進來的路往反方向走就好。”
就算手上有牢房的鑰匙，也無法穿破設施內部的多重大門和警衛設備，所以才需要一個能夠指出一條繞過所有東西的人。
“那是什麽？”
“我已經按照你的指示收集了一切需要的材料。不過，能不能造出你需要的東西就全看你的能力了。”
老婆婆和年輕人一邊邁出牢房的門一邊交談。
一個小小的人偶從手提包裏爬了出來，朝著地上的屍體大聲呼喊著什麽。
“要摧毀掉嗎？”
“不用管她，小祈追蹤不了我們。”
兩人沿著沒有畫在圖紙上的通道，準備離開人偶博物館。
“離開這裏之後，就要準備著手最後的作品了。”
“那是自然。”
“過不了多久，這個城市……學園都市就會永遠遺失了。”
5
感覺就好像喉嚨裏卡著一個特別堅固的乒乓球一樣。
少女本身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她的喉嚨抽搐了一下後，乒乓球就破了。
這說不定都是錯覺。
不過那感覺就是生氣回到食蜂操祈身上的事實。
“咳！咳咳！！嗚嗚……！！
”
“啊啊，啊啊。你終——於醒了！”
“……見鬼，明明我已經將守衛的槍裏替換成油漆彈了，沒想到在近距離挨上幾發也足以奪去了我的意識力……”
食蜂從冰涼的地板上站了起來後，吐出這麽一句。
她的心跳仍然沒有穩定下來，頭部也有股沉重的感覺，但她還是慢吞吞地朝工科標本小祈發問。
“那個老婆婆呢？”
“……我不知道，好像是通過我們來的通道離開了。”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隻是她的逃脫手段嗎？”
“博士說接下來就要去完成『最後的作品』，還說什麽學園都市過不了多久就會遺……”
雖然食蜂的話中帶有不爽的刺，但是小祈的語調則有些沉重。
小祈她為了拯救博士，自己一個在夜裏的城市奔走著，雖然聯係上了學生宿舍裏的食蜂操祈，然而製造她的老婆婆卻完全無視了這個人偶朝著出口走去。
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還將自己的『孩子』留在了那個冰冷的牢獄裏。
“唉……”
食蜂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後，理了一下肩膀上的蜂蜜色長發。
然後少女望向了低著頭坐在地上的小人偶的背部。
“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
“我知道你有著和我一樣的骨頭和內髒排列，但是應該沒有足夠的技術力來複製作為我的能力基礎的大腦才對。那麽讓你感到失望的，究竟是什麽？”
這是個簡單的測試。
工科標本小祈沒有轉身，隻是垂著頭癱坐在地上回答她。
“我不知道啊。”
在某個意義上，這是最糟糕的答案。
如果一個程序無法定義自身，就算它死機也不能抱怨什麽。
“……該如何定義『自己』，我怎麽可能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的食蜂操祈眯了眯眼睛。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定義那個人偶。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代替了腦髓作出了這些思考模式。
然而那是完美的機器無法導出的答案。
區區一個程序絕不可能被要求定義自身的時候還能持續思考。
“那就沒辦法了……”
食蜂用食指和拇指夾起人偶。
“等等！你、你幹什麽！？”
“你是什麽東西，該如何定義，這些都無所謂，我也完全不對那個老婆婆的算盤感興趣。”
食蜂望著人偶的眼睛，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她利用了本小姐來逃離這個地方，擅自將你體內的奇怪邏輯當作踏腳石後就逃之夭夭了。作為報複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了嗎？”
“……”
人偶……不，名為小祈的某人稍微沉默了一陣。
那個老婆婆是組成自己的基礎。雖然被她利用了是很不甘心，但也不想與她為敵。
無法直接導出答案的她讓食蜂感受到她與普通的電腦不同。
“你具體有什麽打算？無論是哪個方麵對方都要領先於我們，而且我們也沒有能夠想出她接下來要去哪裏的線索。”
“哦？難道你忘了我怎麽還能活著嗎？”
食蜂轉了轉手上的遙控器，
“……我已經操縱了所有警衛，包括隱藏在其中的那個老婆婆的幫手☆”
6
老婆婆透過一架大型客機的窗戶望著學園都市的夜景。
她的膝蓋上有一個筆記本大小的平板電腦。機身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見裏麵的電路板和零件。
『集積都市』（urbanprocessor）。
這一台終端就是老婆婆『最後的作品』。
（……比起人偶，應該是模型比較準確吧。）
她一邊在心中默念，一邊俯視著下麵的燈光潮水。道路上的路燈和車頭燈，高樓大廈窗戶裏透出的亮光。簡直就像在學園都市裏麵穿梭的數據和能量都被具現化，像張蛛網一樣連接起來。
一模一樣的東西正在她的平板電腦裏麵流動。
電腦的cpu模擬出學園都市的道路、鐵軌、水道、電線、煤氣管、網線等設施，就好像是將學園都市的鳥瞰圖存在一張縮微膠卷上麵一樣。在半導體裏麵奔流的電子信號再現了各種奔流，完美地在電腦上模擬了學園都市的『脈搏』。
要是把『集積都市』翻轉過來，透過透明的外殼可以看見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僅幾毫米長的玻璃管。
那裏一共有512根小型真空管，它們的使命就是在情報a和情報b之間建立起不分因果的自由隨意連接。這一構造有別於隻能用0和1思考的電腦，可以重現人類的思考和聯想模式。
將這兩者合一就能造出一種非常有趣，足以讓看見的人感到十分可怕的『性能』。
（『集積都市』可以再現由學園都市創造的『行動』。就像小祈包含了食蜂操祈的談話模式一樣。）
傾向、潮流、自控、想象、創造……以及學術論文、技術開發還有商品生產。這台電腦可以永遠重現和學園都市一模一樣的數據。甚至可以說這台小小的平板已經成了第二個學園都市。
與此同時，可以通過改變電路板的電子信號的速度，將『城市的速度』像快進視頻一樣加速幾十倍。那樣一來，就不再和學園都市一樣了，而是誕生學園都市經曆了幾十甚至幾百年後演變成的學術機構。
這是可以改變世界的究極模型。
老婆婆的目的是將它帶出學園都市。
本來，她之所以會被關在人偶博物館的深處是因為她太過危險，不過隨便殺掉又太糟蹋她的才能了。
“……我沒有後悔的理由，畢竟我已經擁有了和你一樣的東西了。”
老婆婆準備將視線從窗邊移開。
就在這個時候。
在她下方的光點聚合體突然就好像阿米巴原蟲一樣蠕動著。光點就好像一塊電子廣告牌一樣，完全無視了大樓和道路的位置移動著。最後組成了一幅有意義的畫麵。
上麵顯示的是一名有著蜂蜜色長發的少女的臉。
“誒？那東西有那麽高的價值力嗎?？”
甜蜜的聲音滑進了老婆婆的耳朵裏。
無法理解的現象繼續發生。
老婆婆慌忙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機艙內部，發現平板電腦已經從膝蓋上消失了。本應坐在她身邊的年輕部下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學園都市的第五位正揮動著『集積都市』。
“……你怎麽追上來的？難道手下有空間移動係的能力者嗎？”
“還沒明白嗎？”
少女的話音剛落，嗖的一下，機艙裏的所有人都將頭轉向了老婆婆。
一開始，老婆婆還以為他們是被『心理掌握』操縱了，然而……
“不對哦……這樣啊，並不是你上了飛機，而是我根本就不在飛機裏……畢竟……”
“嗯，我潛入人偶博物館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最終航班早就起飛，機場也會停運了。”
“所以應該會換成走陸路才對。我還在等那家夥把車開過來……那我怎麽會在乘上客機？為什麽我沒有質疑過！？”
“這·就·是，『心理掌握』。”
食蜂操祈的話音剛落，機艙裏的一切，連空姐端在手裏的咖啡的表麵，都凍住了。
不，不僅僅是機艙。連窗外那不自然的夜景也完全停住了。
老婆婆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
然而她完全沒辦法想出自己被困在什麽地方。
“把你留在這裏然後走人也不是不行。”
食蜂操祈在靜止的機艙內冷酷地對她說。
“不想變成那樣的話，就告訴我打算用這個危險的東西來幹什麽。”
“……想要情報的話，直接看我的大腦不就行了嗎？”
“已經試過了。難道你沒有注意到自己好像在過度思考『集積都市』的細節嗎？另外記憶的一部分也被不自然地覆蓋了。你大概利用了自我暗示在大腦裏麵留下了好幾個不同版本的真相吧，但是因為我全部都能看見，所以證明不了哪個才是真的。”
“自我暗示是之後才加上去的……你發現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正確的答案吧。”
“原來如此……這麽說……”
“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沒變過。”
坐在像是被透明樹脂硬化處理後的機艙裏的老婆婆撂下這麽一句，
“如果我知道某樣東西即將消失，我不能允許它什麽也不留下。所以我才會讓工科標本和集積都市等作品問世。要不然的話，我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動力呢？”
“……這個城市，學園都市很快就要被消滅了？”
“我找不到其他答案。”
“所以就想搶在遺失之前，在世界的盡頭留下城市的備份嗎？”
“那樣一來，學園都市遲早都可以在其他地方重建。就算沒有重建，城市的影響力也會留在世上……話雖如此，要是你想阻止我的話，我隻能認為你是想看到這個城市被淘汰或者消失掉吧。”
“你就沒有想過你所擔心的破壞力，可能會由這部平板電腦引起嗎？”
“想一下諾亞方舟就好。要是故事的主人公放棄收集動物讓自己的朋友和親戚上船的話會怎樣？那個決定或許是會將他塑造成一個慈愛的形象，但是不會為世界留下任何東西。船上的人會為食所困，他愛的所有人都會開始同類相食。”
“你好像有一個很大的誤解。”
“是什麽？”
“那個故事裏的主人公並沒有親手引發洪水。如果他說打造那艘船將會耗盡星球上的資源，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會聯合起來圍毆他的。”
“但結果是一樣的。”
“但是，你的隻是淹沒整個星球來換取更好的世界的神的邏輯。對於喜歡為過程和原因而苦惱的人類來說，那種事情應該不能接受吧。”
“你是說我走到這一步的這條路，包含了你不能接受的因素嗎？”
“就算善意被踐踏，你做出來的那個人偶也從沒有說過自己『母親』的哪怕一句壞話。”
“……”
“那可不是指令力的數字排列這麽簡單。既然是你製造的，那麽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才是。”
“你怎麽知道那東西的背後有善意？難道你使用了能力打開來看過？”
“別傻了。你的技術那麽厲害，我都有點害怕打開那個盒子了。”
“這樣啊。”
老婆婆低吟了一句。
然後她這樣說道。
“你會失去一切的。”
“也許吧。”
“到了『那個時候』，你絕對會後悔今天作出的這個決定。”
“即便如此，我也有不能退讓的信條。如果那個信條改變了，我大概會變成人偶而不是人類吧。”
“……那就答應我一件事。”
“？”
“既然你已經摧毀了救命稻草，那就不要半途而廢。就像我用自己的做法去追求一樣，你就用自己的做法來保護小祈吧。”
7
那個老婆婆被發現在深夜中的公園長椅上。
她之後的去向不明。
不過，在她身邊有一台被燒到認不出來的平板電腦的殘骸。
在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莫名溫柔的表情。
8
隻裹著一條浴巾的食蜂操祈躺在學生宿舍的床上。
到頭來，前往人偶博物館舉辦的社會科參觀學習因為突發事變而被取消。學生們轉而到訪一個水族館，沒有提前得到情報的她在開幕演講上遭遇了不少的困難。少女不止一次想過揮動遙控器對人群植入『演講十分成功』的記憶。
這個城市很快就會消失。
就像是奇怪的詛咒娃娃一樣，老婆婆的話語重重地壓在食蜂的胸口上。
食蜂做了一些調查後，發現了『外麵』有一個名為『格雷姆林』的組織對夏威夷群島發起了攻勢。學園都市『內部』對此作出的反應則是反複裝備高等武器，甚至還做出了名為戀查的超能力人造人。
老婆婆的話說不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要是雙方勢力正麵相撞，或者有一方錯誤運用了自身的力量，名為『世界』的這個框架會被破壞個一兩次也不是什麽天方夜譚。
食蜂在想，那種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會想些什麽。
為了回避更為直接的威脅，食蜂破壞了可以說是學園都市的備份的『集積都市』。少女沒有質疑過這個決定，不過她也知道世上並沒有什麽閃閃發光，連一點壞處都沒有的正確答案。
如果……
她親自看見老婆婆口中的那副毀滅的景象，她真的還能確信自己沒有做錯嗎？
就算樹木會枯竭也要播種。
就算會將世界吸幹也要打造方舟。
……站在一片瓦礫跟前的時候，她真的還能斷言老婆婆是錯的嗎？
“呼……”
聽到沒有其他人在的房間裏發出了重重的歎氣聲後，食蜂皺起眉頭。
沒錯，歎氣的人不是她。
少女支起身子，望向了坐在宿管來查房的時候就會躲進床底那張折疊式化妝台的邊緣上的小小身影。
看見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後，食蜂的肩膀垂了下去。
就算完成了方舟，從毀滅的世界中拯救了一部分的人。存活下來的都是些以善小而不為人類，之後等著他們的也不會是什麽幸福世界吧。
因為不想看到這種事情，食蜂才會拒絕老婆婆所走的道路。
既然她拒絕登上那艘船，她就要去找不同的辦法了。
“……既然都說了那種漂亮話了，我就得照顧一下這個世界啊。”
雖然不清楚和老婆婆的預言有什麽關係。
不過，崩壞確實在逼近。
離『格雷姆林』的領導人，魔神奧帝努斯舉起手中那杆槍，還剩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