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是夜晚。


    運送庫溫瑟的信心組織軍用卡車駛過了實驗戰場馬達加斯加的荒地。車子用大型氣墊船度過大河後繼續開往目的地。一開始庫溫瑟還打算記住自己到底走了多遠,但隨著時間流逝距離感也漸漸離他而去了。


    平坦的荒地上長著高大的猴麵包樹。


    在半路上,少年看見了一些大約十米高,就好像巨型蹺蹺板一樣的廢棄機器。應該是采集石油的時候留下來的吧。


    信心組織的維修基地區位於荒地上而不是叢林裏。


    看上去就好像被埋在沙子裏的古老遺跡。


    用白石組建的建築物看起來完全不像軍事設施。令庫溫瑟感到意外的是,它們看起來和自己家鄉的樓房很相似。有巨大的花窗玻璃,房頂還有巨大的十字架。部分建築物上麵還有一座高高的鍾樓。


    這些應該是在過去的大航海時代的遺產。


    建築物都是些大教堂和僧院。在由這些建築組成的小村落之間架設了好幾個馬戲場一樣的巨型帳篷。這些用厚實的防爆片構成的設施就是運用信心組織技術做的維修基地區。


    庫溫瑟本來還以為這個宗教團體是想選擇一個能提升士氣的地點。


    但他搞錯了。


    諾恩、儒威爾格、狂戰士和德拉普尼爾都是北歐神話的元素。這個團體不會用巨型十字架來裝飾東西。而信心組織對這種差異絕對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也就是說……


    (那些十字架的形狀有點不同。對了,聽說有些人會利用原有的樹木和太陽的象征來傳教聖經。我記得北歐地區裏麵好像會有人把托爾的錘子解讀成十字架來著。)


    雖然這種做法也符合信心組織的風格,不過也沒有辦法保證該地區不會在戰鬥時蒙受損傷。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這麽做到底是細心還是大意就很難說了。


    軍用卡車終於在停車位停了下來。


    某個持槍的士兵開口說道。


    “出去。”


    “……”


    庫溫瑟順從地將雙手放到腦後,服從了命令。人數的劣勢已經明顯到對方甚至不屑於使用手銬之類的拘束具。又或者,因為敵兵是在elite的要求下才俘虜的庫溫瑟,所以大概其實是想給他一次反抗的機會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朝他開槍吧。


    整個地方都充滿了信心組織語言的交談聲。


    庫溫瑟的心被一股丟到異地時的絕望感侵蝕。


    聽說了戰俘被送到的消息後,該elite在幾名保鏢的護送下走了過來。那名18歲的少女穿著盡顯迷人曲線的綠色特殊戰鬥服。庫溫瑟不知道這個是烏爾德還是貝爾單蒂。


    “頭二十四小時就要過去了,但還沒能找到斯庫爾德。他是重要的保險。務必細心對待,記住不要做得太過分把他弄死。”


    淺淺一笑的elite貌似是在警告士兵們。


    但聽到這句話的庫溫瑟的臉滲出了不舒服的汗水。


    既然她說【不要做得太過分】,也就是說那種程度的殘暴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再加上她還特意使用了庫溫瑟能聽懂的語言。她是想要少年理解自己的話,讓他產生動搖。


    要是沒人進行督促的話,戰爭條約和戰俘待遇準則就是廢紙。


    新的戰鬥已經開始了。而且還是一場無差別侵蝕心靈的,極為不公平的戰鬥。


    性感的elite以捕食者的自信將臉湊到少年跟前,如此說道。


    “我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斯庫爾德的所在,還有她可能會藏在哪些地方。你我應該很快就會變得熟絡起來吧,但是請記住。我們不是虐待狂,我們有明確的目標。隻要能達成目標,我們就沒有傷害你的理由。”


    “……”


    “詳情待會兒在拷問室裏說,不過現在你有什麽疑問嗎?”


    這句話大概是一次試探。


    少女先引出對方的恐懼再暗示交涉的機會,這樣一來目標就會在展開攻勢和鞏固防禦之間猶豫不決。少年不清楚該將手中的盾麵向哪個方向。


    所以庫溫瑟選擇裝傻。


    “有一個。我什麽時候能換衣服?”


    僅穿一條內褲的少年舉起了雙手。


    當性感的elite望向他的身體的那一瞬間,少年誠實地挺起了腰部。


    elite的臉馬上變紅然後高聲尖叫起來。為了懲罰少年對己方聖人的大不敬,周圍的士兵們用軍靴朝庫溫瑟降下了集中炮火。


    2


    被徹底揍了個七葷八素後,庫溫瑟被帶到了一座曾經是僧院的石製建築物中,然後被塞進了某個房間裏。


    房間裏沒有實際的家具,四麵的牆壁都是冷冰冰的石塊。這裏曾經大概是使用油燈或蠟燭作為照明,不過已經在最近簡陋地裝上了熒光燈和電纜。燈光給人一種這裏是工地或隧道的感覺。大概是作為原設計的一環,窗戶上麵有一扇沉重的金屬簾,厚實的門也無法從裏麵打開。庫溫瑟不敢去想之前在這裏住的人過的是什麽日子。


    裏麵連毯子都沒有。雖然心裏頭一萬個不願意,不過角落裏的小桶應該就是廁所了。


    庫溫瑟鬱悶地打量著房間,然後開始摸索牆壁和鐵門。雖然怎麽想也不可能輕易從千人規模的維修基地區逃脫,不過好歹也想要有武器。這座設施建得十分牢固,石磚之間沒有任何縫隙,不過少年還是期望著能不能把其中一塊抽出來。


    然後,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正當庫溫瑟抓住了牆上的其中一塊石磚並成功移動了它後,地麵的中央敞開了。好像是裝了一扇暗門。透過一米寬的開口,能看到下麵有一道生鏽的梯子。


    “等等等等!怎麽這樣!?初來乍到就發生這種事情!?”


    庫溫瑟喊出了感想,但靜下心來想想,這裏是一座古老的僧院而不是信心組織基地區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些借來的古式建築物的所有構造細節嗎?)


    少年的狐疑神情被厚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現在不能讓對方發現這扇暗門。雖然是很有意義的發現,但也不能在不知道門通往何處的情況下閃到裏麵去。


    不能浪費這個寶貴的機會。


    庫溫瑟再次移動了牆上的石磚,關上了暗門。


    (我不會遲早觸發一個放出大鐵球順著坡道滾過來的開關吧?)


    腳步聲在門前停下。


    隨著鑰匙的插入聲,厚實的鐵門打開了。


    庫溫瑟認出了這名信心組織士兵。


    “艾力克,你回來了啊?”


    “別管了。快穿上衣服。聖烏爾德臉紅到停不下來,用雙手掩著尊容的她已經變得一塌糊塗了。真是的,她現在忙著一邊尖叫一邊扭來扭去,連任務都執行不了。”


    艾力克·金斯貝利帶來了一套色彩鮮豔的囚服。穿上衣服的庫溫瑟察覺到兩人的處境完全逆轉了。


    (原來那個是烏爾德。也就是說下一個就是貝爾單蒂了。)


    “要開始拷問我了嗎?”


    “嗯。不過因為他們現在知道你是學生而不是軍人,上層的人也不是很確定該拿你怎麽辦。不過,我還是覺得戰爭條約很難保得住你。做好見識到看著像牙醫和雕塑工具的東西的覺悟吧。我也阻止不了他們。”


    “真的假的……?你真的救不了我?”


    “對不起。”


    庫溫瑟穿上囚服後被帶到了房間外。對方並沒有用眼罩之類的東西來限製少年獲得的信息。兩名架著槍的士兵押著他走下了石頭製的走廊。


    艾力克全程看起來好像有話想說,於是庫溫


    瑟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怎麽了?能回家還不開心嗎?”


    庫溫瑟能聽到慶祝勝利的刺耳聲浪。北歐神話貌似沒有飲食禁忌,外麵的人大概正一口酒一口魚肉大肆享受著吧。心情鬱悶的艾力克在這支部隊裏確實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


    艾力克答道。


    “……”


    “你放走了聖斯庫爾德。聽說這就是你被抓獲的原因。我到底該怎麽辦?究竟怎樣做對聖斯庫爾德來說才是最好的?”


    對此,庫溫瑟沒有答案。


    僧院的前門由厚實的銅板構成。本來在裏麵隻由一根鐵管上鎖,但現在已經被換成了合金管和液壓柱機械臂。雖然構造簡單,不過這樣一來就很難從外麵打開,而且也沒有鎖可以撬。


    一行人離開了古老的僧院,來到了一間馬戲帳篷中。


    令人意外的是,坐在小小的拷問室裏麵的人是烏爾德·賽連特薩德。


    少女正單手把玩著長長的金發辮,旁邊的士兵們則開始幹活。


    “把拷問對象銬起來,然後將鐵鏈鎖在桌子上。”


    “哎呀。”


    烏爾德說道。


    “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


    “畢竟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為了脫困突然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另外,請恕罪。”


    士兵們拿走了擺在桌子上的什麽東西。


    那是一大碗色彩鮮豔的水果。


    “唔唔!那是我的點心!”


    “接下來您要和敵人的戰俘對話。請不要使用刀叉。”


    “塑料叉子也不行嗎?”


    “塑料叉子也不行。”


    “唔。這樣不就隻能吃香蕉了嘛。別告訴我你們擔心我會踩中香蕉片然後一頭撞在桌角上所以打算連這個也拿走啊。”


    “聖烏爾德,請記住您的存在將會影響整支部隊……不,整個信心組織的命運。”


    “就算我隻是個可以隨時替換的後備elite?”


    把玩著手裏的香蕉的聖人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假裝沒聽見這句挖苦的士兵們將庫溫瑟拷到了桌子上,讓他坐下,然後退到了後方。他們都在牆邊待命而沒有完全離開房間。


    烏爾德坐到了對麵的座位上。


    她望向了庫溫瑟的臉,吞下了之前準備好的開場白,然後……


    “……咿呀☆。”


    回想起什麽事情的少女臉紅起來,雙手掩麵。


    雖然應該是最年長的大姐,說不定其實心裏麵很齷蹉。


    不僅如此,她的話裏麵有一個地方引起了庫溫瑟注意。


    “可替換的後備elite……?這是什麽意思?那啥,難道你們拚命追殺斯庫爾德不是因為……!!”


    庫溫瑟被打斷了。


    有人從他身後的門走進來,一手拽著他的頭發把他的臉狠狠按到了桌子上。


    隨著哐的一聲,少年整個人暈頭轉向了,但身後的人隻是將嘴唇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提問的是我們。別因為你有斯庫爾德的情報就這麽得瑟,臭學生。我們隻要把情報逼出來就好。”


    “你……是……?”


    剛擠出這句疑問,那個人就再次抓起庫溫瑟的頭發把他按到桌子上。哐啷聲再次響起後,少年能感到有鐵鏽味從鼻子流進了嘴裏。


    “貝爾單蒂,我明白你的感受,但那樣也不會有進展的。”


    烏爾德無奈地說道。


    “快放過他吧。”


    “還有你!別隨口叫我的名字!把我方的情報泄露給戰俘是鬧哪樣!?”


    “哎呀。但是你這樣回答我不就等於不打自招嗎?”


    “~~~!!”


    名為貝爾單蒂的雙馬尾少女憤憤地放開了庫溫瑟的頭發,她繞到桌子的另一側站到烏爾德身邊。少女交叉著雙臂徑直坐到了桌子的一角上。


    麵露微笑的烏爾德提出了問題。


    “那麽回到審問。你知道斯庫爾德上哪去了嗎?”


    “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是吧?原來是想套路我。”


    “不合口味的話,可以讓你嚐嚐最新銳的吐真劑。”


    “貝爾單蒂。”


    烏爾德晃了晃剝好皮的香蕉,輕輕嗔怪了妹妹一句後瞄向了庫溫瑟的臉。不過好像在少年反應過來前就放棄了。臉紅的少女再次撇開視線。


    “隻是看到個半裸的男人要不要這麽誇張?”


    貝爾單蒂無可奈何地歎氣道。


    “你、你是沒親眼見到所以才這樣說!他……他居然……!啊啊,完全燒錄在眼睛裏了!我要怎麽辦!?咿、咿呀☆。”


    “也就是說你的腦子比預想中的更齷齪。你個悶騷。”


    撂下這句感想後,貝爾單蒂將話題轉回了庫溫瑟身上。


    “你好像誤會了什麽。我們之所以想將斯庫爾德抓回來不是為了舉辦什麽公開處刑。”


    “……”


    “你不相信我對吧?斯庫爾德給你灌輸了什麽?”


    “你沒有那樣做的理由。”


    “難道因為我們是敵人,所以你就把信心組織當成毫無理由的殺人邪教組織?”


    “烏爾德也說過了,你們是可替換的elite。我不知道你們用的是什麽技術。因為我的誌願是工程師所以我不想承認,但我真的不知道。可如果『三位一體』是運用多名elite的object,那你們根本沒有執著於斯庫爾德的理由。你們倆都能駕駛它。說不定還可以去挖角第二或第三個斯庫爾德回來。但你們放過了這個可能性,全心全意去追殺斯庫爾德。這是為什麽?我想象不到合理的解釋。我看也不會是因為是親姐妹這種催淚的理由。你們就是感情用事,從懲罰她的過程中滿足自己的陰暗欲望對吧!?”


    “哎呦,你看看。”


    “嗯,看來泄漏的情報比預期中的要多。”


    那他們是要殺人滅口嗎?


    這是庫溫瑟的第一個想法,但對方的答複令他詫異。


    “嚼巴嚼巴……嗯,說我們感情用事也不無道理。”


    “就和你說白了,我們是為了你的正統王國著想才會想追捕斯庫爾德。”


    “……什麽?”


    庫溫瑟情不自禁地表達出疑惑。


    他們是敵對關係,自己正被拷問。現在正展開高端的情報戰,所以不能全單接受聽回來的事情。但少年還是感到吃驚。


    “為我們著想是什麽意思?”


    “要是我們什麽也不做,斯庫爾德就會叛變到你們的正統王國對吧?那樣一來,她首先得在軍用設施中提供研究支援。獲得對方的信任後,就能得到前往安全國的通行證了。”


    “說得對,那種未來我連想都不敢想。”


    庫溫瑟不理解眼前的兩名elite在說什麽。


    “等等。你們在說什麽啊?這不是很正常嗎?”


    “哦?這麽說在正統王國的安全國裏引起連開膛手傑克都自愧不如的大混亂算很正常咯?”


    一股奇怪的感覺竄過了庫溫瑟的指尖。


    少年的額頭滲出了冷汗,但因為雙手被拷到桌子上所以也擦不掉。


    “開膛手傑克……?”


    “你是怎麽看待斯庫爾德的?可憐的小雛鳥?還是命在旦夕的弱女子?”


    貝爾單蒂譏諷道。


    “如果是那樣,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她是個elite。有必要的話她能單獨駕駛將一千,甚至一萬人炸飛、烤焦或氣化的object。她能心平氣和地完成這一切。輕易肩負起戰爭的一切責任。我們


    仨就是這樣的怪物。”


    “但是斯庫爾德有點不對勁。很難管教她。”


    麵露笑容的烏爾德插了一句。然而那個笑容裏混入了令人擔心的陰影。


    “她十分凶暴,連我們都不能全天候控製好她。有時候就算敵兵發出了白旗她也會將對方炸飛。事實上,這種行為還不限於對敵人。哪怕對麵的人是友軍,記者,偷渡者還是醫療人員,她都會無情地拉下扳機。而且會全程笑個不停。”


    “斯庫爾德是個異端。要不是有軍隊在包庇,她根本不可能維持形象。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士兵,警察和劊子手被允許殺人。她不過是剛好挑上了軍隊而已。”


    “你騙人……”


    庫溫瑟搖著頭,但那樣什麽也不會改變。


    “除了直接造成的傷害以外,斯庫爾德的殺人法還具有極高的感染力。要是把她放出去的話天知道會出現多少模仿犯。到時候會變成一種流行病,一種盛行的潮流。這也是軍隊必須將這份情報好好管理、掩埋起來的理由。”


    “你騙人!!”


    烏爾德和貝爾單蒂絲毫沒有被震懾到。手被銬起來的庫溫瑟回頭望去,但牆邊的士兵們也不為所動。隻有看上去一頭霧水的艾力克對上了庫溫瑟的視線。


    “這些都不是能讓大眾知道的。畢竟信心組織還要維持自己的形象。”烏爾德爽快地承認了,“但每當我們的部隊在某個戰爭國駐紮就會有一兩個新兵失蹤。官方的說辭是他們受不了戰爭於是當了逃兵,但真的不是因為斯庫爾德很會做善後工作嗎?這就不清楚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們隊裏確實會出現逃兵。而一旦軍方不再庇護他們,之後出現他們的屍體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而每當有屍體出現在前線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做太精密的調查。那些屍體和有嫌疑的案發現場都無法被保存下來。不如說,可以故意設計成那個樣子。斯庫爾德掌控object的時候,她有時候會打出與戰鬥完全無關的一炮。如果說彈著點其實就是她的藏屍點我也不會奇怪的。”


    “那你們為什麽不限製這種危險人物的行動?說起來,為什麽要讓她當elite!?這太奇怪了吧!一般來說不是應該隔離起來的嗎!?”


    “因為她的技術就是這麽好。她真的是天生的殺手。我從沒有見過一旦展開廝殺就會變得如此有活力的人。烏爾德說是因為她【有點不對勁】,但我不這麽認為。自出生以來她就帶著這枚炸彈了。”


    庫溫瑟拚命扭動脖子回頭望去。


    艾力克也是汗如雨下,但他也隻能接受這個說法。


    “聖斯庫爾德有一個壞習慣。雖然彼此的軍階天差地別,可她還是會和大夥一起吃飯,有空就和大夥混在一起。但有些士兵會因此會錯意,想要和她增進關係……當他們失蹤的時候,傳言說是因為負責督促宗教道德的女武神們將想要對她出手的家夥們肅清掉了。”


    “我們這也沒有嚴厲成那個樣子。這裏是自由戀愛。”


    “不過說實話,要是真的規定禁欲,那樣隻會讓人累積壓力,大家說不定還會開始抗命……不過這也難怪沒有人想接近咱們倆。”


    “隻是因為你沒有女人味而已。你太糾結純愛之類的東西了。”


    這是最可怕的可能性。


    隻是聯想一下庫溫瑟就感到天旋地轉,腦子就好像融化的黃油一樣。


    他勉強擠出一句。


    “那麽,斯庫爾德的目的是什麽……?”


    “我們也想知道。”烏爾德馬上承認了,“為了輕鬆取勝,我們采取了她的提案,將『諾恩』的控製權交給她讓她詐敗……但被你們的object擊中一發後,她就故意讓你們找到並俘獲了。瘋子的想法是不可能合理的,不過這樣看來她應該是受夠了我們的【鳥籠】,想要獲得自由吧。”


    “你們正統王國是不是以為『諾恩』的艙門是你們自己發現的?”


    交叉雙臂的貝爾單蒂嘲笑道。


    “但是『諾恩』的艙門平時是不會暴露的。附近的【儒威爾格】應該會完全將它遮起來才是。斯庫爾德故意暴露了艙門將自己暴露在敵軍眼下。她放棄了能抵擋核爆的武器,轉而跑去享受一枚子彈就能要命的戰場。這根本不正常。”


    “斯庫爾德在軍隊裏學過殺人術。雖然有很多形跡可疑的操行,但從她一次也沒有上過軍事法庭來看,上層肯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不過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不滿足。她想要見識多到能夠泡澡的流血。於是就決定離開信心組織,利用無知的正統王國……這樣她遲早會混入毫無防備的安全國大殺特殺到滿意為止。”


    “……太荒唐了。”


    庫溫瑟差點就要放棄思考。


    然後他就像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一樣喊道。


    “這不可能!斯庫爾德求助的時候是真的在發抖!!是因為你們將她逼入了絕境!她是殺人犯?是戰犯?現在隻有你們在拷問室的一麵說辭,憑什麽讓我相信啊!?天知道會不會是你們提前編好了這個劇本來騙我!!”


    “沒錯。確實有這個可能。”


    烏爾德並沒有否認。


    “雖然發生這種事情會讓咱們蒙羞,但實際上我們並沒有義務出手。我會因為看到安全國裏遍地鮮血而痛心,但他們又不是信心組織的人。要是你無論如何也拒絕合作的話,斯庫爾德這枚炸彈隻會被轉移到你們手上。那枚炸彈遲早肯定會爆炸,到時候死者少則十萬,多則上百萬。”


    “我們可不是在開玩笑。斯庫爾德的嗜血衝動已經強到連戰爭都滿足不了她。她肯定盤算著在安全國裏引發更大的風波。一般的武裝是絕對無法阻止她的。事實上,等她完全融入社會後你們就根本找不到她。那些隻知道和平的主婦們霎時間就會喪命。一旦她引起模仿的風波,讓一兩個國家崩掉也是可能的。”


    “沒錯,她的殺戮總是能吸引一大群‘粉絲’。”


    『三位一體』是為斯庫爾德準備的大型鳥籠。


    那兩個姐姐為了給完全壞掉的妹妹建造一個歸所已經竭盡全力了。


    但斯庫爾德背叛了她們。


    她已經打破鳥籠飛到外麵,裝作無辜的樣子鋪好了前往新捕食場的道路。


    沒錯。


    她會在對炸彈和炮火一無所知的安全國中……就在庫溫瑟的朋友們和家人所住的安全國中大開殺戒,從中獲得樂趣。


    “所以我們才要問你。”


    烏爾德如此說道。


    “斯庫爾德會逃到什麽地方?要是她躲過了初步搜查,使得這件事演變成長期事件的話,她會躲在哪裏?說出來的話我們就能提前扼殺這個隱患了。”


    “……我不可能說出來啊。”


    庫溫瑟已經渾身冷汗,但他還是這樣回答。


    而且並不是因為他無法完全信任信心組織。


    “因為我也不知道!!我隻是盡最後努力將軍服讓給她幫她逃走而已啊!!”


    3


    受損的貝比麥格農慢慢開回了正統王國的維修基地區。


    但是現在連更換裝甲都做不到。


    公主殿下甚至沒有從object裏麵出來。


    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盤旋著什麽樣的感情。


    維修基地區現在是空有其名。實際上更接近於一堆被廢墟掩埋起來的尚能運轉的器材。


    士兵們正全神貫注於一張由斯庫爾德幫忙描繪的信心組織基地地圖。在黃昏下,好幾個人用手電筒照著地圖畫出了幾條入侵路線。並不是因為在爭論選哪一條,而是在為多種情況做不同的打算。


    芙蘿蕾緹雅正在發表講話來鼓舞士氣。


    “我


    想趁信心組織還在慶祝的時候發動攻擊。也就是今晚。現在是不能指望萬全的準備了。對此各位肯定會有所不滿,但撤退所需的運輸船隊還要多花點世界才能到達。反正現在兩頭不到岸,我們也隻能盡力做到最好。”


    賀維亞等人已經在曾經是基地區的廢墟裏搜索了一番,找到了幾輛至少還能開的車子。


    記住了行動計劃後,士兵們朝著那幾輛卡車走去。


    斯庫爾德本應作為向導跟著他們,不過她正單獨一人待在不遠處。少女直接坐在地上。好像因為沒有其他信心組織士兵在一起就很難融入到當地的團體中。再加上,因為自己這條命是庫溫瑟被俘才換回來的,斯庫爾德肯定會感覺欠了人情吧。


    正當芙蘿蕾緹雅在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名幸存的情報部門成員朝她搭話。


    嚴格來說,是以悄悄話的方式。


    “失禮了,少校。因為這件事還沒能確定,所以想和你私下說。”


    “說說看。”


    芙蘿蕾緹雅也預料到不會是什麽好事。這可是情報部門認為一旦流出就可能在部隊中掀起軒然大波的情報。一定是什麽很重要又不能見人的事情,因此自己要做好思想準備。


    “在蟲群襲擊的時候我方出現了數目可觀的死者,但是……”


    “怎麽了?”


    “情況有點奇怪。其中有好幾人是死於頸椎骨折。蟲子叮咬是不可能咬成那個樣子的。”


    “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清楚。一開始我還在想會不會是在匆忙逃命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但情況好像不是那樣的。而且要不是蟲群在最後被那樣解決掉,就連骨頭都會被啃幹淨,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你的意思是有另一個人類在當時趁亂殺人嗎?”


    “但是那樣一來就不得不提出幾個基本的問題:是誰幹的?動機是什麽?”


    芙蘿蕾緹雅陷入了沉默。


    情報部門會盡力去了解部隊中的不協調和成員之間的摩擦,但他們能否完全把握到所有細節,這就不好說了。說不定有人誕生了與戰爭完全無關的殺人欲望。畢竟軍隊同時也是人類群居的地方。並沒有不會出現犯罪的保證。


    在不遠處,身穿信心組織軍服的斯庫爾德站了起來。少女用小手將屁股上的塵土擦去。


    “還有一件事。”


    情報部門的成補充道。


    “這和少校的白旗信號出現延遲有關。”


    “嗯,這也是我最後悔的事情。就算控製塔塌掉了,但我們明明還有不同係統的緊急通訊網。說是這麽說,其實隻是用到處搜刮的裝備組成的臨時係統而已。稍微多承受一點負擔就會癱瘓。結果出現了嚴重的延遲……害死了更多人。”


    “要是我說在裝備上找到了有人為了故意引發短路,往裏麵潑了幹沙的痕跡呢?”


    “……………………………………………………………………………………………………………………………………………………………………………………………………………………”


    無論是誰都能看出芙蘿蕾緹雅極為不悅的神情。


    信心組織的人當時在慶祝勝利,他們並不會多此一舉搞這種破壞。而且在時間上也不吻合。芙蘿蕾緹雅在貝比麥格農被擊敗後就馬上采取了行動,當時離『三位一體』抵達基地還有很長的時間。而白旗信號早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癱瘓了。


    也就是說,一定是正統王國基地內的某人幹的。


    但會有誰從這種自殺性的行動中獲益?雖然這麽做使得上百名士兵被無故屠殺,但死亡名單是完全隨機的。如果同樣的情況重演一次,對方憑心情殺死的就會是一批完全不同的士兵。也就是說,這使得部隊陷入一場勝率極低的俄羅斯輪盤賭。


    (等等。)


    正在思考的芙蘿蕾緹雅產生了一個惡性的想法。


    是一種負麵的靈感,一種憑空猜疑。


    (要是沒有發出白旗信號,基地裏的所有人都會死。真的是這樣嗎?最危險的肯定是我們這些正統王國人沒錯,但是那些等待救援的信心組織戰俘呢?)


    準備開始任務的賀維亞從軍用卡車中喊了一聲。


    回應呼喚的斯庫爾德走了過去。


    少女采取了自然的行動。


    一切都十分自然。


    她徑直走過了芙蘿蕾緹雅·卡彼斯特拉諾的身邊。


    (因為蟲群的影響,我們在禁閉樓倒塌前來到了外麵,然後全員都安全抵達了倉庫。最後進來的人是誰來著?沒錯,是誰走在大隊的尾端,結果在完全無人監管的情況下在蟲群裏走動?)


    不舒服的感覺刺痛著腦海的邊緣。


    銀發巨乳長官的雙眼追蹤著走向卡車的雙馬尾少女。


    (然後在接下來的對『三位一體』作戰中,我們還在努力讓維修基地恢複原樣。因為禁閉樓已經作廢了,結果把兵營一分為二,其中一半用來收容戰俘。也就是說警備比以往要鬆懈,我方說不定無法完全掌握信心組織的一舉一動。其中有人趁亂破壞了臨時通訊裝備是完全可能的。)


    “喂!!我們會按原定的行程表行動,芙蘿蕾緹雅。你快去軍官宿舍的廢墟裏挖一台咖啡機上來。好了,咱們出發吧,斯庫爾德。想彌補過失的話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這番話將芙蘿蕾緹雅的思維重新導向了外界。


    在血紅色的黃昏中,斯庫爾德已經爬上了卡車。


    少女上車後,卡車開始按順序一輛一輛駛離維修基地區。


    說不定應該阻止他們。


    說不定應該去盤問斯庫爾德。


    但是……


    (我沒有證據……)


    下手的人確實有可能是斯庫爾德。


    但芙蘿蕾緹雅完全想不到少女能從中獲得什麽。首先,鈴蟲的來襲和貝比麥格農敗於『三位一體』隻是個巧合。斯庫爾德不可能預測到這個展開。


    而且如果計劃中出現任何小差錯,斯庫爾德都會沒命。她是信心組織人而不是正統王國人,所以這裏的人根本沒有為她說話的保證。而且就算她真的打算叛變,少女也會先確保自己的安全後再出手。在這裏搞破壞無異於舍棄自己的性命。她不可能計劃好這些意料外的情況,就算她真的不知怎地計劃好了這一切,可她也沒有動機。這樣看來,芙蘿蕾緹雅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況且就算有地圖,沒有斯庫爾德這個蒙著眼睛也認識路的人做向導的話就很難潛入信心組織的基地。在這裏拖時間說不定會給予信心組織機會從沉醉於勝利中清醒過來,那樣就會失去唯一營救庫溫瑟的機會了。


    所以芙蘿蕾緹雅將選項放到了天平上。


    她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但她還是將這股感覺推到腦海的角落中。


    現在隻有成功和失敗這兩個選項。


    然而要是出現了一點點的差錯,整支部隊都會陷入危險。


    4


    行駛中的軍用卡車排成了一字型隊列。


    每輛卡車後麵都擠滿了幾十名士兵。


    在人群中,融入不了圈子的斯庫爾德蜷縮身子,用雙手抱著膝蓋。


    在她身邊,攜帶著應該是從廢墟裏挖可用裝備時搜集到的突擊步槍和手雷的賀維亞露出了笑容。


    “別擔心。要是敵人真的想殺他,肯定會當場動手。想要對庫溫瑟這個平民舉行公開處刑應該也沒有相應的名分。也就是說信心組織是想從他身上盤問什麽情報。雖然那家夥不會好受,不過直到他開口前性命還是有保障的。隻要我們在那之前趕到就沒事了。”


    “……”


    仍然低著頭的斯庫爾德瞄了一眼賀維亞的臉。


    少女並沒有回答,不過看到她好歹在聽自己的話,賀維亞也沒什麽意見。


    斯庫爾德再次將臉抵在膝蓋上,然後她低聲喃喃了一句。


    “庫溫瑟……”


    她小心地用膝蓋遮住自己的表情,不讓他人看到。


    斯庫爾德·賽連特薩德的嘴唇暗地裏往上彎成了笑容。


    現在是夜晚。


    紅色的天空宛如一片血海,但粘稠的黑暗已經蔓延開來了。


    士兵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帶著一枚重磅炸彈展開營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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