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摩托車(注:兩輪的車子,尤其是指不在天空飛行的交通工具)奔馳在沿海的草原上。


    草原中有一條與筆直的海岸線平行的棕色道路,摩托車一麵望著左手邊的海洋,一麵順著那條道路往前進。


    摩托車的後輪兩側裝了黑色箱子,上麵的載貨架放了包包與卷成一捆的睡袋。


    這一天的天氣不錯。高聳的天空依稀可見細細的絲狀雲飄浮著,除此以外是清澈地彷佛可以穿透的青空。蔚藍的天空與水藍色的海洋,讓世界看起來無限延伸。


    摩托車騎士是個年輕人。


    她穿的黑色夾克外麵罩著棕色的長大衣,長衣擺則卷在雙腿上固定。頭上戴著帽子,眼睛戴著防風眼鏡。防風眼鏡的鬆緊帶就束在帽子的耳罩上。


    「感覺好舒服哦,奇諾。」


    摩托車說道,叫奇諾的人類也用力點頭回應。


    「是啊,漢密斯。雖然有點冷,但天氣非常好,道路也很平坦,最重要的是——」


    「是什麽?」


    「能夠一直看著海騎車,這是最棒不過的事呢。」


    「原來如此,以前走的路線都是內陸呢。」


    「以前我一直認為,自己可能在沒機會看到海的情況下過完一生哦,漢密斯。」


    奇諾感慨萬千地如此說道,叫做漢密斯的摩托車則一派輕鬆地回答:


    「這個嘛,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們,大部分不都是那樣嗎?」


    「的確沒錯,鮮少有人走出城牆外。我也是出來旅行後才發現這一點。」


    「其實大家應該多多走出城牆看看的。看來這個世界的人們,大多傾向『窩在家裏』呢。」


    「你說『這個世界』……漢密斯,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世界嗎?」


    「不知道耶?還有、其他世界嗎?」


    「發問的是我耶……不過算了——正如漢密斯說的,人們應該多多走出城牆,傳送情報到其他國家,或是互相交流、一起合作做些什麽……我倒還滿想看到世界進行這些理所當然的事情,看到那樣的『新世界』。」


    「這個嘛,隻要你活得夠久就看得到哦,一定會的。」


    漢密斯的語氣相當輕鬆。


    「說得也是呢。」


    奇諾一麵對他用力點頭一麵回答。


    奇諾與漢密斯在途中休息一會兒之後,又繼續在草原奔馳。


    草原與海洋所交織的景色,就算在這裏奔馳一整天以上也沒什麽改變。


    然後,當太陽開始往西方的天空下沉的時候,遙遠的地平線上漸漸出現過去一直沒看到的物體,是人工物體。


    那是聳立的城牆。


    把國家圈起來的城牆,從遠處看起來像是渺小的四角形塊狀物。


    奇諾開心地說道:


    「結果比想像中還快抵達呢。」


    「要不是發生那場暴風雨,害我們被迫停留在森林裏,我們應該可以早五天抵達吧?」


    「畢竟人類無法贏過氣候。隻能夠慶幸暴風雨是我們待在森林的時候發生,而且之後還能在這麽棒的氣候中奔馳在海岸線上。」


    「嗯,事情的好壞端看個人怎麽想啦。」


    「照這樣看的話,應該能在今天之內入境呢。今晚可以睡床鋪蓋白色的被單,並享用人家煮給我們吃的料理。」


    「真有可能那麽順利嗎?有沒有可能被斷然拒絕入境?」


    「會是什麽理由?」


    「這個嘛——因為摩托車太酷了。」


    「那樣的話,我半路用走的好了……」


    「不會吧!其實跟摩托車沒關係!是人的問題啦!」


    「我是『乖寶寶』喲。」


    「哪有人自己捧自己啊?我指的不是奇諾你,是那國家的人們有些許問題啦!」


    「是嗎,什麽問題?」


    「這——個嘛,他們超愛『窩在家裏』也不想外出,但也不想讓任何人進入他們的國家。」


    「那就傷腦筋了。不過,漢密斯。我在前一個國家收集了相當確切的資訊哦。聽說那個國家平日靠捕魚過著悠哉的生活,大多數的人都很親切,也很熱情歡迎外來人士,是個不錯的國家。」


    「什麽嘛~一點都不好玩。」


    「就算你說『不好玩』我也沒辦法啊……」


    「那樣的話,就沒機會看到奇諾把發動攻擊的壞蛋,一一打趴在地上的模樣了。」


    「我可不希望那種事情發生哦,漢密斯。我隻希望能悠哉度過入境的這三天,享用美味好吃的魚料理,稍微窺視那兒的居民過著什麽樣的生活。雖說掌中說服者絕不能離手,但我還是盡可能不想開槍。」


    「因為~那會浪費子彈跟火藥。」


    「那也是原因之一。」


    當兩人進行無聊到爆的對話時,隻見城牆慢慢接近,宛如草木逐漸成長似地愈來愈高大。


    「臨接海洋的國家的確很罕見呢。」


    聽到漢密斯這麽說,奇諾不禁回想起往事。


    「師父也曾經那麽說哦。就防衛這點來看是有些不利,所以不難了解其理由。」


    「因為『壞東西』或許會從海上登陸。」


    「盡管如此仍執意在海邊生活,究竟是什麽樣的園家呢——」


    奇諾開心地眯起防風眼鏡下的眼睛。


    「好了,拭目以待吧。」


    然後稍微催了一下漢密斯的油門。


    「——絕對不能入境哦!」


    奇諾與漢密斯在城牆前聽到的,是那樣的叫聲。


    從城牆前相當一段距離的位置,奇諾跟漢密斯發現情況似乎不太尋常。


    首先看到的是,幾輛停在路上的卡車從遠處團團圍住城牆,以及旁邊井然有序的帳篷。國家的外圍儼然變成露營區。


    再往前靠近,看到一群手持說服者的男子在附近戒備著。有人穿像軍裝的綠色服裝,也有人穿像警察製服的藏青色服裝,加起來總共有上百個人左右。


    「看起來不像要對我們開槍,不過——」


    奇諾還是一度停下來,確認他們的說服者不是瞄準自己之後,再慢慢騎著漢密斯往前進。


    前往城牆的道路,已經用卡車封鎖起來。


    兩名看起來像警官的男子,揮手示意奇諾停下來。於是奇諾放慢漢密斯的速度,在距離他們不遠前停了下來。


    其中一名警官邊接近他們邊喊:


    「你是旅行者嗎?是不是打算到這個國家?不過,你去不了的——你絕對無法入境哦!」


    奇諾與漢密斯穿過卡車之間,並被帶進其中一個帳篷裏。


    當奇諾推著引擎熄火的漢密斯走進軍隊使用的大型帳篷裏,發現那裏被當做作戰司令室使用。裏麵擺了張大桌子跟這國家的地圖,還有一群男性。


    夕陽西下的這個時候,帳篷裏懸掛著電燈,外頭的發電機則低聲運轉著。


    在電燈底下的,是一群穿著不同製服的男子。


    從製服可以分辨出哪個是軍隊的指揮官,哪個是警察的隊長。這群男子雖然有經過鍛鏈的強健體格,但每個人都愁眉苦臉的。


    「呃——這裏是葬禮現埸嗎?」


    漢密斯一開口就說出這麽勁爆的話。


    「比那還要糟呢。」


    其中一名男子輕聲回答。


    當奇諾與漢密斯做完自我介紹,那些男子也分別報上自己的身分。他們果然是這國家周邊的其他國家的軍人與警官們。


    鄰近的四個國家同心協力,陸陸續績派士兵跟警官來這裏並將這國家團團包圍。目的是防止這國家裏麵的人跑出來,還有就是不讓奇諾這樣


    的旅行者進入這個國家。


    「可以請問你們理由是什麽嗎?」


    當奇諾當麵提出這個疑問,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對方以沉重的語氣答覆她。


    「是疾病哦,旅行者。」


    「疾病、是嗎?是什麽病?」


    「我知道你對那件事很有興趣,但或許還是不要知道會比較好哦?」


    「你說的或許沒錯,但還是請你告訴我吧。」


    「…………算你有膽識,那我就告訴你吧。那是『讓人死亡又複活行動』的疾病。」


    「什麽?」「那是什麽啊?」


    奇諾與漢密斯同時反問。


    男人們開始淡淡地說明。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哦。感染到這個疾病的人會死亡,但屍體卻又會馬上活動。因此我們稱那些感染者為『活死人』。」


    「屍體真的會動哦。個個有張蒼白的臉,跟無法聚焦的白色眼睛,搖搖晃晃地走動。然後不由分說地撕咬附近的人類,被咬的人經由唾液感染,最後也會跟他們一樣發病並立即死亡,但不久又會起身活動。」


    「你可能無法相信,這也難怪啦,我們沒親眼看到以前也不相信會有這種事。這是在五天前開始發生的,這國家好不容易逃出來的居民,臉色大變地逃到我國。他們恐慌地說祖國正蔓延著一種怪病。」


    「由於這根本讓人無法相信,於是我們派了幾個人前往調查。盡管逃出來的人們拚命阻止,我們都沒聽進去……結果那些人後來都一去不回。」


    「現在這個國家有如煉獄一般哦。根據昨天在城牆的觀測,確認有好幾百個『活死人』四處徘徊。這個國家的人口大約是二千人,其中在早期逃出來的是一百一十二人。目前有多少『感染者』,有多少未感染者躲藏在國內,完全沒有頭緒……」


    「為了以防萬一不讓那些家夥出來外麵,目前城牆是全麵封鎖的。不過,有生還者逃出來也會讓他們通過的。可是,目前還沒看到任何生還者出現。我們也用擴音器喊了很多次呢。」


    「很遺憾的是,我們跟幸存者都認為已經沒有任何人能生還了。」


    「我們這些周邊國代表都一致認為,有必要設法將那種疾病局限控製在這個國家。很諷刺的是,我們這些國家原本並不和睦呢。」


    截至目前為止一直靜靜聽那些男人說明的奇諾,輕輕舉起手並發言:


    「原來如此,我非常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也感謝你們阻止我入境。既然無法入境,那我也隻好離開了。」


    「的確沒錯呢——」


    漢密斯也表示讚同,不過那些男人的想法卻不是那樣。


    「不,我們還有話想對你說——你叫做奇諾對吧?你會使用步槍嗎?」


    「會,我會使用。」


    「那麽,可以問你這個問題嗎?不過這個問題多少有些冒昧。」


    「請說吧。」


    「請問你,敢開槍殺人嗎?——你能毫不留情地射擊有著人類外表的物體嗎?」


    隔天。


    奇諾於黎明時分醒來。


    奇諾一身黑色夾克打扮,腰際係著粗皮帶。懸掛在右腰的槍套,插著名為「卡農」的左輪手槍型掌中說服者(注:peasuade=說服者,是槍械。在此指的是手槍)。


    奇諾跟往常一樣稍微動動身子,然後享用所得「酬勞」的早餐。是軍隊食用的麵包與奶油,還有蔬菜湯。


    「跟攜帶糧食比起來,這可是美味許多呢。」


    「不是跟你自己做的料理比啊?」


    奇諾把早餐全吃光光。


    然後,為了順利完成昨天傍晚受托的「工作」,於是開始進行應該做的準備。


    首先,對方借了一挺步槍給奇諾。


    那是某國家軍隊所使用,能夠做長距離狙擊的狙擊步槍。上麵裝置了用強化塑膠做成的綠色槍托,以及高倍率的瞄準鏡。


    每次射擊完後必須手動上膛。也就是說,每打一發子彈就必須反覆操作槍栓。可拆式彈匣裝有十發彈藥,子彈是大型的點三三八口徑。


    在直徑不到一公裏的這個國家,若要從城牆瞄準國家中央射擊,就需要有這種威力的說服者。


    「那個旅行者年紀那麽小,真的有辦法開槍嗎?」


    「盡管狙擊手不夠,也沒必要找那種小鬼吧!」


    「還讓她使用貴重的大口徑步槍……」


    士兵跟警官原本嚴厲又充滿懷疑的眼神,在奇諾試開五槍後就轉變成羨慕與驚歎。


    奇諾跟著其他人爬上城牆。


    她綁上安全繩,小心翼翼地爬上城牆外側臨時搭起的長鐵梯。然後利用滑輪往上拉,接收長步槍、堅固的三腳架及大量彈藥。


    日出的時間到來。


    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開始把世界照得大放光明。令人感到舒暢的藍天,夾雜著海洋無限延伸。海風也吹得很舒服,可以說是超棒的好天氣。


    站在城牆上的奇諾環顧四周壯麗的大自然,從高處所見的水平線與地平線,證明這世界的確是圓的。海洋在途中變色,還包括天空的顏色,因此存在著三種藍色。


    「好美的地方。」


    念念有詞的奇諾把視線又移回城牆。到處都是直徑約一公尺的灰色圓形物,然後狙擊手與負責支援的觀測手都就定位。


    狙擊手共有二十人,加上支援的主要人員,總共有五十人左右。而全體狙擊手瞄準的地方,是國內。


    奇諾以輕鬆的姿勢把腳往前伸,然後坐下來。她取出棉花撚成的耳塞,再塞進兩耳裏。


    接下來,輕輕舉起擺在三腳架上的步槍。填充彈匣、反覆推動滑套。把第一發子彈送進膛室。


    在她旁邊有個看起來約四十幾歲的警官,則是透過架在三腳架上的望遠鏡窺視前方。


    這位警官被分配當奇諾的觀測手。


    聲稱平常在鄰國負責國內監視事務的他,說早就習慣望遠鏡的用法,結果就靠這麽簡單的理由,被選為擔任沒體驗過的觀測手。從他平和的表情,看得出內心有多糾葛。


    奇諾透過瞄準鏡窺視國內的狀況,她用慣用的右眼看鏡頭,左眼並沒有閉上。


    城牆裏是用石頭砌成的城鎮,有寬敞的馬路,附有屋頂的平房以等間隔排列,中間還有巷弄。


    還看得見構造完整的房屋與道路、有漁船浮在海麵的漁港等等,但就是沒看到任何會動的東西。呈現在眼前的,是到處寧靜的晨問模樣。


    不久,從國家境外傳來擴音器播放類似什麽祈禱詞的話語,雖然不曉得是什麽宗教,持續幾十秒以後就停了。


    「那是逃出來的人們念的祈禱詞。也是開始作戰的暗號。你真的行嗎?你有辦法開槍……射擊人嗎?」


    在奇諾旁邊的警官問道,而且這問題還特別強調「射擊人」這句話。


    「如果在射程內的話。」


    奇諾回答得很幹脆。


    當太陽的位置更高,陽光照進國內,那就像是什麽暗號似地,原本沉睡的城鎮開始動了起來。


    從大門打開的各戶人家,慢慢有人影走出來。


    人影彷佛事前說好似地,一起慢慢增加。


    那些人影,全都毫無例外地有著蒼白的肌膚,還有白濁的眼睛。


    雙手則完全往下垂,頭部的位置也不一致。那模樣就好像除了腳以外,絲線全都斷掉的傀儡。


    用望遠鏡窺視的警官對奇諾說話。


    「看到了嗎?那些就是『活死人』。他們像那樣到處徘徊,彷佛在享受日光浴。」


    「原來如此。」


    奇諾透過瞄準鏡窺視其中一具「活死


    人」。他是大約二十歲的年輕人,裸著上半身。可能是漁民吧,有著一副魁梧的身材。


    他的身體雖然是全白的,但皮膚中帶有些細小的綠色斑點,因此從遠處看起來,皮膚彷佛是淺綠色的。


    他頂著一頭亂發,還沾有凝固的血液。眼睛白到看不見瞳孔,嘴巴呈半開狀,還流著口水,露出彷佛在作夢似的恍惚表情。


    「『變成那樣的話就沒救了,因為已經死掉了,隻能夠擊殺他們』——就是這麽回事。」


    「『死人』,都死了嗎?」


    「正如剛剛說明的——『隻要把頭轟掉,就會完全停止行動』。那是經過多人實證的唯一可行方法。」


    「原來如此。」


    「可是……」


    說話含糊的警官開始吐露他的想法。


    「這麽做……真的好嗎?像這樣,有如驅蟲般地射殺他們,真的好嗎?搞不好他們隻是感染到嚴重的熱病,隻是看起來像死掉,事實上並沒有『死掉』呢?既然知道有某些程度的危險性,何不先抓幾個人治療看看呢……?」


    「很遺憾,我也不知道。而且——或許已經太遲了。」


    就在奇諾回答完沒多久,有人開了第一槍。


    低沉的槍聲在城牆內回響之後就消失了。


    警官一麵用望遠鏡窺視,一麵用夾雜興奮的語氣說:


    「是位於中央的公園噴水池旁邊!」


    「了解。」


    奇諾把瞄準鏡,也就是步槍瞄準目標。


    國家中央有一處開放式的公園,還豎立吊著大鍾的尖塔。然後有個大型的圓形噴水池環繞在四周。


    那兒的石板地上,有幾十具蠕動的「活死人」,在那之中躺了一具鼻子以上的臉頰都不見的「活死人」。


    某人開的第一槍,完美地命中其眉間。在倒地的遺體旁邊,飛濺的血液與腦漿不僅把石板地染紅,也慢慢往外蔓延開來。


    不久,包括奇諾在內的全體人員還沒透過鏡頭窺視,就已經發生那個狀況。


    就是其他「活死人」,正慢慢接近腦袋被轟飛的那具「活死人」。


    「他們想做什麽?照顧他嗎?還是埋了他?——難不成那些家夥還有意識?既然這樣,這項作戰是否該中止呢?」


    「不曉得。」


    就在奇諾回答警官問題的同時,他們一起蹲下來了。


    其他「活死人」正把嘴巴伸向倒地的那具「活死人」。


    然後開始啃食。


    他們隻用嘴巴咬住、咬斷,然後咀嚼。


    然後把衣服跟著皮膚一起撕裂,然後頭埋進他的肚子裏,把內髒拉出來啃食。甚至於把嘴巴湊到石板地,準備舔拭散落在那兒的腦漿。


    「唔……」


    透過望遠鏡看到那幅景象的警官,發出作嘔的聲音。


    倒地的那一具被撕得四分五裂,「活死人」的用餐時間持續了幾十秒鍾。


    不久爬起來的他們,再度步履蹣跚地四處分散。


    留在現場的,隻有一灘染得鮮紅的血漬。


    然後,「活死人」們——


    一起遭到槍擊。


    響起的槍聲有如激烈的打鼓表演,充滿怨恨的子彈,化成超越音速的暴風雨襲擊他們。


    射擊出去的子彈,精準地一一命中他們的頭部。


    無論是因為剛才的啃食把臉染得鮮紅的「活死人」,或者是臉沒染紅的,頭部都被轟飛,當場增加了許多朵血紅般的花朵。


    這時候的漢密斯,以腳架孤伶伶地立在奇諾搭建的帳篷旁的草原。


    聽著悶悶的槍聲——


    「喔——開打了,開打了。」


    漢密斯在城牆外自言自語。


    奇諾斜眼看著身旁宛如變成「活死人」而蒼白著臉的警官。


    「你沒事吧?」


    原則上還是關心他一下,但對方卻回瞪奇諾一眼。


    「我沒事……沒事!倒是——」


    「倒是什麽?」


    「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點開槍!把那些家夥全部殺掉!從旁邊開始射擊!把他們幹掉!:


    連報告我方與目標距離的觀測手任務都完全做不到的警官,反而對奇諾破口大罵。


    「知道了。那麽,我從能射擊的地方開始。」


    奇諾透過瞄準鏡窺視,首先對準近在眼前的一具「活死人」,大概是五歲的男孩——鎖定好目標後便用力扣下扳機。


    「你回來啦,奇諾。」


    「我回來了,漢密斯。」


    到了午餐時間,奇諾把步槍留在城牆,然後順著梯子下來。


    而上午執行狙擊任務的其他士兵跟警官,也為了休息跟吃午餐而跟著下來,不過他們各個愁眉苦臉的,也沒說話。


    沒能看到內部狀況的夥伴,向回來的他們詢問各種問題,但他們隻是默默搖頭不發一語,並直接走進作戰司令室的帳篷進行報告。


    將報告的事情交給觀測手的奇諾,看起來既不開心也不難過。隻是表情有些疲憊地坐在漢密斯旁邊,開始自行燒開水泡茶。


    「很豪邁的『掃除工作』呢,奇諾。」


    「是啊,結果就是拚命射擊哦。加上這是後座力強的說服者,肩膀還有點痛呢。還有,右眼跟右手食指也好酸哦。」


    「這跟師父的訓練比起來,你覺得哪個比較辛苦?」


    漢密斯問道。


    「師父的訓練。」


    奇諾立即回答。


    「因為隻有我方開槍射擊,對方毫無反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因為師父會毫不留情地開槍呢。若不是橡膠子彈,奇諾早就死好幾百次了呢。」


    「光是回想就妤痛……」


    「那麽,裏麵的狀況怎麽樣?」


    「這個嘛,的確如他們所說的。所以,就從看得到的地方射倒他們。所有人加起來應該有擊倒五百具『活死人』吧。而且,還發生令人意外的事情。」


    「咦?什麽事情?——難不成是倒地的『活死人』,被四周撲上前的夥伴吃掉了?」


    「什麽嘛,已經有人告訴你了嗎?」


    「…………」


    「漢密斯?」


    「沒事,你辛苦了。」


    「漢密斯居然會有沉默不語的時候,好難得哦。明天天空會下標槍哦。」


    「你講這什麽話啊!」


    「我也是聽某個士兵說的,不過——」


    「嗯?」


    「聽說這個『疾病』蔓延以前,『患者』並沒有像現在這麽多。大概是二十個人,而且全被收容在醫院裏。為了不嚇到其他還活著的人,聽說他們都被確實關起來。」


    漢密斯詢問奇諾:


    「這樣的話,應該隻有那二十個人變成『活死人』不是嗎?因為隔離政策產生作用了啊,到底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那是因為,聽說有個年輕醫生的戀人變成『活死人』。而趕到醫院的他——」


    「難不成,他把『活死人』放出來了?不是照顧他們?因為他們不會痊愈?」


    「沒錯,正如你所想的。他看到變成『活死人』的戀人,說『她還活著!而且,這不是病!』,然後就把患者全放走了。當然他也被咬並遭到感染,結果就這樣一下子蔓延開了……」


    這時候漢密斯詢問輕輕搖頭的奇諾。


    「下午還要射擊嗎?」


    奇諾回答他:


    「到結束以前都維持現狀哦。」


    「什麽時候結束?」


    「不知道。」


    這天下午。


    再次登上城牆的奇諾,以及


    其他狙擊手們,隻要看到「活死人」就開槍。


    被擊中的都倒下,而其他「活死人」果真就往那裏聚集並開始吃掉中槍的「活死人」,當然又一一被擊中。那些「活死人」並沒有選擇躲起來或逃跑以保住自己的命。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活死人」的人數顯著減少了。


    包括奇諾在內的狙擊手,從容不迫地像機器般製式地持續射擊。白天過了一半之後,「活死人」的數量減少,同時出現在瞄準位置的狀況也變少了。


    當效率下降的時候,今天的作戰還沒等太陽下山就中止了。經過確認「遭到破壞的頭部數量」,大約不到一千五百顆。剩下的,不知道是生還者還是「活死人」,大約三百左右。


    當中止射擊命令的信號彈發射出來,奇諾在最後把一名年約三十歲的女「活死人」的頭部,連同長發一起轟掉。


    然後——


    「狙擊手——停止射擊。」


    全體人員沒有再填充新子彈,首先把彈匣往下抽出來,然後慢慢推開滑套,當碩大的空彈殼落下的時候,不曉得是誰對尖塔上那個鍾開槍。


    大鍾響起低沉又簡短的聲音。


    接著有幾個人跟著仿傚,裝填的最後一發子彈,對準大鍾擊發。


    回響不斷重疊——


    在血肉橫飛的這個國家,那鍾聲宛如喪鍾般地往外傳。


    隔天。


    這一天的雲量從早上就很多,天空呈現陰晴不定的狀況。


    包括奇諾在內的幾個人,從早上就在城牆上就定位執行狙擊的任務。


    所剩不多的「活死人」出現在大街上的機會大大減少,槍聲也明顯變少了。上午的「成果」,總共加起來有五十多具。這表示還剩下二百五十具以上。


    在接近中午,天空被雲層遮住的時候。


    被叫進作戰司令室的奇諾,聽取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在外頭徘徊的「活死人」已經變少。上頭判斷利用狙擊的方式進行掃蕩,效果並不彰。因此擬定了新的作戰計劃。


    也就是說,組織少數隊伍進入國內,然後一戶一戶地搜索。


    為了把潛藏在裏麵的「活死人」全部殲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而且,也可能救出躲起來的生還者。


    「我們將編列少數的精銳潛入隊,四個人成一隊。然後,奇諾——」


    「是的。」


    「以現階段來說,你具有足夠的實力、力氣、體力作戰。雖然你大可以拒絕,但可以的話我們希望你能參與。」


    「結果你就答應啦。你還真好事耶,奇諾。」


    漢密斯用一副被奇諾打敗的語氣,對在帳篷前麵準備出擊的她這麽說。


    奇諾在係在黑色夾克腰部位置的皮帶上,以及左腿的位置,多加了幾個小包包。


    那些小包包也是借來的裝備之一,裏麵則塞滿了12gauge的散彈。


    散彈是九發鉛彈一次擊出的00號鹿彈,以及擊出一發大型子彈的強力金屬彈所組合而成。


    借用的說服者,是壓動式槍機(另一種說法是滑動槍機)的散彈說服者。槍管下方有圓筒狀的彈匣,裏麵填充了六發子彈。


    以說服者來說算是很罕見,金屬部分還閃著暗銀色,有做過防鏽處理,是用一種叫鉻不鏽鋼的材質製成的,很適合海洋國家使用。


    槍管右側則裝有小型但光線超亮的手電筒,用來在室內能照人,或者照除此之外的事物。


    奇諾「唰喀」地操作滑套,確認它動作毫無問題以後,最後再把「卡農」準備好。


    這時候漢密斯對嚴肅進行出擊準備的奇諾說:


    「啊,我知道了!」


    「嗯,知道什麽?」


    「你之所以幫他們幫得這麽徹底,理由並不是奇諾隻想要食品跟燃料這些報酬。你希望這三天都跟那個國家扯上關係,有可能的話希望能進去親眼看看那裏麵是什麽狀況,那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國家。」


    「是啊,反正我們都來了。」


    奇諾一麵確認「卡農」的備用彈匣是否放進小包包裏,一麵回答漢密斯。


    在陰陰的天空下,首支潛入隊的四名成員在城牆前方列隊。


    全體都拿著散彈說服者,並且裝備自己所能攜帶的散彈,以及備用的掌中說服者。


    那四個人裏麵,其中一個是奇諾。她背著裝有噴漆的小後背包。


    剩下的三個人——


    「放心,隻要我們在一起就沒問題。那些家夥的速度又不快,總之不要慌不要忙,冷靜地麵對吧。」


    首先,這支潛入隊的隊長是年約四十幾歲又高大的軍官。有著一身健壯肌肉的他,負責背備用散彈、水及糧食。


    「不知道會不會發特別津貼啊?真是的,居然挑非上班時間執行勤務。」


    接著是看起來像絲線那麽瘦且眼神銳利,年約三十幾歲的警官。他負責背無線電。


    「終於有機會大幹一場了!就算沒辦法狙擊,隻要有散彈槍就看我怎麽表現吧!」


    最後是活潑,體能似乎也很好,年約二十幾歲的士兵。他負責背備用散彈。


    他們的年齡及出身地都不一樣,算是各有特色的四個人。


    他們一麵看著地圖,一麵開始進行最後一次的討論。


    這時候的漢密斯,從遠處觀察他們的狀況。


    「總之,隻要一切順利就好。就算不行也隻有四個人,損害能降到最低限度。然後,就是思考其他作戰方式羅。」


    漢密斯刻意把自言自語講得旁人都聽得見。


    「好無情的家夥哦,那個旅行者不是你的夥伴嗎?」


    從昨天隻做搬運工作的士兵,在從旁邊經過的時候對漢密斯這麽說。


    「喔,你可以跟我說話嗎?上頭不是禁止你們跟摩托車對話?」


    漢密斯反問他,仍然背著大型物品的士兵刻意避開漢密斯的視線,並露出尷尬的表情。


    「…………你怎麽知道?」


    士兵站在距離漢密斯不遠的地方,邊掩飾雙方正在對話的樣子邊回答他。


    「因為,前天開始就沒半個人跟我說話。我當然會發現到羅。啊啊~好無聊哦。」


    「是隊長他們認為不要接收多餘的情報,才做出那樣的判斷。畢竟摩托車跟人類的想法與所得的知識並不一樣,也就是說,他們隻相信人類而已。」


    「咦,那些隊長還真有自知之明呢。隻不過他們的命令,似乎沒有滲透到最底層的士兵呢。」


    「想不到摩托車也會吐槽啊,以前我都不知道呢。」


    「我也會說真話哦?想聽嗎?」


    「不用了——不過,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的夥伴吧。」


    當士兵不客氣地丟下這句話離開的時候——


    「她從來沒有走不出來的國家哦,我幹嘛要擔心?」


    漢密斯沒好氣地反問。


    「…………」


    士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背對著漢密斯,發自內心地回答:


    「什麽善加利用那個『疾病』,創造『不死士兵』攻打鄰國?開什麽玩笑啊,我才不要咧!之前跟我國還是敵對關係的其他國家……也表示相同的意兒呢。」


    「天哪。」


    「與其變成那種『怪物』,我倒寧願參與『普通的戰爭』。在這令人作嘔的世界,也是有死了還比較幸福的事情呢。當然啦,最好是不要發生戰爭。我走了。」


    為了把背在身上的物品送到他國部隊的帳篷,於是士兵離開了。


    這是城牆設置的緊急用通道,每個人好不容易穿過裏麵的小洞穴,然後以軍官、警官、奇


    諾、士兵的順序進入國內。


    穿過又暗又長的隧道之後,奇諾從地麵的高處觀望國內的景色。


    「好美哦。」


    用石頭砌成的城鎮,有著幾何學的美。旁邊有房屋櫛比鱗次的道路,筆直延伸通往這個國家的中央。


    「你還悠哉地講那些做什麽。好了,準備行動了!」


    後麵的士兵催促著奇諾,並把手上的散彈說服者的保險拉開。


    四個人開始一戶一戶地搜索。


    在道路的時候,位於城牆的狙擊手會幫忙支援,但進入室內就得靠自己跟自己的說服者了。


    四個人對四周保持高度警戒地站在微開的大門前——


    「我們是鄰國的人!我們來救你們了!裏麵有生還者嗎!有的話請出來!」


    打頭陣的軍官在屋子裏大喊。


    然後等待幾十秒鍾,不過沒有回應。


    「幹得好,完全照程序進行。」


    在軍官的指示下,四個人打開槍管旁邊的燈光。


    「衝進去。」


    然後動作流暢地進入室內。軍官打頭陣,然後警官、士兵、奇諾跟在後麵。


    為了方便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就能夠馬上開槍,因此四個人都把說服者舉到肩膀的位置。而且稍微蹲低身體,在穩住上半身的情況下,順利地迅速移動。


    在構造不算複雜的屋子裏,他們像在打掃似地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搜索。


    「清除完畢!」


    軍官的聲音表示第一間房子搜索完畢,裏麵既沒有生還者也沒有死者。


    四個人走到外麵,奇諾則拿起噴漆在門上噴「」的標記,表示已經搜索完畢。


    接下來跟前麵一樣,開始調查第二棟房屋。裏麵沒半個人。


    第三棟、第四棟、第五棟。四個人依序進入屋內,再走出來。


    然後——第七棟。


    「遇到敵人!」


    走進寬敞的客廳,軍官馬上敏銳地發出通知,並且迅速閃到左邊。為的是幫後麵的成員打開射擊線,警官、奇諾與士兵也跟著那麽做。


    出現在眼前的,是「活死人」們。


    在寬敞的客廳另一側,通往隔壁房間的房門前,有一對年約四十歲的男女,以及看起來大概十五歲的男孩。


    三具「活死人」看到這群突然闖進來的活人,刹那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隻是一瞬間而已。


    他們馬上用白濁的眼睛看向軍官他們,並張開大口。被血液染黑,嘴裏還殘留腐爛死肉的嘴巴,被四個燈光照亮。


    當三具「活死人」往前踏出一步的時候——


    「哇啊啊啊!去死吧吧吧!」


    士兵大叫,四個人槍口一致地打中他們的頭部,身體一下子也變短了。頭部以上被轟得無影無蹤。


    「停止!」


    這時候傳來軍官的指示,與散彈彈殼彈出的聲音。然後是彈殼落地的輕脆聲音,與人體倒地的沉重聲音。


    在刹那間變得非常吵雜,但刹那間又變得安靜無聲的室內——


    傳來碰觸液體的「啪嚓、啪嚓、啪嚓」聲。


    「什麽?」


    警官眼神銳利地環顧室內,最後慢慢蹲下來,然後發現到聲音的來源。


    「原來是這個啊……」


    站起來的警官,用手指指示「每個人蹲下來看」,軍官跟奇諾依序照警官說的那麽做並親眼確認。


    蹲下來的士兵最後看到的是——


    「…………」


    啪嚓、啪嚓、啪嚓。


    有一群「嬰兒」,緊咬住三具倒地的「活死人」脖子。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否來自隔壁的房間,或者一開始就在他們腳邊,但還沒學會走路的嬰兒——也就是「活死人」有五具,正爬向倒地的三具「活死人」。


    然後,專心地舔那三具冒出來的血。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唔……哇啊啊啊啊!」


    士兵開槍了。蹲下的他們不斷開槍與推動滑套,拚命地射擊。


    一次幾乎挨了所有散彈的嬰兒身體支離破碎,真的被轟飛。而客廳有一大半,被飛散的血肉噴濺出全新的圖案。


    其中一具「活死人」嬰兒,下半身挨了散彈,結果隻剩上半身。還有被爆炸的衝擊力道彈得高高的,並掉在地上變成一灘爛泥的那個——


    滋哩、滋哩、滋哩。


    盡管如此還想要喝血的關係,他用嬌小的兩隻手臂開始爬行。


    「唔……」


    刹那間說不出話的士兵,慢慢地瞄準目標,然後擊中他的頭部。


    「呼……呼……」


    把說服者的彈匣清空的士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著剛在失控中的自己四周警戒的三個人,邊露出犬齒邊大喊:


    「大家在做什麽!快開槍啊!」


    「別激動,冷靜一點。你剛剛的射擊,我判斷已經綽綽有餘了。」


    警官邊在彈匣充填散彈,邊用冷靜的語氣說話。


    「好了,我們往下一個地點移動吧!把看到的頭全部轟掉!」


    正當所有人離開這個彌漫著血腥味的房子時——


    「喂,你幫我看好那個年輕人。」


    軍官在奇諾耳邊輕輕這麽說。


    於是——


    包括奇諾在內的四個人走進房子裏,若沒半個人或「什麽」也沒有就直接離開,有的話就盡可能射擊完後再離開。


    他們在好幾棟房子進行這項作業,像單純作業似地不斷重覆。


    「活死人」們一被奇諾他們發現,就為了咬他們而慢慢逼近。


    但是還沒達成目的,頭部就被四個人準確轟爆。


    調查完將近三十棟的房屋,這時候風突然變強,天空的雲朵隨著飄走,太陽也探出臉來。


    「擊倒五十七具『活死人』,戰果十分輝煌,我們先回去一趟吧。」


    在距離城牆相當遠的大馬路十字路口,軍官如此說道。警官確認散彈的數量,還剩三分之二。


    「那非常充足呢!我還可以戰鬥!大家應該還沒累垮吧?」


    士兵提出反對的意見。


    「我知道,所以才要先回去一趟。」


    警官以平靜的語氣回應他。奇諾則是回答「了解」。


    「…………好了,就這麽決定了。我知道你還沒盡興!」


    正當士兵了解之後,將彈匣填充完散彈的時候。


    「警戒!——這有點不太妙呢。」


    軍官爆出嚴厲的聲音。包括士兵在內的所有人,已經明白那個理由了。


    剛才原本空無一人的大馬路,慢慢有「活死人」出現,而且數量不斷增加。東西南北,四麵八方的道路都出現了,連通往城牆的回家路也擠滿「活死人」。


    雖然跟四個人距離還相當遠,但那些「活死人」當然是朝他們來的。慢慢地,而且很具體。


    「那些家夥跟太陽同時出現。請求狙擊的支援。在南側的狙擊手往北側射擊,北側的往南側射擊。為了防止沒命中的時候會往我們這邊跳彈,因此越過我們頭上狙擊。順便把在其他角度的狙擊手也叫來。」


    『了解,我們會盡最大力量支援你們。』


    無線電通話完畢後,隨即從城牆傳來槍聲。銳利的衝擊波一麵爆發,子彈一麵從奇諾他們的頭上越過。


    不過,跟那個


    狙擊行動轟掉的腦袋數目比起來,從房子裏出來的人數反而比較多。


    「什麽,那些家夥是早就會合了嗎!而且好死不死還成群結隊!」


    士兵如此說道。


    「他們是不是終於發飆了?也難怪啦,畢竟夥伴短少相當多呢。」


    警官挖苦地說道。


    「…………」


    奇諾則不發一語地從軍官的背包裏,抓了一把備用散彈。但因為身上的小包包都塞滿了,便開始往自己的夾克或褲子的口袋塞。


    然後,像是分糖果似地,也將一把抓起來的散彈,分給其餘的三個人。


    「判斷很正確。」


    軍官笑咪咪地接下散彈,把自己的口袋塞得鼓鼓的。


    不過在分發散彈的時候,「活死人」的數量變多了,足足超過一百人,而且持續在增加。


    「大家怎麽還悠哉地分發散彈!我們一麵攻擊那些家夥,一麵盡快趕回城牆啊!隻希望這條路還能走!」


    士兵正準備往前衝——


    「不可以。」


    「不行。」


    奇諾與警官如此回答。軍官也說:


    「他們兩人說得沒錯,我們要在馬路上發動防衛戰。」


    現在,四條馬路分別有幾十具「活死人」成群結隊地靠近。雖然靠狙擊稍微減少一些,但密度已經高到連馬路的另一頭都看不見。


    「你認為光靠我們四個人,就能輕鬆擺脫那個集團嗎?要是在擊倒他們的時候,其他三支集團從後麵包抄過來,那該怎麽辦?我們要是被包夾,連狙擊的支援都沒用,應該要避免那種僵局發生才對。」


    「那不然,你打算怎麽做?」


    「很簡單,就是一個人守一個方向。要使用散彈的話,目前距離還很遠。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有勝算,屆時全體聽我的命令前進。我們主動接近他們到散彈的有效射程內,再精準地一具一具幹掉。我們要配合對方逼近的步調,再一麵慢慢撤退一麵射擊。作戰計劃報告完畢。」


    「子、子彈夠嗎?」


    「剛才你不是說『非常充足』嗎?隻要不亂開槍,應該有辦法撐過去的。大家要冷靜以對。隻要有人被單方麵攻垮,那我們四個人就完蛋了。別擔心,就當做是在玩射擊遊戲,毫不顧慮地發飄吧。大家應該覺得不夠盡興吧?」


    「…………」


    士兵的臉色蒼白,豆大的汗水還從他的臉頰滑下來。


    「雖然我們有著不同的身世,但現在儼然是命運共同體!背後就包在我身上吧!各位,等我們順利完成任務再好好喝一杯吧!」


    對於軍官這些豪邁的言詞——


    「當然可以,不過由你這個提議的人請客哦。而且,我隻喝昂貴的酒。」


    警官頭一次露出笑容。


    「我不喝酒,但可以用甜食代替。」


    奇諾淡淡地回應。


    「…………」


    士兵則一句話也沒說。


    「前進!」


    四個人隨著指令往前邁步。


    麵對朝著自己逼近的「活死人」們。


    「師父,我接的這個工作相當不簡單哦。」


    奇諾一麵念念有詞,一麵加快移動的腳步。


    散彈的射程很短,麵對要咬死自己,試圖讓自己變成夥伴的幾十名對手,奇諾以小跑步的方式接近,然後突然停下來。


    那是近到看得見對方耳朵形狀的距離。


    「呼!」


    奇諾短短歎了口氣,然後瞄準打頭陣的「活死人」——一個六十幾歲的男性老人頭部。


    然後,在他後麵有個四十幾歲的女性,頭部彷佛跟老人重疊似的,盡管瞄準的目標有些偏離,但奇諾還是開槍了。


    九發鉛彈之中,五發擊碎了老人的頭部。四發削掉女性的頭部。兩具「活死人」,分別往左右倒下。


    奇諾反覆操作滑套,讓空彈殼彈出來,然後填充下一發散彈。再轉向瞄準接下來的「兩人」。


    狙擊的子彈發出叫聲從頭上通過,擊碎在群體後方的「活死人」頭部。


    「不過,跟在你那兒的訓練比起來,這可是要好得多呢。」


    奇諾開槍射擊。然後把散彈裝進彈匣。


    奇諾不斷射擊、射擊、射擊,然後填充散彈。她不斷射擊、射擊、射擊,然後填充散彈。她不斷射擊、射擊、射擊,然後填充散彈。不斷射擊、射擊、射擊,然後稍微往後退。她不斷射擊、射擊,然後填充散彈。她不斷射擊、射擊,然後填充散彈。她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不斷射擊、射擊、射擊、射擊。然後一麵填充散彈,一麵往後麵退二步再射擊、射擊、射擊。


    眼前的「標的」,數量似乎明顯減少。


    原本是銀色的說服者前端,都被硝煙熏黑了。


    而說服者過熱的槍管,槍口因為出現熱氣而看不清楚前方。


    奇諾不再瞄準「標的」。


    踩著倒地的夥伴身體,有時候還會跌倒的「活死人」們慢慢接近,奇諾像是要跟他們打招呼似地快步走上前,在幾乎聽得見呢喃聲的距離,夾著腋下的說服者開槍射擊。


    如果是這麽短的距離,根本就不需瞄準。從下顎挨散彈的家夥,在失去腦袋以後一麵往後倒。


    從城牆發動支援射擊的狙擊手與觀測手,清楚看見四個人壓製那些群體的摸樣。


    有一個嬌小的人影,成功阻止宛如在地麵滑行且逐漸逼近的黑色群體。


    其中一名觀測手一麵透過圓形的望遠鏡觀望那個景象——


    「簡直像魔法一般……」


    一麵喃喃說道。


    另一名觀測手,則是從不同角度觀望那個景象。


    「單方麵遭到壓製哦,是誰守的方位啊。」


    雖然他如此喃喃自語,可惜沒有人能回答他。


    唯一知道那個答案的,是奇諾。


    一麵注意後方一麵射擊的奇諾,遠遠看見在自己正後方的夥伴,正陷入苦戰中。


    而這個時候,奇諾幾乎把所有的「活死人」都擊倒。原本那麽一大群,現在隻剩下五具左右。


    奇諾用力揮動左手,指著剩下的五具「活死人」。城牆的狙擊手了解她的意思之後,精準地擊出子彈。


    奇諾確認過二具倒下的「活死人」之後——


    「交給你們羅。」


    她馬上轉身,從槍林彈雨的下方全速往前跑。


    她跑回剛剛來的路線,跑過十字路口並確認左右兩邊,然後看到左右兩個人這十二分鍾殲滅「活死人」群的模樣,分別隻剩下幾具「活死人」。


    然後她往前看。


    發現有個人正在苦戰,狂亂中的他瘋狂掃射。


    是那個士兵。


    「唔喔喔喔!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士兵邊喊邊擊出的散彈,打中的並不是臉部,而是手臂。


    還剩二十具的「活死人」群,用純白的眼睛看著那名年輕人。


    「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


    士兵不斷推動滑套,裝填散彈,然後瞄準——


    卡嘰。


    「咿——」


    一個清脆的聲音發出。


    士兵沒發現到彈匣早已經空了。


    「咿!咿!咿!」


    他一次又一次地推動滑套。


    子彈當然沒出來,然而士兵也沒發現究竟為什麽。


    而那個時候,「活死人」們仍一步又一步地接近。


    「為什麽!為什麽子彈沒出來!」


    碰巧走在最前方的一具「活死人」,逐漸靠近邊哭邊對說服者大喊的士兵——那具「活死人」跟士兵


    同年,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美女的她,輕輕伸出手。


    然後——


    「子彈沒出來!沒出來啊!」


    撫摸視野已經被淚水模糊了的士兵雙頰。


    「啊……」


    空無子彈的說服者,從士兵的手落到地上,並發出悶悶的金屬聲。「活死人」的手並沒有縮回去,士兵望著眼前那雙白色的眼睛。


    「…………」


    他已經不再哭了。


    「啊啊……」


    隻是瞪大眼睛,露出幸福的笑容,並開口說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啊……」


    聽到他聲音的女性,慢慢張開嘴巴。


    被某具屍體的肉染黑的嘴巴,像是要親吻士兵似地逐漸接近他的嘴唇——


    嘎嘰。


    牙齒在半空中發出互咬的聲響。


    士兵的臉已經不在原先的位置,而是在稍微後麵的位置。


    因為奇諾從後麵抓住士兵的脖子用力拉,士兵整個人直接往後倒。


    然後奇諾擊出的散彈,穿過他臉部上方的空間……也就是穿過「活死人」雙手之間。


    奇諾隻用右手射擊。


    把女性的頭部轟到完全不見的奇諾,從右邊看到另一具「活死人」正朝著自己伸出雙手,於是立刻轉移說服者的方向,用槍托底部朝他的臉部打下去。


    然後用右手拔出「卡農」,看也不看地往被打斷的牙齒飛出來還往後仰的那個家夥開槍。


    在超近距離挨丁四四口徑鉛彈的頭部,不僅濺了一地的血糊還整個炸開。


    奇諾隨即把「卡農」彈匣裏剩餘的五發子彈,以一秒一發的步調擊出四發。她用大姆指卡嘰地扳開擊鐵,再用食指扣下扳機。


    每開一槍就倒下一具「活死人」。


    就這樣,附近的「活死人」全都倒地不起。


    「哇!哇!哇!哇!」


    然後奇諾走向一麵慘叫,一麵在地上扭動身軀的年輕人。


    「抱歉了。」


    「耶喔!…………」


    她用相當強勁的腳力,往他的腹部踢下去,士兵很快就安靜下來。


    奇諾搶下裝在士兵身上的小包包及口袋裏的散彈,然後以熟練的手法填充進說服者。


    「還沒完呢,不過比師父的訓練——輕鬆多了。」


    然後,她再度對逼近的群體拚命開槍。


    當軍官與警官結束自己的工作趕過來的時候,奇諾正站在倒地的士兵旁邊,一麵警戒四周的環境,一麵眺望美麗的街景。


    「辛苦了。」


    軍官從後麵這麽說,奇諾頭也沒回地回答。


    「辛苦了——我現在巴不得馬上吃些甜食呢。」


    這一天傍晚。


    下午回來以後,在帳篷悠哉休息的奇諾被叫到作戰司令室。


    然後跟軍官、警官一起聽取報告。


    經過後來的調查,所有國民的「遺體」都確認完成。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生還者。


    然後,作戰的下一個階段——將轉為處理大批的遺體,以及討論如何重建這個國家。


    「各位這次的行動簡直有如神助!對意外狀況的處理也很好,表現得太棒了!因此,應該會得到相當的報酬!」


    「這是我們的榮幸!」


    軍官以敬禮回應。


    「回國以後若能增加休假,我就覺得很開心了。」


    警官聳著肩說道。


    「請給我旅行用得上的物品,或者能賣錢的東西。」


    奇諾提出這樣的要求。


    聽到可以解散而準備離開的三人,受到上級的賞識。


    「對了對了,一起戰鬥的士兵,心情似乎平穩多了。」


    軍官對兩人做了這樣的提議。


    「怎麽樣,要不要去幫他加油打氣?」


    警官雖然婉拒這項提議,但軍官硬是拉他一起去,於是三人往醫療帳篷走去。


    裏麵陳列著簡易床鋪,患者隻有一名。


    身穿t恤的士兵一看到走進來的三人,便一麵挪動毛毯,一麵慢慢坐起上半身。然後——


    「…………」


    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用不知該說是空虛或清澈的眼睛,看著站在床邊的三人沉默不語。


    「你看起來狀況不錯,表現得很好哦。」


    軍官親切地勉勵士兵,但他毫無反應。


    警官則什麽話也沒說,奇諾也沉默不語。


    軍官向他報告剛剛聽到的事實。


    「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勝利,對吧?」


    最後他露出笑容如此說道,並伸出手要跟他握手。


    但士兵並沒有和他握手,隻是反問軍官。


    「勝利?——不對。」


    「嗯?——怎麽說?」


    「輸了,我們輸了。其實是,人類慘敗。全人類,慘敗。」


    「…………」


    軍官看了看旁邊的警官與奇諾。


    「…………」


    「…………」


    由於兩人都沒說話,他明白說話是自己的職責,於是再次麵向士兵。


    「盡管如此,我們都表現得很好。聚集在此的人們,傾全力互相合作。我這輩子應該不會忘記這一天吧。」


    「一輩子,是嗎……」


    「沒錯,一輩子。」


    不過士兵用堅定的語氣如此斷言。


    「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我這輩子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然後躺回床鋪,把頭蒙在毛毯裏。


    「後來不管任何人跟他說話,他都不回答。會不會也想婉拒獎金跟晉升呢?」


    「原來如此啊~」


    奇諾與漢密斯,邊看著海洋邊往前奔馳。


    這是奇諾在國內擊出數以萬計顆子彈的隔天。


    她判斷已經不需要自己的幫忙,於是結束三天的「停留」,一早又回複旅行的生活。


    她確實收下燃料、攜帶糧食、「卡農」的子彈與火藥等等旅行必要用品,當做這次的報酬。


    那個國家後來會變成什麽樣?逃出來的少數幸存者有辦法重建國家嗎?抑或是被當成墓碑留下來?或者不再當做國土,而是用來建築房屋?那些都還沒決定。


    城牆遠遠被拋在後麵,最後消失在蔚藍天空與綠色地平線的另一頭。


    「奇諾我問你。」


    漢密斯從下方詢問。


    「那一名士兵,跟『活死人』的確有直接接觸對吧?」


    「嗯?對,我看到的時候是那樣沒錯。當時他,已經做了被咬的心理準備哦。要是兩人的臉重疊而我無法開檜,他就死定了。幸好來得及救他一命。」


    「這樣啊……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奇諾在防風眼鏡後麵做出訝異的表情。


    「我說奇諾,接下來我要說的是沒有經過證實或根據的話哦。單純是我的想像,是虛構、胡說八道之類的話哦。」


    「…………啊啊。」


    奇諾露出愈來愈不可思議的表情,但還是持續騎著漢密斯往前進。而漢密斯則淡淡地說道:


    「那個症狀,其實不是疾病。雖然把被咬就遭到感染,以及死了還會活動什麽的,認定為疾病是最好的做法。」


    「…………然後呢?」


    「其實那些人已經超越人類了哦,奇諾。」


    「…………」


    奇諾慢慢地鬆開離合器,讓漢密斯靠慣性跑了一陣子之後就把引擎熄掉。


    在草原的道路上,奇諾邊看著平穩的海麵,邊詢問漢密斯:


    「這、這麽說的話?」


    「那個啊,是為了讓他們比人類更加進化的、計劃。還有,係統。透過被咬而得到係統的人類,會一度像死掉似地不會動,但之後就會進化成『高度生命體』。身為生物的他們,肉體不再受到束縛。他們全速運轉腦補,精神就會跟其他人聯係。在滿足的世界裏,他們不會饑餓也不會變老,讓人體驗到宛如在天國的感動,直到永遠。」


    「我很想追問你究竟在說什麽——不過我還是先繼續聽下去好了,漢密斯。」


    「謝謝。變成那樣的他們,被那種係統的優點大受感動,因此希望立刻增加夥伴。要他們不再當不自由的人類,勸誘大家成為更上一樓的存在。他們盡可能想讓更多人類,知道這個了不起的世界。所以——隻有拚命咬。」


    「……然後呢?」


    「他們沒必要進食。他們的皮膚變白,還有綠色小斑點對吧?那個,是水草哦。而且透過陽光的照射,達到高效率的光合作用。隻要有些許水跟偶爾曬曬日光浴,他們的肉體就不會腐朽,除非腦部遭到破壞。」


    「……然後呢?」


    「隻是,當夥伴的肉體被什麽外來因素遭到破壞的時候,他知道用什麽方法收回夥伴。」


    「收回……?難不成……?」


    「沒錯。就是吃掉動也不動的夥伴的血肉。盡管隻是吃到碎片,但透過那樣的方法來保持雙方的關係。或許也可以說是『結為一體』吧。複數的個體,以一個個體的身分活下去。」


    「……那麽,然後呢?」


    「要是置之不理的話,想必他們會離開那個國家吧。為了拓展那麽了不起的世界。屆時,其他國家也會增加夥伴,再增加,再增加。不久,就會成為無法製止的事情。」


    「最後,他們將布滿整個世界……?」


    「一點也沒錯。到那個時候,全世界的人類就會進化成真正幸福的生物——這說明可能有點不講理,但那就是他們的計劃。或許還會躲到海底深處呢,雖然那是遠古時期放棄的做法?」


    「…………漢密斯。」


    「什麽事,奇諾?」


    「你說的那些話很有趣,但毫無證據對吧?」


    「嗯,剛剛我聲明過了。」


    「沒錯。」


    「啊,有一件事我忘記說了。在咬下去以前,他們會先觸碰人類,透過肌膚與肌膚之間的接觸,人類也能在刹那間感受到那份美好,並窺視到那個了不起的世界。那可以說是一種事前體驗吧。一旦了解之後,就不會有人抗拒被咬。反倒是,巴不得被他們咬。」


    「…………」


    沉默幾十秒的奇諾,不久詢問漢密斯。


    「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盡管問。」


    「如果我變成『活死人』的話——應該就無法騎摩托車了吧?」


    「那是當然羅。」


    聽了漢密斯從容不迫的回答,奇諾滿意地點頭,然後用力催漢密斯的油門。


    「準備到下一個國家吧,漢密斯。」


    「說得也是呢,奇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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