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從窄巷內抬頭仰望,能清楚看見冬季澄澈的蔚藍天空被切成細長的四邊形。


    個頭嬌小的少年,在垃圾袋堆積如山的垃圾收集處躺成了大字型。


    他的年紀頂多十二歲左右吧。留著及肩的褐色中長發,身穿黑色係的兜帽夾克、短褲和靴子。襪子與夾克裏頭的內衣,則是形成對比的鮮豔天藍色,就像用螢光筆劃出一條線般,給人強烈的印象。


    眼角明顯腫脹,臉頰淤青,這在那張可說稚嫩的臉上格外令人不舍。


    少年緩緩吐了口氣。


    想起不久前的對話。


    『你還是放棄接近「那裏」吧。就算你是要幫助那個叫芙蘭達的失蹤朋友,這麽做也未免太魯莽啦。』


    腦袋之所以感到刺痛,想來不是單純因為挨揍而已。


    這句話深深刺進少年心中。


    『……我可不是為了裝模作樣才高高在上地這麽說,真的隻是因為太可憐你才給建議。你至少該分得出有什麽不同吧?』


    典型的不良少年。


    對方應該不是偽裝,而是真正的不良少年。


    『我也不太清楚這個城市的暗部,更沒待過那裏。就這方麵來說,我大概還算是活在表層吧。該說是灰色地帶,還是勉強掛在表層邊緣呢……不過,也有些適合這種人處理的案子。好比說像這次。』


    如果裏社會的人下手滅口,就會被發現這件事與他們有關。


    所以,才會輪到表層的人負責。


    當然,是以絕對無法倒推主使者的形式提出委托。中間會隔上好幾層仲介,付款方式也安排得很複雜。


    『聽好,有錢的地方就會有暗部。雖然他們不見得全都是你的目標,但也有不少人光是被打探些無關痛癢的情報就會不爽。就是這麽回事。你力量不足,無法接近原本的目標,還想把敵人的數量增加成五倍十倍……這樣下去會沒命喔。我這種不良少年說什麽死啊殺的,或許沒什麽份量,但這件事可不一樣。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會照字麵上那樣死掉喔。你明白有什麽差別嗎?』


    「……」


    少年緩緩從垃圾堆上起身。


    也就是說他吃了閉門羹。這座巨大綜合設施經常在電視廣告中出現,理論上任誰都能自由進出才對。然而有人心懷惡意嚐試入侵時,則會在踏上土地前就遭到偵測並碰上迎擊班。


    裏麵有「什麽」讓他們非這麽做不可嗎?


    裏麵沉睡著不能被發現的「什麽」嗎?


    想知道在暗部失去蹤跡的朋友究竟去了哪裏。


    不管黑暗有多深,自己都一定要將她救出來。


    建築裏藏著足以踐踏這股心意……不,是藏著非踐踏這股心意不可的秘密。


    『不過呢,我也聽過這種方法。』


    那家夥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對走投無路的少年這麽說道:


    『既然以你的稀有度無能為力,就乾脆化身為其他名人。好比說,學園都市的第六名──藍花悅是年紀、性別都不詳的超能力者(等級5)……反過來說,不管由誰去假扮,都分不出正牌和冒牌貨,對吧?畢竟沒人認識原版嘛。』


    有個躲不過的保全係統。


    有份無法閱覽的資料。


    但是。


    話雖如此。


    如果少年不再是少年呢?好比說,機場員工可以無視行李檢查就從登機門旁邊直接通過,警察則不會被攔路問話。對於美國總統而言,白宮根本就是自己家,太空人也能在常人碰不到的太空站裏睡午覺。


    就跟這些例子一樣。


    一無所有的少年會吃閉門羹,但如果有誰能順利通行呢?


    如果能掛上學園都市眾學生裏最稀有的「超能力者」招牌呢?


    『你問我,為什麽負責擋路的人要告訴你這種事?』


    那家夥以和外表不相稱的動作聳聳肩,這麽說道:


    『因為你的情況實在太慘了。雖然我應該在這裏把你擋下,但還是會想教你一兩招投機取巧的方法,這就是人性啊。』


    「……」


    小個頭少年以手背擦拭自己泛紅的臉頰。


    他吸進冰涼的空氣,吐出灼熱的氣息。


    依然坐在垃圾山上的嬌小身影,靜靜地下定決心。


    自己要變成那個人。


    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成為學園都市第六名超能力者──藍花悅。


    1


    在第七學區某間學生宿舍的某間房──上條當麻的房間裏,一天總是開始得很早。


    畢竟刺蝟頭少年要以高中生的身分養一隻貓和一名少女。既然如此,就不能用「拿微波食品了事」或「嫌麻煩到外麵吃」之類的偷懶作法。基本上自己做最好。味道是其次,重點是份量。他一天到晚為了提高性價比而傷透腦筋,有時甚至會做出「咦……?所謂的拉麵,是不是刻意等麵泡爛一點比較好啊?刻意的啦,刻意的!別……別擔心,我會看準那條勉強不讓味道變得很致命的界線啦!」或是「高麗菜心?可以吃啦!隻要先用果汁機打碎,然後加入牛奶、蜂蜜、蘋果皮,再按一次開關就好!」之類與其說是料理,不如說是整人遊戲般的奮鬥。


    不過,這天實在是早了一點。


    茵蒂克絲睡在床上,上條當麻則鎖上浴室窩在浴缸裏睡,姿勢就像在玩冷凍睡眠遊戲一樣。


    所以,這天最先醒來的是新房客。


    身高十五公分的「魔神」。


    留著波浪卷金色長發,還用眼罩遮住單邊眼睛的白皙少女──歐提努斯。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她在木紋地板上全力奔跑。地獄野獸緊追在後。這隻全身蓬鬆還喵喵叫的野獸,真麵目似乎是日本產的三色貓,但以歐提努斯的尺寸看來,它跟地獄三頭犬或雙頭犬之類的怪物沒兩樣。


    來到這裏後,歐提努斯似乎被這隻貓當成緊急糧食或是逗貓棒的替代品,遭到襲擊的次數已經多得連數都嫌麻煩了。


    她沉身避開低吟著揮來的右前腳,再靠著翻滾與從頭上逼近的左肉墊印章拉開距離,同時朝浴室門衝刺。


    話雖如此,但身高十五公分的歐提努斯抓不到將近一公尺高的門把。


    所以,她的目標不在那裏。


    「喝!」


    歐提努斯就像棒球中的撲壘動作那樣,以雙手前伸,腹部貼地的姿勢往前撲去。浴室門底下有個約兩三公分的縫隙。嬌小的身軀鑽過那微乎其微的空間,滑進了浴室。


    同時,門板方向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想必是三色貓追丟目標後,頭部撞上門板的聲音。


    少女氣喘籲籲,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門外聽似相當痛苦的叫聲持續不斷,歐提努斯雙手交握,煩躁地跺腳,並且往門的方向再三打量。一會兒後她彎下腰,試圖從門下的縫隙確認外頭狀況。


    此時,肉墊斷頭台正好從上方落下。


    「嘖!這家夥,害我白擔心了!」


    她連忙將頭縮回,生氣地罵道。


    「唔……唔嗯……歐提努斯,內褲地獄是什麽東西啊……你創造世界到一半就開始隨便起來了吧……呼嚕……」


    浴缸方向傳來帶著磨牙聲的愚蠢夢話,加上少年鬆弛的神經,都象徵著這個安全地帶的絕對性。


    既然已經逃進浴室,應該能暫且安心吧。


    區區一隻貓畜生,不可能有辦法開啟「門」這項文明社會的利器……歐提努斯得意地這麽想,卻因為聽到門把搖動的聲音而僵住了。


    (難不成……難不成,它跳向門把用前腳掛著開門……!)


    歐提努斯頓時冷汗直冒,但她冷靜下來了。沒錯,那不是普通的門,而是浴室門。換句話說是從內側鎖上的門。貓畜生終究是貓畜生,不會懂「鎖」的概念。不管它再怎麽喀嚓喀嚓地撥動門把,不會開就是不會開,這隻是在白費力氣,啊哈哈~!


    照理說應該是這樣,不過──


    (慢著……門真的有鎖上嗎?)


    疑問湧上歐提努斯心頭,恐懼隨之而來。


    她仰望遙遠的高處。


    有著宛如重合在圓筒鎖零件上的金屬製轉鈕。一條橫線。不過,橫線是哪個狀態?縱與橫,哪個是上鎖,哪個是沒鎖?歐提努斯不必開門也能來去自如,因此連這麽簡單的事也不曉得。


    (有鎖上吧?如果那個小鬼說自己睡昏頭忘記上鎖,我就把他踹飛!具體來說,是攻擊阿基裏斯腱!)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門把持續粗魯地晃動,彷佛殺人鬼要闖進來一般。


    相對地,盯著那扇門的歐提努斯則下意識地退了一兩步。覺得光是祈禱還不夠的少女,慌張地轉向浴缸。原尺寸大小的少年窩在裏麵。隻要向他尋求庇護,就能躲離地獄野獸。但是她碰不到。對於身高十五公分的歐提努斯來說,高達六七十公分的浴缸有如峭壁。而且因為浴缸是滑溜的塑膠材質,因此沒有任何類似徒手攀岩的立足點。


    這麽一來隻能大喊了。


    「嗚喔──!起床,快起床!我不開玩笑,這件事攸關神的性命,通融一下也無妨吧!」


    「……唔嗯……管理員大姊……」


    「你正在作什麽差勁透頂的夢對吧!要是喪命,我一定會詛咒你────!」


    吶喊沒傳入對方耳中。


    對方沒聽見自己的求助。


    在少女背後,響起一個靜靜……卻明確的聲音。


    嘰。


    「嗯啊……?做什麽,歐提努斯,你竟然會來叫我起床,還真稀奇。我們家就隻有等早餐的貪吃鬼嗎……呼啊……」


    「……………………………………………………………………………………………………………………………………………………………………………………………………………………………………………………………………………………………………………………………………」


    沒有回應。


    此時,家中飼養的貓正像叼著偷來的魚一樣,從容不迫地叼著神離去。


    2


    「待遇有問題。」


    歐提努斯在餐桌上這麽表示。


    這不是譬喻,她是真的坐在餐桌上。就連早餐也是把寶特瓶的蓋子倒過來充當餐具。


    「呃,現在的生活是種特殊刑罰,這點我也有自覺。但有自覺是一回事,待遇也該再好一點吧!就像監牢也會讓犯人使用運動場並允許探監一樣,我覺得你們該花點心思管管那種怪物!」


    雖然歐提努斯氣得頭上都要冒出蒸汽了,但睡眼惺忪的茵蒂克絲似乎沒什麽實感。


    順帶一提,貓這種動物,會把抓來的蟲子、老鼠送給飼主,而三色貓今天也把沒人要的慰勞品硬是推到這名修女麵前。


    上條將略焦的土司塗上人造奶油並推向茵蒂克絲,同時回道:


    「話雖如此,但小貓隻是在玩而已,不必那麽生氣吧。你就陪它玩,等到它累就行啦!」


    「他的質量是我的四倍啊!如果用你來比,大概就像一頭三公尺長,兩百公斤重的西伯利亞虎撲上來,你在發言時有沒有考慮到這點啊?」


    歐提努斯氣得七竅生煙,挑戰起瓶蓋裏的炒青菜。她以雙手抓住牙簽刺向特地切細的蔬菜片,然後送進嘴裏。


    上條傻眼地表示:


    「那你要我怎麽辦?」


    「保障我的人身安全。讓我不會,再也不會受到那種野獸威脅!」


    「具體一點。」


    「我要你做個避難所。一個隻屬於我,而且不會讓那種貓畜生突破的地方。」


    「什麽嘛,我昨天不是用紙箱做了一個嗎?」


    「是啊,才五分鍾就被撕個破爛啦!就連三隻小豬裏麵也沒出現過紙屋,蠢蛋!」


    「嗯……不過其他材料……茵蒂克絲,那些積木擺到哪兒去了?就是那些五顏六色,塑膠材質,可以拿來拚成恐龍還什麽的玩意兒。」


    「已經拆掉丟進衣櫥的箱子裏嘍。」


    「我說啊,難道你們隻能準備那種擺明了要給人拆的住家嗎?」


    就在這時。


    從開著沒人看的電視裏,傳來女主播開朗的聲音。


    『十二月商戰,也就是聖誕節商戰今天開打!今年的主題是微奢侈,出自工匠手筆的訂製玩具顯得相當熱門。像是手工音樂盒、玩偶、娃娃屋等等,這些充滿古典氣息又具美術價值的……』


    「……」


    『其中最受歡迎的商品,就是由知名設計師經手的娃娃屋!請看,這些材料每一個都隻有牛奶糖大小,不過驚人的是!那是真正以燒製紅磚砌成的磚屋!唯有從修複美術品到建築師業務都能包辦的設計師,才有這種技術!』


    「就是這個……」


    歐提努斯輕聲咕噥。


    「答案不就在這裏嗎!」


    「這樣啊,那我晚點用糖果盒和膠帶弄個樣子差不多的吧……」


    「你是故意全力遠離近在眼前的答案是吧,混帳東西!我不是要你做,是要你直接把那個買回來!」


    「呃,可是啊,那個……」


    上條擔心的理由很單純。


    因為在充滿聖誕節氣氛的電視另一端,響起了這種開朗的聲音:


    『這回替各位介紹的娃娃屋,就位在學園都市最大鬧區──第十五學區的巨型綜合商業大樓「類鑽」!有興趣的觀眾們,請務必來看看!』


    ……第十五學區,不就是那個最強大的時尚地區嗎?


    ……而且,說到「類鑽」,不就是那個專屬上流人士的地標建築,裏頭不但有一整間大型電視台進駐,連住家樓層的住戶也都是演藝人員的,所謂的「中心地點」嗎?


    ……傳說這棟七十層樓的摩天大樓正如其名,牆壁、柱子、窗戶、門、燈具、日用品全都是鑽石做的耶。


    ……再加上現在聖誕氣氛濃厚,到處都是情侶耶。


    全部加起來,讓上條無精打采地這麽想。


    隨便踏進這種地方會死人吧。


    這是心情上的問題。


    3


    十二月一日。


    景色宛如按下了什麽開關似的產生變化,成排行道樹上纏著帶狀led燈飾,馴鹿布偶裝往來交錯,分發麵紙的大姊姊也搖身變為迷你裙聖誕老人。


    在這樣的風景之中,禦阪美琴吐著白氣走在路上。


    她在冬季製服外裹了一件大衣。說雖如此,但因為先前才到天寒地凍的俄羅斯和丹麥等地「出差」,所以倒也不會不習慣。


    (……這一帶已經算安靜了耶,要是走到鬧區那邊會有多誇張呢?)


    說起來,明明直到不久之前,全世界還為了要不要和國際武裝集團(?)「搗蛋鬼」決戰而沸騰,危機一過卻又變得悠哉起來。雖然也可能是戰爭的反饋,才讓今年的節慶氣氛格外熱絡。


    話雖如此──


    (聖誕節嗎?算了,這種事與我們無關……)


    畢竟美琴就讀的學校,


    是在能力開發與貴族女校這兩方麵都很有名的常盤台中學。有些教會學校當天會把行程塞滿滿……但美琴她們倒不是這樣,而是學校無疑會基於「禁止不純異性交友」這個名義發布禁足令。今年多半也會像要等待風暴過去一樣,被關在學校或學生宿舍裏吧。


    (如果藉助黑子的「空間移動」或許找得到路出去,但是這麽一來,她本人八成會化為最大的牆壁擋在前麵……)


    受到周圍氣氛感染的美琴正在盤算時,突然「嗯?」地皺起眉頭。


    自己現在是把最終目標訂在哪裏啊?


    為什麽會覺得黑子在場等於礙事呢?


    就算違背學校的意思溜出去,也可以選擇和黑子、初春、佐天她們碰麵來個女生聚會啊。


    (慢著慢著慢著!等一下,先等一下。要是隨便讓這個念頭發展下去感覺事情會不太妙應該說快停快停為什麽會在這時候浮現那個笨蛋的臉啊──!)


    美琴像個疲憊的社會人士一般,以指尖揉自己的眉心,不過──


    「哎呀~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禦阪同學嗎~?」


    「……」


    美琴停下動作,望向聲音來源。說話者戴眼鏡並且將黑發綁在腦後,是個看似女大學生的迷你裙聖誕老人──顯然受到他人操縱。確認過後,美琴甩頭就走。


    「禦阪同學,禦阪同學~你聽到了吧?」


    「我不需要麵紙,看手相也免了。我很忙,可疑人物閃邊去。」


    「真令人頭痛耶~難道是因為過期力太高所以耳背了嗎?感覺散發出已經差不多當了十年國中生的氣息耶。」


    「什麽?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可疑乳!」


    美琴不由得大喊回去,接著才發現自己中了招。


    迷你裙聖誕老人以食指抵著自己的下巴說道:


    「今天人家是來找禦阪同學商量的,雖然做出這種決定我也很難受就是了。」


    「為什麽挑我……」


    「你想想,馬上就要聖誕節了不是嗎?」


    急煞。


    盡管曉得這樣正合對方的意,美琴依舊停下了腳步。


    「我是第五名,而你是第三名。可是到頭來,我們在常盤台的禁足令麵前依舊無能為力,對吧。說實在的,我們那些老師的防衛力可不簡單呢。」


    「……畢竟舍監們的防衛措施甚至能讓戒備最森嚴的少年感化院當參考嘛。哪有可能對付得了啊。」


    總數約一百八十人,其中最弱的是強能力者(等級3),頂點則是兩位超能力者。而大人們居然可以不靠任何能力,隻以科技與體術統率管理這群學生,那個舍監到底是多誇張的怪物啊?美琴冷靜地試著思考一下,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不過~」


    這時,操縱迷你裙聖誕老人的某人說話了。


    「我認為啊,去年的敗因力在於超能力者沒有同心協力,各自挑戰。不過,我和禦阪同學所屬的宿舍不同,大人們布陣時也會避免讓我們有機會聯手就是了。」


    「……喂。」


    「所以說呀,隻要我們事前協議好,使用能力互補彼此的弱點,應該就能對付那道銅牆鐵壁了吧。根據氣象預報,今年似乎會是個白色聖誕,如果連續兩年順著老師們的意窩在房間裏,那也未免太無聊了吧?」


    「……」


    這話確實有道理。


    無論直接支援還是間接支援,隻要兩名超能力者聯手,行動的自由度就會大增,或許能夠突破號稱固若金湯的千金小姐版惡魔島──常盤台女子宿舍的高牆。


    可是──


    「你為什麽這麽希望享受聖誕節?雖然講得輕描淡寫,不過聽你的口氣,感覺像是去年也挑戰失敗了呢。」


    「咦……?那種事根本無所謂吧。禦阪同學才是,你究竟想到哪裏去啦~?」


    「噗嗚──!我……我什麽都還沒想!」


    「真可疑……」


    「這……這麽說來你才是呢,散發出一種『以為自己救出遭到軟禁的可憐人,卻發現對方是個凶惡的罪犯』之類的感覺。」


    無論如何。


    就是看對方不順眼。但彼此利害一致,總之先合作應該不會錯。


    思考到這裏,兩名少女很巧地也同時這麽想。


    ((嗯。就在最後的最後出賣這家夥吧。))


    如此這般,於是少女們使出全力笑著握手。就在這時──


    有個完全不同的動靜。


    刺蝟頭少年從轉角處露臉。


    美琴與迷你裙聖誕老人立刻鬆手。相較於自然望向少年的美琴,聖誕老人則是不知為何緩緩別開目光,選擇融入風景之中。


    盡管很在意,美琴依舊轉往上條的方向。雖說沒什麽特地喊住對方的必要,但上條隱約散發出來的沮喪感,卻和周圍的華麗燈飾成了對比,勾起美琴的好奇心。她知道少年有個麻煩的特質──雖然愛管閑事,自己的問題卻總是一個人煩惱。


    「我說你啊,出了什麽事嗎?」


    「嗚哇~」


    「什麽!居然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


    究竟發生什麽事啦?


    孤身一人與那個學園都市第一名對峙時也好,在俄羅斯上空明知會墜落也沒握住美琴的手時也好,在無數five_over包圍下敗給第三名時也好。他始終不會輕易在人前落淚,現在卻突然被逼得走投無路,事態必然相當嚴重。


    嚴重程度也許就跟月亮會在聖誕夜前掉下來差不多。


    美琴咽下口水,慎重其事,戰戰兢兢地詢問:


    「到……到底是什麽把你逼成這樣……?放心,找美琴姊姊我商量。我們一定能在某些地方找到出路才對。」


    「你願意聽,禦阪小姐願意聽我說?」


    雖然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有種隱形軌道用力切換成飛往異次元戰鬥時空的感覺,但美琴實在無法坐視不管。


    她微微點頭催促對方開口,上條隨即苦著一張臉。


    「我啊……」


    少年的聲調聽起來十分沉重,彷佛世界其實已經毀滅過一次,現在則是第二輪。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後,就要和女孩子一起去學園都市最大鬧區──第十五學區中最頂級的熱門約會地點『類鑽』。所以我現在非常害怕,怕得不得了啊。」


    …………………………………………………………………………………………………………………………………………………………………………………………………………………………………………………………………………………………………………………………………………


    短暫沉默。


    而在思緒從一片空白恢複的瞬間,禦阪美琴立刻將閃過腦海的第一句話輸出到世界上。


    「啊────────?」


    「咿!我也知道自己不配去那種地方,但這也無可奈何啊,因為有個非去不可的理由!我本來就和第十五學區無緣,再加上這股聖誕氣氛……不是開玩笑,我一定會被壓垮啦!我會被世界上的一切從四麵八方壓垮啊!」


    「這什麽跟什麽啊……難道是那種『包子好可怕啊』的故事嗎……?」


    「才不是這樣!真的很可怕!因為第十五學區那些人根本就是異次元生物!他們鐵定都又會彈吉他又能騎機車,然後『夜店』又是幹什麽的地方啊?雖然同樣講日語,但我根本不敢保證兩邊在說同一件事啊──!」


    可能因為還在上學途中吧,渾身發抖的上條繼續朝別條路走去,從美琴身邊離開。


    不知不覺間,變得麵無表情的迷


    你裙聖誕老人出現在少女身邊。


    「食蜂……」


    「嗯。我大概明白你想說什麽……」


    雙方同時伸出手。


    兩隻手以無比強勁的力道再次互握。


    考慮好聖誕夜的內容,距離攻略惡魔島還剩二十三天。有如單手拿湯匙挖隧道並且每天向鐵柵潑味噌湯讓它盡快生鏽的漫長戰鬥,就此開始。


    4


    濱麵仕上身在學園都市的第二學區。


    該學區專門負責汽車與火藥,是個重工業色彩強烈的學區。以邊界架設發出反相位音波的特殊隔音牆這點聞名,而或許是研究領域的關係,談到兵器開發時,這裏也時常被人提及。


    然而,濱麵參與的工作不屬於那部分。


    此處是個在第二學區隨處可見的賽車場,塞得就像高爾夫球場的十八洞那麽擠。


    「嗡────────!」的巨響,在這裏也沒有任何人指責。私人道路不適用道路交通法,因此就算國高中學生在裏頭開車繞圈子,也不會被交警的白色機車追著跑。


    從組裝進全罩式安全帽的無線電裝置中,響起中年男性的聲音。


    『參數穩定。就這樣繞兩圈取平均值。照現在的步調繼續下去。』


    「燃燒效率是不是變差了?我好像一直聽到怪聲耶!」


    『那部分就該這樣。說穿了,我們可不是在做競技用的賽車,這是要拿來在骯髒的飛車追逐戰裏硬碰硬的。加速能力比極速重要多了。』


    濱麵全身裹在光滑而堅固的黑色騎士服中。胯下則是平常難以想像的噴射引擎重型機車。


    機器的名字尚未決定。


    它繼承自名為「龍騎士」的實驗機,同時為了開拓量產之路,特地調降規格以便壓低成本。當然,如果因此影響穩定性就得不償失了。


    找他駕駛這架連競賽都沒出場過的實驗機,原因很單純。


    『你最明白怎麽討好這玩意兒。雖然不是公開比賽,但你畢竟是唯一曾搭乘「龍騎士」參加實戰的測試駕駛員。』


    「都是靠衣服的輔助吧。」


    『這點也算進去啦。「安內莉」是透過你認知外頭的世界。道理就跟文書處理係統的轉換功能一樣,由輸入者本人動手最快。』


    在幾乎要超過音速的臨界點上,濱麵以近似於側滑的動作過彎,同時將要求的負荷施加於機器上。


    所謂的「區區兩三分鍾」,在這種速度下意義截然不同。


    這段時間要讓人喪命綽綽有餘。


    「好,辛苦啦~」


    濱麵繞完規定的圈數通過終點線,並且減速停車。此時一旁傳來女性的聲音。


    說話者是史蒂芬妮?葛潔帕蕾絲。這名女性一頭金色短發,身上白灰夾雜的雪地用迷彩服大大敞開。她原先似乎是警衛,出於什麽原因來到第二學區則不得而知,充滿謎團。


    濱麵脫掉全罩式安全帽,從重型機車上下來。即使不特別放下腳架,車也不會倒──兩片形似夾住前輪的避震器,會自行維持車輛平衡。


    「感覺很好呀。第一周就可以明白測試駕駛員跟機器合不合。就這點來說,我認為你已經超過合格標準了。」


    「……剛才我也說過了,到頭來不就隻是把事情丟給衣服而已嗎?不是我也沒差,隨便找個人來應該都會有相同的結果吧……」


    「啊哈哈,測試駕駛員要的可不是什麽一騎當千,身經百戰的技術喔。你這是受到機器人動畫的影響嗎?實際上,這份工作需要能應付突發狀況的反應能力以及溝通能力。具體來說呢,就是要能客觀解釋細微的異樣感,讓整個團隊共享情報。換言之呢,個性有點輕浮又多話的人比較適合。」


    「這樣啊。」


    濱麵敷衍地點點頭,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


    他之所以會做這種事,理由十分簡單。


    麥野沉利、絹旗最愛,以及瀧壺理後。叫做「道具」的團隊依舊存在,但濱麵不希望她們繼續做暗部的工作。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自己能提供其他存在意義──也就是經濟來源嗎?而且不能是偷車、破壞提款機之類的。


    他的腦袋本來就不怎麽好,能力開發方麵更是絕望級的無能力(等級0),也沒有什麽能寫在履曆表上頭的「武器」。開車與開鎖如果提不出「證照」,在大人的世界裏也不管用。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斷尋找有沒有自己能做的事,最後來到了第二學區。


    「對了,剛剛你的手機一直在振動,工作告一段落後是不是確認一下簡訊比較好啊?」


    「啊,不好意思。那我交完報告後馬上……」


    話才說到一半。


    細碎的引擎聲響起,一股沉重的衝擊撞在濱麵的腰際。一看之下才發現,那架無名實驗機已在不知不覺間貼到他身旁。


    這種舉動,就跟看報時飼養的貓會撲到紙上妨礙閱讀的舉動很像。


    史蒂芬妮笑出聲來。


    「啊哈哈,『安內莉』在嫉妒呢。」


    「怎麽可能,這家夥是操縱輔助軟體吧。應該沒有那種程度的分析功能才對。」


    就在這時。


    史蒂芬妮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講了幾句,隨即瞄向濱麵。


    (……嗯,怎麽啦?)


    「好,好。我明白了。放心放心,基本上一輛卡車就能搞定,更何況操縱搬運服(power lifter)也不用執照,隨便找個閑人就綽綽有餘了。就這樣啦~」


    掛斷電話後,史蒂芬妮一副已成定局的口氣這麽說道:


    「濱麵,你對充滿聖誕氣氛的第十五學區有興趣嗎?」


    「啊?」


    「類鑽裏的大型電視台找我們把『貨物』搬進去。從第二學區運到第十五學區。不過,要在室內移動空運級的貨櫃,必須利用樓梯或電梯,一般的堆高機不管用,所以需要兩架搬運服。」


    「慢著慢著。搬運服?有個根本性的問題,就是我連這玩意兒長什麽樣子,怎麽操作都不知道耶!」


    「沒問題啦,本體是貼在背後的機組,隻不過長了兩根大得誇張的鋼鐵手臂而已。和肉體加起來會變成四隻手,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咦,呃。是像騎竹馬一樣簡單的東西嗎……」


    「我說過要忙到傍晚吧,隻要從現在開始學,就不會因為摔跤而壓死人了。」


    「根本不行嘛!這是會嚴重到死人的程度嗎?」


    5


    即使到了午休時間,上條當麻依舊憂鬱。


    他和藍發耳環、土禦門元春等人正圍著同一張桌子展開死鬥。話雖如此,他們並沒有大打出手,而是以活頁紙做的小紙扇瞄準講桌上的標靶玩「投扇興」(注:一種日本傳統的對戰遊戲。朝立在桐木箱「枕」上的標靶「蝶」丟出扇子,接著看扇、蝶、枕三者所構成的畫麵,根據源氏物語或百人一首計分)。


    如果問為什麽流行起這種風雅的遊戲,隻能說是曆史老師的一句話所致。若要再說得詳細一點,就是:「唉,江戶時代末期到明治時代廣受歡迎的投扇,現在差不多隻剩下祇園和赤阪的料亭還看得到了。(教師)」「什麽!居然是和藝伎玩遊戲!那是什麽想玩想玩我想和藝伎玩不然至少要體會一下那種感覺~!(笨蛋們)」這樣的過程。


    「喵~早上班會前聽到的時候我還想『這家夥在說什麽啊,乾脆把他扔到窗外吧』,實際上大家也把他拋起來後就抽手不管沒錯,不過冷靜一想,的確,潛入第十五學區的『類鑽』實在太可怕了。聖誕商戰的熱門地點超可怕!感覺就算什麽都不做,壽命也會被場地效果一點一點磨掉!」


    「…


    …哎呀,雖說因為是上條當麻的問題,所以左耳進右耳出,但我想早上那件事已經到了上報也不奇怪的程度嘍。」


    順帶一提,午餐已經在學校餐廳解決了。現在的比賽內容是「教室的垃圾桶好臭誰要負責去倒?」爭奪戰。


    不過用來投扇的活頁紙如果就這麽散落一地,會讓小萌老師很難過,因此有「妥善地收拾善後」的必要。也因此,所有人都把數學或物理之類的上課筆記抄在皺巴巴的紙上。


    「如果要看迷你裙聖誕老人,與其去擠死人的鬧區第十五學區,不如去用經濟學領導神學的第十二學區或留學生眾多的第十四學區,那邊才是一個比一個漂亮呢~不過阿上如果喜歡騷貨係打工少女,那我也不會攔你!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萌,畢竟這裏是個信仰眾多的國家嘛!」


    「你會惹火宗教界的偉人喔,藍發。這件事先放一邊,不是說『類鑽』整棟建築都是用鑽石蓋的嗎。那是怎麽回事,完全在鬼扯嗎?」


    「這種轉了好幾手的謠言會讓情報扭曲啦~正確說來是用碳。碳纖、碳框、奈米碳管,其中也包含了一部分人工鑽,大概是這種感覺吧~全都是鑽石反而很脆弱喲,會因為毫無韌性導致一陣強風或一場地震就把大樓搞垮。更何況,鑽石如果點火也是會燒起來的呀~」


    「……」


    「……」


    「咦?咦?為什麽你們兩個都安靜下來啦~?」


    「沒有,隻是你嘴上說著可怕可怕,卻意外地很了解它嘛。」


    「該不會這家夥想當那種嘴上自稱宅男,私底下卻很受女孩子歡迎的人?不可原諒,這種事絕對不可原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隻腳踏出寬容社會的藍發耳環擲出暗器,活頁紙扇從立在講桌上的標靶(土禦門的鉛筆盒)旁擦過。


    ……投扇興原本似乎有五十種以上的評分標準,但笨蛋們光是要讓扇子命中目標就已經千辛萬苦,因此成了「最先命中的人獲勝」這種連傻子都懂的超單純版本。


    而土禦門也在緊要關頭發揮了火場的怪力。


    「啊?真要說起來,我哪時說自己是全方位毫無死角的完美宅男啦!我隻是個喜歡義妹的普通人喵~!」


    「哼,我放心了,土禦門。會說義妹『普通』,代表你已經是個走到哪裏都不會丟臉的優秀日本宅男了。看樣子,你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框框,我放心了。」


    「你這混蛋────────────────你剛剛侮辱了全世界的妹妹是吧!」


    「說實話,我根本就不認為屬性有貴賤,無論下半身是蛇還是蜘蛛都要好好享用才叫我的風格。以為是貓耳少女結果整顆頭都是貓頭?那又怎麽樣啊!」


    ……順帶一提,上條當麻雖然一直置身事外,但他隻是沒拿起衝鋒槍亂灑子彈,選擇以狙擊手的心態鎖定目標。


    接著他就像躲在草叢裏的殺手一般,從旁偷襲。


    「話說回來啊,一個金發又戴墨鏡上課,一個染成藍色還掛耳環,你們心裏其實比誰都想要受女孩子歡迎吧?」


    「什麽!」


    「怎……怎麽可能。阿上,你別抽換阿卡西紀錄行嗎!」


    「盡管嘴上宅男宅男地講,看別人時卻堅信『我和那個宅男不一樣』,你們是不是想藉此表現得高人一等啊?」


    「咕……咕……咕啊──!」


    「為……為什麽?我們有對阿上你做什麽過分的事嗎?我們又沒有全班動員把遭到通緝的你追得到處跑,你不該說出這種毒辣的話來啊!」


    於是已經讓對手內心大為動搖的魔王上條當麻,舉起了右手。


    不施加多餘力氣,懷著讓扇子乘空氣飛行的心態擺出架勢。


    他開口宣言:


    「說到老婆,那當然是管理員大姊姊啊────────────────────!」


    唰────────────!活頁紙扇勢若飛刀,激射而出。


    然而悲哀的是……


    「啊。」


    在扇子命中前,當標靶的鉛筆盒已經先倒下了。


    似乎是輸給了上條的肺活量。


    今天又是三敗俱傷。


    6


    如此這般,到了放學後。


    上條當麻先回學生宿舍一趟,帶著茵蒂克絲和歐提努斯再度出門。


    目的地是身兼第十五學區地標的巨大綜合設施「類鑽」。


    「呼~不愧是十二月。明明才五點半卻已經一片黑暗了。」


    上條一如往常穿著學生製服。因為他認定不管穿什麽便服,在真正會穿著打扮的人麵前都隻會被比下去。


    順帶一提,茵蒂克絲是一如往常的純白修道服,歐提努斯則有點不方便出現在人前。


    而這個歐提努斯呢,本來出門時應該已經進了上衣口袋,卻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往上攀爬,此刻已坐到上條的肩上,還窩在他的圍巾裏。


    「……像這樣抬頭往上看,完全看不見星星呢。這也是科學風格潔癖的結果嗎?」


    「當麻~那邊傳來笛聲耶。那就是比傳說中還要誇張的嗩吶嗎?」


    「別亂跑,茵蒂克絲。如果在這種時候繞路,我百分之百會失去麵對類鑽的勇氣!還有要是我在路邊攤吃個拉麵,感覺肩上的歐提努斯一定會在我前傾時摔進碗裏啊!」


    他們選擇搭地鐵到第十五學區。在自動剪票口時,一下是茵蒂克絲照慣例明明給了票依舊被故障的柵欄擋住,一下又是歐提努斯想用她嬌小的身體給票卻差點連自己也被卷進去,搞得場麵一團亂,但最後總算是克服了難關。


    列車上的懸吊廣告與薄型顯示器等處也充滿了聖誕氣氛。


    或許是因為能直達的關係吧,類鑽本身的廣告也很多。


    『聳立在第十五學區的地標建築,鑽石高塔。通過獨特選拔標準的超高級名牌店齊聚一堂,各式各樣的商品都在類鑽等著您。追求時間、空間、自由、放鬆的各位,隻要來到這裏,想必就能找到您的人生所欠缺的東西。』


    『公開實況轉播通知。軌道電視台將在類鑽募集節目的現場觀眾。十二月的募集一覽如下。一日,曆史懸賞問答。八日,猜謎動畫王決定戰。十三日,世界名匠特輯。十九日,午後小憩。二十四日,音樂川流大賞。二十五日,燈飾百選。三十日,聖誕節的後台長這樣。三十一日,跨年就是爆破加歡笑特別節目……』


    『頂樓住宅區的第五次公開分售抽選會即將開始。這裏的九房兩廳,被評為優秀的名流私人空間。您想不想獲得奢華屬性,順利躋身上流階級的一員呢?』


    一個個廣告看下去,讓上條踏入了無的境地。


    咦?該不會與其說居住的世界不同,不如說「因為擔心餐費開銷所以來等今天的拉麵泡爛一點!」的人不該踏入這種地方?他開始有了這種念頭。


    另一方麵,窩在圍巾裏的歐提努斯倒是相當悠哉。


    「整體來說太庸俗了。一看就知道不是渾然天成的高級感而是刻意演出,這點也是個問題。真要說起來,照他這樣講,名流和奢華到底有什麽差別?」


    「隻要能快點買完東西,吃飯時間長一點,我怎樣都好喔。」


    「今天的主角是我的住宅,笨蛋。給我去用完全記憶反芻吃飯的情景吧,節能修女。」


    「哼,斯芬克!」


    「哇──!」


    三色貓似乎是真的想把嚇得全身汗毛直立縮進圍巾裏的歐提努斯挖出來,所以上條當麻出


    麵製止。


    就在一行人你來我往時,地鐵抵達了第十五學區的車站。


    上條順著人潮踏上月台。順帶一提,雖然同世代的年輕人很多,但這時「看起來就像住在電視裏的」耀眼人物倒是難得一見。或許會在化妝室或卡拉ok之類的地方變身就是了。


    「這裏就是第十五學區……嗯~看起來和其他學區好像沒什麽差別。」


    「因為還在地下嘛。」


    「聽說類鑽整棟都是鑽石蓋的,閃閃發光耶!當麻,我們快點去看看吧。跑腿快點結束可以讓吃飯時間長一點!」


    「實際上已經到嘍。」


    聽到上條這麽回答,不止茵蒂克絲,連歐提努斯也「嗯?」地歪頭表示疑惑。


    隻有修女懷裏的三色貓悠哉地喵喵叫。


    「所以說,類鑽同時也是第十五學區的車站大樓。因此隻要列車到站,我們自然也就抵達類鑽啦。」


    茵蒂克絲「嗯……」地仰望既不高也不怎麽乾淨的天花板。


    接著說道。


    「當……當麻。來到大型建築的感動與震撼呢……?」


    天曉得。


    7


    總覺得「像個女孩子一樣」這句話,是在輕視女孩子。


    討厭愛哭的自己。


    雖然明白,但每次遭人欺淩,陷入困境時,自己就會膝蓋發抖,淚腺失守。別說能不能停止流淚了,腦袋裏根本一片空白,連思緒都連不起來。


    『到頭來,那種事終究要看你怎麽麵對。』


    當時站在身旁的金發少女這麽說。


    『因為,反過來說也就表示,不管是誰的悲劇,你都能夠為那人流淚對吧?我倒覺得這沒什麽好丟臉的,而且值得引以為傲就是了。』


    少女這番斬釘截鐵的話語,拯救了自己。


    然而,這番話同時也像是在說「因為我做不到,所以你很厲害」,帶有些許隔閡。


    那名金發少女住在怎樣的世界,自己並不清楚。


    明明一起待在街上,兩個圓卻大大地錯開,隻有些許邊緣重疊。自己不由得產生這種印象──一道很淺很淺,卻十分明確的鴻溝。


    自己從沒想過要勉強跳過去。


    不說代表有不想說的理由。沒坦白代表有不想坦白的理由。既然如此,就該尊重。不管金發少女活在怎樣的世界,隻要能像這樣來和自己見麵,就沒有任何問題。


    想必,在金發少女的心中,也已準備了自己的席位。


    盡管那個位子或許非常小,甚至可能是被趕到燈光外的末席。


    但這樣就已足夠。


    直到她某天突然消失為止。


    「……」


    黃昏與夜晚的夾縫。少年朝著紫色的天空舉起手。


    在他手中,有一張小卡片。


    藍花悅。


    學園都市第六名超能力者。


    這將是少年接下來的頭銜。


    雖然學生id證上施加了數十種防偽技術,遠非「外頭」的紙幣印刷技術所能比擬,但少年終究還是順利確保了「藍花悅」。證件換掉了大頭照、血型等幾項資料後,跟正牌貨相比毫不遜色。


    或者該說,根本沒有正牌冒牌的概念。


    當然,區區的學生「藍花悅」沒有足以蒙混各種防偽技術的完美製造技術。即使用盡各種手段,處理完表麵也已經是極限了,隻能做出一送入專門讀取機就會穿幫的東西。


    不過,少年將自己製造的卡片折成三截。


    ……讓我們以紙鈔打個比方吧。紙鈔上頭有浮水印和全息圖等實在無法偽造的部分,但如果將紙鈔撕破以省略「那個部分」,就難以分辨是否為偽造。而隻要剩下三分之二,就能向銀行交換真正的紙鈔。隻看破碎部分的行員,不會曉得那張紙是真是假。


    「藍花悅」所做的也一樣。


    首先刻意破壞半吊子的偽造卡片,省略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偽造的部分。將剩下的碎片收起來後,「藍花悅」便膽大包天地將這些殘骸送去正牌藍花悅就讀的學校──另外還附上一份「弄丟了學生證,申請補發」的文件。


    這方麵都是機械性地公事公辦幫了大忙。


    如果職員很親切地告訴正牌藍花悅,想必會當場穿幫吧。


    (……話雖如此,這種東西也不可能一直瞞下去,頂多撐過補發後的一兩天。狐假虎威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必須在這短短的期間內衝進類鑽,得到帶回她的線索才行。)


    那名金發少女,芙蘭達?塞維倫曾親口說過。


    她在類鑽的高樓層──高級住宅區確保了秘密基地。那個地方和表裏都沒有關連,充滿了真正的空白自由。


    少女不見得是消失在那裏。


    然而,對「藍花悅」來說那是唯一的門。如果那個地方與表裏都無關,可以讓少女吐露真心話,或許能找到有關她為何消失的情報。如果少女在「藍花悅」所不知道的裏社會陷入麻煩,或許能透過類鑽得到一窺的契機。


    無論如何,那裏是第一步。


    最初的立足點。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將芙蘭達帶回來。


    即使別人說自己太過胡來也一樣。


    「……好。」


    嬌小的雙手緊緊握拳。


    少年在心中切換了某個開關,將目光從紫色天空轉向正麵。


    景色裏已有多處混了危險分子。


    眼前這批人,跟日前將尚未成為「藍花悅」的少年拖進巷子裏,賞了十發以上「警告」後將他扔進垃圾堆的那些家夥是同類。這群人連什麽人基於何種意圖提出委托都不知道,隻知道輸出暴力。


    心髒猛跳。


    臉上冷汗狂冒。


    少年以手緊緊抵住胸口,想盡可能地壓抑恐懼。


    時機和前幾天一樣。麵孔之所以不同,大概是某人覺得總是對同一批人提出同樣委托會讓人起疑吧。


    不管怎麽樣,如果連第一人都騙不過,就誰也騙不了。


    那將會無法前進。


    少年緊盯著正麵。


    他全力抑製外表的掩飾剝落並瞪向來者,不讓「軟弱的真心話」出現在臉上。對方總數在十人以上。雖然他們佯裝成互不相識的路人,但八成是群相親相愛的壞蛋。


    既然如此,找看起來弱小的家夥下手也隻會有反效果。


    如果要威嚇全員,反而必須找最強的那個才行。


    少年轉向身穿厚重皮夾克,兩袖上綁著帶刺鐵線的壯漢,緩緩走向前去。


    「藍花悅」的實戰終於要開始了。


    「你就是跟我約好的人吧?」


    「啊?」


    「我是『藍花悅』,那個願意領錢讓人家做實驗的奇特專業挨打人,就是你沒錯吧。」


    「……」


    聽到「藍花悅」亮出學生id證這麽說,對方頓時停下動作。


    會驚訝也是理所當然。


    沒有那種叫他相信就會乖乖相信的笨蛋。


    所以。


    就讓對方保持懷疑,但是將懷疑的方向大幅轉變。


    「喂喂喂,難道你以為是那種毆打附近小鬼就能領萬圓大鈔的簡單工作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們還真倒楣呢。你們被人家騙啦。不過呢,讓超能力者做實驗然後去醫院病床上睡大覺的錢,你已經收了嘛。應該沒得抱怨對吧?」


    「開……」


    思緒幾乎變得一片空白。


    就連對方的下一句話。


    自己都已聽不進耳裏。


    「開什麽玩笑啊,居然是『藍花悅』?我就覺得聽起來太好賺了嘛!」


    雙方


    之間並未構成正常的對話。


    原先看似懸崖峭壁的肌肉集合體,就像被風吹跑似的向後轉。壯漢全力逃跑,但他失敗了,狠狠地撞上路邊亂停的自行車陣摔了個狗吃屎。「精神支柱」一邊慘叫一邊爬著逃離現場的模樣,讓混亂與騷動也散播到了其他男子身上。


    「藍花悅」以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卡片,將卡片當成刀刃之類的東西一般指向眾人。


    喀啷!光是這樣,靠在遠方風力發電柱旁的男子們,就嚇得跌坐在地。不是他們特別膽小。每當卡片變更方向,就能看見原先奸笑的嘍囉們先後跌跤,倒地,向後爬。


    回過神時,那些家夥已經跑得一個不剩。


    少年清除了高牆。


    思緒的空白,心髒的狂跳,膝蓋的顫抖,全都平靜下來了。


    「藍花悅」化成了藍花悅。


    「嗬嗬。」


    笑聲響起。


    藍花悅拿著唯一的武器──一張卡片,捧腹大笑。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以食指拭去眼角泛出的淚水。


    依舊紅著臉的藍花悅心想:


    (什麽學園都市,什麽超能力者,什麽階級製度,什麽金字塔結構嘛!我已經克服了,克服第一關了!這下子,再也沒人能阻止我了。就讓我看看你們把她藏到哪裏去吧!)


    前進。


    目標類鑽。


    走向碳之迷宮,尋找從深邃黑暗中救出消失的朋友──芙蘭達?塞維倫的線索。


    「我是藍花悅……」


    藍花悅走在無人的道路上,半是練習,半是模擬地咕噥。


    「我是藍花悅……」


    接下來,這個身分的使用頻率顯然會增加。遇到非依靠這種身分不可的場麵時,想必也會麵臨擔心身分穿幫的沉重壓力。


    「我是藍花悅……」


    就在這時。


    突然間,轉角衝出一個看起來腦袋不太好的女性。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吃驚地看著少年。


    彼此距離在一公尺內。


    一不小心就會撞上的位置。


    於是他們這麽說道。


    「「我是藍花悅!」」


    喊叫的瞬間,藍花悅瞪大了眼睛。


    因為在兩人有如握著刀槍般交錯而過伸向彼此的手上,有張除了照片之外完全相同的學生id證。


    他不認為對方是本人。對方應該也不會認為他是本人。


    兩人就連內心的自言自語都同步了。


    怦咚!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讓他們不由得伸手抵住自己的胸口。


    ((糟糕,這家夥是我的同類──!))


    回過神時,兩名藍花悅已同時朝不同方向跑開。


    「至少把自己的個資管理好啦!」兩名冒牌貨將毫無意義的抱怨念頭傳向遠處的超能力者。


    8


    處處都掛著燈飾,而往來車輛也盡是些酒紅色或芥末色的跑車。這裏是夜晚的第十五學區,一輛粗獷的大卡車在路上橫衝直撞。


    駕駛者是史蒂芬妮?葛潔帕蕾絲。


    濱麵仕上則窩在副駕駛座。


    「哇,還真誇張耶……」


    「你說那個類鑽嗎?」


    「那個確實也很誇張,但我是指這輛卡車!這完全是卡車野郎(※注:東映於一九七五年~一九七九年拍攝的係列電影)款式,滿滿的電子花車感嘛!而且整個側麵都是閃閃發亮的燈和演歌歌手的臉!破壞氣氛!你和第十五學區有什麽仇嗎?」


    「嘿嘿嘿~哎呀,那個是代表單身女性發言啦。啊~忘記學生本分滿腦子都是戀愛的死小鬼們真讓人不爽啊~真想把回收來的那些色情歌曲什麽的用大音量播出來啊~!」


    「好,總之先從對單身女性道歉開始吧。你居然擅自宣稱自己是代表!」


    「咦~濱麵看見那種屬於大量消費的贏家景點也會不爽吧?喝啊──!我們可是連二十四日都要工作的藍領階級耶~!之類的。」


    「不,我聖誕夜會正常休假,而且預定要跟女友一起過。」


    「好,就把班表調成讓濱麵二十四日上整天班,不,調成連上三天班。」


    「大壞蛋!」


    就在濱麵慘叫時,滿滿跑錯地方感的卡車已逐漸接近類鑽。車上載著邊長約兩公尺的美術品用航空貨櫃,以及兩架用來運送貨櫃的特殊重機械──搬運服。


    「不過啊,這種地方真的會讓人失去自信耶。總覺得自己出現在這種豪華地方隻會被路人冷眼相看,實在沒辦法找人一起來。」


    「怪了。你當不良少年時,難道不會出門找肥羊嗎?明明這裏光是一個錢包的單價就和別處完全不一樣耶。」


    「如果找那種對象下手,整個暗巷都會被人家消毒啦。」


    以外觀來說,類鑽是棟七十層樓的巨大六角柱。也不知是裝飾用還是補強結構用,各個方位都有斜向延伸到地麵的粗鋼纜。雖然第十五學區理應是高樓大廈的密集地帶,這些鋼纜卻巧妙地鑽進各個建築之間的空隙。來自地麵的強光,照亮了中央的建築與周圍的鋼纜,使其威容在黑夜中顯得獨樹一格。或許是要強調這些燈光並非單純照明,也有其光線藝術的一麵吧,還能看見色彩隨著時間有所變化。


    「建築大致分為上層、中層、下層三部分。我們的送貨地點是中層的軌道電視台。從貨物出入口進去後,沿著路走下去就會抵達貨梯,應該不至於迷路才對。」


    「貨梯……要就這樣坐著『那個』搭上去嗎?」


    明知不可能看得見,濱麵還是忍不住回頭。


    史蒂芬妮大笑著說道:


    「上層不是高級旅館就是高級住宅喔。什麽平台鋼琴、家庭劇院之類的東西隨他們放,所以聽說貨梯的載重量相當大。哎呀,如果真的不行,也隻能用『那個』抱著貨櫃爬樓梯就是嘍~」


    類鑽似乎兼當第十五學區的車站大樓,據說地麵的高架道路與地鐵在此處呈十字交叉。主要出入口雖然在東西南北各有一個,但超大型的電子花車繞到了位置比較不顯眼的業務用貨物出入口。


    史蒂芬妮在閘門處開啟車窗與作業員交談,此時一旁的濱麵手機響了。不是來電而是簡訊。邊哼著歌邊操縱方向盤的史蒂芬妮,向正在確認簡訊內容的濱麵這麽問道:


    「誰啊?」


    「熟人啦。說是在類鑽的中層等我。」


    「中層……不就是軌道電視台所在處嗎?」


    「也有普通開放區域喔,像是觀景台、泳池、健身房之類的。雖然那些地方應該是設計成不會讓普通客人碰到藝人才對,但總之就在那裏。說是等我忙完後直接碰頭一起去玩。」


    「嘿~還真會享受青春耶。什麽時候砂皿哥才會醒啊……」


    通過閘門後就是室內停車場。眼前盡是冰冷的牆壁……然而,材質並非立體停車場或地下停車場常見的冰冷灰色水泥。地麵也好,天花板也好,間距固定的粗大柱子也好……全都統一成木紋圖案。


    整體而言……


    「就像好萊塢電影裏那種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日式大樓呢。」


    「看起來雖然很詭異,但那些東西全都是碳材料,所以就算用這玩意兒狠狠撞上去,也撞不出凹洞喔。所謂的時尚還真讓人搞不懂耶。」


    將卡車停到大型的訪客停車格後,濱麵與史蒂芬妮便下了車。史蒂芬妮將食指伸進鑰匙圈內轉著玩,但她還來不及繞到卡車後方,濱麵已經先用兩根鐵絲打開了貨櫃的鎖。


    「……仔細想想,所謂的


    技巧還是要看怎麽用。不管是帥氣的間諜還是陰沉的跟蹤狂,做的事其實都一樣。」


    「?」


    濱麵一臉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開啟眼前的雙扇門。


    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個比濱麵還要高的銀色骰子。


    那是個狀似骰子的美術品用貨櫃。


    更裏麵則是「搬運服」。這架由牆壁、地板、天花板伸出無數橡皮帶固定住的機具,可分為金屬製的大背包、背包上伸出的巨型機械臂,以及控製姿勢用的較小腳部。機械臂部分極為巨大,似乎光是自然伸直就會碰到地麵。


    這種特殊重型機具共準備了兩架,分別由濱麵與史蒂芬妮操縱。


    想來也包含了「以備不時之需」的含意吧。


    「會操作搬運服了嗎?」


    「我花了五小時拚命地學啊!途中還有好幾次差點讓自己被夾成肉餅!」


    「就說了有『安內莉』輔助沒問題的。」


    走進裏頭的濱麵一邊卸下橡皮帶一邊咆哮。


    搬運服和軍用的驅動鎧甲不同,並未以裝甲板覆蓋全身。兩者間的差異有點類似戰車和怪手,大概是民生用品法規上的問題重於合理性吧。


    操作主要依靠左右兩根連接電纜的有線操縱杆,以及和機械腳部連接,以腳底前端踩踏的踏板。和讀取全身肌肉動作的驅動鎧甲相比顯得有點過時,給人一種「交通工具」的印象。


    濱麵坐進機具,放下類似雲霄飛車安全杆的裝置,固定全身各個部位並啟動電源後,突然一陣亂舞的強光襲擊他的視野。


    「嗚哇……該死……!」


    「慢著慢著慢著──!這東西足足有兩噸重耶,拜托你不要亂動啦。」


    「呃,抱歉。但我還是不太習慣這玩意兒……」


    「啊,aud嗎?」


    史蒂芬妮語氣輕鬆。


    濱麵以手指揉著自己的眉心,左右晃了晃腦袋。在他麵前數公分處,浮現了以藍白光形成的視窗、標題列、警告訊息等等。這些影像感覺就像直接映在空間中一樣。


    「對特定位置的空氣加溫,降溫,利用光線異常折射將情報疊合在景色上的描繪方式,看起來很像海市蜃樓,但據說其實完全不同。」


    「不,理論我是知道啦……」


    所謂「目視」,其實是由腦分析理解眼球得來的情報。ar、3d立體眼鏡、頭戴式顯示器等運作方式與眼睛原先用法不同的裝置,如果由無法適應的人使用,會讓腦部產生混亂。好比說,用頭戴型顯示器觀賞場麵浩大的動作片時,有些人撐不到五分鍾就會暈──這算是個常見的例子。


    更何況,這係統就像吹風機一樣,會用熱風、冷風改變臉部附近的空氣溫度,會覺得眼睛乾燥也是理所當然。話說回來,如果要戴上厚重的護目鏡,倒不如一開始就將影像投影在護目鏡上就算了。


    (到頭來,該說它是個很有學園都市風格的實驗品吧。)


    「電源有兩個主要電源和一個預備電源,姿勢控製、演算機器、光纖傳輸,無異常。製動器○○一到四○○,三次自動測試良好。總和判斷全部正常。手動解除最終安全裝置。」


    「還好這裏是從紙門到燈籠都用堅固碳材打造的類鑽,就算有點碰撞也不會傷到建築。盡管放手去做吧。」


    「這樣好嗎?就算不用執照,這也未免太……」


    「因為隻要不死人就還有得彌補嘛。」


    「已經夠可怕啦!」


    兩人你來我往的同時,也在卡車內做好了啟動準備。


    踏出戰戰兢兢的第一步後,濱麵基於職業意識……或者該說希望找個東西支撐的心態而碰觸貨櫃。兩隻鋼鐵巨手緩緩撫過骰子的邊緣,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確定可抓的地方。


    史蒂芬妮則是意外地靈巧。她連人帶搬運服從貨櫃與卡車之間鑽過,移到了另一頭。接著兩人就像搬家業者搬沙發那樣抬起貨櫃。


    由於這跟肉身不同,不會有觸覺上的回饋,因此濱麵原先很擔心施力過大,但至少鋼鐵手指並未戳穿貨櫃。


    (看樣子……勉強可以?)


    「濱麵,就這樣下去喔。」


    「你倒退著走沒問題嗎?」


    「我經驗豐富得多嘛。」


    兩人隨口閑扯的同時,真的就這樣順利地到了卡車外頭。


    就在這個時候。


    「?」


    搬運服可是足足有三公尺高的鋼鐵,雖然不是軍用品,強化過的臂力依舊能輕易抬起小客車。要是揮到人後果不堪設想,因此濱麵格外慎重地反覆確認周圍,於是他發現了。


    一個在車輛之間鬼鬼祟祟前進的嬌小身影。對方有著褐色中長發,身穿黑色係的兜帽夾克、短褲、靴子,以及鮮豔的天藍色內衣和襪子……


    呃。


    那是男生,還是女生,哪一邊啊?


    「老師。」


    「怎樣?」


    「這件事和業務內容沒有直接關係。不過假設一下,如果工作的卡車周圍有小孩探頭探腦,隨時都有可能鑽到車子底下玩捉迷藏,在這種狀況下,專業人士該怎麽做?」


    「即使沒有直接的利害關係,隻要會產生業務上的風險,那就該排除狀況。也就是說……喂!你這個死小鬼──!」


    「哇──別放開貨櫃!」


    史蒂芬妮操縱三公尺高的巨軀舉起鋼鐵雙臂。


    她一這麽做,車子後方隨即竄出一個嬌小的身影。對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想往外逃卻沒能成功,當場像跪坐著往旁邊倒一般癱軟在地,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才將某張疑似學生證的id卡亮出來。


    「我……我我我我我我可是我可是學園都市第六名,藍花悅喔!」


    瞬間,濱麵感到喉嚨乾渴。


    心髒揪緊。


    連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危險信號侵蝕全身。身為無能力者(等級0)卻在暗巷內打滾,使得他對於強大能力者的恐懼已深植心底。


    然而,一旁的史蒂芬妮?葛潔帕蕾絲則有如要蓋過對方聲音似的大吼:


    「啊?老娘可是老師喔~!你這小鬼是瞧不起精通對失控能力者用戰鬥流程,以體力見長的史蒂芬妮小姐嗎──!」


    「哇啊啊啊──!」


    看見被成年人大聲一吼就縮成一團,用雙手護著頭部的「藍花悅」,濱麵總算勉強搞懂情況。


    「慢著,老師,人家隻是小孩啊!」


    「聽了就讓人不爽!你一樣是小孩,不要給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裝大人!」


    「你才是最失控的人吧……!」


    三公尺高的巨軀把貨櫃丟在一旁互相對峙,等到他們告一段落時,方才那個……男孩?女孩?已經消失無蹤。


    如果沒有在途中被鋼鐵巨手揮出全壘打,應該已經逃到別的地方了吧。


    9


    上條當麻和茵蒂克絲、歐提努斯一行,從地鐵車站搭乘電扶梯來到下層的商業區域。


    據說從一樓到二十樓都是商業區,但是建築的中央部分整個采中空挑高設計,如果抬頭往上看,會讓人有種被天空吸進去的奇妙錯覺。


    亮光大多是間接照明,充斥室內的色彩近似柔和的膚色。若說到最大的特徵,應該是內部裝潢吧。盡管結構本身是超高層大樓,但每個零件都近似於日式建築。地麵是磨得晶亮的木紋地板,區隔空間的並非一般門板而是日式紙門。方才提到的照明器具,也多為間距固定的箱狀行燈。


    前一秒的聖誕氣氛究竟上哪兒去啦?


    如果要替整體環境下個評語──


    「……該怎麽說,感覺是神裂會喜歡的地方。」


    若是去問當事人,大概會吼出「我又不是假日本人!」之類的憤怒台詞,但她就是給人這種「印象」,這也無可奈何。


    其他比較特別的地方,大概就是到處都有裝飾用的薄型顯示器。有些鑲嵌在牆壁或柱子裏,有些則以細支架吊在天花板附近,種類繁多。


    茵蒂克絲看著畫麵上的影像,納悶地問道:


    「當麻,那是哪一台啊~?報紙上沒提到那種節目耶。」


    「該說你完全記住所有頻道的節目表很厲害呢,還是該說你這麽閑很有問題呢……」


    上條略微呻吟後回答:


    「那是軌道電視台的製作實況啦。上麵的中層區就是電視台,所以會有個助理導播之類的人拿著小攝影機在後台到處跑。這沒有對外播放,所以似乎也有偶像的支持者特地跑來類鑽看這些實況。」


    「電視台?」


    「該死,得從那裏開始說明嗎,茵蒂克絲……」


    順帶一提,天花板附近的薄型顯示器上頭,映著正在後台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男性偶像──一一一。周圍尖叫區和噓聲區的反差實在太過明顯。


    話雖如此,影像倒也不止製作實況一種,每隔數分鍾會切換。這種播放方式就像dj選曲,似乎會將各段影像連接得就像一部完整的作品。


    『類鑽中層的觀景台,也就是以「水皇宮」之名廣為人知的樓層,在建築時特別意識到「水的藝術」,有全球最大規模的室內噴水池……』


    上條肩膀上,幾乎全身都埋在圍巾裏的歐提努斯這麽問道:


    「所以說,那個娃娃屋工匠到底是在哪裏開店?」


    「等等,我剛剛應該有在便利商店印出來才對。」


    於是上條翻找口袋,打開折起來的地圖確認地點。


    「嗯,在五樓吧。既然如此,與其搭電梯,不如就這樣搭電扶梯過去比較快。」


    「當麻,斯芬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有種靜不下來的感覺耶。」


    「不行,三色貓。雖然你可能想磨爪子想得不得了,但這附近全是碳材料,八成連一扇紙門都能擋住手槍子彈喔。你的爪子拿它們沒轍。」


    就這樣,他們搭電扶梯前往五樓。


    由於中央部分是中空挑高,實際可用空間應該隻剩一半左右才對。即使如此,這裏依舊有三百五十間名牌店鋪,換言之,從麵積比便利商店更小的店到占地比網球場還要大的店,全都擠在所謂的「外側」。


    「唔。」


    就在一行人到了五樓附近時,肩上的歐提努斯出聲了。


    雙手抱著三色貓的茵蒂克絲也一臉呆愣地說道:


    「好像很擠耶。」


    「是啊,畢竟連晨間新聞都安排了特集嘛。就像我們特地過來一樣,其他人當然也會聚集到這裏吧。」


    「先等一下。熱鬧很好,但要是這次錯過那間娃娃屋,我將來的安寧日子該怎麽辦?」


    上條「嗯~」地沉吟了半晌,仰頭看向正上方後──


    「該怎麽說呢,像這樣把厚紙箱鑽個洞,再用膠帶固定吧……」


    「我有會被貓撞爛的預感!」


    「如果不希望屋子壞掉,拿光滑又沒接縫的東西當住家就好啦。比方說把洗臉盆倒過來蓋著之類的。」


    「你連貓懂得把洗臉盆舉起來都不知道嗎!」


    這兩人實在缺乏危機意識。


    或許是覺得照這樣下去不行吧,歐提努斯鑽出了上條的圍巾。


    「我!無!法!」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她從肩膀一路滑到腳尖。


    「接受──!」


    一落到木紋地板上,歐提努斯就鑽過人群腳步的空隙,衝向前方的店鋪。


    這令上條他們十分困擾。


    「那家夥……!她到底想用那個十五公分的身體談什麽生意啊!更何況她那樣子,就算被人家誤會成新款娃娃然後大卸八塊當參考資料也不奇怪啊!」


    「十萬火急呢。不過放心吧,當麻。斯芬克,上!」


    「啊!不要火上加油!」


    上條大喊時已經太遲了。


    輕巧著地的三色貓,就像解放的獵犬一般追著歐提努斯離去。


    被人踩,慘遭大卸八塊,讓貓科動物發揮狩獵本領。


    一想到不久後歐提努斯的可能下場,還真讓上條有些憂鬱。


    「總……總之去找她!聽好,茵蒂克絲,往下看。絕對絕對要往下看!不準踩到她!」


    「嗯?」


    「不是假裝喔!絕對不準踩到歐提努斯!」


    10


    瀧壺理後在這種時候依舊穿著粉紅色體育夾克。


    類鑽中層雖然主要是軌道電視台,但裏頭也有設計成絕對不會碰到藝人和製作單位的觀景台、室內泳池、健身房等設施。如果把下層當成滿是超高級名牌店鋪的區域──也就是提供購物服務的地方,那麽中層或許算是專門提供電影、美容、餐廳等現場服務的地方。


    這裏和下層不同,建築除了日式風格以外還特別強調水。好比說,通道兩旁就像古都的水路街那樣,安排了以木製管路做的細水道。


    至於她們所在的位置,則是為了享受第十五學區璀璨夜景而設在外圍一角的咖啡廳。


    這裏似乎是以追求放鬆空間為重點,除了能順應顧客要求提供點精油、播放室內音樂、調整照明強度與顏色等種種細部選擇之外,甚至還有付費的腳底按摩與泡腳服務。看樣子並非以自豪的咖啡,而是以場地使用費為主要營收的店。


    於是。


    因為座椅按摩效果而持續震動的瀧壺說道:


    「濱麵說他大約再三十分左右就能過來。」


    「喔?意外地超快呢。」


    坐在同張桌子旁的褐發蘑菇頭少女──絹旗最愛這麽回答。


    她狐疑地歪著頭,不時對著附透明麵罩的氧氣罐吸上幾口,也不曉得究竟有沒有感受到放鬆效果。


    然而,話題並未就此打住。絹旗戰戰兢兢地緩緩轉向背後並說道:


    「……問題是,我們在這個階段買的東西已經超多袋了。」


    「啊,叫人家隨便打發一下時間的明明是濱麵吧。」


    主犯麥野沉利翹著腳說道。


    絹旗一副受不了的模樣歎氣並抱怨:


    「所以才說到處晃晃解悶不是嗎!為什麽回過神時這個也買那個也買買了超多啊!」


    「因為有卡。」


    「超看不出來這人是怎麽接到那些見不得光的工作……!」


    「麥野,絹旗也是,顧慮一下周圍的客人。」


    瀧壺雖然出了聲,但兩名少女根本聽不進去。


    「而且這到底是超怎麽回事啊?都是些看起來差不多的淺口跟鞋,一雙又一雙!」


    「你……居然連愛爾賽和白蛇都不會分……你是老太太嗎?」


    「給我閉嘴,上流階級!現在超生氣的人是我!」


    「……麥野明明不管買什麽,打起來的時候都會自己把鞋跟折斷方便行動……」


    「所以說,愛爾賽的鞋跟上有絞煉啊。運動時可以像拆鞋釘那樣把鞋跟折起來。」


    「既然這樣一開始就超不需要鞋跟吧!去穿平底的運動鞋啦!真是的,如果放著不管,感覺超有可能連住宅都刷卡買下來。」


    「……從剛剛聽到現在,全都算在我頭上,是我的錯嗎?」


    「麥野,別急著原子崩壞。」


    「都說是你不好了吧!這麽多袋子誰要提啊?麻煩死了!所以我明明超建議過要打發時間就該隨便找部電影……」


    瀧壺鼻子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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