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恒沒想到會從陸瀾馨嘴裏聽到蘇曼的名字。


    他皺著眉回想:“她下午確實給我打過電話,不過那會兒我在開會,是秘書給她回的。”


    “是嗎?一口一個‘淩恒哥哥’叫得不知道多親熱,你秘書也叫淩恒?”


    沈淩恒:“……”握住她的手,微糲的大拇指在細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好好聽我說。”


    “蘇曼那人,我確實早就認識。她小時候我和他們家做過鄰居,那時她爸蘇錦榕還沒發家。但九年多前我快大學畢業再遇上的時候他們家資產已經過億,當時她才十五歲,卻非天天跑學校裏纏著鬧著要和我談戀愛,我怎麽會喜歡一個小丫頭片子?可她爸她媽還親自來過我們家,警告我讓我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打她的主意,還為此把她送出了國。天知道我那會兒多希望她能從我世界裏消失,我煩她還來不及。”


    陸瀾馨被他誇張的言語逗得有了笑意:“幸虧你沒被勾走,不然之後哪能遇上我這麽好的?”


    “是啊。”沈淩恒像是想起什麽,眉眼間笑意柔和。當時蘇家夫妻找上門來說話難聽,把他媽氣得不輕。同樣的,陸家無論是地位底蘊還是家財勢力都勝過蘇家千百倍,教出來的瀾馨卻平易近人又真誠善良,陸家人也沒有門第之見而更看重人品,這是他媽滿意瀾馨最大的一個原因。


    “不對!”陸瀾馨突然又想到什麽。


    如果真的和蘇曼沒什麽,為什麽要求她打扮得和她風格那麽像?


    這個美妙的誤會讓沈淩恒有點哭笑不得:“我承認自己比較喜歡淑女一點的打扮,而且我覺得你留長頭發戴耳環穿裙子的模樣更好看。”


    “可我一點都不喜歡!”陸瀾馨很委屈,“當時打了耳洞後我兩隻耳朵都發炎了,我也不喜歡裙子不喜歡長頭發。”


    “這些你都沒和我說過,我一直以為你也喜歡的。”沈淩恒攬過她的肩背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他有時候可能確實不夠細心,“那等下我們就去把頭發剪了,你喜歡什麽樣的衣服我帶你去買,還有以後咱們也不戴耳環了。”


    “……”陸瀾馨終於笑出聲。


    沈淩恒也笑了:“以後如果再有和我產生分歧的地方就告訴我,不用遷就我。”


    陸瀾馨輕歎口氣,雙手環上他的腰:“這次蘇曼的事我信你。不過以後你要是真的在外麵有什麽,最好是別被我發現,不然我絕對一腳踹了你,帶著你兒子改嫁給別人。”


    他們八年多的感情,她愛得很深,尤其今天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彷徨又無措。想恨丁瑜君恨不起來,想去見生母又有些怯步。這個時候,她很貪戀沈淩恒的懷抱。


    他哪敢在外麵亂來?沈淩恒將下巴抵在她發頂,享受這一刻的靜謐。可隻要一想到她懷了孩子,那一道俊眉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完全舒展開來。


    兩人牽手下樓時傭人剛好將晚餐擺上桌,看到那一大碗香氣撲鼻的香菇肉絲拌麵,陸瀾馨鼻尖有些發酸,但還是狠下心強迫自己不去看丁瑜君殷切的眼神。


    沈淩恒另一手拿了她的行李,代陸瀾馨說是先接她回去住段時間。


    丁瑜君想說些什麽,陸老夫人卻先一步開口,字字有力:“那你要好好照顧我們瀾馨,她現在懷著孩子,下次回來要是人瘦了我可拿你是問!”


    言外之意,即便陸瀾馨的身世大白她依舊還是陸家的女兒。


    沈淩恒點頭應是。沒有老夫人這番敲打,他也不會有半點怠慢。


    陸瀾馨和家裏人一一告別,到丁瑜君時,看到她發紅的眼眶,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媽,我和淩恒先走了。”


    丁瑜君沒想到她會主動和自己說話,喜上臉龐忙重重應了聲,叮囑她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麽事就打電話回來。


    陸翊臣牽過鬱安夏的手:“奶奶、媽,我和夏夏出去送送。”


    丁瑜君目送幾人背影消失在門口,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目光久久沒有收回。


    陸老夫人利落發話,讓所有人都坐下來準備吃飯。瞥了眼丁瑜君,道:“你也別想多了,這事太突然,你要給瀾馨一點時間。她是個懂事的孩子,會想通的。”不管是誰,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她隻希望經此一役,這兒媳能長點心,盡快和兒子洗盡前嫌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幸福美滿才好。


    陸翊臣和鬱安夏將兩人送到了大門口。陸瀾馨也想通這次的私生子新聞大概來者不善,是有人在針對陸翊臣,她擔心他。


    陸翊臣讓她安心:“不過這兩天你能不單獨出門就不單獨出門,懷著孩子,自己注意點。”


    陸瀾馨點頭,坐在車裏和他們揮手:“外麵冷,你們回去吧。”


    黑色保時捷緩緩駛遠,陸翊臣牽過鬱安夏的手,慢慢往回走。


    新聞是今天早上爆的,後來陸陸續續還有一些評論的小道消息說丁瑜君和陸璟當年為了讓搶兒子讓其生母滾蛋害得她喪命或是半身不遂,五花八門的,各種傳聞愈演愈烈。可中午留沈淩恒和他母親吃飯那會兒她再搜索就已經沒了,一條都找不到,短短幾個小時,陸翊臣的動作很迅速。隻是陸家畢竟不是一般的人家,坐擁幾百萬粉絲的自媒體發聲要說背後沒人不可能。


    鬱安夏說出這想法的時候陸翊臣並未否認:“確實有官場上的高層人士插了一腳,是和爸有過過節的,同時也想借著這事阻止他升回市裏。”


    國內最繁華的一線都市非京都和茗江市莫屬,茗江市的官場,再微不足道的職位,都有大把人盯著,更別說市委領導班子。


    “不過那人隻是見有便宜可占順手插了一把進來,這事我已經告知爸了,官場上的事由他解決。但給他遞消息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是誰?”


    “時長青。”


    “姑父?”鬱安夏錯愕。


    “覺得意外嗎?”上次鬱美芝一事他們算是撕破臉,時長青這次是破釜沉舟,若他式微,重新入主恒天的陸家人隻能是當初威望頗高的陸茗夫妻。為此,時長青甚至不惜把這消息泄露給他父親官場上的對手。他做得很隱蔽,隻可惜還是被他順藤摸瓜從管家無意中提起他問了趙醫生的事給查到了。


    鬱安夏沒有接話,她已經猜到時長青的目的何在,隻是想到一家人為了錢和公司就鬧出這麽多事心裏開心不起來。她轉頭,撞上他投過來的深邃視線,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點:“反正不管你怎麽做,我都支持你。”


    陸翊臣反手將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裏,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當晚,夜深人靜之際,五六輛黑色高級跑車停在了陸茗夫妻居住的高檔小區門口。


    兩個女兒和小兒子都被陸茗找借口趕去了時家,客廳裏,時長青和她攤了牌。


    陸茗氣得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當初還在恒天的時候,她就看出來時長青心思不單純,又或者早在兩人在校園裏交往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陸家女兒的身份在這男人心裏加了很多分,可有時候感情一旦陷進去就不由自主。她唯一一次違逆自己愛的男人,就是陸翊臣成年將要接管恒天權力之際,算計時長青懷上了身孕,並且遞交辭呈提出要出國待產。時長青能入駐恒天憑的就是在老爺子心裏愛妻的形象,若他執意置她不管留在恒天,心思便昭然若揭,所以當年時長青隻能跟著她一起出國。可陸茗知道他心裏記恨,否則不會當年翊臣結婚他都不願意帶著孩子回來參加。


    “錢和權力在你心裏就這麽重要嗎?比我和孩子還重要?”


    時長青用舌尖抵了下被打得發麻的嘴角,嗤笑:“如果今天恒天還是咱倆的,陸家宴會上,我們時家人就算不能坐到第一排,最起碼也是第二排的中心位置,絕不是在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裏。我那些侄子外甥想要找工作配婚事,也絕對能擠上二流豪門而不是需要自己奔波。我這麽說,你還覺得不重要嗎?陸茗,難道你就不覺得,現在的你,在陸家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嗎?他陸翊臣要是真把你當姑姑,就不會對我這個姑父百般不客氣!”


    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如今的地位配不上陸家女婿的稱謂。


    陸茗不想聽他的巧言令色,父母對她和兩個哥哥從小到大都是一視同仁,隻是自己沒那麽大的心罷了。


    她想再說什麽,門鈴聲突然響起,家裏傭人都被放了假,陸茗親自過去開門。


    打開可視,看到門口的陸翊臣,陸茗知道他大約是要上門興師問罪,略作思忖,便開了門。


    隻是門開後,跟著陸翊臣湧進來的黑衣保鏢嚇了陸茗一跳。


    “阿臣,你這是要做什麽?”


    沒有人回應她,陸翊臣大步跨進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而時長青則被兩個人高馬大的黑西裝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陸翊臣抬首朝身側樊通看了眼,樊通會意,走過去重重一腳踩在他臉上,時長青難以喘氣臉色漲得通紅。


    而陸翊臣則勾著唇慢條斯理地點了支煙夾在指間,性感優雅的動作看在陸茗夫妻眼裏卻是充滿惶恐。


    “阿臣……”陸茗試圖開口。


    陸翊臣擺手打斷她:“姑姑,你不用說。”


    “陸翊臣,你放開我,我是你姑父,你不能這麽對我!”時長青掙紮不得,隻能支吾著叫囂。


    “姑父?”陸翊臣喉間溢出一聲嘲諷低笑,“千方百計造謠抹黑我和父親想讓陸家雞犬不寧、又三番兩次想要對我的妻子和兒女下手,甚至還罔顧人命毀壞公司聲譽製造了臨川市那一場重大工程事故。其他的太多我記不清,你覺得你配得上‘姑父’這兩個字?”


    陸茗不知道時長青瞞著她還做了這麽多事,可讓她對他置之不理她做不到。


    “阿臣,你就看在姑姑的麵子上……”


    陸翊臣看向她:“姑姑,你和他離婚吧,陸家會養你和你三個孩子。”


    時長青費力看向陸茗,怕她拋棄自己,所幸他看到陸茗很堅定地搖頭拒絕了。


    陸翊臣笑了笑:“既然姑姑不離婚那暫時就不要說話。”轉回頭朝樊通使了個眼色,冷冷啟唇,“先廢他一雙手。”


    兩個黑西裝將人提了起來,時長青嚇得額上冷汗直冒,眼看著陸翊臣要來真的,陸茗尖叫:“阿臣,你真的要姑姑跪下來求你嗎?那是你姑父!”


    平心而論,陸茗從小到大待他不差。


    陸翊臣指間猩紅火光閃爍,擰眉片刻,抬手示意樊通先停下,將手裏半截煙摁滅在煙灰缸,從身邊另一個保鏢手裏接過一份文件扔到陸茗麵前:“姑姑,你簽了,轉讓你在恒天名下所有股份,且日後除了爺爺奶奶百年之後留給你的遺產,陸家所有的一切都與你和時長青以及你們的三個孩子時莞、時蕭、時子涵無關。這次時長青的事我可以網開一麵。”


    陸茗顫著手打開文件,和陸翊臣說的並無二致。最後還附了一張陸老爺子親手所書,強調了隻要她與時長青婚姻關係存續一日,她將來所能得到的就隻有二老名下早就分好的那一份遺產,並且隻能屬於她不得轉讓贈予他人。


    說白了,就算他們不離婚,以後時長青也再沾不了陸家一絲一毫的光。


    陸茗心裏很難受,對老爺子這樣偏袒陸翊臣也不是沒有怨言。當年若不是她主動退讓,他入主恒天哪能那麽順利?


    看了眼狼狽不堪的時長青,陸茗深吸一口氣,接過簽字筆:“好,我簽!”


    “陸茗!”時長青急得大喊,這份文件一旦簽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以後陸家就和他再也沒有關係了!隻是他的大喊大叫卻沒能阻止陸茗簽下自己的名字。


    陸翊臣接過文件仔細過目後交給樊通,站起身,撣了撣黑色大衣上的褶皺舉步離開。


    樊通接到他的示意朝哪兩個禁錮著時長青的黑西裝使了個眼色。


    “卡擦”兩聲,時長青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兩隻手立時軟綿綿地耷拉了下來。


    陸茗心疼地跑過去跌坐在地把疼得打顫的丈夫抱在懷裏,雙目淒厲,衝陸翊臣大喊:“你不守信用!”


    陸翊臣走到門口的高大身影稍頓,語氣冷漠無情:“他既然敢拿我的身世和我母親做文章,就該付出代價。姑姑還是早點送他去醫院,手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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