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道:“姓沈。”


    南煙一聽,頓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祝烽原本還在逗著懷裏的小心平,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抬頭看她:“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呃……”


    南煙遲疑了一下,才說道:“若是妾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沈婕妤的父親了。”


    “沈婕妤?就是上一次,讓人去思善門照應王公命婦的那個?”


    “對。她叫沈憐香。”


    “……”


    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氣,沒說話。


    之前,在大行皇後喪儀的時候,南煙就跟他提過這個沈婕妤,在南煙身體欠佳,順妃也病倒,無人顧及在思善門哭靈的王公命婦的時候,是她,暗中提醒當時還是僖嬪的阮眉,派人去照應那邊的人。


    而且,行事穩妥,完全不爭功。


    讓他也注意到了這個人。


    卻沒想到,沒過兩天,她的人就跟僖嬪的人在思善門大鬧了起來,最後,降了僖嬪的級,而她,貴妃雖然沒有懲治,但祝烽對她也不怎麽在意了。


    卻沒想到——


    他說道:“你沒記錯?”


    南煙點頭道:“她雖然是妾跟隨皇上巡視西北的時候進宮的,但,妾有協理六宮之權,所以看了他們每個人的名錄。的確就是,她是豐安縣縣令的女兒。”


    祝烽沉吟了一番,道:“難怪,之前在思善門,她就知道做事。”


    “……”


    “原來,是有這麽一個父親。”


    “……”


    “這,倒是家傳了。”


    這個時候,南煙對自己剛剛提起,要賞那個縣令的話,感到有些後悔。


    雖然,她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而且,若一個官員真的做了有利於朝廷的事,哪怕是跟她有仇的,她也不能阻止別人得到賞賜。


    但——


    心裏多少有些疙瘩。


    沈憐香之前的所作所為——當然,現在看來,也沒有什麽是明麵上得罪了她,她就算真的要懲治,也沒有借口——可就是讓南煙心裏始終橫著一根刺。


    平日裏不痛不癢,可碰一下,一種隱隱的不安就湧上心頭。


    她心裏喃喃道:若是給了她這個機會,將來,我不會養虎為患吧?


    隻是,話已經說出口了。


    她想了想,謹慎的說道:“皇上,皇上要賞她嗎?”


    祝烽想了想,說道:“這件事先暫時不提,等她父親出來了再說吧。”


    “是。”


    跟她說了這麽多話,祝烽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加上懷裏抱著女兒,更是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南煙看著他這樣,也笑了笑。


    那些讓人煩惱的事,將來再說吧。


    畢竟,她如今在後宮是萬人之上的貴妃,一個小小的婕妤,她也不擔心自己拿捏不了。


    於是又說道:“皇上最近就不要煩惱了,錦衣衛的人辦事利落,一定能將皇上的手諭傳到,把那個沈縣令放出來的。”


    祝烽點點頭:“嗯。”


    南煙笑道:“再過兩天就要過年了,皇上也要開開心心的。到時候,領著後宮的姐妹們一起看戲,皇上可千萬不要虎著一張臉,讓人看了害怕呀。”


    祝烽聽了,抬頭看看她。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懷裏的心平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看戲!”


    祝烽低頭,看著女兒,笑道:“嗯,看戲。開心嗎?”


    “開心!”


    心平用力的拍拍手,肉嫩嫩的掌心都拍紅了,大聲說:“心平要看孫行者!”


    “好,給你看孫行者。”


    “還要看翻跟頭。”


    “好,讓孫行者給你翻跟頭。”


    他一邊應著,一邊奇怪的抬頭看向南煙:“她又沒看過戲,怎麽知道孫行者和翻跟頭?”


    南煙笑道:“皇上忘了,去年……現在說起來,都快是前年了,冬至的時候,皇上帶著妾,還有魏王和她,一起出去逛街。”


    “嗯。”


    “他們兩出去玩的時候,就在路邊看到了唱戲的。回來之後,她一直念念不忘。”


    “這樣啊。”


    祝烽聽了,低頭看著女兒,笑道:“倒是委屈了你,這麽久了,還沒看過一場完完整整的戲。”


    心平憋著嘴,用力的點頭:“嗯!”


    祝烽笑道:“好,到時候,讓他們給你唱大鬧天宮。”


    “好呀!”


    心平又開心得直拍手。


    看到她這樣,祝烽高興得直笑,唯有南煙有些猶豫,道:“皇上,大鬧天宮……太鬧騰了吧?妾的意思,這次過年,雖然聽戲,但也別聽太鬧騰的。”


    祝烽想了想,說道:“罷了,好歹是過年,就依她一回。”


    “……”


    “也給大家開開心吧。”


    聽見他這麽說,南煙也隻能答應:“好。”


    等到祝烽離開之後,她順手拿過戲單,在上麵添了大鬧天宮。


    寫完之後,她將戲單子放到手邊,手卻順勢搭在了桌沿上,半晌一動不動,隻微微蹙眉,像是凝神在思考著什麽。


    這時,冉小玉走了進來。


    見她神情不對,輕聲道:“娘娘?”


    南煙抬頭看她:“怎麽了?”


    冉小玉道:“娘娘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南煙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不知為什麽,心裏總是覺得有點,不踏實。”


    “什麽事呀?”


    南煙道:“那天,在咱們宮裏,皇上跟魏王商議如何處理桑農鬧事的事,前腳商議完,後腳,豐安縣的縣令就照著這個法子去做了。”


    “哦?”


    冉小玉道:“他,是接到了聖旨?”


    “哪兒呀,那個時候,聖旨還沒頒下去呢。”


    “啊?這麽說,這個豐安縣令的想法和做法,跟皇上和魏王的想法,不謀而合。”


    南煙點頭道:“若說,這是揣測聖意,那可算得上是這麽多年來,本宮看到的,最能揣測聖意的人了。”


    “那,娘娘在想什麽呢?”


    “不知道,”


    南煙想著,又輕輕的搖了搖頭,蹙眉道:“本宮也不知道怎麽的,但心裏總是感覺有點悶悶的,不太舒服。”


    “難道,娘娘懷疑,他不是揣測聖意,而是,探聽了皇上,或者說,宮中的消息?”


    聽到這話,南煙的眉頭又是一蹙。


    然後說道:“可能,本宮是有這個擔心,但,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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