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角鬥場(上)—avengers—


    森林和河流交界的地方有一條路。


    繁茂的森林被一股清流一分為二。承擔堤壩作用而填起來的土就那麽順勢成了一條道路。路位於離水麵很高,比森林的地麵略微高些的位置。


    道路上的泥土相當堅硬,被壓得十分平坦,道路的幅度也很寬。似乎平時就有很多車輛來往。


    但現在這條路上,隻有一台motorado正以急速飛馳著。


    在motorado的騎手背後,太陽剛剛從地平線下露出了炫目的臉,騎手的影子朝行進的方向被拉得很長。


    騎手的身形很瘦,所以影子也是又細又長的。他穿著茶色的外套,由於衣服的下擺很長,多餘的部分被纏在了雙腿上,頭上戴著帽沿不大的帽子。帽子有些像飛行帽,又有些像是軍隊製服的帽子。為了防止被風吹跑,騎手用耳罩的帶子在齶下打了個結。臉上還戴著一幅銀色鏡框,但有些地方顏色已有些剝落的風鏡。


    森林早晨濕潤的空氣,敲打在騎手瘦小而精悍的臉上。


    「這路可真不錯!但要注意,你超速啦!」motorado向騎手喊道。


    「說什麽呢!艾魯麥斯,你是不是突然變老啦?」騎手喊著答道,油門一點也沒鬆,檔也一直掛在最高位。motorado的引擎聲就像是減震器掉了一樣的嘈雜,振動也猛烈得令人懷疑是不是哪裏出了毛病。


    motorado沒有後座,隻有個行李架。上麵綁著一個大大的皮包和一塊團起來的毛毯。兩邊安著用來裝行李的箱子。看起來是相當有分量的重裝備。行李架也好,箱子也好,都在疾速的飛馳中顛簸著。一個被網兜兜住的銀色的小茶杯也隨著顛簸亂舞。


    道路微微地,緩緩地隆起一塊。騎手一點沒有減速,一下子衝了上去,motorado的輪子飛離了地麵。


    這個鐵塊騰空而起,在空中行進了數米後,啪嚓一聲著了地。


    「哎呀!」


    被稱為艾魯麥斯的motorado慘叫起來。騎手這才總算收了油門,將速度放慢到剛才的一半左右後,意猶未盡地說。


    「呀,艾魯麥斯,沒事吧?」


    艾魯麥斯憤慨地答道。


    「怎麽會沒事呢?奇諾!我剛才都差點以為底盤折了呢!」


    被稱為奇諾的騎手降了一個檔後漫不經心地說。


    「沒關係,折不了的。哇,剛才的速度足有一百公裏以上了,好久沒這麽跑過了。帶這麽多行李還能跑這麽快,你應該感到驕傲,艾魯麥斯。」


    「知道嗎,奇諾。作為motorado的常識,最高速度指的就是『如果跑起來就會壞掉的速度。』」艾魯麥斯冷靜地反駁說。


    奇諾稍微收斂了興奮之情,用沉穩的語氣說道。


    「是我不好,艾魯麥斯。」然後用手在油箱上輕輕拍了兩下。


    「你在著什麽急呀?」


    「隻是偶爾應該發揮出自己的真正實力,不這樣的話,不知不覺水平就會退步了。」


    「啊,是嘛。」艾魯麥斯一點兒也沒有有同感的樣子,像背台詞似的說。


    奇諾顯得很高興。


    「對了,馬上就要到下一個國家了。」


    「奇諾說的『馬上』可不能信。」艾魯麥斯這麽嘟囔著,奇諾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瞧,那個。」


    奇諾指的方向有個很流暢的下坡,在那後麵顯現出了城牆。那是一處淺淺的盆地,在深藏青色的森林中,灰色的城牆包裹著城鎮。城裏的建築淩亂地聳立著,在城鎮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橢圓形的建築。


    「很早以前我就想拜訪此地。」奇諾出神地說。


    艾魯麥斯卻對眼前奇諾如此向往的國家不屑一顧。


    「我隻想到那裏找個陰涼,濕度又適中的地方休息一下。」


    「你說什麽?」披著外套的奇諾大聲反問著。


    把手城門的年輕士兵說。


    「說幾遍也是一樣,你既然已經進入了本國,就自動獲得參加的資格。這是規定。」


    奇諾驚呆地說。


    「那就是要命令我參加比賽嗎?」


    「沒錯。小子,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這兒嗎?」士兵顯然在愚弄奇諾。


    奇諾露骨地做出憤怒的表情,用強硬的語氣說道。


    「請別叫我小子,我叫奇諾。」


    「隨便你叫什麽吧。總之你參賽已定。而且要是不出場的話,知道會怎麽樣嗎?」士兵壞笑著問。


    「我怎麽可能知道。」


    士兵美滋滋地說。


    「想必你也不知道。告訴你吧,臨陣脫逃的膽小鬼,要作為奴隸在這裏生活一輩子。」


    「這是為什麽?」


    「不告訴你是規定了嗎。是這個國家的規矩,一旦違抗就是死刑。」


    奇諾和艾魯麥斯好容易到了城門,辦理了入國手續。等一切停當之後,看門的士兵說道,「你是第24號。」麵對一點也摸不著頭腦的奇諾,士兵不耐煩地說明起來。


    在這個國家,每三個月就有一次爭奪市民權的比賽。想住在這裏的人就要在角鬥場中進行格鬥,最後勝出的一個人可以成為新市民。


    比賽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進行第一,第二戰。明天進行第三,第四戰。在第三天的正午進行最終決戰。可以自由使用任何武器,隻是不可以觀看他人的比賽。


    隻有在一方求饒,另一方接受的時候才算投降成立。除此以外,最先動彈不了的一方算輸。在一般情況下,動彈不了指的就是被殺掉。如果在比賽中逃跑,就會被視為臨陣脫逃者,一經發現,將處以死刑。


    幾乎所有的居民都會蜂擁到角鬥場觀看比賽,當然國王也會出現在專用席上。觀賽的人,不論是誰,在比賽進行中挨了流彈,受了傷,甚至死了都是活該。


    最後勝出的人,將由國王親自頒發代表市民權的獎章,還可以給這個國家加定一條新的規定。隻要不和現有的規定相矛盾,隨便什麽都行。看起來好像市民可以直接參與國家的運營,實際上隻是一種單純的獎賞,至今為止,幾乎所有的優勝者加定的都是「從今往後,我必須有屬於自己的住房」之類滿足私欲的規定。


    而今天,就是比賽申請的最後一天。今天進了城的人,不論是誰,都將自動獲得參賽資格。


    「你打算怎麽辦吧,是參加,還是直接送你去奴隸住的宿舍?奇諾君,要是當奴隸你可是頭一號啊。」士兵說著。不知什麽時候,其他閑著沒事的士兵也聚集過來,臉上都浮現著惡毒的笑容,好像在故意賣弄一樣,把手中的pathada擺弄得哢嚓哢嚓直響。


    「這項活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奇諾沒有理會這些,問最開始遇見的那個士兵。


    「大概7年以前吧。這可不是什麽活動,你把榮耀的市民權當成什麽了。」


    「榮耀的市民權?」奇諾瞥了士兵一眼。


    「我曾聽說這是個綠色環繞,森林的自然環境十分富饒的國家。住在這裏的人們也都是謙虛,樸素的。」


    別的士兵從後麵插話進來。「哎,哎,現在也是啊,別擅自篡改曆史好不好。在這裏不勞動也能衣食無憂,這裏是人間的伊甸園,不過對你來說倒有些白費。」


    奇諾用沉穩的語氣問在場的所有士兵。


    「七年前這裏發生了什麽?」


    年輕士兵回頭看看同伴,聳聳肩,歪了歪頭表示無可奈何。一個中年的士兵說著,「我就特別關照你,給你講講吧。」,從人群裏走出來。


    「是因為換了國王。七年前,


    現在即位的這位偉大的國王,殺了原來的那位無趣的國王。從此,這個國家變得生氣勃勃起來。想住在這裏的家夥們排山倒海一般地來了,但不能把這些遊手好閑的家夥都納為市民。於是我們就讓他們在角鬥場中格鬥,來取悅我們。最強的那個人,我們就賞他當這裏的市民,其餘的人就都去死好了。」


    說完,他把臉靠近奇諾。「這麽講,你懂了吧?小子。」


    奇諾無動於衷。「我很清楚了。還有一個問題。」


    那個士兵顯出很無聊的樣子,「你還要問什麽呀。」很粗暴地問道。


    「至今為止,參賽的所有人都是認可了互相殘殺而來的嗎?還是像我這樣不明真相的過路人?」


    聽了這話,士兵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然後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一個人說道。


    「嘿嘿,很少有像你這樣的傻瓜來的,我們什麽也沒說,讓他們入了國,再命令他們去參賽。這些家夥在一開始的比賽裏就死得很慘。他們以為哭著向對方告饒,對方就會爽快地予以承認呢。之前有對趕馬車路過的夫婦闖到這裏,算他們運氣好,第一戰兩人都勝出了。第二戰時,妻子求饒雖得了救,丈夫卻死得很慘。那真是傑作!」


    他的話說到最後,完全是為了引其他士兵發笑,讓他們聯想起還有這麽有趣的事情似的。士兵們笑做了一團,誰也沒注意到奇諾已經眯起了雙眸。


    艾魯麥斯被告知此次比賽和motorado沒有關係,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艾魯麥斯很清楚,奇諾很少這麽憤怒,他猜得出奇諾接下來會說什麽。


    「請帶路吧。」


    「果然。」艾魯麥斯自言自語。


    正笑得不可開交的一個士兵問。「啊?你說什麽?」


    他吃驚地看到奇諾正用冷得像冰一般的表情盯著他們。


    「我說我想請你們給我帶路。」奇諾盯著士兵淡淡地說。


    士兵們止住了笑聲,看著奇諾。沉默了一會兒後,一個士兵用嘲弄的口氣問奇諾。


    「喂,小子,你真準備參賽嗎?以為自己能贏嗎?你有武器嗎?該不會是想用那漂亮臉蛋去迷惑對手吧?有這種興趣的選手可是很罕見的哦。」


    聽了這話,士兵們正準備笑起來的時候。一陣轟鳴響起。掛在牆上的六個頭盔都彈飛了起來。屋子裏蕩漾起一股白煙。


    士兵們好一陣子沒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麽。直到頭盔落到地上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時,才注意到奇諾右手拿著手持型pathada。這是支奇諾稱為[加農]的六連發左輪。


    「這個怎麽樣?」奇諾說著,將打空子彈的[加農]慢慢收回到右腿的槍套裏。


    「你這個混蛋,敢耍我們!」士兵們總算回過了神,最初和奇諾相遇的那個年輕士兵想過來揪奇諾。一下子,他的額前頂住了一把pathada。奇諾左手拔出一把使用22lr彈,槍身細長的單發自動式pathada。


    奇諾對身體和表情僵硬的年輕士兵和呆立在一旁的其他士兵,慢慢地說道。


    「我要參加比賽。」


    「這可太不像話了。」過了城門,艾魯麥斯先開了口。


    進入奇諾和艾魯麥斯視野的,是堆積如山的垃圾。這裏並不是垃圾處理廠,城裏到處是垃圾,建築物和街道也髒亂不堪。一眼就能看出很久沒有好好加以修正過。有幾個住民髒兮兮地躺在路邊。也許因為是清晨沒人出來活動,城裏靜悄悄的。幾條肥得不成樣子的野狗在垃圾裏翻找著殘羹剩飯。整條街散發著臭氣。


    「真是有什麽樣的城鎮就有什麽樣的人哪,奇諾,不對,我說反了。」艾魯麥斯絲毫沒有在意領路的士兵,直言道。奇諾默默地推著艾魯麥斯,跟在士兵後麵。


    在肮髒的街道裏走了一會兒,到了角鬥場。就是那個從遠處看到的橢圓形建築。觀眾席的看台很高,但到處都有殘缺不齊的地方,連看台裏側的鐵棒都能看到。在最上層有的座席已經都能夠搖動,可見修建得十分簡易。


    「也不知是誰建的,這建築可真不怎麽樣,樣式也是低級趣味。」艾魯麥斯還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奇諾他們被領到了角鬥場地下,這裏被告知是參賽者的宿舍。說是宿舍,實際上比牢房強不了多少。裏麵有張破破爛爛,彈簧已經蹦出來的床,床的上方開了個小小的窗戶。到底是隨資源豐富的國家,這裏還有洗麵池和抽水馬桶。這是個陰涼,濕度又適中的地方。


    「真是個不怎麽樣的國家。」等領路的士兵走了,艾魯麥斯對奇諾說。奇諾脫了外套團成一團,他裏麵穿著黑色夾克,腰間係著寬大的皮帶。


    皮帶上掛著幾個儲物袋。右腿上吊著[加農]的槍套,後腰別著另一把,奇諾稱為[森中人]的pathada的槍套。[森中人]的槍把朝上放在裏麵。


    「以前不是這樣的。這曾經是個不管什麽樣的旅行者都想來拜訪的很好的國家。」奇諾坐在床上,邊用左手拔出[森中人]邊淡淡地說。他把彈夾取出,打開安全裝置,拉動繃簧,從彈倉裏取出一發子彈。


    「用這種方式來取樂,看來是個和從前的國王很不一樣的人當了權啊。」


    「也許是吧。」


    奇諾從艾魯麥斯上卸下行李,拿出了五個[森中人]的空彈夾,分別填好了子彈。


    「你準備動真格的嗎?奇諾。」


    「什麽呀?」奇諾拔出了[加農],撥開一個鎖定裝置,將槍管連帶前半部分整個兒取了下來。


    「當然是比賽了。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們沒必要在這個鬼地方耽誤時間。在初戰的時候,適當教訓一下對手就行了,等對方要告饒時,咱們也認輸。這樣就能跟這裏說拜拜了。」


    「啊,這手我也想過。」奇諾拔出了[加農]的彈倉,從儲物袋裏取出兩個沒有裝彈的彈倉,一邊將其中一個裝到[加農]上,邊說。


    「但這隻是作為最後的手段。」


    「那你還是準備正經參賽了?」


    「啊,總之能走到哪步算哪步吧。況且要是三天內就能完事的話,我準備奉陪到底。」


    奇諾在彈倉的六個孔裏,用注射器一樣的器具注入了粘糊糊的綠色的液體火藥。然後塞進了毛氈的碎料,填上了子彈。


    奇諾將[加農]的前半部還原回去,把槍管下部的一個棒狀物向下彎,另一根與之相連起聯動作用的短棒,根據杠杆原理,往最下麵的彈倉裏推入子彈。


    奇諾將短棒維持在不至於將子彈推得太緊的程度。然後照此裝填了兩個彈倉。短棒尖端塗了厚厚的一層潤滑油。這是為了防止開槍時,火花飛濺到旁邊的彈倉去。


    這次奇諾在彈倉後部,槍機擊打的部位蓋上了一個小小的套子。這個稱為雷管,經敲擊產生火花來引燃液體火藥的。這並不需要一個一個手工填裝,首先在裝在罐子裏的雷管裏放入細長的專用容器裏,然後讓容器的前端貼在彈倉的後部就行了。


    艾魯麥斯對正在認真準備pathada的奇諾說。


    「看來又是老樣子,一旦決定就決不輕易罷休,喔?」


    奇諾哢嚓哢嚓地操作著[加農],對pathada的狀況加以確認。爾後像想起什麽似的笑了起來,說道。


    「偶爾也應該發揮出自己的真正實力,不這樣的話,不知不覺水平就會退步了。」


    艾魯麥斯聽了,答道,「啊,是嘛。」就像背台詞一樣。


    「那就是國王陛下吧。」身著夾克的奇諾邊向角鬥場中央走去,邊觀察著坐在觀眾席正中的那個人。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像是貴賓席的包廂裏,穿著華貴的衣服,頭戴王冠。


    王冠顯得十分樸素,


    也因此營造出一種威嚴,但和國王花哨的衣服卻並不匹配。


    在國王兩邊,有穿著同樣鮮豔衣服的年輕女子侍奉。貴賓席前立著玻璃,反射著陽光。


    「那這些人就是榮譽市民了。」奇諾慢慢轉著頭。不問男女老少,看台上擠滿了為即將上演的殺人一幕而激動不已的觀眾,場內回響著一片嘈雜的歡呼聲。


    奇諾剛剛被點到了編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艾魯麥斯說,「反正觀賽也沒什麽意思,我就不去了,別把對手置於死地就行了。」於是就選擇舒服地在房間裏休息。


    在角鬥場中央有塊橢圓形的場地,零星散落著一些毀壞的交通工具和建築物的瓦礫。隻有在中央直徑為20米左右的圓形空間裏很幹淨,比賽雙方就互站在這個圓形空間兩端開始比賽。


    奇諾在往預定位置移動的過程中,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


    對麵出現了一名肌肉發達的壯漢。他上半身赤裸,頭剃得鋥亮,手持一條很粗的鎖鏈,在鎖鏈一端連著一個和小孩子身高差不多的巨大的鐵球。壯漢來到自己的位置,拽了好一會兒鐵鏈,才將鐵球拽到自己腳下,然後他看著奇諾,用一點不低於歡呼聲的音量說。


    「喂喂,這是怎麽回事?我的第一個對手就是這個毛頭小子嗎?」


    「沒錯,在比賽前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你為什麽來這兒?」


    麵對奇諾的提問,壯漢「啊?」了一聲。


    「我問你為什麽來這裏。」


    「你有毛病啊,我當然是為把你們這些家夥都打個稀巴爛,好成為市民呀。」壯漢不耐煩地說。奇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第二個,你不準備投降嗎?」


    「你說什麽?」


    「現在投降的話,我保證你可以不受任何傷害地離開。」


    壯漢愣了半天沒說出話來。然後一把抓起鐵鏈,提起鐵球,在頭頂上開始旋轉起來。開始很慢,接著越來越快,鐵球在壯漢的頭上呼呼地帶著風聲。


    奇諾聳聳肩,然後右手輕輕拍了拍[加農]。


    觀眾們很快靜了下來。


    叭————!


    無力的喇叭聲響起,宣告比賽開始。


    「去死吧——————!」與此同時壯漢喊道,全身的肌肉隆起。鐵球直衝著奇諾,卻沒有飛過來。鐵球朝著完全錯誤的方向畫著漂亮的拋物線,將一輛焦黑的汽車砸得稀爛。


    「……」壯漢一時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看了看手裏的鐵鏈,把原本連著鐵球的一端拉過來一看,那一頭完全斷了開來。


    「那個……」壯漢囁聲看著奇諾,奇諾右手擎著冒著煙的[加農]。壯漢總算緩過了神來,指著鎖鏈頭問奇諾。


    「你開的槍?」


    奇諾答道。


    「我開的槍。」


    壯漢又指著落在遠處的鐵球說。


    「所以它飛到那兒去了?」


    「是呀,還不準備投降嗎?」奇諾問。


    「小人失禮了,我投降。」壯漢立刻說道。


    「喔呀,嗚嘻嘻,這麽個小崽子當我的對手嗎?嗚嘻嘻。」在夕陽下,和奇諾對峙的第二個對手說著和初戰時的壯漢差不多一樣的話,當然,不包括他令人渾身不自在的笑聲。這次的對手是個高個子,幹瘦幹瘦的年輕男子,紫色的頭發像雞冠一樣立著。


    男子手裏並沒有拿武器,穿著緊繃繃的一身黑衣服,在腹部附著著很多小鐵片。


    鐵片有手背那麽長,寬度不大,在正中略微有一點彎曲,密密麻麻地貼在他身上,好像鱗片,又好像鎧甲一樣。


    奇諾沒有看對手,倒是望著那鐵片好半天。


    男子將鐵片取下一塊,向旁邊投去。鐵片旋轉著飛了出去,突然一個急轉彎又返了回來。男子將左腕繞到身後又將手伸了出去,在他的左胳臂和左腳尖之間,像鼯鼠滑翔時用的膜一樣,張開一塊很寬大的布。


    男子交叉雙腳,優雅地向右挪了一步,返回來的鐵片就像是被吸引一樣落到布上,他用左手拍了拍右肩,隔著布用右手拍了拍腹部。等男子的手挪開的時候,鐵片又重新貼附在腹部。


    「嗚嘻嘻,看到了嗎?這是我自製的飛鏢,會自己回來。」


    奇諾微微皺了皺眉,然後慢條斯理地說。


    「你投降吧,我接受。」


    「這我可不願意。還是你趁早投降吧,但你隻要沒死,我可是不會承認的哦,嗚嘻嘻嘻嘻。」男人笑著答道。兩手做出按在腹部的姿勢,身體少許前傾,抬著頭盯著奇諾。


    叭————!


    喇叭聲響了起來。


    緊接著,男子抓下腹部的鐵片,朝奇諾丟了過來。然後一反手,接連不斷地投了過來,速度快得幾乎看不見手的動作。


    奇諾朝右側邊跑邊躲,鐵片貼著肋下,以極高的速度旋轉著飛了過去。男子繼續投擲著,這次他瞄準的是奇諾的右側。奇諾又朝左邊移動步伐,全都躲閃了過去。


    男子並沒有把鐵片一下子都扔出去,他留了一半左右粘在腹部,邊前後晃著腰,邊用怪異的聲音喊道。


    「嗚嗥!剛才投出去那些飛回來的同時,我把剩下的這些也投出去!前後同時夾擊,我看你怎麽躲過去!」


    奇諾輕輕扭了扭頭,看見鐵片在空中開始打著回旋。


    「死去吧!」男子叫嚷著,同時把剩下的鐵片投了出去。


    鐵片朝著奇諾直飛過來。


    奇諾輕搖了搖頭,撲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噢哎?」男子發出了怪聲。


    「鐵片既然一定會回到你那裏,那也就一定不會打到地上來。」奇諾自言自語道。


    咻!咻!咻————!兩邊來的鐵片在奇諾頭頂上幾乎同時呼嘯而過,


    男子將回來的鐵片收回到布上和奇諾趴在地上扣動[加農]的扳機幾乎也是同時。


    一聲轟鳴,白煙騰起的同時,奇諾被後坐力彈得抬了抬右腕。


    子彈正擊中男子胸口留下的唯一一塊鐵片上,這股衝擊力傳到了他的腹部。


    「嘎咳!」男子就發出這麽一聲,眼睛和嘴巴大大地張著,一時僵硬在那裏,而後開始有些神誌不清地晃悠起來。奇諾看著有節奏搖擺著的男子,朝他的右腿處開了一槍。


    男子中彈的同時身子一震,腿上流著血倒在了地上。


    鐵片擦著他的頭飛了過去。


    回來的時候,屋裏已經顯得昏暗起來。奇諾點燃了蠟燭。


    奇諾把[加農]和[森中人]放在床上,脫了夾克,將[加農]分解開來,裝入新的彈倉。


    「啊,嗯。是奇諾呀,什麽時候回來的?」正在熟睡的艾魯麥斯睡眼惺忪地問。


    奇諾邊組裝著[加農]邊說。


    「剛回來。今晚要住在這裏了。」


    「果然是這樣,那我就接著睡了。」艾魯麥斯又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奇諾就起了床。


    房間雖依舊昏暗,但隨著日出也漸漸明亮起來。


    奇諾清理了昨天用過的[加農]的彈倉,重新裝填了子彈。


    奇諾吃了隨身幹糧權當早飯,為了放鬆全身的肌肉,簡單地做了些運動,然後擺弄了一會兒[森中人]做訓練,又擺弄了一會兒[加農]。


    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士兵來叫了。


    艾魯麥斯一直都沒醒。


    「……」


    今天的第一個對手打量了奇諾一會兒,什麽也沒說。


    這是位個子不高,身體強壯的半大老頭。茶色的胡須和頭發長得都分不出界限來,臉上堆滿了皺紋。


    他身上纏了一條髒兮兮的,肥肥大大的袍子,背後還背著什麽。袍子脹得很鼓,手裏不知為何還小心翼翼地拿著一把閃著金光的長號。其他的就一無所有了。


    那感覺就像背著全副家當,在街頭演奏維生的流浪者。


    奇諾看了男人一會兒,然後大聲說。


    「我希望您還是投降的好。」


    「……」


    男人沒答話,無言地輕輕擺了擺右手。


    奇諾用右手輕輕拍了拍[加農]的槍把。


    叭————!


    喇叭聲響起的同時,男人以迅猛的姿勢端起了長號,指向了奇諾。


    奇諾也在喇叭聲後拔出了[加農],開了槍。


    子彈打到了長號的頭部,強製性地使之向右偏了過去。霎時,從本應發出聲音的圓孔中,噴射出一股像果凍狀的紫色液體。這股液體在空中空中劃著弧線的時候,一下子燃燒起來。


    空中出現了一道火焰的拱形門。


    這道弧線很快沿著長號的頂端消失了,落在對麵的地麵上,燃起了一片火海。


    「原來是火焰噴射器。」奇諾說著,從後腰拔出了[森中人],打開了保險裝置,瞄準了男人的頭,又稍稍錯開一些,扣動了扳機。


    炒豆似的炸裂聲響了起來。pathada的繃簧以猛烈的速度往複著,吐出彈殼,壓入子彈。


    子彈擦著男人的臉呼嘯而過的同時,男人已經將長號瞄向了對手,也就是奇諾。男人滿是皺紋的眼角露出凶光,全身使上了勁。


    但在接下來的一瞬間裏,大煞風景地響起了噗哧哧——的聲音。一股紫色噴泉從男人右肩噴薄而出。


    「?」被噴出的液體染得一身紫的男人愣住了。奇諾右手持著[加農],左手持著[森中人],向男人說道。


    「我打中了你藏在肩下的管子,雖然裂孔不大,但施加壓力就會爆裂。這次該投降了吧?」


    「……」男人看了自己身上幾眼,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拒絕。」


    「你已經沒有勝算了。」奇諾用[森中人]指著他說。男人不為所動,盯著奇諾說。


    「殺了我。」


    「你說什麽?」


    「我說讓你殺了我。」


    奇諾剛想說什麽,觀眾席上有人喊了一句。


    「要了他的命!殺了他!」


    爾後,觀眾們一個接一個地喊起來。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了那家夥!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快動手啊!殺!殺!


    奇諾慢慢地轉著頭和身子,看著發狂一般,興高采烈地叫喊的觀眾。然後舉起[加農]朝天空放了一槍。轟鳴聲響起,看台上霎時恢複了安靜。


    奇諾看了看貴賓席上的國王。


    國王依舊衣著光鮮地坐在那裏,奸笑著看著奇諾。奇諾和他目光相對,盯著他優雅地微笑了一下。


    男人說話了。


    「你還等什麽?快開槍打我啊。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勝者生,敗者死。我一直是這麽過來的,也殺了幾百人了,這場比賽我輸了,所以我要死,姑娘,活下來的人是你。」


    奇諾苦笑道。


    「請別叫我『姑娘』,怪叫人難為情的。我叫奇諾。」


    「奇諾嗎?很好的名字,作為下陰曹地府的見麵禮,我記住了。」


    「不必客氣。」奇諾說著,快步朝男人走過來,站在他麵前,將[加農]頂在他腦門上,拇指拉下了槍機。


    哢嚓。


    「請你投降吧。」


    「我不。」


    「那就沒辦法了。」奇諾扣動了扳機。


    槍機由於拇指的壓力慢慢地恢複了原位,男人詫異地抬頭,看到奇諾正朝他微笑。


    刹那間,奇諾掉轉[加農],將長長的槍管握在手裏。槍把向右橫伸出去,一反手照著男人的太陽穴砸了下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男人一聲沒吭就失去知覺倒在了右邊。


    「這麽可愛的孩子是我的對手嗎?其他人都幹什麽去了?」第二個對手,也就是準決賽的對手站在奇諾麵前說著。


    是個將金色長發紮在頭後的年輕女性,高挑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臉,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穿著軍服似的襯衫和褲子,還套著一件帶著很多儲物袋的背心,腿上還掛著一個較有深度的儲物袋,有些細長碼放的東西盤著擱在裏麵。


    一把pathada握在她左手裏。這是一支木質槍托的拉拴式步槍,每擊出一發,就要手動進行跳殼和裝彈。


    除了能微微看到一點在扳機前的固定彈匣外,整個槍體成流線型,就像根棒子的剪影一樣。


    「他們一定是太大意了。」


    「啊哈哈,也許是吧,我也經常使這一手呢。」


    奇諾問道。


    「你是為了當市民嗎?」


    「我嗎?沒錯,知道為什麽嗎?」


    奇諾搖搖頭,女人喘著粗氣說道。


    「在我來這裏之前,在森林邊上看到了一個可愛得不得了的男孩子!我是為了一定要把他搞到手才來的呦!」


    奇諾臉上露出了驚呆的表情。


    「這就是女人的本性吧,你明白嗎?」


    「……不。」


    「啊,是嘛?」


    奇諾用複雜的表情詢問道。


    「……我想你可能會拒絕,但我還是想問問,你不準備投降嗎?」


    「這可是我正要說的話。」女人回答地很幹脆。


    「又是白說……」奇諾嘟囔著,右手拍了拍[加農]。


    女人拉開了pathada的槍栓,從胸前的儲物袋裏取出一條帶子,上麵別著5發彈殼狹長的子彈,然後將帶子嵌在槍上,將子彈一口氣推進了槍膛,取下帶子,拉好槍栓,裝彈的準備完畢。


    叭————!


    喇叭聲響起的同時,二人像脫兔般朝身後的廢鐵構成的掩體奔去,然後飛身躍到後麵隱藏起來。女人立刻靠在掩體後貓下腰,噝地呼了口氣,端好了pathada。


    女人急速地吸著氣,然後輕輕地呼出來,朝著奇諾藏身的掩體的中心部開了槍。


    尖銳的槍聲響起,女人由於後坐力微微仰了仰身。奇諾從掩體裏飛身向另一處移動。子彈將奇諾剛才藏身的鐵板打得像蜂窩一樣,當然也打穿了奇諾呆過的那塊空間。


    女人看到了躥出掩體的奇諾。


    「有兩下子啊。」女人以快得驚人的速度拉著槍栓。啪嚓!空彈殼飛出,新的子彈填裝上來。


    「是穿甲彈啊。」奇諾輕聲說著,左手拔出了[森中人],打開了保險裝置。慎重而迅速地迂回到掩體較多的女人的右側。


    當奇諾從鐵板下慢慢露出頭時,他看到了女人的金發一閃。奇諾朝鄰近的一處掩體,石造的城牆的一部分那邊躥過去。在他趴下的同時,啪鉤!傳來子彈穿過石頭的聲音。


    啪鉤!啪鉤!啪鉤!


    女人恨不能將障礙物和奇諾一起打個透心涼,連開了三槍。石塊被打得直搖。


    奇諾趴在地上,看到了旁邊滾落的拳頭大小的石頭。


    女人端著pathada,取出新的子彈帶,裝填彈藥。正準備再次瞄準射擊時,忽然頭部一陣劇痛。


    「好疼!」女人抬起頭,看到正飛過來的石頭,慌慌張張地進行躲避,石頭打到了肩上。石塊接連不斷地落了過來。女人不得已跳到斜對麵的一處掩


    體裏,弓下身來。


    她把左手捂在額頭上,金發下麵流出了血。


    「該死的!」女人氣得也顧不上別的,持槍從掩體外露出頭來,一眼看到了正在瞄準自己的奇諾,氣急敗壞地扣動了扳機。


    奇諾並沒有開槍,隻是端著槍躲避著。在離女人三個掩體左右遠的一處,由廢棄的建築器材和廢桌椅,窗框門板堆成的小山後藏了起來。


    汗水和血水在女人額前流成了一條河。女人用手帕擦拭了一下。


    奇諾大聲地問。


    「能聽到我講話嗎?還是不準備投降嗎?」


    「開什麽玩笑!你別小瞧了女人!」


    「在這麽近的距離,用那支pathada可很不利呦。」


    「……」女人的回答隻有這些。


    奇諾靠在一扇鐵門板的後麵蹲下,呼——地吐了一口氣,左手緊握了握[森中人]。奇諾的額頭出現了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奇諾輕聲道。


    「看來不開殺戒,想取勝還不太容易啊,師父。」


    與此同時,女人按拆除的順序,將槍栓從pathada上卸了下來,然後從腰後帶軟墊的口袋裏取出一個圓筒形的部件,裝到槍栓所在位置上,使之完全和槍身融為一體,看起來就像原來就是那樣似的。最後從腿部的儲物袋裏取出了細長的彈匣,女人嘴角向上翹了翹。


    奇諾從掩體的左下方偷偷觀察了一下前方。看到了女人藏身的廢鐵堆成的小山。舉槍朝堆在最上麵的一塊廢鐵射擊。鏜的一聲,廢鐵連帶著其他的鐵片向裏麵滾落下去。


    女人抱著pathada躥了出來,開了一槍。奇諾等女人打了一槍後正想躍出來時,覺得槍聲和剛才的不一樣,槍聲很短促,啪的一聲,子彈落地時發出輕輕的啪唏聲。奇諾吃了一驚,慌忙停住身。


    還沒過3秒,子彈沒有間斷地掃了過來,打得奇諾身邊的泥土直翻著土花。


    「怎,怎麽回事?」奇諾翻身滾到掩體右端,慢慢露頭觀察。


    他看到女人躲在有兩個掩體遠的地方,她持的pathada上,朝右麵斜伸出一個剛才還沒有的細長的彈夾。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奇諾壓低頭嘟囔道。剛才還是必須每打一發就要手動進行裝填的pathada,不知何時變為了可以連發數十槍的自動式了。


    等她射擊的時候,自己以連射快速接近,不給對方以裝彈的時間來降伏對方。這個作戰方案在奇諾頭腦裏一閃。


    「行不通。」奇諾嘀咕道。這時,子彈如狂風暴雨般向掩體右邊掃來,廢鐵被打得直飛。奇諾退到了掩體正中。女人卸下還剩著幾發的彈夾,裝入新彈夾。將pathada架在腰間,堂堂正正露出了頭,慢慢朝奇諾藏身的瓦礫跟前走過來。


    「你表現得不錯,現在讓大姐姐來結束這場比賽吧,我不會開槍的,你出來吧。投降的話我會接受的。」女人說。


    「真的嗎?」掩體後傳來奇諾的回答。女人瞄準了掩體的右端,又小心翼翼地留意著另一麵,朝右邊緩緩走過來。


    刹那間,女人突然邊開著槍,邊衝鋒似的繞到掩體對麵來。槍聲,彈殼落地聲,鐵板碎裂聲響成了一片。


    子彈橫掃了掩體對麵一遍,但並沒有奇諾的影子。倒是一扇門板斜立在那裏,有幾發子彈打到門板上,彈到了一邊。


    女人一時判斷奇諾可能逃到了掩體對麵,就停止了射擊,正想要回頭的時候。


    「?」她注意到從門板側麵伸出了一隻握著pathada的手。另一邊斜著露出了半個人臉。一隻大大的眼睛正看著她。


    「你騙人嘍。」奇諾樂嗬嗬地說。女人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炸裂聲響了起來。[森中人]的三發子彈貫穿了女人的右肩。pathada從女人手裏落到地上。


    奇諾持槍指著女人,從門板後站了出來。


    女人一瞬間笑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說。


    「沒有辦法,我投降了。」


    「謝謝。」奇諾說完,女人頭和肩汩汩地流著血問道。


    「你看起來也蠻可愛的嘛,待會兒想不想和大姐姐做些有意思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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