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順帶一提,小混混濱麵仕上還活著。


    一隻蟲子正麵承受攻擊會當場死亡,但是融入森林、草原等環境裏就等於無敵。


    濱麵很普通地待在倫敦市內。他將偷來的四輪傳動車停在大英博物館前,自己背靠著車的側麵,與粉紅夾克配上軟綿綿毛線衣後顯得更可愛的戀人──瀧壺理後相依偎,周圍不知為何有一群特色強烈的修女,加上車子後座擠了奈芙徒絲與娘娘這種看似嚴重暴露狂的神明。現在還差什麽?和平安穩的生活嗎???


    外頭仍是慣例的巨響與閃光,偶爾甚至會看到由石頭與混凝土構成的街景本身詭異地震動。


    但是另一方麵,在……大英博物館?以及外頭忙進忙出的修女們,似乎放鬆了原先緊繃的情緒。雖然她們講英語所以完全聽不懂,不過看來是接到了什麽聯絡。大概是確認自己人平安無事吧,方才那種即使聽不懂講什麽也看得出來的急迫感已經不複存在。


    ……照理說應該是這樣。


    『嗯?』


    『唔唔……』


    後座窗戶傳來「叩叩叩」的敲打聲。


    好像還有些聽不太清楚的說話聲。


    車子外麵圍了一圈厚重的動物用保險杆。留在車內的銀發褐膚大姐姐與麵無血色迷你旗袍身子突然震了一下,看樣子她們似乎盯上遠方某處。


    就算是笨蛋,有些事久了還是會懂。


    沒什麽好事的廟會又要來啦!


    『少年~☆』


    「不要。」


    『就這樣往西邊走能看到有趣的東西喔。現在是弄到手的好機會!』


    「絕對不要──!笨蛋神明,給了這種『前方 有 洞窟』的神諭又能怎樣?去那邊要幹嘛?反正一定是要把我丟進有即死級變態魔王在等的超絕極惡地城對吧!」


    不知怎地一直「哈、哈」對窗戶吐氣,讓玻璃蒙上一層霧的迷你旗袍將嘴唇更加靠近窗戶,連敞開的(單薄)胸口都貼上來,隔著厚玻璃壓低聲音這麽說道。


    看上去,正好就像對濱麵倚著車身的後腦杓低語。


    『(……這樣下去,「有趣的東西」多半會就這麽衝過來喔,這樣也可以嗎?你想想,外麵那些修女們要是被拖下水,大概會當場全滅喔。)』


    「妳這家夥……!」


    『保護女友很重要,但你也不想讓旅行回憶染血對吧?』


    老實說,濱麵對奈芙徒絲與娘娘的了解並不深。但是如果沒有她們那些半是調侃的建言,大概也沒辦法從多佛來到倫敦吧。


    不莊重到了極點,和人類的善惡倫理相去甚遠。


    實力卻是真的。


    既然她們都說了會這樣,放著不管大概真的會殺過來吧。


    「~~!!!上車,瀧壺!」


    「哇。」


    濱麵抓住粉紅夾克配軟綿綿毛線衣的女友那纖細的手腕,接著打開駕駛座的門。他將小動物係(不過實際上胸部意外地大)女孩扔向排檔杆另一邊,自己滑進駕駛座硬是把線路接起來點火,操縱離合器與手刹車讓四輪傳動車奔馳。


    『啊、等等,你幹什麽啊,現在是非常時期所以剛才放過你不過這是贓車吧!』


    剛到外麵就被人家撞見。這種時候還一本正經的眼鏡修女小姐在外麵嚷嚷,但是現在沒空拘泥那些小事。雖然深感抱歉,濱麵依舊隻能用刹車燈閃爍向對方致意,並且就這麽以速度甩開對方。


    被扔到副駕駛座的上下逆轉少女瀧壺理後,小屁股抵著原本該放頭的頭靠,用一如往常的麵無表情開口:


    「濱麵,到頭來究竟怎麽回事?」


    「去問後麵那兩個危險物體!」


    即使人家表現出明確的惡意,後視鏡裏的兩位神明依舊隻是嘻嘻笑。全身繃帶與改造迷你旗袍。若是正經點的萬聖派對恐怕會把她們轟出去的高裸露度美女們臉貼著臉,讓身影擠進同一麵鏡子裏並開口說道:


    「我明白你因為敬畏神所以沒辦法把注意力挪開,不過基本上還是該看前麵喔。畢竟開車和走路不一樣,五公裏轉眼間就過了。」


    「五公裏!這麽說來那裏有什麽啊!」


    「濱麵,有塊寫著皮卡迪利圓環的路牌喔。」


    「唉呀感情真好☆」


    「囉嗦啦暴露狂繃帶女妳也差不多該整個解釋一下了吧……!」


    「話說你快輾到嘍。」


    氣色很差的娘娘隨口一句話,同一時間濱麵以全身體重往刹車踏板踩下去。輪胎抓地的驚人聲響迸出。上下顛倒以全身描出富士山輪廓的撒嬌少女瀧壺理後則是彈了一下。


    由於忘了係安全帶,濱麵的鼻子也狠狠撞上方向盤。安全氣囊沒啟動不知道是因為故障,還是因為他擺弄方向盤底部那些線路點火時弄斷了多餘的線。


    (那是……什麽……?)


    強烈的車頭燈光亮照出一名女孩。


    在蒙上一層薄薄銀沙的柏油路正中央,她就像小貓自我保護一樣將身體縮成一團。


    之所以立刻打開車門跑過去,可能是因為差點撞倒人家於心有愧,或者單純因為對方是個嬌弱纖細的紅發女孩吧。


    「很危險耶,該死!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


    而在衝出車外之後,濱麵才注意到空氣裏有股臭味。異變的真麵目是氣味,某種焦臭味,和火藥似乎又不太一樣……


    (受傷。)


    濱麵總算能仔細思索自己說出的話語有何意義。


    沒錯,今天的倫敦既沒有「絕對」也沒有「理所當然」。以不講理、沒道理的程度來說,足以媲美學園都市的暗處。什麽狀況都可能發生,而且往往比自己的不祥預感還要糟糕一兩階。如果不慎重考慮再行動,就會遭到突襲而粉身碎骨直接說再見。


    隻有車已經不夠了。


    指尖就像什麽成癮症狀發作似的顫抖。他差不多懷念起槍了。


    自己明明是拚了命地想爬出泥沼,才千裏迢迢跑來英國。


    (被人家襲擊……?慢著,既然如此,該不會「那家夥」還在附近……?)


    「站得起來嗎?該死,總之上車,換個地方吧!對了,真要說起來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懂日語……跟我來!」


    「嗚……」


    呻吟聲似乎是萬國共通,沒什麽差別。


    紅發少女蜷縮著護住自己的肚子,同時緩緩抬起頭看向濱麵。從她現在才注意到車頭燈的刺眼光亮而眯起眼睛看來,意識似乎真的不太清楚。而且仔細一看……的確,遍體鱗傷。嚴重到如果一開始就曉得,會讓濱麵猶豫是否該不惜把女友瀧壺理後拖下水也要衝出來救人。


    以白色為基底,並且在重點處配上櫻花色的軟蓬蓬長裙禮服,類似芭蕾舞衣的蕾絲與滾邊卻也讓輪廓整個膨起。從裸露上臂的纖細程度看來,說不定「內在」就像火柴棒一樣瘦過頭。


    然而,紅色短發與禮服都有多處燒焦。


    簡直就像拖著殘破身軀從火災現場逃離,然後在這裏不支倒地……


    叮鈴鈴。


    有個聽似微小金屬受到夜晚清風搖晃的聲音。


    係上帶子的鈴鐺從白頭紗少女掌中掉出,滾落汙濁的地麵。這麽說來,印象中聽人家講過,在災害現場大喊會消耗體力,所以建議帶著笛子或鈴鐺之類的東西。


    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拿出鈴鐺呢?


    而且就這麽倒在路上,代表沒有人回應呼喚?


    身子縮成一團護住的是什麽?


    在地麵與倒地女孩的腹部之間夾著一個看起來能裝進足球的黑盒子,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盒子原本大概擦到會發亮吧,可是現在處處凹凸不平還沾滿銀砂,慘不忍睹。


    (開什麽玩笑……)


    再強調一次,濱麵仕上一點也不明白今天倫敦發生什麽事。他所知道的,就隻有叫做克勞利災害的怪物集團大舉湧進倫敦,然後設置在倫敦各地的神秘遺跡群(?)擊退了那些怪物……盡管他應該有目睹與伊西絲?狄蜜特一體化的奧索拉?阿奎納從大英博物館出現才對,不過以他具備的知識沒辦法解釋「那東西具體來說是什麽」。當然,接下來在西敏寺的發展與「黃金」重現一事,他根本毫無知覺。


    如此一來──


    就會產生這種錯誤的假設。


    (克勞利災害和倫敦警備隊……雖然不知道是哪邊幹的,可是待在這裏絕對不妙!)


    「得快點離開這裏才行……頭有沒有撞到啊?要起來嘍,呃,一、二、三!」


    濱麵先讓少女仰臥,挪開盒子,然後將手伸到遍體鱗傷的少女兩膝與背部之後,就這樣將她抱起


    。也就是所謂的公主抱……實際上武裝無能力者集團(skill out)經常受到不能叫救護車的傷,所以濱麵對於這種「帶受傷同伴撤退」的獨特技巧相當熟練,不曉得這種事的瀧壺理後嘴巴變成了小小的三角形。隻不過車頭燈太亮,出於恐懼而下車救人的濱麵看不見。


    這種時候依舊把凹凸不平的盒子放到肚子上,像海獺那樣抱住它的軟蓬蓬禮服少女,以睜開幅度不同的左右眼拚命地試圖仰望濱麵的臉。


    「……啊、嗚……」


    「囉嗦,別講話。該死,英國的醫院機製是怎樣啊?電話號碼是?開到幾點?健保卡身分證呢……?真要說起來,在這種像戰爭的狀況下還會正常運作嗎?」


    恐怕……


    少女也不太懂日語吧。聽到連珠炮般的異國語言,而且其中大多混著疑問語調,她產生了誤會。


    「妳到底是誰」?


    她以為對方問了要說理所當然也確實是理所當然的問題。


    「……翁……瓊。」


    散發些微燒焦味的紅發少女讓喉嚨振動,半喘氣地發出這樣的聲音。


    多數人或許聽完就算了。然而知道這個名字真正意義的人,大概光是聽到就會讓心髒凍結吧。


    「……狄翁?弗瓊……」


    2


    錯過時機了。


    怎麽講,就像在酒館舉手想叫店員時,眼前卻有其他客人搶先一步大聲嚷嚷。


    不算丟臉,沒事的。


    於是藏身在陰影處的瀟灑中年──禦阪旅掛抖了一下。


    「……糟糕,完全被丟下了。不過啊~要他們把遍體鱗傷的女孩往後擺先救我,這種話實在說不出口啊……」


    先前又是恐怖的巨大怪物又是從天而降的巨大方塊,把他搞得慘兮兮,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雖然不曉得目前在倫敦徘徊的「那些家夥」是什麽,但是顯然太過誇張,已經超出徹底動用外行人知識玩捉迷藏能撐過去的程度。禦阪旅掛老實地認為一個外行人能夠了解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很大的收獲。


    而且……


    從不禁自言自語這點,就能明白寂寞已經纏上他。他甚至有點認真地想著是不是要買個ai喇叭。如果用膠帶把它固定在掃地機器人的盤形頂部上,搞不好會變成最強大的治愈係家電。


    可是……


    神明沒有拋棄邋遢老爹。


    首先,原本該快快離去的四輪傳動車大概是出了狀況導致引擎熄火,車身搖晃一下後就緊急停住。從動作看來似乎是手排車,或許是慌張操縱離合器時出錯。


    還有另一點。


    喀!禦阪旅掛背後,複雜巷弄暗處傳來顯然混著不吉聲響的足音。


    似乎是年輕女性與年長男子的組合。


    「唉呀,又發現『迷路的小孩』啦。哈囉~背包客,雖然不是喊『trick or treat』的時節,不過『哄小孩的妖怪』來嘍?」


    「慢著安妮,考慮一下順序。狄翁?弗瓊,讓她坐上車的另有其人……而且雖然有防止氣息外泄,卻還是能看見兩個相當強大的扭曲。」


    「需要神殿?」


    「這會是個大舞台。」


    順帶一提,若以科學、魔法的角度來看禦阪旅掛,說起來他算是生活在科學那一邊。話雖如此,也隻比一般現代人往旁邊偏了半步,和什麽次世代兵器或超能力開發關係遠得很,充其量不過就是能在學園都市的「外麵」暢行無阻而已。


    說得簡單一點,把他想成能比別人早一點知道開發中新商品情報的商人就好。比人家快一步,那又怎麽樣──就這點程度。


    在此可以保證,他不是會主動接觸未知並英勇奮戰的人傑。


    即使是這樣的他依然能夠明白某件事。


    (……不妙。)


    舉例來說,好比在戰爭地區,已經走到深處才發現寫了「注意,前方是雷區」的看板倒著;好比在海外為盲腸之痛所苦時,被帶往村裏唯一的醫院,卻有個自稱巫醫的半裸老頭在神秘的洞窟裏等待,而且隨手磨著原先插在旁邊水桶裏的刀。


    這條線有如繃緊的鋼絲。


    跨過就會沒命。


    一個學校教科書上不會提起,完全由經驗說話的世界──這種感覺不斷紮著外行人的臉,明確到連外行人都懂,已經算得上是預言的領域。而且鋼絲不隻一根,甚至粗魯而雜亂地塞滿麵前。那兩人已經形成宛如無縫高牆的龐大壓力。


    問題不在於跨不跨得過。


    而是根本不能有鑽過去的念頭。


    那等於一碰到就會被炸飛的死因本身。


    (不妙、不妙、不妙……!)


    還沒被逮到。


    那是一麵性的牆,不是深邃森林或蜘蛛網。


    盡管讓對方接近到這種距離已經算是自殺級的失態,不過可能還是有辦法避免碰到鋼絲。慢慢地吐氣,連在地上爬的蟲子都不要刺激到。隻要慎重再慎重地退後、讓路,或許對方肯放過自己……也說不定。


    禦阪旅掛無力地笑了。


    他想了很多,最後做出成年人的決定。


    雙手放上自己躲藏的工程用資材,就這麽把全身體重壓下去。


    隨著驚人的「哐啷」聲,原先以藍色塑膠布蓋住的鋼筋束與交通錐等物撒往巷弄的出入口。


    (唉,我在幹什麽啊!)


    「馬上開車,死小鬼,趕快逃!」


    盡管腦袋裏抱怨,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沒有遲疑。禦阪旅掛當然也希望獲救,但是他早已決定不和渾身是傷的女孩子搶位置。那輛四輪傳動車放著不管沒差,但是看到剛剛的畫麵就不行了。東方麵孔的少年加上一個看似中學生年紀又全身是傷的女孩,即使沒有直接關係,這種組合依舊會讓人不禁聯想到某樣東西。


    自己女兒的臉閃過腦海。


    她多半因為學園都市停擺而身陷混亂之中吧。


    一個成熟的大人即使在路上碰到麻煩,也不會想把對方揍到動彈不得,隻要能毫發無傷地逃離危難就好。而且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遠程兵器。禦阪旅掛看上附近的消防栓,打算對方一越過障礙露臉就用高壓水流噴倒他們。


    「實在有點礙事。」


    一句話。


    緊接著是帶有爆炸的光亮。


    發光物體則是古代書信上的封蠟還是什麽的。


    「暗號文書在吾手。五種草稿,以特裏特繆斯的手法分析,從其碎片提取帶有力量的文字列。體會一下『黃金』起源的智慧吧。」


    它透過老者的言語,化為具體破壞力。


    成為臨時路障的工程資材堆突然被彈開。比較原始的地雷之中,似乎有種是在炸藥上頭擺瓦礫,讓它們像散彈一樣飛散出去──禦阪旅掛想起這樣的知識,而且沒有連結到任何解決手段。他就這樣全身遭受重擊,飛到大馬路的另一邊。


    「嗯。沒有安妮的調律就這樣了嗎?我啊,是個不太喜歡暴力的人。我和馬瑟斯不一樣,不習慣灌輸恐懼,抱歉啦。」


    「啊、嘎………………!」


    差點脫口而出的慘叫途中就吞了回去。


    也罷,脫臼的痛楚也不是第一次。


    不是未知的東西就還忍得住。


    話是這麽說,但是好不容易動起來的車又亮起了鮮紅的刹車燈。


    (笨蛋!要是你在這個時候停車的話,我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種平常不會有的行為啦……!)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但如果不小心大喊,有如威脅集合體的雙人組注意力就會轉往四輪傳動車。


    沒辦法起身,隻能像個脫臼人偶一樣在地上爬的禦阪旅掛聽到語氣傻眼的說話聲。


    讓人想問是從哪本圖畫書裏蹦出來的的單眼鏡厚長裙家庭教師,以及穿著硬材質大衣與禮服的醫生模樣老者。


    「維斯考特,那是個普通人吧?雖然看起來不像倫敦市民。」


    「怎麽啦,我們是『哄小孩的妖怪』吧?妳放棄『調律』大概也和這點有關。但是不抱著取人性命的心態出手,不就沒辦法生效了嗎?」


    「我是個有理性的魔法師,不想受到馬瑟斯的喜怒無常影響。」


    「所以?妳的意思是如果有需要也會去利用克倫佐?」


    「……」


    「表情,都寫在臉上啦。」


    微小的「咚咚咚」聲響起。


    看似家庭教師的女性拿雙手的白黑長棍輕敲地麵。


    就在她的背後──


    兩根柱子之間,某種看似巨大肥皂泡的球體浮起。


    盡管對話和舉止都讓人搞不懂,不過好歹還能理解他們已經手下留情。沒錯,禦阪旅掛尚未碰到那


    片沒有實體的幻影鋼絲。而原先隻是一麵牆的鋼絲已經像雷射藝術那樣靜悄悄地張開,伸向四麵八方,宛如填滿整座森林的巨大蛛網。死亡絲線靠著那動一根指頭就會碰到的密度,遮住整片景色。


    不妙。


    禦阪旅掛甚至連身上的痛楚都拋到腦後。


    這已經不是能「從遠處以消防栓的噴水安全玩弄對方後逃走」的境界,就連夾著尾巴逃跑都得賭命。這種死亡密度,讓「呼吸」這種理所當然的動作也變成賭博。看來要為做出不習慣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不妙…………!!!)


    緊接著──


    一碰就會死亡的隱形鋼絲被毫不留情地切斷。


    砰砰砰磅磅磅磅磅磅──!!!


    從正上方,一直線。一陣恐怖的炮彈連射就像用縫紉機替大地縫補般撒下。


    某樣東西在上空飛行。它的速度之快,使得疑似噴射戰鬥機的巨響晚了一步才敲打鼓膜。看見那個輪廓,禦阪旅掛硬是將腦中的印象湊在一起之後,認為大概是張開翅膀的惡魔。


    不屬於英國空軍。


    一個正常的世界怎麽可能有那種誇張的兵器?


    (那是什麽,跟學園都市有關嗎……?)


    堅硬的柏油路麵就像沙灘下方發生爆炸一樣整個掀起,大量看起來對身體不好的濃厚灰色粉塵飛舞於空。


    「嘖!」


    「笨蛋維斯考特,你太拚命了啦!」


    出乎意料的一擊──聽起來是這樣。人理應就在火線上卻隻有這點反應,大概能說明他們兩個有多麽像怪物吧。即使炮火強烈到能在街上開洞,也隻能遮蔽視線。如果撥開粉塵,確認裏麵的狀況,想必心髒會因為恐懼和絕望而停擺。然而禦阪旅掛沒有浪費上天賜予的時間,他勉強挪動某些關節出問題的身軀,爬起來用力揮舞左手,向悠哉的四輪傳動車大吼:


    「快走啊你們這些死小鬼──!」


    車裏的人原本好像還在猶豫要不要拖著素昧平生的大叔一起上路,不過禦阪旅掛衝進別的巷子後,狀況似乎就確定下來了。輪胎摩擦地麵的「嘰嘰嘰!」聲響起,四輪傳動車奔向遠處。


    沒錯,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霧散。


    充斥全身的緊繃感因為強大騎兵隊的存在而漸漸消失。禦阪旅掛明確地感受到幻想中的隱形死亡鋼絲被扯斷,壓力不複存在,自由世界逐漸擴散。感覺像在雪山遇難時,看見救難直升機穿過白色風雪降落一樣。這些景象與死亡鋼絲一樣,終究隻是沒有根據的預兆。但是他心想──既然有這種感覺,代表已經沒事了。


    「嗯嗯,嘎啊!」


    他咬住揉成一團的手帕後,利用附近的牆壁,以近似毆打自己的姿勢將脫臼的肩膀嵌回去。


    「……呼、呼,該死,可以拿到在酒吧吹噓的事跡又增加啦。啊啊,好想喝蘇格蘭威士忌……」


    他沿路摩擦著牆壁,鑽過短巷弄抵達另一條馬路。


    轟!頭上再度迸出衝擊波。方才突襲轟炸的神秘航空兵器一個回旋,再次瞄準怪物雙人組。


    於是他看見了。


    這一次,總算看得清清楚楚。


    實際上是以火箭推進器與無數重火器妝點的輪廓上,排列著十分特別的字母。


    a.a.a.。


    anti-art-attachment。


    「什……」


    可是。


    禦阪旅掛之所以不由自主地盯著看,並非因為它是神秘的兵器集合體,也不是因為它具有淩駕於國家機密之上的暗號。


    它的中心──


    組合進兵器裏的少女。


    在地球的另一邊……認出這人是好事嗎?而且裹在怎麽看都是非法的軍用兵器裏耶?


    「……那是……什麽鬼啊???」


    理性的大部分想堅持隻是個相像的陌生人,但是內心父親的部分強硬否決。如果會認錯那張臉,自己就算不上是個人類了。腦袋裏的議會陷入彼此拉扯的糾紛狀態,思緒一片空白。


    禦阪旅掛不由得連躲藏都拋到腦後,靠向最近用來代替電話亭到處增殖的自行車租借用自動窗口,同時目送飛行的身影離去。


    然而──


    在那裏,他又一次成了時代的目擊者。


    3


    為了弄清楚狀況,讓我們試著把時間倒轉一點。


    實際上,禦阪美琴和食蜂操祈將a.a.a.帶到了國外──峇裏島。


    兵器隻要不呈現兵器的模樣,就不會遭到盤問。


    也就是說,她們將東西徹底分解,以類似拚圖的感覺,組成跟原來用途截然不同的樣貌,當成「完全無法理解什麽是什麽的前衛藝術」塞進貨櫃。


    「這個嘛,考慮到意外狀況,所以人家姑且表示讚同力了沒錯。可是!」


    「妳很囉嗦耶,食蜂,既然開始行動了就別抱怨。」


    於是a.a.a.又改變了形狀。


    這次不是單人乘坐。前麵是美琴,後麵是食蜂,成了雙人座機,位置安排的意象來自戰鬥機。雖然美琴一個人也能操縱,不過為了減少她的負荷,所以調整成食蜂也能看情況負責探敵、武裝設定、瞄準、命中確認等工作以減輕負擔。


    「(……不過嘛,實際上應該不至於需要把武裝交給動態視力與反射神經完全不可靠的運動白癡就是了。)」


    「禦阪同學~妳是不是把穿泳衣的人拖來地球的另一邊還講些不得了的話呀~?話說現在是六馬赫!我們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啊!」


    「啊哈哈,差不多是超電磁炮(railgun)的兩倍啊。有點沮喪。沒想到會在這種速度之中生存,感覺真是不可思議呢。如果再過一百年,把人類融化成量子態塞進光纖的時代會不會到來呀?」


    「禦~阪,拜托妳認真點行嗎!」


    順帶一提,包含白井黑子在內的常盤台國中成員們還留在峇裏島。a.a.a.畢竟沒辦法載上將近兩百人,也不能讓前途無量的她們奉陪這種非法勾當。盡管一聽到常盤台國中最大勢力「食蜂派閥」,美琴的嘴角就會不由得痙攣,但是千萬不能誤會。基本上她們是一群好孩子,隻有頂端的食蜂黑心腐敗到了極點而已。要拖人家一起淌這種渾水,再怎麽說都隻能找不會讓人產生罪惡感的混蛋。


    「(……討厭啦~居然固定在這個位置,感覺差不多要被那個雙馬尾詛咒了……)」


    「咦?妳說什麽!」


    「這種速度下能夠正常對話全身肌膚又不會被摩擦力弄傷就連兩件式比基尼都不會脫落怎麽想都太不可思議了吧!怎麽啦最近的地球法則實裝了溫柔對待女性的紳士精神嗎怎麽可能有這種事嘛!」


    「學園都市的『大熱浪』是大規模的微波攻擊對吧?保溫方麵沒有問題。空氣也是,隻要用電流拆解成分就能改變氧氣濃度。流體具有從高密度往低密度流動的性質喔,食蜂同學。在大氣成分裏開個『洞』,除了能確保需要的氧氣,空氣也會自然流向該處,這麽一來即使沒有誇張的裝甲,我們也不至於因為摩擦而燒起來啦。由於兩者的消耗都相當劇烈,不能持續很久,不過用在短期飛行上倒是還撐得住。」


    「咦,那麽禦阪同學一旦耗盡力量,我就會遭到烤焦缺氧二連擊……」


    「真要說起來,操縱的人是我,要是我失去意識就會直接摔飛機嘍?妳頂多隻是輔助的槍手,又不能單獨駕駛a.a.a.,對吧?」


    「妳這個家夥這個混蛋我真的很想把妳變成人偶沒問題放心吧我對光看示範就能讓女孩子昏倒的大變態舞步還算有點心得力所以我一定要讓妳的人生完蛋──!」


    「……我倒是比較擔心妳的本性。為了給精確的指示?為什麽這個運動白癡不惜顛覆前提也要偷偷在鏡子前麵瘋狂練習直到自己的身體記住誰都不想跳的懲罰遊戲地獄舞步?妳是笨蛋嗎???」


    到地球的另一邊,搭普通客機大約半天吧。不過用上a.a.a.的火箭引擎就另當別論。


    進入英國領海時,美琴姑且有意思意思地這麽說:


    「目的是觀光,隻待兩天。」


    「特地跑來地球的另一邊卻當天來回,這行程簡直是瘋了……!」


    從海岸線到首都倫敦照理說有將近一百公裏,但是對a.a.a.而言不過在轉瞬之間。


    途中隻見多處紅色火光與被砸爛的巨獸身影,連美琴也不禁呻吟。這種景象真的出現在光纖覆蓋全球,到處都能用gps地圖app搜尋的現代


    嗎?


    「……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看起來也不像和『木原』有關的詭異科技?」


    正好相反。


    對於先前完全不曉得何謂魔法的食蜂操祈來說,看到眼前這片名為魔法的異世界,感想也不過如此──第一次就看見這種畫麵,所以把它當成平均值了。會把異變當成異變的,反倒是曾經接觸過一鱗半爪的美琴。


    (誇張……和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俄羅斯又不一樣。怎麽講,該說毫無計劃性嗎,就像把玩具箱整個翻倒一樣……)


    「禦阪同學,要是腦袋一片空白,會停不下來而直接飛過倫敦喔~?」


    「唔。」


    少女大夢初醒。


    減緩為觀察地麵用的速度。


    禦阪美琴俯瞰著連燈火都已消失,陷入一片黑暗的倫敦中心,輕聲嘀咕:


    「找到了。」


    「……真的?」


    「我用手機個體識別電波抓到的,不會錯。嘖,不知道是哪來的家夥,居然敢對別人的家人出手……」


    假設一下。


    如果上條當麻忘了遵循烏丸府蘭的指示──「盡量關掉手機防止別人追蹤」,會發生什麽事呢?或者,如果他在地鐵用來確保光源的手機還開著……


    雖然談這種事也沒用,時間絕對不會倒流。


    「轟炸預備,地麵瞄準速度,二點五馬赫!」


    「禦阪同學妳本性純真,但是行動力實在高得很恐怖耶?仔細瞄準還二點五馬赫?簡直就像為了家人越過國境發動戰爭那種半裸背著一堆子彈揮舞機關槍的肌肉好萊塢巨星一樣啊!」


    她才不管。


    為了盡可能避免損壞建築,美琴將導向柵格對準大馬路,讓各點連成一直線。射線確保完畢。連用食指扣扳機都不需要。


    砰砰砰磅磅磅磅磅磅──!!!


    大量炮彈沿著預定路徑撒向地麵。


    「命中!不過太淺了,回旋之後再一次!」


    「……像格林機槍那樣把一百二十毫米炮彈撒出去還叫『太淺』是怎樣啊……?那玩意兒的火力不是命中一發就能把戰車炮塔炸飛嗎???」


    「不是我的錯,去問對麵那些堅固的家夥。剛剛那波讓他們縮了一下,爸爸應該逃得掉。不過我還是想買個保險!」


    她們是學園都市打造的超能力者(等級5)。


    因此,即使已經掌握住高空,依舊沒有掉以輕心。雖然無法判斷學園都市的「外麵」躲了怎樣的超常,可是從那些怪物的屍體看來,機率不可能是零。更何況像「原石」那樣與生具來的能力者雖然少,可是已經確認存在了。


    所以,當然會提防來自地麵的反擊。


    在異常的倫敦橫行無阻,正麵挨了炮彈依舊活跳跳。這樣的扭曲源頭如果什麽手段都沒有,反而讓人覺得不可能。


    即使並非如此,說起來a.a.a.本來就是個扭曲的兵器,從美琴她們幾乎完全暴露在外這點應該也能明白吧。隻要挨上一發攻擊就會完蛋。想必和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延續至今的兵器開發衍生自完全不一樣的樹。如果要比喻……嗯,該說它裏頭堆滿了用來和某種更加來曆不明的東西戰鬥的邏輯嗎……


    可是……


    「咦?」


    這裏再怎麽說也是離地三百公尺的上空。


    除非是碰到特別高聳的大樓頂上那根避雷針,否則應該放眼望去都是開闊空間才對。


    『喔?』


    話雖如此,但禦阪美琴此時的確聽到了──從完全同樣的視線、同樣的高度,傳來這種聽上去呆呆的女孩子聲音。


    緊接著。


    時間追上了。禦阪旅掛所目擊的就是這回事。


    轟──!!!空中發生碰撞。


    美琴的視野天旋地轉,整個人失去平衡。


    失速。無法控製。


    「什麽東西……?鳥擊?不,不對!」


    「等……喂,禦阪同學!逃生裝置一類的安全力該怎麽辦啊!」


    沒空回答隻顧得了自己的贅肉集合體。原本就不是正常飛機形狀的a.a.a.,一旦失衡會變得非常脆弱。或許是設計時就走一擊必殺路線,沒考慮過中彈陷入困境的狀況。在落入倫敦黑暗的同時,美琴依舊無法相信自己方才看見了什麽東西。


    裹著異形兵器群化身鋼翼惡魔的禦阪美琴會產生這種疑問或許非常好笑。即使如此,她依舊不得不這麽想。


    那是什麽?


    像是人類女孩加劇毒水母加蝙蝠翅膀加報紙……


    剛剛那隻惡魔是怎麽回事?


    『……可惡……』


    另一方麵。


    半透明惡魔──逆源質拚圖545也遭到用超音速正麵撞上來的a.a.a.炮管彈飛,畫出螺旋軌跡在鄰近樓房的屋頂上迫降。這種時候,沒有實裝塔台指示與敵我識別係統等東西的超自然實在很難過。


    去倫敦街道繞一圈找出濱麵仕上。命令交代得很隨便,但是根本不知道人在哪裏,自己又不想被「黃金」的魔法師或毫不知情的英國人撞見。所以她認為英國防空網已經殘破不堪的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待在能一眼望穿全景又可以保持安全距離的上空監視……


    卻沒考慮到別人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身為一個受契約束縛的惡魔,最大的享受,就是不在契約範圍內的自由行動?發展。或許很類似團體校外教學的夜晚偷偷溜出房間那樣。正因為受到束縛,才會想逃跑;因為人家不準,所以想去做。從「惡魔」這個詞去思考,要聯想到這點應該不難……但是讓人小鹿亂撞的意外發展才不是這樣。


    她現在隻能頭暈目眩地躺成大字形。


    『人家眼冒金星了啦~』


    反過來說,居然隻有這點程度,不愧是正牌的惡魔。盡管從剛才起就「惡魔、惡魔」地隨口連喊,不過說穿了就是將與保險絲風斬、「神之力(加百列)」成對的存在切下一部分適度整合而成,應該看成廉價版。「魔神」、克倫佐、「黃金」的魔法師,這回則是a.a.a.。和這次事件扯上關係的都是些超乎常理的家夥,所以不容易看出來,但是逆源質拚圖545同樣屬於世界的奧秘,隻要她大鬧一場,就能讓一整個國家陷入戰爭的狂熱氣氛之中,可說是怪物級的秘密武器。


    倘若隻是要殺敵,不需要誇張的巨大機器人,隻要帶著雷射槍披上偽裝布躲進森林裏偷偷狙擊,就能搞定。


    畢竟評價並不是隻看最大輸出決定,應該沒有人會蠢到開著笨重拖車在住宅區與商店街送披薩吧?這麽穩定又易於使用的超常倒也極為罕見。


    被撞飛的惡魔不太高興地嘟起嘴。


    『啊啊真是的,早知道會這樣就加保險了啦~』


    (……話又說回來,那個就是之前提過的反魔法兵器嗎?雖然那些小鬼看起來不至於連原本的正確用法都知道就是了~嗚嗚好可怕好可怕……)


    追根究柢,逆源質拚圖545是蘿拉?史都華(也就是克倫佐)創造的人造惡魔。進一步來說,蘿拉還透過烏丸府蘭慫恿上裏翔流,讓他進攻眾多「魔神」頻繁出入的學園都市。事件終盤,木原唯一失控時,曾經出現過那樣的兵器──她也有接收到相關報告。


    亞雷斯塔?克勞利打造的對「魔神」用王牌。


    原來如此,實際上能不能了結那些家夥先放一邊,純以字麵上來看,應該能認為它足以對抗「黃金」的魔法師。


    由那個濱麵仕上駕駛的四輪傳動車也在雙方衝撞時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盡管倫敦今天變成這副德行,在路上跑的車應該少到極點,然而能否再度逮到他依然是個未知數。無法保證。在戒嚴城市裏悠閑溜達,以及自覺遭到追殺而逃跑,兩者的搜索難度截然不同。


    (……倒地後被人回收的狄翁?弗瓊、神秘老爹、兩個「黃金」的魔法師、a.a.a.,推測也算的話還要加上「魔神」嗎……原本隻要追一個人,盤麵上卻不斷多出莫名其妙的棋子耶~原來如此,個人戰力雖然和紙屑沒兩樣,對於安排犯罪計劃的人來說卻是不穩定因子、意料之外的目擊者、看不見的病灶。濱麵仕上這個人,或許是個會混進原始碼內製造連環錯誤的不得了存在呢。)


    應該就這麽繼續追蹤濱麵仕上,或者回報來了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而且是往另一個方向墜落的a.a.a.呢?


    『……嗯~傷腦筋……』


    全部拿走或一無所有。


    契約惡魔逆源質拚圖545,處於獎勵或處罰的緊要關頭。


    4


    埃及,夜晚的無名綠洲。


    停於水邊的露營車中擺著各式各樣的器材。


    說是這麽說,不過青蛙臉醫生──不,事到如今這個稱呼大概也沒意義了──一個人能帶著走的提包容量有限。而且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提包裏大半不是醫療器材。當然在骨頭上切割鑽洞的外科手術用具裏,的確有鑽子與鋸子等物,然而也不是這種「轉用」。裏麵真的都裝了些提升假日diy精度的玩意兒。


    魔法師艾倫?貝內特。


    另一個名字是佛門僧侶斯瓦密?麥特拉南達。


    在「表麵」的曆史之中,他是個因為在倫敦鴉片中毒而骨瘦如柴的老人,不過據說他到了遙遠的錫蘭學習瑜珈並養生,所以成了會讓人認不出來的健康身軀……外貌之所以和布萊斯路之戰截然不同,說穿了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好啦。


    亞雷斯塔?克勞利究竟是了解到什麽程度,才會扣下幻想的扳機呢?


    那個「人類」雖然聰明,卻不受成功之神眷顧。因此黑貓魔女推測,他當時應該是真的想殺了對方。


    「我要借用那邊的咖啡機喔?」


    「啊?」


    「冷凍庫裏有製冰盒吧?隻要塞進碗裏再接上玻璃管,要蒸餾要凝固都隨心所欲。然後果汁機也弄成離心機。蒸烤箱加工弄成煮沸消毒器,奶瓶用的太小了。紫外線燈?好,把電源那邊的輸出功率動點手腳加上紫外線消毒吧。有沒有類似水槽的東西……這個嘛,總之就把這個收納櫃的縫隙用接著劑填滿,當成隔離作業台。電視是液晶型嗎,雖然我也不覺得這年頭還會找到映像管……嗯~家庭劇院用的投影機啊。這不就有好東西了嗎?把它分解加工一下就能變成示波器呢。」


    接二連三。


    白袍魔法師俐落地操作工具後,手邊的生活用品與家電三兩下就化為精密醫療器材。而且全都是在「外麵」的世界買不到,在學園都市裏也可能需要數千萬甚至上億的東西。


    這個男人,艾倫?貝內特,想必到了無人島照樣能拯救人命。


    「動手時不需要思考,所以我想確認一下狀況行嗎?」


    「呃,好。簡單來說,莉莉絲需要新的肉體容器。現在這種狀況不安定,生命力可能很快就會耗盡。要避免這種事發生。」


    「肉體容器,是吧?」


    「如果有學園都市的複製人技術應該做得到才對。」


    「意思是不但要擅自把原本不該誕生的人命組裝起來,還要因為自己的需求把人家當成零件消耗掉?妳在跟我開玩笑嗎?」


    話音中多出了奇妙的壓迫感。


    可是另一方麵,米娜?馬瑟斯也感到自己鬆了口氣。青蛙臉醫生──「冥土追魂」或許隻是隱藏身分的偽裝,然而,他那種「不會坐視任何瀕臨危機的性命消散」的想法並非虛假。


    「談談倫理的話題吧?」


    他的口氣簡直就像一個替愚笨學生重新複習上課內容的年老教師。


    亞雷斯塔?克勞利恐怕不會以這種觀點和擺在身邊當成無機物諮商對象的米娜?馬瑟斯談論事情吧。


    「就算單純講細胞的複製與增殖也分種類。好比說,可能是消耗胚胎,可能是從體細胞開始;可能是利用人體,可能是利用豬等擁有類似結構的動物。很多種喔?」


    「……」


    「實際上,如果純粹讓同樣的細胞增殖就簡單了。最近有沒有聽過生物diy這個詞?隻要把香蕉或馬鈴薯做的培養基殺菌後裝進玻璃容器,再把超市賣的絞肉放上去,之後擺在適當溫度下就會自己增殖呢。那個實驗啊,要排除多餘的黴菌與雜菌很累的。細胞增殖本身倒是不怎麽辛苦喔?」


    「……可是這麽一來,它就和癌細胞一樣,成了隻知道反覆增殖的微小肉塊吧?」


    「是啊。」


    答得十分幹脆。


    這位魔法師開始列舉目前人類做不到的技術。


    「因此,要控製住端粒,隔絕這種癌化過程。這點隻需要培養會對反覆序列ttaggg產生反應的酵素,並在確保一定數量後將其注入當成複製源頭的樣本細胞就好……是不是有點難懂?講得簡略一點,就是之後再讓異質細胞恢複正常狀態即可。若是用這種方法,無論身體的哪個部位都能在玻璃容器裏製造。不必做出『為了救嬰兒卻殺害其他嬰兒』這種惡行也沒關係喔?」


    實際上,學園都市就有實際案例,曾在「沒有窗戶的大樓」管理情報的米娜?馬瑟斯應該也有機會接觸到才對。


    雲川芹亞。


    學園都市統括理事會之一,老者貝積的智囊。牽扯進土禦門元春複仇戲碼而失去一隻眼睛的她,就是利用保存在別處的備用零件修複身體。


    「不用那麽吃驚也無妨。現在已經走到透過注射端粒酶能在一定程度上抑製老化現象的階段了。這在外麵也是很普通的技術喔?既然如此,身為學園都市的醫師,能看見更先進一點的東西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吧?」


    「……這種時候不輕易攀附希望而提出悲觀的預測,或許是因為我被設計成模擬裝置的關係。但這實在太愚蠢了……」


    「看到結果再修正就好。重點是離心機就交給妳嘍,這是監控用的,保險起見,我希望再多兩三個測量機器行嗎?」


    艾倫?貝內特幹脆地說完,隨即從露營車寬敞的生活區走向最前麵的駕駛座。當然,他不至於連車子奔馳的功能都奪走,不過這裏同樣是多餘零件的寶庫。


    突然,窩在沙發床上的黃金獵犬起身,靠向艾倫?貝內特。


    米娜?馬瑟斯正如那對貓一般的耳朵所示,對於聲音很敏感。


    因此,牠沒發出人工語音,也避免筆談,而是在醫師白袍上直接映出雷射藝術般的光文字。


    『喂,你到底打算欺騙她到什麽時候呀?這種玩弄純真心靈的行為,實在說不上有什麽浪漫呢。』


    嗬。


    青蛙臉醫生微微一笑,準備說些什麽,最後選擇配合木原腦幹。他選擇以雙手手指比劃手語。


    『那個叫米娜?馬瑟斯的小姐戒心非常強。至於我不管走到哪裏都是醫生,不擅長什麽爭鬥喔?一旦對方做出些許類似亮武器的舉動,我就會毫不猶豫地遵照事前指示。就是這麽回事。』


    『你用這招讓她鬆懈?』


    『拜托別露出那種表情行嗎?因為我隻是按照亞雷斯塔留下來的步驟做而已。真要說起來,我連那個叫艾倫?貝內特的是什麽人都不知道耶?』


    黃金獵犬受不了地歎口氣。


    『你這人沒有浪漫。』


    「醫療之路不需要感動,那玩意兒頂多隻能美化死亡。」


    唯有這句話帶有一股明確到極點的壓力。


    所謂話語的壓力,並不在於音量或音色。


    『騙過她成功進門是沒關係,但是那麽一來就沒辦法聽到詳細的說明了吧?畢竟米娜?馬瑟斯看見你那張胸有成竹的臉,就會天真地相信你完全明白她麵臨的問題。』


    『你那種帶刺的討厭口氣也是浪漫嗎?還是說狗也會對貓一見鍾情?』


    『你這家夥。』


    『抱歉。』


    此時,青蛙臉醫生腳邊傳來一聲「喵」。三色貓一副「怎樣?我可不分你飼料喔」的模樣,將視線從裝貓食的盤子移到他身上。


    『我聽說,那個……魔法是嗎?你好像討厭那東西討厭到了極點耶?』


    『任何魔法都該徹底消滅,這是為了不讓名為「科學」的學問出現破綻。』


    與統括理事長亞雷斯塔並肩作戰的「木原」。


    從與青蛙臉醫生不同的方麵支持那個「人類」的少數存在。


    其中之一。


    『……然而有目的並不代表可以拿它當借口做任何事。唯一同學非常優秀,就某方麵來說煽風點火的也是我自己,不過到頭來她似乎還是搞錯了這一點。然而盡管表現得這麽達觀,我終究還是「木原」之一,在你這種救人者看來,大概隻是該唾棄的瘋狂與破壞一族吧。而且即使如此,依然有些東西不能退讓。』


    『問個無關的問題。那個,你有沒打算走上醫療之路呀?』


    這句話對於青蛙臉醫生來說,究竟是擺在那個位置呢?


    但是黃金獵犬這麽回答:


    『別說蠢話。「木原」如果去碰醫學,隻會落得像病理同學那樣。我沒辦法變得像你一樣。任何科學領域都不例外,我隻會搞得一團糟,即使起點是為了救人也一樣。回顧一下唯


    一同學為了我而實際采取的行動吧,那就是「木原」。』


    青蛙臉醫生「嗯」了一聲,似乎陷入沉思。


    可能是聲音夠大吧,在遠處顧著手製離心機的米娜?馬瑟斯那對貓耳抖了一下,從後腰伸出來的尾巴也感興趣似的緩緩翹了起來。


    尾巴動法不一樣的黃金獵犬再次以鼻子和耳朵留心她的動靜,並且表示:


    『……所以呢,要怎麽辦?』


    『這個嘛,確實,搬出什麽沒有原罪的靈魂啦生命力啦魔法師啦這些詞,我也完全聽不懂,不過說穿了就是詞語轉換吧?記憶、人格,乃至於無自覺的反射與反應模式……隻要有將個人特質完整遷移到其他身體的技術就好。想得單純一點就行啦,這種事倒也不至於做不到喔?』


    啪答!


    黃金獵犬的尾巴無力地垂到地板上。


    『你啊,該怎麽講。』


    『什麽事?』


    『雖然已經知道絕對不可能是,但我偶爾還是會這麽想。眼前這個男人,該不會真的是艾倫?貝內特吧。』


    『俗話說要欺騙敵人就得先怎麽樣嘛,唉呀,醫生可是很擅長這種事的喔?』


    『……』


    『不能小看安慰劑效應。照理說已經好好交到人家手上的處方藥,如果沒有發揮該有的效果,那可就麻煩了。因此,確實排除患者的不安也是我們的工作喔?』


    這樣子就想打發掉在「木原」之中也算是接近頂端的黃金獵犬,代表這個醫生同樣也處於超乎常軌的領域。


    5


    「被發現了。」


    倫敦,老舊公寓裏堆滿塵埃的其中一間房,銀色少女突然這麽嘀咕。


    得到了某種線索。


    她原本表現得像是這樣,卻突然中斷到目前為止的一切發展。


    某種東西逐漸逼近。


    不,已經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涅塔?佛內裏歐,還有伊斯瑞?雷加第是嗎?以舞台劇來說就是暖場,有幾個斥候露臉,不過咬上那種餌也隻會亮出我們的手牌而已。反正整體是一出大戲,換個地點對付真正的重頭戲吧。」


    「喂、喂,該怎麽做啊?」


    「那還用說。山繆?李德?麥奎格?馬瑟斯──我們要挫挫那家夥的銳氣。」


    統括理事長亞雷斯塔對窗邊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彈響手指。


    「一方通行,試著從附近飄散的塵埃裏解讀空氣,會比從皮膚表麵的向量開始計算來得輕鬆喔。」


    轟──!!!


    看不見的打擊突然穿透室內空間,破壞窗戶,將外頭像蜥蜴或蠑螈那樣貼在牆上的雙辮黑發女性轟到馬路另一頭,熏成黑色的銀飾粉碎飛散。


    盡可能保存實力。


    剛才用手指撥動頸部電極開關的第一名一臉疑惑。


    「……你增加我的手牌是想怎樣?」


    「至少,隻想著要幹掉我的你應該不需要知道吧?」


    最驚訝的人反倒是旁邊呆呆看著的上條當嘛。


    「妳剛剛不是說過就算被那種東西盯上也怎麽樣的啊?」


    「抱歉,說明不夠嗎?我是個會忘掉一秒前自己講好什麽約定的『人類』,畢竟倫理觀已經壞了嘛。」


    「這個大○老頭!」


    「過程雖然有點犯規,不過分類上應該算蘿莉老太婆吧?這麽說倒也不是開玩笑,我可是躺了一百年的本格派喔。」


    但是不管怎麽說,狀況已經開始。


    與世界最大魔法結社「黃金」接觸、衝突。


    這麽一來,站在科學陣營的上條與一方通行也隻能跟著亞雷斯塔離開那間房,來到走廊上。如果接著要去的地方是懸崖,我就把她踹下去──刺蝟頭自暴自棄地想著。


    (不過嘛。)


    上條稍加思索。


    自己差不多已經明白怎麽和亞雷斯塔相處,一旦老實地誇獎這人,她就會刹不住車。稱讚她時需要比罵她更小心。


    ……話又說回來,雖然很難想像剛剛那一下能給那些家夥致命傷,不過和西敏寺墓地與馬瑟斯衝突時不同,亞雷斯塔似乎已經不再隻會害怕了。如果上條他們能多少成為孤獨魔法師的支柱就好……


    「意外地膚淺呢。似乎也有些評價沒辦法靠你的恐怖政治蓋掉。」


    他們沒空下樓從後門逃走,躲到奇襲位置準備反擊。


    因為從樓梯的方向傳來「叩……」這種疑似皮靴的沉重腳步聲。


    怎麽想都是刻意踩出來讓人家知道自己在哪裏。


    飛揚的外套。


    威風八麵的堅實筋骨。


    那副五官。


    一認出來,亞雷斯塔當場沸騰。


    「馬瑟斯───────────────────!!!」


    「冷且幹,接著冷且濕。」


    超常,毫不猶豫。


    銀色少女將一方通行往後推,站到前麵。


    大概是判斷這個場麵不需要第一名那種最強卻也太過直接的火力,需要更為凶險毒辣的陰招吧。


    或者是不希望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人,再被「黃金」的領袖搶走?


    相對於情緒激動的銀色少女,同樣無視眾多部下自己走到最前線的馬瑟斯,周圍則是藍杯與綠盤躍動。


    沙沙聲。


    細碎聲音的連環,神似來了又去的波浪。


    「大地的繁榮轉為腐敗。趁此機會,出來吧、擴散吧。讓一切腐壞從中誕生的惡魔之王啊。」


    腳邊散落的是些平凡無奇的東西。


    硬而小的豆子。


    這麽說來,舞台劇之類的表演,好像會有「拿裝紅豆的篩子左右搖晃」這種古風的聲音演出。


    但是──


    馬瑟斯腳邊那些轉眼間就已變為汙濁的黑色。它們先後蠢動,吐出有黏性的絲,將彼此連在一起。


    這和團體運作的魔法又不一樣。要說的話,這是馬瑟斯的獨演。


    於是帶有力量的話語出口:


    「亦即『蒼蠅王』。將正當的肅清賜予吾麵前的無禮之徒吧。」


    磅──!


    反倒是準備起跑的亞雷斯塔左胸噴出大量黑線。


    名字。


    散落在地板上的無數豆子黏在一起,成了黑色的腐敗物,在「黃金」之主腳邊連結,描繪出具有龐大負麵力量的名字與犧牲者的名字。


    「嘎……」


    簡直就像堵在排水口的黑色女性長發,汙穢中的汙穢。它不是單純對亞雷斯塔的心髒或動脈靜脈下手,而是徹底塞滿肋骨的內側。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和什麽科學無關,馬瑟斯的魔法會改寫一切。


    這不是當場致人於死的魔法。


    這麽做沒有意義。


    「……啊?」


    真要說起來,這就是在布萊斯路之戰當中,從遠方將由於馬瑟斯太過霸道而分裂成兩派的「黃金」係魔法師一個個全部打垮的恐懼本身。馬瑟斯並非隻是單純遭到亞雷斯塔掀起的紛爭吞噬。這一招誇張到讓害怕它的魔法師們將迎敵擺一邊,互相推諉引發戰爭的責任,因而導致組織分崩離析──


    「久違的滋味如何啊,年輕人?」


    「……嗚!」


    「所謂的恐懼,隻要認命地接受它,就會顯得很甜美對吧?正如各式各樣神話宗教的神,都會用武力威脅人們一樣。」


    心靈會比身體先屈服。


    亞雷斯塔在起跑途中失速跪倒,馬瑟斯單手掐住她纖細的脖子,就這樣用一隻手臂將她舉起。


    不是發呆的時候。


    亞雷斯塔和馬瑟斯廝殺的速度實在太快。


    事到如今才回過神的上條隻能大喊。


    馬瑟斯在西敏寺墓地展現出自己有多強壯,上條的拳頭不見得能立刻生效。而且被掐住的亞雷斯塔也沒有多少時間。她有可能理所當然地窒息、理所當然地死亡。


    「一方通行,地板!」


    「暖且幹。」


    「囉嗦,給我動手就對啦────────────────────!!!」


    轟!


    下沉的並非馬瑟斯那裏,而是上條與一方通行的腳邊。


    半徑約一公尺範圍內的地板應聲下陷。


    兩人就像沉入水裏的鯊魚一樣,一同落往下方樓層。


    仿佛要淹沒整條直線走廊的火焰洪流就差了一步而沒逮到獵物。單手吊起銀色少女的馬瑟斯任憑圍巾隨風飄揚,一副有些感興趣的口吻。


    「原來如此。」


    鏗鏗鏗!這段期間,四種象征武器始終在馬瑟斯周圍繞,有如樂器般敲響彼此。


    配置立刻有所改變。


    「暖且濕。」


    外套與圍巾隨狂風起舞。壓縮空氣構成的透明利刃一刀將公寓的地麵?地基部分劈成兩段。


    但是中間隔了一層。


    隔著地板,導致軌道略微晃動。精確度出了問題。


    景色偏移、裂痕擴張,就在正下方樓層一模一樣的走廊上,以數公分之差勉強躲開絕命危機的上條當麻指著馬瑟斯。


    「發射!」


    久候的一刻終於到來。


    學園都市製的少年們主動撞破頭上障礙,一方通行從馬瑟斯腳邊撲向他。能不能造成致命傷很難說,但地板崩塌落到樓下就會進入那個幻想殺手的射程,這點不能視若無睹。馬瑟斯不知道科學陣營怎麽對待那玩意兒,但它的本質乃是世界最大魔法結社「黃金」珍藏的究極驅魔靈裝,照理說曾經殺掉馬瑟斯的力量集合體。它以不同形式寄宿於少年的右手,由學園都市安插進某種「計劃」。正由於和自己的死因有直接關係,馬瑟斯根本不可能不在乎。


    然而──


    即使如此……


    「哼。」


    咚──!!!


    反倒是馬瑟斯主動以皮靴的鞋跟踩向遭受打擊而鼓起的地板。


    簡直就像粗製濫造的打地鼠遊戲。一旦能完全駕馭四種元素,「黃金」的領袖光是用腳、用重量,就能擊墜那個學園都市第一名?


    可是,就在這一刻……


    算準了馬瑟斯目光移動的瞬間──


    「喝!」


    被一隻手吊在半空中的亞雷斯塔輕輕吐氣,右膝往上一抬,沉重犀利的膝頂照理說應該擊中了馬瑟斯以圍巾遮住的下顎,男子卻沒有絲毫動搖。無從鍛煉的要害遭到攻擊,他卻毫不在意地回瞪。


    「……我馬瑟斯可是親自跑了一趟,可別告訴我就隻有這點程度喔。」


    「哈哈。」


    銀色少女反而笑了出來。


    沒錯,那個「人類」不怕失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這個道理啊。看樣子貓就是會讓人想殺到心滿意足為止。有些事我在西敏寺就很在意了,原來如此啊。」


    「……」


    「是狄翁?弗瓊。」


    邁向死亡者的對答案時間。


    有如死亡訊息般的互動。


    「關於這點嘛,換成伊斯瑞?雷加第或涅塔?佛內裏歐也無妨就是了。不過以我個人而言,察覺真相的契機不得不說是在弗瓊身上。我現在就揭開秘密。半不死有維斯考特一個人就夠了。」


    「你那種無聊的感性一度從本大爺手裏奪走了『黃金』。因此,我決定讓汙濁與病原從心髒開始汙染,流遍全身的血管,讓你痛苦掙紮而死。在這段期間,你先決定要做什麽比較好。『靈式絆足』?『衝擊之杖(sting rod)』?或者到了這一步還是要再次召喚聖守護天使愛華斯?不管搬出什麽東西,你都逃不出本大爺的手掌心,因為克勞利就是克勞利,馬瑟斯就是馬瑟斯。」


    「白癡。我會把性命交給我自己打造的一百年,也就是科學。話雖如此,到目前為止也都隻是拿購物中心就能搜集到的材料應應急而已。」


    不屈。


    銀色少女和在西敏寺墓地一個人發抖的時候不一樣。


    她不悅地眯起一隻眼瞪向馬瑟斯,接著說下去:


    「……其實呢,這也是犯規招之一,畢竟相當於眼睜睜看著把地球人類交給克倫佐的死期提前嘛。但是不要抱怨,馬瑟斯,如果真的懂我是怎樣的人,就別為這種事發火。」


    水壩似乎就此決堤。馬瑟斯拖著外套與圍巾一個轉身,抓著亞雷斯塔的頭將她砸在鄰近牆上。


    首先是巨響傳來,緊接著肺中氧氣被直接擠出,空氣卡在頸部一帶無處可去,發出詭異的聲音。


    「還不屈服啊。」


    「隨你高興怎麽玩,衝動易怒的家夥。我不會強人所難,所以不期待你做出『忍耐』這種高等而複雜的精神活動。」


    馬瑟斯的手臂再度低吼。這回應該是打算砸在有高低差的堅硬地板上吧?這裏並非格鬥技擂台之上,最糟糕的情況下,搞不好背骨、肋骨全都會碎裂後刺進內髒裏。


    但是──


    偏偏……


    到了這個地步,吊在空中陷入缺氧狀態的亞雷斯塔掏出一個卡片尺寸的精密機器。那是隨處都有賣的智慧型手機。


    馬瑟斯臉上滿滿失望神色。但是他多半不明白這麽做的真正意圖。


    緊接著,亞雷斯塔這麽宣告:


    「鎖定解除。學園都市恢複所有機能。」


    明明是在屋內。


    此刻,馬瑟斯確實地察覺到有道強烈閃光從頭上一直線落下。這道貫穿、破壞一切的光,真麵目是──


    「無聊,年輕人,你以為區區來自宇宙的轟炸就能烤熟我馬瑟斯嗎!」


    咚!


    強烈至及的閃光掠過被一隻右手吊在半空中的亞雷斯塔鼻尖,精準地正中馬瑟斯。盡管如此,他的說話聲、那股來曆不明的壓力,仍然完全沒有減弱。火、水、風、土,四種象征武器,縱使是當今任何魔法師都可能帶在身邊的東西,運用得當依舊能做到這種程度。


    然後──


    「蠢蛋。」


    來自銀色少女的話音。


    說得實在太過於幹脆。


    「成果就在那裏。你覺得誰會因為區區衛星兵器就滿足?」


    事到如今才發現已經太遲。


    來自衛星軌道的光學攻擊從上到下直線灑落。剛剛馬瑟斯自己用踩踏迎擊的學園都市第一名──一方通行,究竟在哪裏?


    「集中反射。承受學園都市的精髓後痛苦掙紮吧,俗物。」


    嘎嘎──!!!


    比方才更強大的一擊由下往上疾馳,宛如要違逆天意。正麵承受衛星兵器的第一名將攻擊加倍反彈回去。


    於是某種東西飽和,跨過了界線。


    空中靜止的四樣武器裏,風之短劍就像別針脫落般彈了出去


    這是第一次……


    山繆?李德?麥奎格?馬瑟斯。


    臉色出現變化。魔女帽之下所見雖是負麵情緒,卻與不悅又有所不同。盡管隻是一點點,隻是微乎其微,卻是感受到痛楚的扭曲。


    物體在光芒中遭到焚燒。魔女帽、外套、脖子上的圍巾,以及那名男子鍾愛的蘇格蘭式軍服變得焦黑,原先未曾受到任何傷害的肌膚也逐漸變色。什麽東西崩塌了?那是名為馬瑟斯的絕望之輪廓。


    於是。


    於是。


    於是。


    這個時候,在亞雷斯塔?克勞利視野角落跳動的是……


    6


    「黃金」的魔法師,狄翁?弗瓊再度醒來。


    「唉呀呀,她好像被弄醒了呢,娘娘……明明如果一直到包紮完都沒醒,哼哼哼,就不需要嚐到消毒傷口帶來的多餘痛楚了……」


    「好~擠~啊~奈芙徒絲。喂,從剛剛就一直壓過來那個具有強烈攻擊性的屁股是誰啊,我咬你喔!」


    呀啊──!車內迸出仿佛要撕裂耳朵的哀嚎。


    繃帶、消毒水、鎳子,沒到醫藥箱那麽誇張的塑膠箱子內容物飛來飛去。東西就擺在這輛贓車後頭放行李的空間,和扳手、淹水時破窗用的錘子等東西丟在一起。


    雖說是後座,擠了三個怪物似乎還是嫌窄。


    可能是因為原先生活在隨時都有衛星盯著的學園都市吧,濱麵在躲藏時總是習慣把車停在橋下或地下停車場等處,總之就是頭上有東西擋著的地點,這一次則是路旁的行道樹下。不過追根究柢,會養成「躲藏時」的習慣,應該能說明他的人生設計問題很大。


    這些事先擺一邊。


    「(……相當於8=3,不,更大?那種位階不是單純擺著好看的,現實裏頭根本不存在嗎!)」


    「嗚哈哈哈哈敬畏吧,你們這些以為搬出什麽伊西絲、歐西裏斯不會惹人家生氣就隨便亂排的人。本座可是與他們同等,應該說被視為相同存在啊,妳好午安我是活生生的奈芙徒絲喔請多指教嘍。」


    「呀啊啊──!」


    差不多開始感到不安了。


    該怎麽講,呃,全力大叫好像對腦袋的血管不太好?這種連算不算含蓄都不清楚的都市傳說級小知識在不良少年腦袋裏張牙舞爪。


    濱麵在駕駛座上扭動身子回頭看去,並且說道:


    「喂,她是傷患吧?不要太亂來讓人家激動啦!」


    「唉呀,剛剛講了狄翁?弗瓊的包紮交給我們對吧?不過嘛,她大概放著不管也會自己處理就是了。」


    「『弗瓊』?這個嘛,一來那麽誇張的傷勢我實在沒轍,二來繃帶女妳看起來好像很擅長那方麵的事,更何況人家是女孩子對吧?如果由我來,像脫衣服這類的就會很尷尬。」


    「喔?不過小弟,你好像很頻繁地用後照鏡偷瞄耶?」


    迷你旗袍賜下多餘的神諭,導致認真


    的拳頭從副駕駛座飛來。沒錯,這位瀧壺理後基本上是麵無表情的可愛小白兔女孩,不過該動手時同樣是麵無表情地動手。駕駛座那一邊,男主角(?)雖然臉貼在車窗玻璃上變得非常醜,依然開口表示:


    「噗喔!不、不是這樣,妳的胸部才是最棒的。慢著慢著慢著壓力已經讓玻璃發出聲音了這是害羞還是真的在生氣啊!話說來個人把整件事到底什麽樣子解釋一下啊!」


    「其實倒也沒什麽優先順序喔。」


    全身繃帶的奈芙徒絲眯起一隻眼睛。


    神明們一下英語一下日語地切換,不過現在和濱麵說話所以用日語。反過來說,對於那個叫……「狄翁」的少女而言,大概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總之自己躺在砧板上」的狀態吧。她眼眶含淚,微微顫抖。


    褐膚美人並未在意,接著說道:


    「『魔神』是魔法鑽研過度而跳脫人類領域的存在。但『黃金』那些家夥則是停留在人類的境界,卻連『魔神』的力量也編進自己的術式裏運用。這不是哪一邊單方麵踐踏另一邊的問題,而是互相欺騙、彼此競爭、不斷背叛。稍微鬆懈的那邊應該就會被吃掉吧。」


    「不過嘛,一般情況來說,已鑽研到極致的『魔神』不可能在知識方麵輸給魔法師就是啦~關於這部分呢,唉呀,畢竟所謂的『黃金』腦袋也不太正常。用撲克來舉例應該行吧?即使是最弱的二,湊齊四張一樣是不折不扣的四條對吧。集團的奧妙,相乘效果。當然這麽做很難,但是運用得當還是有可能做到接近最強吧?大概是這樣。畢竟勝負不是隻看k或a決定呀~」


    「就連那個亞雷斯塔也靠著自學消滅了『魔神』活屍與僧正嘛。既然自稱是同等水準的原版『黃金』,好歹也得做到讓我們驚慌失措才行。」


    「對不對~?」


    「娘娘。」


    「……呃,難得人家都全力用笑容想敷衍過去了還刻意出於保險起見再三強調妳是鬼嗎奈芙徒絲。唉呀~回想起來那時真是丟臉,承蒙關照啦。我是不是有鬼吼鬼叫啊?像是什麽『把學園都市整個毀掉』和『all ok!』之類的……」


    「沒想到會碰到上裏熱,搞得全都來不及做就結束了對吧?對吧~?」


    「咿!」


    聽到她們大聲嚷嚷,反倒是戴著白頭紗的紅發狄翁?弗瓊嚇得跳了起來。氣色很差的迷你旗袍思慮不周。


    「難、難不成是想看我切腹的樣子嗎,奈芙徒絲???」


    「呃,為什麽突然變成和風話題了?日本的殘忍故事歸僧正管吧。這種東西讓我非常沒勁,就像有人把上下顏色不一樣的內衣硬塞過來一樣不舒服。既然要塞就弄得一致讓別人舒服點啦,如果是中國的嚇人文化,我比較想看淩遲或炮烙~☆」


    「妳真的是惡魔嗎!嘿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飽受驚嚇的純真小寶寶們,絕對不可以搜尋這種東西喔!就算心靈隱約受到淩辱的淩字吸引也千萬不要輕率地按下搜尋否則真的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喔。這是和娘娘大姐姐的約定喔!」


    「我直接把答案說出來吧,淩遲就是在大庭廣眾下拿刀刃把罪人『活生生』切成一塊一塊的死刑喔,不要搜尋。」


    「……雖然砍掉旅客手腳供人觀賞的都市傳說日本不倒翁是出自偏見的沒根據謠言,可是故事的材料或許就是從這裏來的呢。抖抖抖……」


    抖得比娘娘更厲害甚至已經頭昏眼花的人,當然就是弗瓊。或許「淩遲」、「炮烙」已經成了柏青哥和競輪那樣的世界共通語也說不定。隻希望她別真的以為等一下會落得那種悲慘遭遇就好……


    「唉呀娘娘,沒流過血的土地根本不存在喲?妳剛剛說到切腹還什麽的,我們先前稍微待了一下的日本一樣有『六處斬』這種刑罰(注:六所斬り,古代日本對不貞婦女施加的酷刑之一,會依序慢慢將犯人身上的六個部位砍下,讓群眾看見其痛苦的模樣)。如果要講到受大家尊崇的歐美,也有肢刑架這種『拉扯手腳直到身體斷裂』的器具,那裏的人都耳熟能詳喔。無論是誰,都會很自然地想出這些東西。在世界上蔓延的人類可是非常殘酷的喔?」


    「呀啊啊啊啊!我一直覺得不對勁,原來奈芙徒絲打開了某種奇怪的開關啦──!」


    「等一下!妳的叫聲好像又嚇得弗瓊昏過去了耶?」


    「唉呀好嬌貴。容易失神的體質還真是麻煩呢。喂~快~起~床~」


    弗瓊癱在後座上,半個屁股滑出座椅不停痙攣,娘娘則是想辦法讓她回神。盡管弗瓊用色彩鮮豔的絲襪一路包到腳又穿著軟蓬蓬禮服,所以裸露的部分很少,娘娘還是把濕紙巾纏在她的額頭和脖子上。似乎是要替比較粗的血管降溫,借此給予刺激。像這種地方就顯得奇妙地親民,或者該說很像民間療法。


    迷你旗袍對濱麵擺出誇張的動作。


    「這樣不行。小弟~拿根蔥過來!我要把它塞進屁股裏,看來會是個大手術。」


    「嗚啊!好危險,我好像感覺到危機降臨──!」


    可能是驚人的第六感發揮作用吧,照理說應該連話都聽不懂還失去意識的狄翁?弗瓊就像什麽陷阱一樣跳了起來。她的襯褲順勢從裙子下探頭,臉還撞進繃帶美女奈芙徒絲的豐滿胸部裏。


    奈芙徒絲沒有什麽排斥的樣子,而是安撫小孩似的摸摸弗瓊後腦的短發並說道:


    「不隻這些,早在由指紋和基因說話的科學搜查普及之前,文明就已紮根,而且民眾大多數都忌諱死亡,在這種情況下必然伴隨著拷問與處刑的奇妙累積。換句話說,範圍幾乎遍及全世界。說是這麽說,但是古埃及也不能取笑別人。畢竟是發源於沙漠這種嚴苛的自然環境,又具備那麽高超的道具製造?石工建築技術嘛。有一種說法認為,古埃及是全世界最早將繩子與捆綁引進拷問的文明喔。」


    「啊啊啊啊啊……」


    「奈芙徒絲,弗瓊又開始痙攣了。要是不快點把人家放出那片柔軟的無底沼澤,她應該會窒息吧。」


    「唉呀?」


    娘娘解釋到一半就自己害羞起來,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氣色似乎變好了,最後甚至嚴重歪去世界酷刑劇場;然而追根究柢,濱麵仕上是連魔法的魔都不認識的外行人。就算人家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說神明怎樣金色又怎樣,毫無基礎的他一樣完全搞不懂……如果換成那個什麽柏德蔚的,大概會來一次混著巴掌的特別教學,不過超級笨蛋就是因為學過了照樣全部忘光才會叫做笨蛋。還有柏德蔚錯就錯在不是個非常適合穿窄裙配黑絲襪以及看得見內衣線條的白上衣(解開兩顆紐扣)加上知性眼鏡的完美巨乳金發美女教師。一樣會忘記。


    所以什麽都想趕快知道答案的網路泄漏劇情世代(?)隻能這麽說:


    「麻煩講得簡潔一點,而且好懂一點。」


    對於別人的質疑,褐膚美女將狄翁?弗瓊的小臉從豐滿的山穀裏拔出來,同時說道:


    「狄翁?弗瓊有可能咬我們一口,但是我們也可能把狄翁?弗瓊吃掉。活力充沛又欲求不滿的我們有兩個人,勢單力孤夾在中間的狄翁?弗瓊則是遍體鱗傷。問題來啦,哪邊有利?」


    哈哈,原來如此──濱麵總之先點頭。


    必須注意的是,這些頂多隻是他們「魔神」基於偏袒自家人的看法。如果問「黃金」等其他集團有利不利的話題,或許會有截然不同的意見。


    在這種情況下。


    軟蓬蓬禮服少女被大音量嚇昏,還在蔥未遂造成的無底沼澤掙紮晃蕩。濱麵帶著安慰之意大叫:


    「雖然搞不清楚什麽狀況但是不要對傷患講什麽咬一口啦吃掉啦這麽聳動的東西啦!而且我們明明救了這個叫弗瓊的女生,可是她從剛剛開始就像隻跟猛獸關在同個籠子裏的小鹿是怎樣?不要這樣嚇人家啦,她很可憐耶!」


    「啊。」


    照理說他是伸出援手才對。


    不過這麽做似乎反而傷到了人家的自尊。


    一陣英語的叫喊。


    「不要瞧不起我狄翁?弗瓊──!」


    軟蓬蓬禮服少女讓黑盒子浮起,張牙舞爪地大吼。


    相對地,待在極近處的娘娘則是把眼睛睜得像盤子一樣大,觀察這個「黃金」的魔法師。她就這麽麵無表情地開口:


    「哼~行啊。」


    「什……」


    「妳好像是靠抽牌的強運


    爬上來的?裝在那個盒子裏的術式是『傳話遊戲的變遷?混淆』,會變成什麽東西連發動者本人都不知道,是種打亂敵方計劃與戰術一切靠運氣的隨機對決……換句話說,似乎是用來把戰局拖成本身實力比拚的自我情報無限循環靈裝(archetype processor)。不過就比人類多長了那麽一點毛的存在,妳以為純粹的運氣較量能贏過神明?」


    拖著白頭紗的狄翁?弗瓊額前冷汗直冒。


    或許她一直到現在才發現……


    伊斯瑞?雷加第也好,涅塔?佛內裏歐也行。這些「魔神」與其他「黃金」衝突時,勝敗會如何無人知曉。唯獨狄翁?弗瓊沒辦法靠智謀或互毆,必須靠機率決勝負。這場俄羅斯輪盤一旦開始,就會演變為第一槍必定爆炸的超無聊死鬥。


    另一方麵,奈芙徒絲則是悠哉地插嘴:


    「唉呀呀,妳在說什麽啊娘娘。這樣當不成比喻啦,人類本來就有長毛吧?真是的,又不是下麵毛沒長齊的小女孩。」


    「咦……妳知道……?」


    「咦?那副就像看到真凶的衝擊表情是怎樣啊???」


    頂端存在之間有了一段奇怪的沉默。


    搞不好已經活了上千年的迷你旗袍「魔神」娘娘,在這時候產生了某個完全算是多餘的疑惑。


    先把確實長齊的人放在一邊。


    「話又說回來,既然是『黃金』係,應該就代表是以卡巴拉為基底,組合埃及神話、希臘神話、塔羅與以諾等其他各種體係,從中抽出共通的神祇記號與光之象征湊齊逼近本質的術式群吧。基礎暨精髓。0=0儀式中大三角的一角元首?奈芙徒絲……妳該不會天真地以為用妳那玩意兒和擁有正統埃及神格的我直接對撞,就能解決吧?除非像搬出愛華斯那種存在,擅自宣稱最後審判結束於一九○四年的亞雷斯塔?克勞利一樣大幅改寫,不然這可不是靠運氣就能解決的範圍。」


    「呃……」


    有個聽起來相當尷尬的聲音。


    倘若這是類似多人舞台劇那樣的儀式魔法,或許還能夠透過更改人員配置彌補短處;但是在獨演的場合,一旦出錯就很難補救。


    相對地,麵帶微笑的奈芙徒絲則是讓雙手在豐滿胸部前合十,一副要撒嬌的姿勢。


    如果是在克勞利加入前花費很多力氣對付成為最初期「黃金」開端那些暗號文件的馬瑟斯,或許還能即興創作出繞過「哭喪女」神格的舞台劇。同樣碰過暗號文件的半不死維斯考特則根本不會在意外觀上的創傷,說不定能挖出自己的筋骨,從悲慘傷口裏找出自己術式的缺漏。


    但是,狄翁?弗瓊又如何?


    換成其他的魔法師或「魔神」也無妨,唯獨碰上這個繃帶女絕對不妙。


    就這樣,褐膚美人以保姆般的溫柔語氣如此詢問。


    簡短。


    俐落。


    和那位冥界神歐西裏斯扯上關係,換句話說就是與死、落淚、悲愴感連結在一起的女性神格說:


    「妳想死嗎?」


    「…………………………………………………………………………………」


    啪!


    一度浮上半空中的黑盒子掉到狄翁?弗瓊的手裏。


    雖然不曉得怎麽回事,不過勝負似乎已經分曉──濱麵心想。


    這人原本明明是個外行,而且最後的發展還是英語對話。已經不能再說他是笨蛋了。


    「到頭來究竟怎麽回事?她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該把她送到哪裏才好啊???」


    「唉呀真是紳士。不過身為撿到她的人,我想你試著問清楚一點再下決定也不遲……會縮得這麽幹脆的『黃金』會不會隻有她呀?尤其是這年頭的人啊,感覺就算少了半個身子也會不當一回事地挑戰神明。」


    於是娘娘用了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話語作結。


    這是禁句。


    「……哼,那家夥和維斯考特或馬瑟斯比起來,不過是『黃金』裏的菜鳥。放心吧,『黃金』才不會因為少了區區戰鬥員a就動搖!」


    「那個女孩子好像不知不覺間站到加害者那一邊了不過我不想看女孩子屈辱落淚的場麵所以拜托放過人家!」


    不知為何,她眼角含淚瞪向濱麵。


    說不定,狄翁?弗瓊是那種遭到安慰時會傷得比碰上惡意更重的人。


    副駕駛座的瀧壺悄悄又無奈地歎口氣。


    她用英語這麽告訴對方。


    「雖然我根本沒考慮過要改變妳的想法,不過至少該表示最低限度的謝意。」


    「?」


    「濱麵冒著生命危險把倒在路上的妳撿回來。是不是該感謝他?」


    ……


    ……


    ……


    「嘰──」


    一陣沉默過後。


    狄翁?弗瓊的喉嚨不自然地蠕動,接著──


    「嘰嗚───────────────────────噗嚕噗嚕……☆」


    口吐白沫往後一倒。


    這一回,穿著軟蓬蓬禮服的少女真的失去了意識。


    「喂,等一下!妳就那麽討厭被我抱在懷裏啊?」


    「是不是蔥不夠?」


    7


    烤。


    烤焦、炸飛。


    照理說該是這樣。


    在充滿死亡與焦味的老舊公寓走廊上──


    「哼。」


    化為銀色少女的亞雷斯塔抓住始終掐著自己脖子的那隻手,硬是把它扯下來。手的另一端已經炭化、斷裂。


    「肉體毀壞。算是有成果嗎?不,還早。」


    就算是這樣。


    「……」


    被迫放開獵物的馬瑟斯依舊待在離焦痕不遠處,靜靜盯著亞雷斯塔。


    他逃過一劫的理由很單純。


    在烤熟之前,有人從旁把他撞開。


    「黃金」的領袖輕聲說出那個名字:


    「……愛德華?貝裏吉,我們閃耀的兄弟……」


    「兄弟?看樣子你有個不得了的忠臣呢,馬瑟斯。」


    話音裏充滿諷刺與嘲弄。


    正因如此,此人才會是當年讓布萊斯路之戰持續到最後的亞雷斯塔?克勞利。出手之後,絕對不會在途中感到良心不安。


    「反正無論有沒有人搭救,你都不可能因為這點程度完蛋。」


    火星飛散。


    不是公寓的建材。


    巨大的空洞與截麵。某樣東西受到從該處鑽進來的風吹拂,在兩人之間飛舞。


    塔羅牌。


    說穿了。


    就和黑貓魔女米娜?馬瑟斯一樣,既是可靠模擬裝置也是托特塔羅的她,借由愛華斯之手重新編纂成魔導書,得以憑空建構出自由的肉體。還有逆源質拚圖545。力量不下於愛華斯的克倫佐同樣以邪惡樹為基底成功組合出人造惡魔。


    盡管這些存在與人類不同,無法自己製造生命力並精製成魔力,卻能夠從地脈與龍脈等處吸取力量,引發類似的現象。


    換言之──


    即使是冒牌貨,依舊能使用魔法。


    「你並不是追加維斯考特那種半不死的術式。」


    亞雷斯塔的嘴角明確地上揚。


    出自魔女之手的灰姑娘禮服,然而它的意義同樣會因為視角而改變。銀色少女的口氣仿佛是在嘲笑衣服底下的窮酸真麵目。


    「真要說起來,魔導書的『原典』根本不能破壞。就是這麽一回事吧,馬瑟斯?」


    仔細一想,在西敏寺麵對揮拳的上條當麻時,馬瑟斯為什麽要特地拿水牆阻擋弄偏拳頭的軌道呢?之後對於一方通行的「反射」這種會讓一般人當場死亡的攻擊,他明明是用臉去接的。


    這麽一來,就會跟著產生新的疑問,學園都市第一名的必殺招式……讓全身血管與神經破裂的攻擊,為什麽對馬瑟斯不管用呢?


    答案很單純,身為強大的「原典」,不願意被幻想殺手摸到。而且嚴格說來他並不是人類,所以血液與生物電流的循環和常人不同沒什麽好奇怪。科學陣營的結晶一方通行計算結果不合也是理所當然的。


    「大手筆地殺掉那麽多別的我,身上卻沒有半點血跡呢。不想讓圖案被蓋掉是嗎?這麽說來,那隻黑貓也保留了器材的特色呢。」


    但是……


    不隻是這些小小的疑問粒子,對於亞雷斯塔來說,最大的突兀感在別處。


    「……狄翁?弗瓊。」


    銀色少女這麽說道。


    「那個女人確實可以算是『黃金』體係的魔法師,然而她實際加入是在一九一九年。遠比一九〇〇年四月發生的布萊斯路之戰來得晚喔,馬瑟斯!伊斯瑞?雷加第又怎麽說,涅塔?佛內裏歐呢?他們都是在勝負分曉之後想讓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重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新約 魔法禁書目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鐮池和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鐮池和馬並收藏新約 魔法禁書目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