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市。


    仁心醫院。


    三樓,醫生辦公室。


    低沉的聲音一聲聲傳來。


    “慕小姐,你要早做準備,再這麽拖下去,對你母親來說並不是好事。”


    “要麽盡快找到合適的腎源對你母親進行換腎手術,要麽就選擇我說的方法引進國外的最新科研藥品,在你母親身上試一試。”


    “無論哪一種,都需要一大筆錢,你……”


    陸雲深的話講了一半卻是說不下去了。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的家庭情況。


    慕暖,十八歲,單親。


    三年前她母親被查出腎髒間歇性衰竭,便成了這醫院的“常客”,一年裏總有個好幾次是要送過來搶救的。


    而後便是住院,之後一切的日常生活起居就由慕暖照料。


    然而!


    那時候的慕暖不過十五歲,剛上高一。


    陸雲深都不曉得,那麽小小的一個人兒究竟是怎麽扛過這三年的。


    而這三年裏陸陸續續的醫藥費,那麽一個普通到近乎貧窮的家庭又是怎麽承擔下來的?


    聽說,慕暖的母親那邊沒有任何親人了,在雲市,就她們母女相依為命。


    歎了聲,陸雲深抬了抬眼鏡邊框道:“你若是需要,我……”


    “謝謝陸醫生。”


    慕暖的聲音清清涼涼的,於這午後暖陽一般溫柔親切可人。


    然而,語氣裏卻是不容忽視的淡漠疏離。


    她沒讓陸雲深將話說完,抬頭衝著他笑了笑,說:“我知道這段時間麻煩陸醫生了,但是還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到辦法的。隻不過在這之前,請你不要告訴我母親。”


    慕暖抬手攏了攏發梢,“我不想她擔心錢的事情。”


    陸雲深不知道說什麽好。


    心想:你一個女孩子就該知道怎麽辦了?你就能想到辦法不成?


    “你今年剛參加高考完吧?”


    “嗯,還得等一段時間出成績。”


    “一定考的不錯。”


    慕暖笑笑,沒繼續接話。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說:“我先去交錢,不打擾陸醫生你了,再見。”


    陸雲深揮揮手,說了再見。


    慕暖從辦公室出來,一路朝著樓梯口走去,她一步步走的很慢,甚至沒有坐電梯,直接踩著小步下了樓。


    到了一樓大廳,她去了結算窗口交錢。


    慕母前幾日又出現了一些症狀,剛被緊急搶救回來,所以接下來還要再住院觀察幾天。


    而原本打算出院的,這保證金也就沒有交許多。


    一下子出了這種情況,便由不得慕暖不往裏加錢。


    “這些錢也就夠三天,若是三天後你母親還沒出院,你還得再來交。”


    收費的護士對慕暖也算熟悉,結算時就念叨了一句。


    而後,挺同情的看向慕暖,“你一個小姑娘,還在上學呢就擔起了這麽重的擔子,為難你了。”


    慕暖微笑不說話。


    等拿了結算清單和銀行卡,朝著護士揮手道別。


    繼而,坐了電梯直接上了五樓。


    五樓。


    特護病房內。


    慕心慈正在打點滴。


    慕暖要上學,放學之後又要去兼職打工賺錢,所以根本沒辦法來照顧母親,最後不得不請了護工給照看著。


    這一照看,又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媽?”


    慕暖輕輕推開門,看到慕心慈正對著窗口發怔,不由得喊了聲。


    慕心慈聞聲回頭,見是自己女兒來了,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暖暖。”


    慕心慈抬起左手朝著慕暖招呼著,讓人過來。


    “這大下午的天氣最熱,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白天裏都有護工照看著,慕暖一般是不會來的,也就是晚上她會帶了晚飯過來,陪著慕心慈吃個飯。不過吃完後又要去兼職打工了。


    “你高考才結束,怎麽也不休息一下,原本晚上有兼職夠累的,白天裏你怎麽也找工作了?”


    這事情還得從慕暖高考完說起。


    慕暖六月初高考結束,第二天便瞞著慕心慈在外找了一個全日班的工作,工資按月結算,每個月三千。


    慕暖覺得不錯,便想趁著這暑假的三個月賺了這九千塊錢。


    慕心慈卻是心疼又憋屈。


    “都怪媽不好,偏偏得了這麽個燒錢的病,這些年你又要上學又要賺錢,媽看著真是……”


    慕心慈伸出手撫摸過慕暖的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你看你這三年,除了長個兒就沒長一點肉。”


    “媽,我沒事。”


    慕暖握住慕心慈的手,笑笑安慰,“這不是挺好的嘛,別人還長胖了要減肥呢,我就沒這個煩惱。再說了,現在流行骨感美,您看,就我這樣的,走上大街就是妥妥的一個美女骨架子……”


    “噗哧——”


    慕心慈被逗笑了,搖頭無奈。


    “你這孩子,就知道寬慰我。不過你和我老實說,怎麽突然這個時候過來了,是不是我的病?”


    “不是,您別瞎想。”


    慕暖趕緊打斷。


    她就怕她母親瞎想,一想起來就沒完沒了的都是壞念頭。


    慕暖為人清冷,性格直接做事幹脆;然而慕心慈卻做人做事都優柔寡斷,而且滿腦子都是無邊際的瞎想,什麽事情都能想到很遠不著邊際的地方去。


    這一點,母女倆完全不像。


    “媽,是陸醫生和我說了一件好事,他說最近國外研究出了一種新型的藥品,對您這樣的病很有效果,他叫我來問問我有沒有意向用那種藥。”


    “別用別用!”


    慕心慈還沒聽完就一口拒絕了,滿是慌張害怕。


    “這國外進口的藥肯定很貴,咱們這住院就已經花費不起了,哪裏敢用那些藥品。暖暖,媽身體情況自己有數,還沒到必須用那藥的情況呢,也就是前幾日做的太久了累著了,要不然也不會暈倒的。”


    慕暖心一沉。


    這時候還寬慰她呀!


    真當她還是四五歲的時候朦朦朧朧什麽都不知道嗎?


    “嗯,我也說了不用,陸醫生好像挺惋惜的。”


    “嗯,不用好,不用好,媽過幾天就出院了。”


    慕心慈這才安心下來。


    慕暖又陪著說了會兒話,而後快到晚飯的時間點,去了樓下醫院食堂買了飯。


    兩菜一湯。


    “太多了,我們兩個人又吃不掉這麽多。”


    慕心慈看著三個菜就有些心疼,這些花的都是暖暖打工掙來的錢啊!


    “沒事,不太貴的,媽你多吃些。”


    慕暖不糾結這個小錢,她現在心裏想的是陸雲深說的那個事。


    時間不太多,她必須二選其一。


    其實也沒有別的選擇,腎源哪是那麽好找的。


    她隻能選擇新型藥品試用,那個價錢怎麽說也是幾十萬起步的……


    這才是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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