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下子就針尖對麥芒了。


    可屋子裏還飄散著一些湯飯和小菜的香味,怎麽樣也不是吵架的氣氛,兩個人瞪了對方一會兒,又各自背對著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祝烽歎了口氣,道:“行了,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你還真的跑來跟朕生氣啊?”


    南煙回頭睇了他一眼。


    想了想,又說道:“若真不是要緊的,皇上怎麽會把劉越澤叫回來?”


    “……”


    “皇上這樣,越是不說,妾越是擔心。”


    “……”


    “一擔心,就要上火。”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祝烽原本還有些悻悻的,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你上火是自己修行不夠,怎麽還怪到朕頭上了?”


    南煙轉過身來坐正了,對著他說道:“到底是有什麽事。”


    “……”


    這一次,祝烽的插諢打科也不好使了,他看了南煙一會兒,才終於輕輕的歎了口氣,道:“朕讓劉越澤回來,的確是要問一個人的消息——”


    南煙一聽,後背都緊了一下。


    卻聽見祝烽接著說道:“不過,既不是嚴夜,也不是薛運。”


    南煙看著他:“那是——”


    祝烽道:“是修筠。”


    “……”


    南煙愣了一下,又低頭想了一回,才突然像是幡然醒悟一般。


    修筠!倓國皇帝蒙克的妃子,當年嚴夜計成,她也跟著嚴夜出走,遠居蜀地。


    雖然走的時候是三個人一起走的,但這麽多年來,提起蜀地,兩個人都會因為嚴夜和薛運對著對方陰陽怪氣,相比之下,修筠的存在感就顯得很低了,甚至,漸漸的,他們都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


    可現在,祝烽卻突然提起了她。


    而且,是因為她,才突然把劉越澤從蜀地叫回來。


    南煙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她心裏很明白祝烽對劉越澤的忌諱,若不是事關重大,是絕對不會輕易讓他回京的。


    於是立刻問道:“修筠她,出什麽事了嗎?”


    看見她緊張得臉色都變了,祝烽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太緊張,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放心,若真的出了什麽事,朕也不會這麽安安靜靜的跟你坐在這裏說了。你還記得朕之前跟你提起過,蒙克其實一直不太安分嗎?”


    南煙急忙點點頭。


    那是兩年多前,他們從邕州回京的路上說起的,但那個時候,祝烽也沒跟她細說,隻說到時候自然會告訴她,可這兩年來,倓國也的確沒出什麽大事,兩邊相安無事,南煙也就沒記得多問。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來。


    南煙前後一聯想,頓時有些回過神來,說道:“蒙克要找修筠的麻煩?”


    祝烽點頭道:“他一直沒忘記修筠。”


    南煙的眉頭擰了起來。


    祝烽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來,他後宮的嬪妃也不是沒有過生育,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沒有一個養大過,如今這件事已經成了倓國宮中的一件禁忌,誰都不能提。為了這件事,他已經殺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南煙道:“當初,修筠跟著嚴夜出走的時候,是打掉了腹中的孩子的……”


    祝烽點了點頭。


    南煙想了一會兒,冷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


    祝烽道:“若他之後有了孩子,大概也就不會那麽在意;可如今,他就像魔障了一樣,而修筠曾經的舉動,就成了紮在他心裏的一把刀,始終拔不出來。”


    南煙道:“所以,他要去找修筠的麻煩了。”


    祝烽道:“其實這些年,他就沒有停過。”


    南煙皺起眉頭:“哦?”


    祝烽道:“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往蜀地派人,隻不過,嚴夜既然敢帶著修筠走,自然就不怕他找。隻不過——”


    南煙道:“不過什麽?”


    祝烽看了她一眼,忽然冷笑道:“你那夜哥哥也是不省油的燈,既不肯大隱於朝,也不肯小隱於野,偏偏要去蜀地發家,還做得這麽大,人家要找他,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若是平時聽到他這樣奚落,南煙定要跟他拉扯一番,但這一次聽說蒙克要直接去找嚴夜他們的麻煩,她也顧不得祝烽的口吻,隻急切的說道:“到底如何了?”


    祝烽又冷笑了一聲,才說道:“朕之前也給劉越澤打了招呼,蜀地的官員自會保護他們,當然,嚴夜也有自己的家將。隻是——他再大的能耐如今也隻是個白衣,蒙克以帝王之尊要找他的麻煩,他也很難應付。”


    “……”


    “之前的幾次,沒鬧出多大的事來,但這一兩年,蒙克派去蜀地的人手越來越多,簡直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裏,他們跟嚴夜的人動過幾次手,傷亡不大,可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


    “依蒙克如今的性子,他是不會輕易罷手的,接下來,會派更多的人過去。”


    “……”


    “再這麽下去,怕是北平這邊沒打起來,蜀地倒要先打仗了。”


    南煙咬牙道:“這個人瘋了不是?”


    祝烽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或許吧。”


    “……”


    “一個人一旦有了執念,心思就不一樣了,越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到了那個時候,天地萬物在眼裏都是虛無的,他隻看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自己頭破血流,甚至弄得屍橫遍野,也在所不惜。”


    南煙想了一會兒,嚴肅的說道:“所以,皇上把劉越澤叫過來,是問這件事。”


    祝烽道:“不然呢。”


    南煙道:“那問完之後,皇上又有什麽打算?”


    她不等祝烽開口,又試探的說道:“夜……嚴夜他,也不是不能保護自己。”


    祝烽聽著她這言不由衷的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才說道:“你也不必跟朕這麽假惺惺的,這件事固然是他們的恩怨,但朕若真的讓他們動了嚴夜,那就是動了朕的臉皮。”


    “……”


    南煙道:“那,皇上要去西川?”


    祝烽看了她一眼,道:“去西川,那是治標。”


    南煙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去西川,是治標不治本,若要治本,那就是——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道:“皇上……要對倓國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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